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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沙漠 -【國色生梟】《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44 PM     標題: 沙漠 -【國色生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8-21 06:00 PM 編輯

【書名】: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內容簡介】:

六龍聚兵,菩薩開門!

一局詭異的驚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計中有計,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是計中人,誰是佈局者?八字讖言之後,又塵封著何等隱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還是狡狐瞞世?

一曲曲未了的壯士讚歌,一幕幕捲起的美人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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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45 PM

第一卷 雲山誰人不識君

楔子



    殘秋淒冷,斜陽夕照,餘暉似霧,天地之間充斥著一種煙紅之色。

    斑駁的衛陵府城牆沐浴在夕陽的余光之下,古老的衛陵城透著一股肅穆氣息,作為當今天下四大名城之一,衛陵城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建於徽江之畔,其後更有齊云山為依托,山明水秀,氣候宜人,亦是諸多退休朝臣選擇安度晚年的佳處。

    黃昏時分,衛陵城城門尚未關閉,進出城門的人依然是絡繹不絕,城門校尉此時正靠坐在城牆下的一張小椅子上,一邊用手摳著自己脖子上生出的幾個小痘痘,一面則是望著天邊即將落下去的殘陽,直待再過上半個時辰,便要關上城門,換班之後,去煙羅坊喝上幾杯花酒,找自己的相好姑娘切磋一下本事。

    守門的衛兵們也大都是精神困倦,沒有精神,不過其中倒有一名小兵蛋.子卻還是十分認真地檢查進出城門的車輛貨物,熟悉這樣情況的人心中都清楚,如此負責任的小兵蛋.子,自然是剛剛調過來的新兵,老兵油子才不會有這等閒情逸致。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城外的官道上傳過來,轟隆隆的極是震耳,守門校尉頓時皺起眉頭來,朝著馬蹄聲望去,只見官道上塵土飛揚,數匹高頭大馬正風掣雷電般向這邊狂奔而來,氣勢極盛。

    守門校尉立刻起身來,順手抄起了手邊的佩刀,臉上微現怒色,但是隨著那駿馬漸漸靠近城門,這守門校尉臉上竟然顯出驚疑之色。

    來騎不過六人,但是氣勢之壯,卻比百騎更勝,六名騎者清一色披著紫色大氅,頭上戴著方形紫帽,大氅在風中飄揚,獵獵作響,極是威武。

    城門內外的人們也看到了騎者飛馳而來,紛紛閃躲,倒是那十多名精神困倦的兵士此時卻精神一震,紛紛握緊刀柄。

    守門校尉抬起手,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倒是那新兵膽子不懂規矩,已經高聲叫喝道:“都停下馬來!”

    六騎眨眼間就已經到得城門下,根本沒有作停下的準備,甚至也不顧城門下還攔著人,卻聽得六騎中已經有人冷聲喝道:“都閃開!”

    眾人見駿馬不停,紛紛躲閃,已經有兵士叫罵道:“快停下受檢,敢直闖城門,要造反嗎?”

    只是那六騎風般掠過,直衝進城門內,那新兵蛋.子拔出刀來,對著最後一騎揮刀砍了去,孰知那人反應比他快上許多,新兵大刀剛剛劈下,那人的馬鞭卻已經毒蛇般抽出,狠狠地打在了新兵的肩頭,聽得“喀嚓”之聲響起,那新兵蛋.子慘叫一聲,肩胛骨竟是被這一鞭子生生打斷,馬上騎者眼眸子裡泛著刀鋒一般的冷芒,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已經收鞭隨著自己的同伴而去。

    新兵的大刀已經落地,左手摀著肩膀,臉上盡是痛苦之色,其他兵士驚駭之間,已經有一名兵士叫道:“弟兄們,這是反賊,咱們追!”

    “都給我住嘴!”城門校尉衝上前來,臉上滿是怒容,眼眸子裡卻帶著驚恐之色,竟是到得那新兵身前一腳踹出去,正中那新兵的心窩子,新兵“哎呀”又是一聲慘叫,被踹倒在地。

    城門進出的人們都是大驚失色,方才出現的這一幕實在是讓人感到十分的吃驚,只是人們卻想不通,那群騎士肆無忌憚衝進城內,這守門的官兵不去追趕,卻為何還自己人動起手來。

    守門校尉卻是發瘋般又往那新兵身上踢去,厲聲罵道:“是誰讓你動手的?你想死不打緊,是不是想將大夥兒都害了?就他媽長著一個腦袋,也要在這裡發瘋?”

    旁邊的兵士見狀,都是面面相覷,倒是有一名年歲大一些的兵士急忙上去拉住,勸道:“梁校尉,他剛過來,也不懂事,你別和他一般計較……真要是打死了他,向上面也不好交代!”

    梁校尉餘怒未消,氣呼呼地道:“老三,你可知道,咱們說不定都要被這王八蛋連累,搞不好腦袋都要搬家!”

    那老三皺眉道:“這……這話從何說起?”

    “老三,你也是老兵了,當真這樣沒有眼力。”梁校尉苦笑道:“方才那群人你難道看不出是什麼來頭?咱們這樣的人,豈能得罪他們?到時候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三小心翼翼道:“我也覺著來頭不小,可是……他們走的太快,也沒瞧清楚究竟是什麼來頭!”

    “你沒看見他們腰間的流雲刀?”梁校尉握著拳頭道:“你可看見領頭那人的靴子是什麼顏色?”

    “流雲刀?”老三這才臉色大變,眼眸子也顯出驚恐之色:“梁校尉,你是說……他們是……是……!”聲音發顫,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梁校尉嘆道:“誰說不是,這天底下,還有其他人敢佩著流雲刀?那領頭的是紅色的靴子,你該知道是什麼分量吧?他只要抬起一根手指,咱們這些人都得腦袋搬家……!”指著地上痛苦呻吟的新兵道:“老子到時候真的要死,第一個就得將這王八蛋先活剮了!”

    ……

    ……

    順平大道是衛陵城中的一條重要大道,順著這條大道直走到頭,便是衛陵城中最氣派的一座府邸,城裡的人們稱其為“方園”。

    方園的主人乃是前戶部尚書方老太爺,這位方老太爺一生堪稱傳奇,為大秦帝國的崛起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晚年離職之後,便即來到了南方的衛陵城頤養天年,過上了養花弄草的恬靜生活,他的這座府邸,更是當今皇帝陛下親自下旨令人花了兩年的時間建造,就是為了表彰方老尚書為大秦國立下的功勞,而且方園門頭上的“方靜養心”四字,亦是由皇帝陛下親手所書,令人鑲刻上去。

    這樣的人物,自然是了不起的人物,便是衛陵府的總督大人,當年也是受過這位老尚書的恩惠,所以在這座城裡,方老太爺等同於太上皇一樣的人物,他說出的每一個字在衛陵城就等於是聖旨一般。

    只是從四日之前開始,整座方園便四門緊閉,而且府邸四周,竟然調來衛所精兵,沒有任何閒人能夠靠近這座府邸。

    ……

    六名身披紫色大氅的騎者入城之後,依然如閃電般劃過城內的大街小巷,經過一家茶館時,那茶館門前正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等六騎飛馳而過,探頭向外看著那幾名騎者經過的茶館掌櫃這才縮回頭來。

    茶館不大,但是裡面客人倒是不少,都在竊竊私語,從門外劃過的六騎卻也有不少人瞧見,便有人搖頭嘆道:“咱們衛陵府只怕有大事要發生了。 ”

    茶館掌櫃走到一張小桌子邊坐下,桌上正坐著三名長衫讀書人,其中一人已經壓低聲音道:“前番剛剛聽人說起,風將軍和他手底下十三太保都被西梁人所害,這樁事兒還沒淡下來,咱們衛陵府這頭又出了這檔子事,看來今年可不是什麼好年頭。”

    茶館掌櫃輕聲道:“孫先生,你當真覺得方園之內出了大事兒?”

    “顯而易見。”那孫先生撫著鬍鬚道:“你也不瞧瞧,這次可是從衛所調來精兵,若是平常的事兒,哪裡能用上這等陣仗。”

    旁邊一名灰衫中年人也壓低聲音道:“你們可瞧見剛剛過去的那幾名騎士?這幫鷹狗子都來了衛陵府,你覺得事情還小得了?”

    “該不是方園出了什麼命案吧?”另一人輕聲道。

    孫先生淡淡一笑,道:“就算是命案,那也是了不得的命案。你們可沒見,這幾日總督大人和袁指揮使都成日待在方園,這兩人關係素來不睦,少有在一起的時候,可是這次卻聯手在一起了……嘿嘿,用不了幾日,恐怕就有驚天大事傳揚出來了。”

    這幾人在竊竊私語,距離不遠的另一張桌子上,卻只坐了一名茶客,一身灰布衣衫,便是在茶館喝茶,卻也是戴著一頂斗笠。

    聽到旁邊幾人議論,這人嘴角泛起怪異的笑意,也不多坐,丟了幾枚銅錢在桌上,拎起身旁的一隻黑色包裹,悠然出了茶館。

    ……

    ……

    六騎徑自飛馬來到了方園正門前,守衛在門前的兵士立時握緊了刀,六騎勒住馬,領頭一人抬起頭來,看了看門頭那塊書著“方靜養心”四字的大匾,輕輕一揮手,便有一名騎士催馬上前幾步,從懷裡掏出了一面黑色的銅牌,上面只是簡簡單單地寫著“神衣”二字。

    “大人稍等!”守衛見到銅牌,立時變色,急忙行禮,爾後迅速轉身去稟報。

    六名騎士腰間都佩戴著彎刀,刀鞘上卻是刻著流雲,除了領頭人穿著紅色的靴子,其他五人俱都穿著藍色的長靴。

    領頭人不過三十歲左右年紀,皮膚白皙,眉毛極淡,雙唇甚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一雙眼睛卻帶著一絲陰冷的氣息,卻又如利劍一般寒冷犀利。

    守衛叫開大門,與里面人嘀咕兩句,隨即裡面之人迅速前去稟報,沒過多久,就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起,從府內出來一群人,當先一人一身官服,年近五十,在他身邊則是一名武將打扮的粗壯漢子,一身黑色盔甲,這兩人迅速上前來,當先之人已經拱手道:“敢問可是神衣衛岳千戶?”

    領頭人翻身下馬來,拱手道:“正是岳冷秋!”竟是不多言,直接問道:“宋總督,老尚書現在何處?”

    一身官服的正是衛陵府總督宋元,在他身旁的,自然就是衛陵府兵馬指揮使袁不疑。

    宋元和袁不疑神色都十分凝重,立刻道:“岳千戶請隨我來!”

    宋元和袁不疑都屬於地方上的高級官員,論起官位,比之岳冷秋只高不低,但是此時對岳冷秋卻顯得十分的恭敬。

    岳冷秋手下的五人同時下馬,都是手按流雲刀刀鞘,跟在後面。

    進了方園,宋元已經道:“事發之後,我們第一時間封鎖了方園,方園上下五十八人,無一離開,如今都已經在控制之下。”

    岳冷秋淡淡道:“聖上本想讓老尚書在這里安度晚年,可是這次卻在你們眼皮底下被人所害……聖上很是震怒,若是不能查出兇手,兩位大人固然前途堪憂,我岳冷秋的腦袋只怕也保不住了!”

    宋元和袁不疑都是豁然變色,對視一眼,眼眸子裡滿是驚恐之色,額頭上瞬間便冒出冷汗來。

    在方園穿梭,很快就到了一處雅緻的小院子內,走到了一處精緻的房屋外,宋元輕聲道:“老尚書的遺體就安置在裡面,在得知岳千戶要前來調查此事之後,這裡一直派人守護,沒有任何人進去過。”頓了頓,加了一句:“這也是老尚書遇害的現場,是……是老尚書的六姨娘柳氏所居住的院子!”

    岳冷秋一揮手,他身後跟隨的五名部下立時分散開來,便在院子的各個角落開始尋摸起來。

    岳冷秋上前推開房門,打量一番,屋內正廳一切井井有條,並無異樣,他瞥了宋元一眼,問道:“裡面的擺設是否都沒有移動過?”

    “沒有!”袁不疑在旁回話道:“老尚書遇害之後,第一時間報知了總督衙門,宋大人也當機立斷派了我來調查,我確定屋內的陳設沒有絲毫移動!”

    岳冷秋微微點頭,走進了側面的內室,屋內死一般寂靜,裡面的陳設卻很是奢華,最顯眼的便是那一張粉帳錦榻,屋內飄蕩著一股子濃濃的香味,卻又夾含著一股子沒有散去的血腥味。

    岳冷秋走到錦榻邊,便看到了放置在床上的方老太爺遺體,顯然是死後換上了體面的錦衣,臉上微微發青,肌肉已經僵硬。

    岳冷秋轉頭看了袁不疑一眼,淡淡道:“袁指揮使,老尚書是在這床上遇害的?”

    袁不疑立刻道:“不是!”指著房中的一張桌子,道:“我們到場的時候,老尚書的遺體是倒在桌子下面!”

    岳冷秋淡然道:“可是你剛才說過,這屋裡沒有動過分毫!”

    袁不疑一怔,隨即眼眸子顯出一絲不快,道:“只是將老尚書的遺體從地上安置到床上,並無其他地方被動彈過,岳千戶是不是太拘泥了?”

    岳冷秋面無表情道:“袁指揮使果然是帶兵的出身,並不懂得如何調查命案……宋大人看來是所託非人了!”

    袁不疑頓時變色,顯出憤怒表情,宋元也是微皺眉頭,岳冷秋不等他們說話,已經冷冷道:“老尚書遇害時的姿態、傷勢甚至是表情都可能是線索,但是這一切已經被你們所破壞!”問道:“老尚書遇害之時,那位柳氏可在現場?”

    袁不疑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雖然對岳冷秋的態度很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道:“當夜老尚書在她房中歇息,她自然是在現場的!”

    “她沒死?”

    “沒有!”

    “從她口中可審出線索?”岳冷秋十分快速地詢問。

    袁不疑皺眉道:“審問?六夫人如今還是驚魂未定,她畢竟是老尚書的遺孀,我們……我們怎好審問!”

    岳冷秋冷然一笑,直接向宋元道:“宋大人,還請你將方園所有人召到正廳,袁指揮使不會審,岳某來審!”說完,轉身便從屋內離開。

    袁不疑狠狠地看了岳冷秋一眼,宋元卻是嘆了口氣,都隨著出門。

    ……

    ……

    方園是皇帝陛下下旨所建,工程巨大,佔地面積極廣,它的正廳自然也是非比尋常的寬闊,方園從上到下五六十號人全都站在正廳之內,不顯得絲毫的擁擠,而老尚書的家眷們顯然還沒有從悲傷之中緩過神來,一個個面有淒色,正廳之內,戚戚慘慘一片。

    正廳之內鴉雀無聲,岳冷秋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茶杯,很悠閒地品著茶,在他身後,則是那五名如冰山一樣的神衣衛,一個個面無表情,目光犀利,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觸他們那帶著陰冷氣息的目光。

    岳冷秋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而方園上下則是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這些人出身戶部尚書府,大都是了解官場之事,知道岳冷秋這些人的身份,在神衣衛面前,誰都會生出一種逼近死亡的感覺。

    岳冷秋看似很悠閒地品著茶,但是他那一雙鷹鷲般犀利的眼睛卻時不時地在人群中掃過,也不知過了多久,岳冷秋才淡淡道:“柳氏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在場眾人終於鬆了口氣,紛紛離去,猛見岳冷秋抬手指著其中一名男子道:“將他留下來!”

    立時便有一名神衣衛迅速上前去,探手抓住那男子手臂,隨即用力甩了進來,另有一名神衣衛上前去將正廳大門迅速關上,只是瞬間,空闊的正廳之內就只剩下岳冷秋一行六人以及柳氏與那名男子,大門關上,整個大廳頓時灰暗下來。

    那男子如同篩糠般直發顫,跪在地上,顫聲道:“大人,小的……小的沒有罪啊……!”他一身青衣,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相貌清秀,衣裳打扮一瞧便知道是方園的一名小廝。

    那柳氏卻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少婦,身形圓潤豐滿,姿色美艷,姣麗蠱媚,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卻更顯得楚楚可人。

    見到身邊那小廝不住地叩頭乞求,少婦豐潤的嬌軀也開始微微發抖,強自鎮定,但是那水汪汪的眼眸子裡卻還是掩飾不住驚恐之色。

    岳冷秋左手托著茶杯,右手捻著茶蓋輕輕拂過茶麵,淡淡道:“說吧,當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本官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你們雖然沒有經歷過我神衣衛的刑罰,但是你們也應該聽說過……六夫人嬌柔之軀,花容月貌冰肌雪膚,本官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美麗身體受到一絲一毫的褻瀆!”

    柳氏雖然眼中滿是驚恐之色,但還是故作鎮定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那夜突然有刺客出現,我……我當時就嚇昏過去,等我醒過來,老爺……!”說到此處,眼圈兒泛紅,哽咽起來。

    岳冷秋卻似乎沒有興趣看一個女人在這裡表演她的柔弱,使了個顏色,那小廝身後的神衣衛立時一手握住小廝的一隻手腕,另一手按在小廝肩頭,猛力一扯,就聽得“哢嚓”一聲,這小廝的肩骨竟然被神衣衛生生扯斷,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讓剛剛出去的人們都是心中發寒,而柳氏更是花容失色,臉色慘白,嬌軀搖搖欲倒。

    岳冷秋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茶壺,走到那小廝身邊蹲下,凝視小廝,淡淡道:“這是一壺開水,我素來不太喜歡太殘酷的刑罰,但是這一壺水如果灑在你的臉上,我想你一定會生不如死.”他瞥了旁邊嬌軀發顫的柳氏,嘴角泛起冷漠的笑意:“你不就是憑著這一張臉才討人喜歡嗎?不要否認我的猜測,滿廳眾人,方才只有你神色恍惚,時不時地偷看六夫人,你額頭的冷汗一直沒有停止……所以本官覺得,你一定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氏聞言,身子一軟,便跌倒在地,臉色難看之極。

    岳冷秋捏著那小廝下巴,盯著小廝的眼睛:“告訴我當晚發生了什麼,只要你老老實實說出來,我可以給你們一大筆銀子,讓你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你們可以選擇遠走高飛……你們應該相信,本官有這個能力!”

    小廝忍著劇痛看了六夫人一眼,終於道:“大人,小的……小的是真心喜歡六夫人,小的為了她,可以……可以不要這條性命……!”

    柳氏聞言,眼中竟是顯出一絲溫柔,軟綿綿癱坐地上,道:“是……是我先勾引他……此事……此事與他無關……!”

    岳冷秋眼中寒芒閃現,沉聲向那小廝道:“本官不在乎你們之間的關係,告訴我,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小廝猶豫了一下,終於道:“那天晚上,老太爺……老太爺本是在四夫人房中歇息,所以……所以小的就去了六夫人……六夫人那裡……!”他臉上滿是恐懼之色,頓了一下,見岳冷秋正冷冷看著自己,於是顫聲繼續道:“可是老太爺半夜忽然又到了六夫人房中,小的當時無法走脫,只能……只能躲到床底下……!”

    柳氏又怕又臊,別過頭去,不敢看小廝。

    “半夜老太爺和六夫人睡下後,小的本想等老太爺睡著之後離開,可是……可是那刺客就出現了。”似乎是回憶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小廝的臉上充滿了驚恐之色:“小的在床底下看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情景,只聽到老太爺叫了一聲,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聲音,小的心裡驚恐,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小半天之後,才聽那刺客讓老太爺交出一件東西來!”

    “交出東西?”岳冷秋淡眉一緊,“什麼東西?”

    “小的真不知道,那刺客也沒說。”小廝額頭上滿是冷汗:“小的只聽老太爺也問了一聲,問那刺客想要什麼東西,那刺客卻說老太爺是在裝糊塗… …!”

    岳冷秋轉頭看向柳氏,問道:“當時你可看清情況?”

    柳氏臉色慘白,咬著紅唇,想了想,終於道:“當時我正要伺候老爺歇息,老太爺剛剛躺下閉上眼睛沒多久,那帳子忽然就被掀開,我只瞧見一個人戴著斗笠,手裡拿著一把刀對著老太爺的咽喉……我……我當時便嚇暈過去,後面發生什麼,那全都不知道了!”

    岳冷秋轉頭看向自己的一名部下,那部下已經彎下身子,恭敬道:“院子里里外外都細細檢查過,沒有留下任何大的痕跡,只是那屋子的窗栓底部有一條很淺的刀痕,卑職肯定刺客是從那扇窗戶翻進去的。但是屋內沒有遺留刺客的足跡,窗台上也沒有任何其他痕跡……刺客的身手十分了得,而且十分謹慎,不留痕跡!”

    岳冷秋眼中寒芒閃爍,問那小廝道:“你繼續說,後來如何?”

    “小的當時真是心驚膽戰,他們好像還說了幾句話,但是小的當時卻沒有心思全部記下來。”小廝抹了抹額頭冷汗,“後來小的聽老太爺說了一句,老太爺說東西已經給了他,問那刺客究竟是誰,那刺客卻沒有回答,隨後……隨後小的就在床底下瞧見老太爺忽然倒在地上,老太爺……老太爺臨死的時候,那眼睛……眼睛卻是瞧見了小的在床底下……!”

    這小廝想起方老太爺臨死時那古怪的目光,渾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當夜那股寒意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體之內。

    岳冷秋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冷冷問道:“還有什麼?”

    “其他……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小廝連連叩頭:“小的知道待在那屋裡,若是被人發現,什麼都說不清了,所以……所以自己就跑了出去,當時深夜,卻是……卻是無人發現,大人,小的句句屬實,不敢欺瞞,你大發慈悲,繞了小的一條狗命……!”

    岳冷秋沉吟片刻,問道:“你從房中離開,老尚書是否已經死去?”

    小廝點點頭,隨即馬上又搖頭,顫聲道:“老太爺……老太爺胸口全都是血,不能動彈,可是……可是還有呼吸……而且……!”說到這裡,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而且什麼?”岳冷秋厲聲道。

    小廝身體一彈,急忙道:“而且小的離開房屋之時,聽……聽到老太爺說了一句極……極古怪的話!”

    “古怪的話?”岳冷秋眉頭一緊,再次蹲下身子,“什麼話?”

    小廝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六……六龍聚兵……六龍聚兵……!”他臉上顯出困苦之色,竭力思索著什麼,終於想起來:“是六龍聚兵,菩薩開門!”

    岳冷秋喃喃自語:“六龍聚兵,菩薩開門?這……是什麼意思?”抓住小廝衣領,冷聲問道:“可還說了其他什麼?”

    小廝搖頭道:“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大人,小的知道的沒有一字隱瞞,還請大人放過小的這一遭!”

    岳冷秋緩緩站起身,背負雙手,來回走了幾步,若有所思,此時夕陽早已經落下,屋內一片灰暗,氣氛十分的詭異,他喃喃自語:“六龍聚兵… …菩薩開門……這與老尚書被殺有什麼關係?老尚書臨死前為何會說這樣一句話?”他滿腹疑雲。

    那柳氏卻已經道:“大人,你剛剛說過,只要我們說實話,你就……你就讓我們遠走高飛……!”出了這檔子事,柳氏自知無法再在方園待下去,如果岳冷秋果真信守諾言,賜下一大筆銀錢,與這小廝遠走高飛,卻也不失是一個極好的出路。

    岳冷秋淡然一笑,吩咐一名神衣衛:“他們要走,你就安排他們離開,讓人們再也尋不到他們……!”他轉過頭,看了柳氏那俏媚的臉龐一眼,平靜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永不分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46 PM

第一章 登舟坐看楓林晚


    楓樹成林,遠遠望去,就如同一片蕩漾的紅色海洋,風起時,紅浪翻滾,風止時,嫻靜優柔,天地之間頓時便顯得異乎尋常的安靜婉約。

    置身楓林之中,聆聽那楓林在秋風中的呼吸和輕語,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一般。

    楓林旁邊,便是自北向南蜿蜒而流的涇江,江邊的蘆葦已經枯黃,在秋風中搖曳,這裡有一處碼頭,稱為楓林渡。黃昏時分,斜陽夕照,碼頭停靠著一艘客船,客船並不大,而且此時前來渡船的旅人也不是很多,幾名船上的水手正幫忙客人往船上拎東西,夕陽餘暉之下,一切都顯得十分的恬靜。

    楚歡此時就躺在楓林邊上的一堆枯草之上,兩臂環在腦後,一雙透著靈氣的眼睛此時正望著夕陽落日,嘴角正銜著一根青草,神色平靜,在他的腦袋邊上,則是放著一隻灰色的包裹,鼓鼓囊囊,看上去十分沉重。

    他不過二十二三歲年紀,長相談不上俊俏,但是臉龐的棱角分明,透著一股子堅毅的氣息,皮膚稍顯發黑,已有些粗糙,從他的臉上,能夠看出與他年紀有些不相符的滄桑感。

    旁邊偶爾經過路人,都是行色匆匆,少有將目光投到他身上的,便算有人看上一眼,也會立刻捂著鼻子帶著厭惡之色快步走開。

    楚歡銜著青草,青草的香味還能鑽入鼻中,他只是望著落日晚霞,對於身邊偶爾經過的行人也是不瞧上一眼。

    耳邊又聽到馬車軲轆滾動的聲音,楚歡便知道道上又過來馬車,而且其中夾雜著不少馬蹄聲,他卻閉上眼睛,不予理會。

    距離此處不過五十里地便是太原城,有些旅客喜歡從水路北上,都會從城裡僱輛馬車送到楓林渡,然後從這裡乘船北上。

    感覺到馬車從身邊經過,楚歡睜開眼睛,卻見到從身邊過去的馬車忽然停下來,他瞇著眼睛看過去,只見那是一輛頗為華麗的馬車,馬車邊上,則是跟著四五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隨從,隱隱見到那馬車的窗簾子是掀開的,雖然瞧見一張雪白的臉龐從那窗簾中向外探頭看了看,一時間卻也瞧不清那馬車中人的模樣,只是楚歡卻肯定是一名女子。

    隨即卻見到一匹馬湊過去,伸手從車窗處接了一個​​很小的包裹,馬上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調轉馬頭回來,到得楚歡身邊,竟是騎在馬上將手裡的包裹遞過來。

    這老頭兒長得慈眉善目,看起來也是個和善之人,笑道:“在外面不容易,這裡有些乾糧點心,填填肚子吧!”將包裹丟在了楚歡身邊,又調轉馬頭離去,那馬車此時卻已經重新向前進,在數騎簇擁下,往前面的楓林渡過去。

    楚歡臉上滿是錯愕之色,張了張嘴,隨即打量了自己一番,身上的衣裳殘破不堪,而且蓋著一層污泥,赤著一雙腳,草鞋是丟在一旁晾著,身上的皮膚也滿是泥土,乍一看去,與一個遊蕩四方的乞丐沒有任何的區別。

    他這才啞然失笑,這一陣子忙著趕路,竟然沒有在意自己的裝束,怪不得對方丟下包裹來,想來是馬車中人瞧見了自己的模樣,誤以為自己是一名無家可歸的乞丐,所以生了惻隱之心,這才讓人丟下一些吃的。

    楚歡嘆了口氣,很靈活地翻身站起,活動了一下身體,雖然對方將他當成乞丐讓他有些好笑,但是那車中人顯然還是心腸不壞,在這裡躺了大半日,從這裡經過的旅人有幾十撥,無一例外都是在這裡加快步子離開,卻只有這次有人施捨食物。

    不過說起來,他的肚子倒也有些餓了,拿起包裹打開,裡面卻是幾塊餅和幾個糯米糰子,一陣香味飄來,製作的也十分漂亮,讓人很有食慾。

    ……

    ……

    華麗的馬車到得碼頭邊停下,在身邊跟隨的騎者之中,卻有一名衣著華貴的男子,那男子二十七八歲年紀,一領青底竹花紋的棉夾袍,五彩夾絲腰帶上掛著一方碧綠晶瑩的美玉,頭戴藍色皮帽,長相說不上俊朗,倒也不難看。

    方才老頭兒留下包裹給楚歡,這男子就顯出不屑之色,顯然對於路邊骯髒無比的乞丐很是厭惡,只不過似乎是顧忌車中人,所以沒有發作。

    馬車停下之後,這男子立刻催馬到得車窗邊,一副斯文之態,臉上甚至帶著柔和的笑容,道:“世妹,到了渡口,可以下車了!”翻身下馬,十分殷勤地上前掀開了馬車簾子。

    從車內先是出來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先跳下了馬車,隨後從裡面又出來一位姿色秀美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三四歲年紀,打扮十分得體,珠圓玉潤的柔腴身段兒,一件狐領錦綢的紫色棉夾襖,一條青色湘水裙,並無太多的首飾,秀發鴉黑,目似秋水,唇似點絳,杏眼瓊鼻,就像一朵冉冉浮出水面的淨蓮,清純秀美,惹人憐愛。

    這女子出了車廂,立時將手中拿著的一頂黑紗斗笠戴在了頭上,頓時將她清美的容顏俱都遮擋住,她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兒,那名掀開車簾的男子喉結蠕動了一下,急忙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扶住那女子下車,只是那女子卻將手縮了縮,聲音如黃鶯般清麗卻又透著一股子清冷的味兒:“不敢勞煩陸世兄……!”幸好那先下車的丫鬟也十分機靈,伸出手去,女子這才扶著丫鬟的手臂下了車。

    那男子有一分尷尬兩分惱怒,唇邊劃過一絲冷笑,卻是一閃而過,也跳下了馬車,向幾名隨從吩咐道:“都幫著將東西先送到船上去,不管多少銀子,都要讓船上安排一處單艙!”這才含笑向女子道:“世妹,這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為兄本想一路護送你回到雲山府,可是……!”

    他還沒說完,女子就已經道:“世兄的心意,琳瑯心領了。這一次前來太原,已經叨擾多日,琳瑯心中已經十分慚愧,今日世兄又相送至此,琳瑯心中甚是感激,不敢再勞煩世兄!”

    男子立刻擺手道:“世妹說這話就實在見外了。想你我兩家乃是世交,世伯亦曾與家父是八拜之交,為兄心裡早是將世妹當做自家人看待,來日方長,世妹日後可不能再說這些見外話了!”

    琳瑯頭戴斗笠,黑紗遮面,看不清她表情,她的聲音柔和卻又淡定:“禮不可廢。只是你我兩家商妥的事情,還請陸世兄多費心思了!”

    陸世兄一拍胸口,“世妹放心,從今兒個開始,為兄便親自打理此事,絕不會耽誤。”

    琳瑯盈盈一禮,謝道:“琳瑯謝過了。天色已晚,陸世兄早些回去,不敢再耽擱了!”

    陸世兄抱了抱拳,說道:“世妹一路順風,等到這邊準備妥當,我會親自將貨物送過去,到時候又能與世妹相見了!”

    琳瑯這一次卻沒有說話,在丫鬟的攙扶下,徑自往客船行去,先前賜給楚歡包裹的老頭兒也早已經下馬來,向陸世兄拱手笑道:“少東家,就此別過,多多保重!”

    陸世兄點了點頭,隨意地拱了拱手,眼睛卻是望著前面,盯著琳瑯腰肢下面的豐.臀,隨著那盈盈腰肢的輕輕扭動,那豐美翹臀也是左右擺動,搖曳生花,這小子腦中卻已經是想著那裙子下面豐.臀的柔嫩的彈性,眼中顯出極古怪神色。

    他這副嘴臉,老頭兒卻是看在眼中,眼眸子深處顯出一絲黯然,也不多言,轉身跟了上去。

    陸世兄瞅著琳瑯幾人上了船,這才摸著下巴輕嘆道:“這娘們真是水米不進,她在太原這陣子,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卻連她的手都沒能碰到一下……若是能夠睡她一晚,死了也值!”

    旁邊一名隨從嘻嘻笑道:“少東家,這叫牡丹花嚇死,做鬼也風流。”

    另一名隨從眼中也是泛起淫褻的光彩,說道:“少東家,小的跟了你這麼些年,漂亮的姑娘見得不少,可是比起蘇琳瑯,那些女人便什麼都不是了,你瞧那腰身,那屁股……對了,還有那胸,嘖嘖……真是水嫩嫩的騷到骨子裡!”說到這裡,這傢伙口水似乎都要滴出來。

    陸世兄抬起手中的馬鞭,對著那人抽了過去,那人“哎喲”叫了一聲,陸世兄已經低聲喝罵道:“嘴巴都給老子放乾淨點。以前那些女人都只是老子的玩物,不放在心上,你們怎麼說都可以,但是這次不成。老子這次是玩真的,無論費多大勁,老子都要將蘇琳瑯弄到手!”

    旁邊一人小心翼翼道:“少東家,這蘇琳瑯在雲山府也是有名有號的人物,想要搞到手,只怕不容易!”

    “老子還不知道這一點。”陸世兄冷笑道:“不過說到底,還不是一個寡婦而已?老子不相信她一輩子不要男人?這一次她前來太原,那是有求我陸家,有這個攥在手中,老子遲早要爬上她的床!”轉身去翻身上馬,沉聲道:“都走了!”

    一行人包括那輛馬車,紛紛調轉馬頭往回趕,而楚歡此時卻已經吃完了點心,拎著自己那隻灰色的包裹,嘴裡叼著青草,慢悠悠地迎面而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48 PM

第二章 莫欺少年窮


    楚歡拎著包裹走到碼頭處,此時天色漸暮,碼頭停泊著一艘不大的客船,看起來頗有些成舊,船頭上正有一名粗壯的船夫在叫喚著什麼,已經有一名灰衣船夫從船頭跳上了碼頭,正要拔錨啟程。

    楚歡走上前,正要踏上舢板上船,那粗壯船夫已經兩步走到舢板邊上,揮手道:“去去去,這裡可沒有閒錢賞給你。”

    楚歡淡淡笑道:“誰要你賞錢,我要乘船去雲山府!”他嘴裡說著話,可是嘴角那根青草就像黏在他的嘴上,並不掉下來。

    粗壯船夫打量幾眼,粗聲道:“原來叫花子也會換地方。臭叫花子,老子勸你一句,這太原府產糧最多,那些老爺太太有餘糧賞你一口,到了雲山府,糧食可沒這裡多,可別餓死在那頭。”

    楚歡淡淡道:“現在我要乘船,回頭給你船錢,我現在是你的老爺,你說話還是小心一些!”

    粗壯水手嘿嘿直笑,旁邊兩名船夫湊過來,一名船夫笑著打趣道:“臭叫花子,你在地上趴著學兩聲狗叫,我們便讓你上船,連船錢也不要你的,你看如何?”

    楚歡不急不怒,淡然道:“我老子娘生我下來,是讓我說人話,不是學狗叫。”說完,已經踏上了舢板,那是準備上船。

    粗壯船夫握起拳頭,冷笑道:“滾下去,你再上來,老子將你丟到江裡餵魚!”

    楚歡嘴角叼著青草,搖頭嘆道:“逼人太甚對你們沒有好處,你們無非是見著我這一身衣裳才會如此,而我卻知道,只有守門的家狗才會看衣裳識人… …莫欺少年窮,今日這船我是登定了!”

    粗壯船夫冷冷一笑,旁邊已經有一名水手抄過旁邊的一根木棍,便要準備動手,而楚歡毫無懼色,大步順著舢板往前行。

    粗壯船夫罵道:“真是找死!”提起拳頭,上前一步,便要朝楚歡打過來,猛聽得一個冷厲的聲音道:“住手!”

    粗壯水手被這一聲喝止住,回過頭,只見一名身著黑色勁衣的漢子正從船艙內出來。

    這漢子身形粗壯,濃眉大眼,國字臉,額頭繫著一條黑色的帶子,虎背熊腰,腰間甚至還掛了一把刀,大踏步走過來,皺眉道:“他要登船,有何不可?你們這不是客船?只要付得起銀子,誰不能登船?莫欺少年窮,這句話說得好!”

    幾名船夫顯然對這大漢很是忌憚,粗壯船夫賠笑道:“客官,這是個叫花子,哪裡有船資?從這裡往雲山府要三四日時間,那是要一貫船資,他豈能拿得出來?”

    黑衣漢子冷笑道:“你怎知他拿不出來?他若真的拿不出來,回頭你們找我,我來替他付船資就是。”

    見漢子這樣說,幾名船夫互相看了看,也就不敢多說,粗壯船夫瞪了楚歡一眼,冷笑道:“這次算你運氣,遇上貴人了。只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這個樣子,絕不能進船艙,免得驚了裡面的客人。這船頭船尾的甲板你都可以待著……嘿嘿,你本就是地當床天當被的人,自然不會在乎這個!”

    楚歡也不多言,上了船去,粗壯漢子雖然勉強讓楚歡上船,但是心中卻是對楚歡十分的厭惡,楚歡從他身邊經過,他故意轉身撞了一下,看似隨意,但是卻使上了極大的力氣,孰知他這一撞,就像撞在石頭上一樣,而楚歡在他撞過去的時候,也有意無意地迎了一下,所以那水手一撞之後,身體蹭蹭往後退了兩步,也幸好旁邊有同伴眼疾手快抓住,否則搞不好便要從船舷邊掉進江中。

    楚歡回頭看了一下,戲謔笑道:“站都站不穩,還怎麼做船伙計?”搖了搖頭,看向那黑衣大漢,這一次卻是從嘴角拿下青草,微笑道:“謝謝了!”

    那黑衣大漢點了點頭,並不多言,轉身返回船艙,楚歡卻跟在後面,也要進到船艙,粗壯船夫怒聲道:“老子說過,你這個樣子,不能進船艙,否則這船你不能乘!”

    楚歡皺起眉頭,回過頭來,見那粗壯船夫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他尚未說話,忽聽得岸邊隱隱傳來馬蹄聲,抬眼望去,落日餘暉之下,只見從遠方馳來兩匹駿馬,速度極快,其他船夫顯然也都聽到了馬蹄聲,還以為有乘客前來,都將目光轉到岸邊去。

    距離碼頭一段距離外,兩匹駿馬忽然停住,眾人依稀看得清楚,那馬上乘客都是黑色勁裝,但是都戴著一頂斗笠,看不清樣貌。

    在岸上正在收錨的船夫高聲叫道:“兩位是要乘船南下嗎?這就要開船了,還請兩位客官速速上船!”

    那兩人兀自沒有動靜,眾人正奇怪間,卻見那兩人忽地調轉馬頭,快馬疾馳,很快便有沒了蹤跡,船夫們面面相覷,正在疑惑間,從艙邊船廊過來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頭兒,呵斥道:“都愣著做什麼,不用幹活了?”

    幾名船夫這才反應過來,粗壯船夫已經道:“船主,這會子日頭都已經落山,只怕沒有客人過來了,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這船主姓潘,手底下帶著七八個船夫,走到船頭左右望瞭望,岸邊冷冷清清,確實沒有人影,點頭道:“船上的人也夠擠了,就這樣走吧!”

    當下便有船夫收舢板揚帆,準備開船。

    那粗壯船夫似乎想到什麼,急忙轉頭去看艙門,卻發現那叫花子一般的年輕人已經沒了蹤跡,忍不住低聲罵道:“媽拉個巴子!”

    潘船主就在他身邊,聽他罵粗話,沉下臉來,罵道:“薛老六,說過多少次,讓你改了這毛病,你是吃了大便嗎?嘴巴非得這樣臭?”

    粗壯船夫薛​​老六尷尬道:“船主,剛才有個叫花子上船……!”還沒等他說完,潘船主已經四下里找尋,尖著嗓子道:“人呢?快趕了下去!”

    薛老六急忙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番,潘船主拉長臉,壓低聲音道:“到了雲山府,提前將這叫花子的船資收上來,若是沒有,你自去找那人要船資,若是收不上來,就用你自己的工錢補上來……!”也不多言,轉身便走。

    ……

    ……

    楚歡進了船艙之內,便感覺到這​​艙內有些擁擠,不大的地方,卻容納了二十多人,他進到船艙之時,船艙內不少人的目光便投到他身上,見到他邋遢摸樣,不少人頓時便皺起眉頭來,更有幾人捂起鼻子,顯露出厭惡之色。

    只是出門在外,誰也不清楚誰的底細,倒也不敢招惹是非,楚歡隨意地掃了一掃,見到方才為自己解圍的那黑衣大漢正在艙內,於是向那黑衣大漢點了點頭,那黑衣大漢也是點了點頭,卻並不多言,在他身旁,亦有兩名和他身著一樣黑色勁衣的漢子坐在艙內,這三人顯然是一起的。

    船艙內裡,卻有三間單艙,黑衣大漢和兩名同伴便是坐在左邊單艙的門前,三間單艙房門都是關上,能夠住在單艙之中的,非富則貴。

    楚歡瞧見角落處還有一塊空位,便走了過去,在角落處坐下,那身邊是一名長衫中年人,臉型瘦長,有些蒼白,手裡還拿著一本書,見到楚歡在他身邊坐下,皺起眉頭,往裡邊縮了縮,似乎是要與楚歡拉開距離。

    楚歡倒也看得出來,這長衫人顯然是一個讀書人,不過瞧他身上的長衫還有兩處補丁,顯然也沒有什麼功名。

    不過讀書人大都自詡清高,雖然未必有什麼出息,但是卻總以文士自居,自然是瞧不上叫花子這樣的低賤人物。

    只是在艙中卻沒有見到那蘇琳瑯主僕三人,楚歡心知定是在那三間單艙中的其中一間之內,他還沒多想,靠右邊那單艙的房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人,隨即又瞬間將那房門關上,楚歡卻是瞧得清楚,從房裡出來之人,卻正是在岸上給自己施捨過的那名老者。

    老者出了來,船艙內竟然立刻有人叫道:“老蘇,來這裡坐,騰地兒給你!”又有人道:“老蘇,這次咱們還真是有緣分,能夠同乘一條船,在雲山府的時候就總想找你喝喝酒,可是你一直忙的沒有空閒,今日正好,我這裡帶了一壇子好酒,就在這裡痛飲一番!”

    召喚老者的,卻也是錦衣華服之人,看起來就不是普通百姓,頗有家資,看他們的神情,竟是對這老者十分的尊敬。

    被稱為“老蘇”的老者帶著笑,拱手回禮,一眼瞅見了角落邊的楚歡,先是一怔,然後竟是走過來,竟是在那讀書人和楚歡中間坐了下來,和藹笑道:“小兄弟,也往雲山府去?”

    楚歡對著老者倒是有幾分好感,這老者顯然不是一般的身份,竟是不忌諱自己的模樣,坐在自己身邊,笑著點頭道:“是往雲山府去。方才在岸邊,可多謝老丈了!”

    老者搖頭笑道:“不謝不謝。出門在外,誰能沒個難處。是了,你這口音雖說不是地道的雲山話,可是還是帶著幾分雲山腔,莫非小兄弟以前在雲山府住過?”

    楚歡道:“不瞞老丈,在下生於雲山府,只是後來外出,已經多年沒有回鄉。”

    老者微微頷首,正想說什麼,卻聽得身邊傳來哭聲,這哭聲來的十分突然,滿艙眾人都有些吃驚,順著哭聲看去,卻正是楚歡身邊那讀書人正嚎啕大哭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49 PM

第三章 江上來匪


    眾人面面相覷,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這讀書人發了什麼神經,卻聽那讀書人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大聲道:“忠臣何至於此?滿門忠烈,為何有此結果?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

    頓時便有人明白過來,只怕是這讀書人看書時看到某個故事,所以才會突然間如此癲狂,有人心中已經暗想:“原來是個書呆子!”

    一名錦衣富賈已經戲謔問道:“你說的滿門忠烈是指何人?這天道又為何不公?”

    讀書人邊哭邊道:“諸葛武侯一生忠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自不必說,其子諸葛瞻、其孫諸葛尚卻也都是忠良之臣,最終三代為國而死……豈不讓人痛哉!”說到此處,用衣袖擦拭眼淚,一臉的悲傷。

    眾人都是心中譏笑,只覺得此人當真是愚不可及,為楚歡解圍的黑衣大漢卻已經冷笑道:“文臣死諫,武將死戰,這才是盡忠職守,理所當然之事。若不如此,又何談忠義?”隨即冷哼一聲,道:“只不過後主昏庸,盡忠庸主,諸葛父子卻是死的不值!”

    讀書人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他豁然站起,抬手指著黑衣大漢,面紅耳赤道:“你……你信口雌黃胡說八道。人臣盡忠,怎會不值?”

    黑衣大漢冷笑道:“若照你這樣說,西梁肖天問自然也是大大的忠臣,他日肖天問若是死在我大秦鐵騎之手,你是否也會如此痛哭?”

    讀書人頓時語塞,臉色忽白忽紅,難看至極,半晌才道:“肖天問乃是大奸之輩,怎能……怎能是忠臣?”

    黑衣大漢冷冷道:“對我大秦而言,肖天問自然是大奸之徒,可是對西梁國君而言,肖天問可是一生盡忠。西梁若不是因為肖天問的存在,二十多年前就敗在我大秦鐵騎之手,又何來今日之禍患?”

    他話聲剛落,旁邊便有一人道:“我最近剛剛聽說,​​西梁人害死了風將軍,出兵我大秦關西道,連破我大秦三州之地,生靈塗炭,百姓死傷無數…… !”說到這裡,嘆氣道:“風將軍一死,還有誰能夠坐鎮關西抵擋西梁兵?”

    大秦帝國天下總設十六道,每一道下面管領數州,州下設縣,實行道、州、縣三級行政制度,而總督衙門所在州,則直接稱府。

    雲山府隸屬於南山道,南山道下轄八州,而云山府乃是其中一州,因總督衙門就設在雲山州,所以直接稱呼為雲山府。

    這關西道地處西北,一直是抵擋西梁國進攻的最前線。

    此人一說,船上的人們神色都有些黯然,雖然關西道距離他們還是頗為遙遠,但是關西風將軍之死卻已經傳遍開來。

    大秦百姓,少有不知風將軍名號者,這些年來,風將軍坐鎮關西,屢次瓦解西梁人的進攻,世人都知道,關西有風將軍在,西梁人便難以東進一步。

    但是就在不久前,卻有傳言在民間流傳,大秦西北支柱風將軍被西梁人設計所害,非但風將軍身死,就連他手底下名動天下的十三太保也俱都遇害。

    噩訊傳開,大秦朝野俱驚。

    ……

    夕陽已落,天地間已經昏暗起來,纜繩舢板已經收起,潘船主帶著船上的十一名水手到得船頭,很鄭重地拜了三拜,然後取出十枚銅錢,一枚一枚地扔進了江中。

    這是出船之前的規矩,十枚銅錢用來孝敬水神,用以祈求水神保佑一路上平安無事。

    楓林渡的客船分為兩種,一種是往北上,目的地是最終到達滄州,而另一種則是南下,目的地則是雲山府,涇河自北部滄州開始,自北向南蜿蜒曲折,長達近四百里地。

    一聲吆喝響起:“開船了!”這艘船立時便開始揚帆,此時正值順風,客船很快就離開了碼頭,在秋風之中,南下云山府。

    因為提及風將軍之死,船艙內靜了很長一段時間,許久之後,才聽一名商賈輕嘆道:“風將軍一死,西梁人只怕還會繼續緊逼,朝廷自然也要對西梁用兵……官府一定會增加賦稅,咱們這些人少不得又要大出血了!”

    他這話一說,艙內便有數人臉色難看起來。

    朝廷徵稅,老百姓的日子自然會困苦,而這些家資殷實的商人,就更是官府徵稅的重點對象,這幾年來,朝廷時不時地加徵賦稅,全國各道的商人苦不堪言。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家也都是意興索然,都不願意繼續說下去,不少人已經緊了緊衣裳,靠著船板開始睡覺。

    楚歡也斜靠在角落處,那老者卻似乎滿腹心事,艙內一時顯得十分的寂靜。

    客船順風向南,不過行出十多里地,兩岸便高山連綿,客船行於江上,兩邊高山就像獸牙,正將這客船吞食進口中。

    秋風蕭瑟,孤船在夜色中也顯得十分凋零。

    楚歡瞇著眼睛,似睡未睡,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地聽到一陣奇怪的響動,睜開眼睛,艙中昏暗無比,若不是艙壁上掛了兩盞油燈,那是什麼都瞧不見,藉著昏暗的燈火,卻瞧見艙內諸人大都懷抱自己的包裹,都迷迷糊糊睡著,甚至有兩人還發出鼾聲來。

    身邊的老者也靠著艙壁睡著,倒是那名黑衣大漢卻坐起了身子來,似乎也聽聞到動靜,楚歡看向他時,那黑衣大漢也正看向楚歡。

    那黑衣大漢似乎也瞧出楚歡感覺到不對勁,輕輕推醒身邊的同伴,附耳對一名同伴說了兩句,隨即領著另一人小心翼翼從狹窄的空隙中走了過來,到得艙門邊上,看了楚歡一眼,欲言又止,終是什麼也沒有說,領著自己那名同伴除了船艙。

    楚歡皺起眉頭來,凝神細聽,那聲音依然有一下沒一下地傳出,似乎是撞擊之聲,只是一時間到難以聽出聲音從何傳出。

    他拎起自己的包裹,也走出了船艙,到得艙外,只見那黑衣大漢和同伴正在甲板上低聲說著什麼,瞧見楚歡出來,黑衣大漢淡淡笑道:“閣下莫非也聽到什麼動靜?”

    楚歡含笑不語,卻見那黑衣大漢猛地抽出腰​​間佩刀,速度快極,那刀鋒眨眼間就對準了楚歡的咽喉,而黑衣大漢的同伴卻腳下迅速移動,眨眼間已經掠到了楚歡的身後。

    楚歡皺起眉頭,臉上卻無懼色,只是淡淡道:“這是何意?”

    黑衣大漢冷笑道:“閣下究竟是何來歷?”

    楚歡嘆了口氣,道:“我們雖然不是朋友,但也不會是敵人。”他的目光投向黑衣大漢身後,平靜道:“如果是我,這個時候只會想辦法對付即將到來的危險,而不是詢問他人的身份。”

    黑衣大漢眉頭皺起,他似乎也感覺到什麼,轉過頭,向江面望去,臉色頓時大變。

    秋月淒冷,月光灑射在江面之上,江面之上波光粼粼,天地之間一片寧靜,在那江面之上,此時卻迎面過來一艘船,月色之下,看得十分清楚。

    黑衣大漢收回刀,快步走到船舷邊,從船舷邊往下瞧去,神色更是吃驚,沉聲道:“不好,船底有人……!”意識到什麼,握緊刀把:“有人鑿船!”

    黑衣大漢同伴亦是吃驚道:“涇江素來平靜,向來沒有土匪……!”

    “定是有人要劫船!”黑衣大漢神情嚴峻,吩咐道:“二虎,進去通知大家,有土匪劫船,有力氣的隨便拿件東西出來與土匪拼上一拼。”隨即又覺得依靠艙裡那群船客實在不靠譜,便要去尋船主將船夫們組織起來,想到身後還有楚歡,轉身問道:“閣下登船之時,露了一手功夫,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輩,如今大敵當前,還請齊心協力共拒強敵!”

    楚歡道:“我只有一​​些蠻力,恐怕幫不上忙!”

    黑衣大漢冷笑道:“你若不是他們一夥,那便與我們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男子漢大丈夫,總要有三分血性,難不成你還準備束手就擒任人屠戮?”也不多言,從懷裡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丟過去,楚歡抄手接過,黑衣大漢便急匆匆往後面去,那是去尋船主。

    楚歡接過匕首,便覺得一陣寒氣從匕首散發出來,知道這把匕首不是普通的匕首,吹毛斷發,鋒利無比。

    他抬頭望向迎面而來的那艘船,因為是逆風行駛,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兩艘船的距離卻是越來越近,楚歡甚至能夠看到來船的船頭上人影閃動,似乎人數不少。

    黑衣大漢的同伴顯然已經將險情告訴了艙內眾人,楚歡已經聽到艙內傳出嘈雜之聲,隨即從船艙內已經出來數人,到得甲板上,望見了夜色下正靠近過來的船隻,一個個大驚失色,驚聲叫起來,已經有人大聲叫道:“快些調轉船頭,有土匪過來了……!”

    潘船主此時卻已經領著數名船夫來到了船頭,臉色慘白,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便是他身邊的船夫也都是神色驚恐。

    黑衣大漢跟著過來,看著潘船主,沉聲道:“船上可有刀具?還不分發刀具給大夥兒,有善水的趕快下水去,船底有匪正在鑿船!”

    潘船主神情慌張,目光閃爍,看著匪船正迅速接近過來,此時想調轉船頭逃跑也是來不及,顫聲道:“船上……船上並無刀具!”

    黑衣大漢冷笑道:“看來你是準備等死了!”

    潘船主想了想,終於向那粗壯船夫薛​​老六道:“去將艙板夾縫內的刀具都取出來,讓大夥兒聚集過來,說什麼也要保住這條船!”

    大秦嚴禁民間使用兵器,刀具更是其中重點限制之物,這潘船主一開始還不敢暴漏自己藏有刀具,但是事到如今,大難臨頭,卻也顧不得這些。

    這艘船上有七八名粗壯船夫,水性極佳,常年來往江上,倒也不是沒有見識之輩,那薛老六聽潘船主吩咐,一揮手,叫道:“弟兄們,都去取刀具,和這幫土匪拼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0 PM

第四章 夜襲


    黑衣大漢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進了船艙之內,只見艙內的人們已經是亂作一團,大多數人都是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裹縮在一起。

    “你們都知道了,江上有土匪過來劫船,想活命的都站出來和他們拼上一拼。”黑衣大漢沉聲道,見到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抱著包裹戰戰兢兢縮在角落處,立刻上前將那人拽起來,喝道:“堂堂七尺之軀,還有沒有男兒血性?你這般縮在這裡,還當那些土匪能放過你?”手裡握著大刀抬起來,厲聲道:“女人留在這裡,男人有什麼拿什麼,說什麼也要和他們拼上一拼!”

    船艙內眾人面面相覷,此時那靠左的單艙房門忽然打開,從船艙裡出來一位明麗動人的美婦,三十出頭,膚色白皙,身材保養得益,凹凸有致,外套白色狐裘,一件水紅的錦裙,身姿聘婷,就如同從仕女圖中走出來的美人兒,她雲鬢微亂,看起來似乎是剛剛睡醒,還帶著幾分星眸朦朧的味兒,顯然並不不知道有土匪襲船,瞧見黑衣大漢揪住一名客人的衣襟,蹙眉道:“衛天青,你在做什麼?出了什麼事兒?”

    黑衣大漢鬆了手,神色頓時恭謹起來,上前去低聲道:“夫人,外面出了一些麻煩,有土匪劫船,我令黑子在這裡護著你,正組織人手剿滅土匪!”

    美婦聞言,先是一驚,隨即豎起柳眉,嬌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劫船,衛天青,你帶人將那幫土匪全都抓起來,回去好好審問!”

    她說得十分輕巧,就似乎這一聲令下,土匪必能被擒一般。

    黑衣大漢衛天青面不改色,只是道:“夫人,土匪人數不少,您還是進去安全。”向守在門邊的同伴道:“黑子,你留在這裡保護夫人,土匪真要殺過來,除非踏著你的屍首,否則絕不能讓他們接近夫人一步。”

    同伴答應一聲,拔出了腰間佩刀,那美婦顯然也從衛天青的神色中感覺到事非尋常,急忙轉身回了屋內關閉房門,那黑子便即握刀在手,橫在門前。

    衛天青掃視船艙眾人一眼,冷聲道:“是坐以待斃還是奮力一搏,你們自己選擇。”向身邊的二虎道:“二虎,咱們出去禦敵!”

    他二人尚未走出船艙,便聽到船頭傳來一聲慘叫聲,衛天青神色大變,厲聲道:“賊子動手了。”腳下生風般,竄出了船艙。

    船頭上已經亂作一團,潘船主手中也拿了一把刀,但是手兒發顫,連那大刀也跟著晃動,而甲板上卻已經躺著一名船夫,肩頭插著一支羽箭,顯然是從敵船射來箭矢,傷了這船夫。

    薛老六等七八名船夫此時都拿著刀,正聚在船頭,本來還有些勇氣,可是敵船尚未靠近,一支羽箭就已傷了一名同伴,這讓他們心頭頓生恐懼之感。

    衛天青瞥見楚歡拎著包裹站在船舷邊,微一皺眉,隨即向那薛老六道:“船底有人,一旦被他們鑿穿船底,此船必沉,大夥兒都得沒命。你帶人下水,先解決了水下的匪類再說!”

    其實他心裡還真是沒底,這幾名船夫看起來雖然粗壯,似乎也能頂上一頂,可是瞧他們那帶著驚恐表情的面龐,只怕土匪真的過來之後,也抵擋不了幾下。

    對方射來一箭,已經是起了震懾作用,將這邊的士氣大大地打擊了一下。

    薛老六幾人面面相覷,還有些猶豫,一時不敢下船,那潘船主六神無主,聽到衛天青之言,此時卻是有些著急,這條船是他的最大本錢,若是這條船真的沉了,對他來說那是​​損失巨大,立刻叫道:“薛老六,還不下去,將船底的兔崽子都給我宰了!”

    薛老六倒也明白大敵當前,只能拼上一拼,一咬牙,叫道:“跟我下去!”快步到得船舷邊上,縱身跳了下去,身後幾名船夫互相看了看,也都是心一橫,跟著一個一個地跳進了江中。

    此時從那船艙之中出來四五名男丁,一個個戰戰兢兢,抬眼望見賊船將近,頓時更為驚恐,一人瞧向衛天青,顫聲問道:“咱們……咱們該怎麼做?”

    衛天青瞧見這幾人模樣,神情嚴峻,心知今夜凶多吉少,雖然船上人數不少,但是真正能拼上一拼的卻是屈指可數。

    他還來不及說話,卻聽得江上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喊道:“都給我聽著,咱們只要貨,不要人,誰要是嫌自己命長,大可頑抗,老子的刀可不長眼睛! ”

    這聲音卻是從賊船傳來,此時那賊船已經十分靠近,已經能夠十分清晰地看到對方船上的賊匪,只見那邊船頭上立著七八人,一個個手提明晃晃的大刀,清一色黑色勁衣打扮,卻都用黑巾蒙著面孔。

    那條船並不大,速度卻頗快,轉瞬間又近了幾分,衛天青握緊手中的大刀,冷然一笑,低聲向身邊的同伴二虎道:“這幫賊匪定然有首領,待會兒咱們認准他們的首領,擒賊擒王,只要拿下他們的匪首,今夜或許能夠化險為夷!”

    二虎顯然也是訓練有素的武士,點頭道:“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人數雖然不少,咱們也未必就輸了給他們!”

    衛天青回過頭,向楚歡道:“小兄弟,今夜若是能夠聯手製住這群土匪,衛某必不會虧待你。”

    楚歡淡然一笑,並不說話。

    眼見兩條船靠近,那幾名從船艙出來的男丁卻又急急縮回船艙之內,竟是不敢抵抗,衛天青冷然一笑,見到敵船上已經有幾人正要跳上船來,厲吼一聲:“誰敢上來,來一個殺一個!”揮刀上前,對著一名要跳船過來的土匪劈了過去。

    匪船立時傳來笑聲,一個聲音譏諷道:“還真是有不怕死的,弟兄們,先解決了這有種的!”

    衛天青這一刀劈過去,勁風陣陣,又快又急,那第一個要跳過來的土匪見到寒光突起,大吃一驚,本來要搭上船舷的手一抖,整個身體下墜下去,竟是從兩船縫隙中間落進了江中。

    衛天青一刀擊退來匪之後,就感覺身前勁風襲至,他也來不及多想,身體側閃,一支羽箭從他身邊劃了過去。

    他這一閃間,又有一名土匪趁機跳上了船來,二話不說,掄起手中大刀照著衛天青臨頭劈了過去,二虎提刀上前相助,卻早有第三名土匪也跳了過來,迎上了二虎。

    打開缺口,賊船之上的土匪一個接一個跳過來,轉瞬間便有七八人跳了過來,僅有一名黑衣人尚自站在賊船船頭,冷眼觀望。

    賊匪雖然人數眾多,但是衛天青和二虎卻非泛泛之輩,以寡敵眾,一時之間卻絲毫不落下風,衛天青一把大刀揮舞的虎虎生風,橫劈豎砍,三四名土匪一時間竟然是近不了他的身,二虎在幾名土匪圍攻下雖然顯得有些吃力,但是瞧他模樣,眾匪想要拿下他,卻也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楚歡靠在船艙邊,瞇起眼睛來,他此時透過刀光劍影,卻是看向了敵船船頭的那名黑衣人。

    雖然那人臉蒙黑巾,甚至連頭上都扎著黑巾,但是楚歡一眼便瞧出那人乃是一名女子,蜂腰聳胸,長腿翹臀,黑色的衣裳竟是將她的身材曲線勾勒的十分妖嬈。

    照此看來,這幫土匪的頭子,竟然是一名女匪首。

    潘船主本來手裡握著刀,見到衛天青與土匪交上手,早已是魂飛魄散,丟下手裡的刀,一步步後退,那也是準備縮到船艙裡去,猛地見到一道影子從船舷邊飛上來,隨即又聽到“砰”的一聲響,一件東西重重砸在甲板之上。

    潘船主全身一顫,看過去,驚叫一聲,從船舷邊飛到甲板上的,竟然是方才下水的一名船夫,在甲板上掙扎著,身上濕漉漉的甚至帶著鮮血,一條左臂已經齊腕被砍了下來。

    潘船主一時間竟不敢上前,呆立當地,臉色煞白。

    楚歡一皺眉,知道如果任由那人一直流血,說不定就會失血過多死,當下也不管其他,兩步上前去,蹲在那船夫身邊,從那船夫身上撕下了一塊衣襟,十分利索地為那船夫包紮斷臂傷口,那船夫此時已經昏死過去,好在楚歡動作嫻熟,很快就將傷口包紮住。

    聽得那邊傳來一聲厲吼,在數名悍匪的包圍之下,衛天青虎虎生威,刀光飛舞,那幾名悍匪也都是頗有手段之輩,但是激戰之中,卻根本近不得衛天青身邊,反倒是衛天青找到了一個破綻,反手一肘子擊中了一名悍匪的肩頭,隨即一個反撩腿將那悍匪從船舷邊踢入了江中。

    “好硬的角色!”悍匪之中有人大聲喝道:“弟兄們,先放了這點子的血!”

    潘船主想退回船艙之中,可是雙腿這時候就像灌了鉛一樣,猛地又一道身影從船舷邊飛上來,“砰”地落到了甲板上,潘船主魂飛魄散,這一次依然是一名下水的船夫,雖然身上並無刀傷,但是整個人落在甲板上之後,便即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1 PM

第五章 月夜血戰


    二虎以一敵三,雖然砍傷了一名悍匪,但是他也是被悍匪砍了兩刀,其中後背一刀傷勢較重,鮮血溢出,不過此人卻也驍勇,一把刀也是舞的虎虎生風,身處險境而不亂,一見便知道是久經殺陣之輩。

    雙方激戰正酣,忽聽得船舷邊又傳來響動聲,隨即便聽到船尾那頭傳來驚呼聲:“不好了,匪子上船了,快來人啊……哎唷…… !”一聲慘叫後,便即沒有聲音,但是從船尾那頭分明傳來嘈亂之聲。

    衛天青連劈數刀,打開一條缺口,靠近二虎,厲聲道:“二虎,匪子上船了,你去船艙,和黑子護住夫人,這裡交給我!”說話間,又是連連揮刀,橫削豎砍,那是要獨戰群匪。

    楚歡蹲在那名斷臂船夫身邊,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冷眼旁觀,他看得分明,這幫土匪絕非普通的烏合之眾,一個個都是刀法甚佳,也幸虧衛天青此人武藝高強,若是他功夫弱一些,早就被這群悍匪拿下。

    只是悍匪以多打少,卻始終不能拿下衛天青,甚至有兩人反被衛天青所傷,焦躁起來,有人喝罵連連,但是衛天青卻是越戰越勇,口中亦是厲聲斥道:“烏合姦匪,今日定要將爾等盡數誅殺在此!”他的刀法並不花哨,看上去甚至十分簡單,但是每一刀砍出都是犀利無比,而且都是直取敵人的要害。

    從另一側船舷已經翻上來兩名悍匪,也是黑衣蒙面,剛剛從水中出來,身上潮濕,他們上了船,徑自往船艙過去,衛天青在那便瞧見,又是一聲厲喝,揮刀逼退兩名悍匪,厲聲道:“二虎快去!”

    二虎背上的傷口鮮血直流,但還是怒吼一聲,一刀逼退身前敵人,高喝道:“兔崽子給老子過來!”從縫隙中竄出來,幾步上前,直往那奔向船艙的兩名悍匪殺過去。

    匪船船首那名女匪首一直是冷漠注視,見到自己的部下遲遲不能取勝,又見到衛天青越戰越勇,那一雙彎月形的眼睛里便即顯出不奈之色,拔出手裡的刀,丟開刀鞘,嬌聲叱道:“都閃開!”前奔兩步,右足一點,整個人就如同輕盈的蝴蝶般跳了過來,站到了船舷上,爾後又是雙足一點,右手握刀,臨空直往衛天青劈了過來。

    這女匪首出馬,圍攻衛天青的幾名悍匪迅速閃開,衛天青也已經感覺到勁風襲至,腳下微微一挪,反手就是一刀,“嗆”的一聲響,兩把大刀相擊,火星四濺。

    衛天青出這一刀之前,就知道對方是個勁敵,所以這反手一刀使了全力,以他幾十年的刀法.功底加上使出全力,自信如果對方與自己硬拼上,對方十有八九要脫手放刀,而且他也聽到匪首的聲音,知道是個女子,更是覺得對方絕不可能還能握住刀。

    女匪首殺過來,在衛天青而言,那是正中下懷,他心中本就想著擒賊擒王,只是苦於被匪眾纏住,脫身不得,此時女匪首主動過來,那就是自投羅網。

    但是出乎衛天青意料的是,這女匪首雖然與衛天青硬碰硬地接了一刀,可是那女匪首手中的大刀非但沒有脫手,反而十分連貫地又是一刀橫劈過來。

    ……

    二虎纏住兩名悍匪,不令他們進入船艙內,但是當那女匪首登船拖住衛天青之後,那邊除了留下兩名匪眾在旁掩護,剩下五六名匪眾則是氣勢洶洶殺過來,二虎本就負傷,此時面對七八名匪眾,那是萬萬不能招架,雖然奮力相搏,但是很快就被人用刀背砍在了腦後,當即便被砍倒在地,旁邊立時有兩名匪眾上前按住,解下了腰間早就準備好的牛筋繩子將他捆上。

    剩下眾匪瞧也沒瞧癱軟在地上的潘船主,甚至也不去理會乞丐般的楚歡,如狼似虎地衝進了船艙之內,很快就從船艙之內傳來驚呼之聲,裡面一片響動,躁亂無比。

    隨即又聽得從裡面傳來怒喝之聲,楚歡皺起眉頭,裡面金戈之聲傳出,他就猜知守在裡面的黑子已經與匪眾交上了手。

    不可否認,衛天青三人確實悍勇,但是這幫匪眾不但個個勇猛,而且人多勢眾,船上乘客雖多,但是卻根本沒有幾個人敢於出頭與這幫悍匪相搏,憑心而論,即使船上的乘客都奮起而戰,面對這群悍匪,那也是決計討不到便宜。

    衛天青和女匪首互相對砍了十數刀,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女匪首的功夫遠遠超過他的預料,他連出十數刀,那都是他幾十年來刀功的精髓之處,但是這名女匪首卻能夠一一接下,甚至能夠揮刀反擊,這讓衛天青心中吃驚不小,亦感覺這群悍匪絕不是烏合之眾。

    那女匪首非但刀法了得,而且身形輕盈,就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楚歡也是暗暗稱奇,按照常理,那女匪首身形苗條玲瓏,與衛天青魁梧健壯的身體相比相去甚遠,乍一看去,衛天青的力量定然是遠勝那女匪首,可是真交起手來,那女匪首卻似乎在力量上絲毫不輸於衛天青,而且比起身法敏捷靈巧,衛天青倒似乎還略遜一籌。

    掩護在旁的兩名悍匪握著刀,似乎對女匪首充滿信心,只是在旁觀看,並不上前,瞧他們的神色,卻還是顯得頗有輕鬆。

    衛天青越鬥越心驚,他已是瞥見二虎被匪眾​​捆綁住,更是聽到從船艙里傳出的驚呼聲和打鬥聲,雖然明知與高手對戰絕不能分心,可是此時卻也由不得他不擔心艙內情況,反倒是那女匪首一門心思想要拿下衛天青,一刀比一刀詭妙,一刀比一刀凶狠。

    楚歡在旁瞧見,臉色忽地冷峻起來,看著那女匪首越來越古怪的刀法,用一種極低的聲音喃喃自語:“這……不是大秦刀法……!”

    他正疑惑間,目光卻瞧見匪船之上忽地又出現一人,那人卻與其他匪眾不同,包括女匪首在內,都是黑色勁衣在身,而且蒙著黑巾,但是此時匪船出現的那人,卻是一身銀白色的衣裳,身材欣長,頭髮披散在後,用一根帶子繫住,在他的臉上,卻豁然帶著一張惡鬼摸樣的猙獰面具,月光照在那青銅製作的面具之上,泛著幽幽光芒,顯得異常詭異。

    那面具人身後背著箭盒,左手握著一張長弓,此時已經緩步走到匪船船頭,淡定自若,雖然臉上的面具有些怕人,但是那站立身姿卻是十分瀟灑。

    雖然此時女匪首在與衛天青的拼鬥中微佔上風,但是想要在片刻間擊敗衛天青卻是萬萬不能,那面具人緩緩抬起握著長弓的手,右手從身後箭盒中取下一支羽箭,彎弓搭箭,卻是對準了激戰中的二人。

    女匪首身形輕盈飄忽,打鬥之中,卻也是瞧見了那面具人彎弓搭箭,嬌聲喝道:“不必你管,你若用箭,我必殺你​​!”

    那面具人顯然對女匪首十分忌憚,本來搭好的弓箭又緩緩放了下去。

    ……

    猛聽得“砰”的一聲響,從船艙之內飛出一人來,卻是一名匪眾,從額頭到脖子上竟是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肉模糊,甚至白骨都在傷口處若隱若現,當真是慘不忍睹,這人似乎是被人從裡面一刀砍中後踢將出來,重重砸在甲板上,掙扎兩下,一時間卻是起不了身。

    女匪首身旁兩名匪眾看見,都是大吃一驚,一人快步過來,取出傷藥急忙為這受傷匪眾治傷,而那船艙之內的喝罵聲也是越加的粗魯,很快,聽的里面有人高聲叫道:“砍中了他的大腿,大夥兒一起上,做了這雜碎!”

    衛天青心知船艙之內不妙,連出三刀,將女匪首逼退兩步,怒吼著轉身向船艙衝了過去,剛剛衝到艙門前,忽見從船艙內又飛出一人來,衛天青揮刀欲斬,但是月光之下,瞬間便看出從艙內飛出之人乃是守在裡面的黑子,收刀探手,將黑子接住,只見黑子全身上下鮮血淋淋,身上已經挨了不下十刀,有幾處刀傷都在要害處,已經是奄奄一息。

    衛天青悲怒交加,他一手抱著黑子,一手握刀,從艙內又竄出三四人來,將衛天青團團圍住,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絲血跡,卻不知是他們自己流出的血,還是黑子的血濺到他們的臉上。

    衛天青怒極反笑,轉身抬手,刀鋒指向女匪首,厲聲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女匪首眼眸子裡滿是冷意,冷笑道:“劫富濟貧!”

    “放屁!”衛天青怒道:“當我衛天青是瞎子嗎?這船上能有多少財帛,要勞動你們這麼多人?你們今夜埋伏在此,那是早有計劃,你們究竟所圖為何?”

    女匪首淡淡道:“你既然是衛天青,那就沒有錯了!”她行走之時,柳腰輕擺,走到昏迷之後被捆綁的二虎身邊,抬起一隻腳,踩在二虎的腦袋上,一雙彎月形的眼睛卻是盯著衛天青,冷冷道:“你若還要打,本姑娘樂意奉陪,否則就扔下手裡的刀,免得自取其辱!”

    衛天青狂笑道:“看來你知道我衛天青之名。好得很,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你就該知道,我衛天青半輩子都是刀上過日子,還從沒有放下過手中的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1 PM

第六章 落水


    衛天青這句話剛說​​完,就聽得船艙內傳來女人的尖叫聲,隨即聽到一個聲音驚叫道:“你們做什麼?快放開我……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好大的膽子,你們……衛天青,你在哪裡?”

    聽到這聲音,衛天青神色大變,他轉過頭去,只見三名匪眾擁著一名美婦從船艙之中走出來,其中一名匪眾手裡的大刀頂在美婦的腰間,那美婦面無人色,本來嫵媚的面龐此時一片驚恐。

    那美婦見到衛天青,顫聲道:“這……這都是什麼人?他們……他們要做什麼?”

    衛天青將目光緩緩轉向了女匪首,按捺住怒火,冷笑道:“這就是你們的手段?也未免太過無恥了吧。你若真有膽量,便與我單打獨鬥,若是真能勝我,落在你們手中我也甘心。”

    女匪首尚未說話,便聽一個響亮的聲音道:“無恥?嘿嘿,比起你們的兩面三刀,我們的手段實在是太過良善了。你們這些鷹犬,有什麼資格罵我們無恥?”聲音之中,那名持弓的面具人已經從船舷邊翻過來,緩步向那美婦走了過去。

    那美婦被匪眾控制,衛天青投鼠忌器,一時間卻是不知如何是好。

    美婦見到那面具人猙獰的青銅面具,更是心驚,本想往後縮一縮,但是那硬邦邦冷冰冰的刀鋒就在腰間,卻又不能後退。

    面具人走到美婦身前,銅製面具上那一對鏤空的圓孔之中露出一對漆黑的眼睛來,在美婦身上打量一番,最後盯住美婦的眼睛,淡淡問道: “喬明堂是你什麼人?”

    美婦嬌軀發顫,咬著嘴唇,終於還是道:“那……那是我家老爺!”

    “你是他的夫人?”

    “是……!”

    “那就對了!”面具人淡淡一笑,吩咐道:“將她捆上!”

    衛天青厲聲喝道:“你們既然知道夫人的身份,就該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此事一旦被大人知曉,你們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面具人哈哈笑道:“衛天青,你可知道,我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女匪首卻已經道:“不要多說廢話,將人帶走!”看了衛天青一眼,移步上前,刀鋒已經頂在那美婦的咽喉,驚得那美婦又驚聲尖叫,女匪首已經淡淡道:“衛天青,我數三聲,你若還不棄刀,我定然會割斷她的喉嚨。”

    衛天青咬牙切齒,臉上滿是憤怒之色,女匪首卻已經平靜數道:“一……二……!”

    衛天青長嘆一聲,丟了手中刀,滿臉無奈之色。

    面具人嘿嘿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衛天青,當年你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後來屈身做了朝廷的鷹犬,那便是識時務,今日又​​能棄刀,這也是識時務,嘿嘿,怪不得你能活到今日,果然是不簡單。”隨即聲音一冷:“都給我綁起來!”

    幾名匪眾立刻一擁而上,將衛天青和黑子撲倒在地,取了牛筋繩將他們牢牢綁住,衛天青一臉怒色,但是看到那美婦被女匪首控制,終是不敢反抗。

    女匪首見衛天青被綁,這才收回刀,這時倒也注意到了船舷邊的楚歡,彎月形的眼睛淡然無比,只瞥了​​一眼,冷聲道:“將這個女人和衛天青帶走!”

    立時有匪眾問道:“船艙裡的那些人怎麼辦?”

    女匪首淡淡道:“不必牽連無辜。”

    面具人抬手道:“且慢。”看向女匪首,道:“船艙之中,多是自私自利的商賈,他們中間有人家資萬貫,怎能輕易放掉?咱們正缺銀子花,將他們帶走,通知他們家人來贖,少不得有一大筆贖金。”

    女匪首冷冷看了面具人一眼,並不說話,不置可否。

    面具人見女匪首並沒有提出異議,一揮手,沉聲道:“將裡面的人都帶出來!”當即便有數名匪眾進了艙內,艙內一時間便又嘈雜起來。

    楚歡見狀,面無表情地拎起身邊的灰色包裹,正要站起身,卻見那女匪首兩步走過來,向自己打量一番,隨即聽著女子問道:“你包裹裡是什麼?”

    楚歡這只包裹看起來雖然十分的成舊,而且沾滿了污泥,但是卻顯得十分沉重,鼓鼓囊囊的,那女匪首盯著包裹,眼眸子裡已經顯出異色,顯然對包裹裡的東西充滿疑惑。

    楚歡站起身,靠到船舷邊,咧嘴一笑,道:“沒什麼東西,你們瞧不上!”

    女匪首伸出一隻手,冷笑道:“拿來我看!”

    方才楚歡為了救人,出手為船夫包紮傷口,這女匪首自然是看在眼中,雖然並沒有將主要精力放在楚歡的身上,但是楚歡包紮傷口的嫻熟動作,卻​​還是讓這女匪首生疑,此時見到楚歡對手中的包裹十分在意,便對包裹裡的物事十分感興趣。

    楚歡搖搖頭,又是咧嘴一笑。

    女匪首眼中微顯怒色,探手去抓,又急又快,楚歡此時靠住船舷,已經是退無可退,眨眼間,女匪首一隻手兒已經抓上了包裹,便要奪了過去。

    便在此時,楚歡的眼眸子裡顯出狡黠的笑意,他左手緊握包裹,右手卻在瞬間已經探出去,速度快極,直往那女匪首的手腕子抓了過去,口中卻故作驚慌道:“這是我的包裹,你不能搶我的東西!”

    那女匪首顯然沒有想到楚歡出手竟然如此之快,甚至根本想不到楚歡在這種時候還敢出手,她急忙鬆手,翻手向上,想要反扣住楚歡的手脈,但是楚歡的速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快,在她手掌剛剛翻過來之時,楚歡的手已經搭上了她的手腕子。

    女匪首漂亮的眼眸子顯出吃驚之色,來不及多想,就感覺到楚歡的手臂一扯,就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扯過去。

    這女匪首果然不是泛泛之輩,雖然突起變數,但她右手迅速抬起,手裡的刀直往楚歡的手臂上砍了過去。

    她只當這一刀下去,楚歡為了保住手臂,定然會鬆手,孰知楚歡卻已經高聲叫道:“女大王,我不通水性……你……!”聲音滿是驚恐之意,而他整個人卻已經翻身從船舷便落下江去,但是抓著女匪首手腕的右手卻並沒有鬆開,女匪首大刀沒有砍落,就感覺那股拉力越加龐大,整個人竟然被楚歡生生拉扯過去,也是從船舷邊翻進了江中。

    甲板上的眾匪面面相覷,實際上這夥人到現在還沒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楚歡和女匪首落水只是瞬間發生的事情,這些人自然只以為是女匪首將楚歡打下水,但是一時間卻不明白女匪首為何也跟著一同落入江中。

    而且楚歡方才連續驚恐叫了兩聲,這些人自然是萬萬想不到他們的女首領是被楚歡帶下了船。

    ……

    ……

    “撲通”一聲響,江面水花四濺,楚歡和女匪首一同沉入水中,淒冷深秋,江水甚寒,楚歡落入水中一剎那,就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個毛細孔似乎都有寒氣侵入。

    楚歡方才遲遲不動手,自然不是貪生怕死,就如同衛天青所想一樣,匪眾人多勢眾,硬拼絕對不行,唯一有可能化險為夷的方法就是擒住匪首,迫使對方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他一直在等待著機會,只盼抓住時機一舉拿下女匪首,雖然時機未必會出現,但是在沒有一定的把握之前,他是絕不會輕舉妄動。

    他方才上前為船夫包紮傷口,那自然是真的為救人,但是他故意將自己嫻熟的包紮技巧顯露出來,實際上就是存了讓女匪首注意的心思。

    一個衣衫僂爛的乞丐擁有嫻熟的包紮傷口技巧,而且在面對這種險境之時並無畏懼,這自然是很容易讓人注意到。

    只要引起女匪首的注意,就很有機會接近女匪首,從而找到出手的機會,雖然楚歡沒有十足的把握,但這是他在如此時刻想出的最佳方法。

    而事情的發展,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女匪首果然對楚歡起了疑心,甚至接近過來,而楚歡走到船舷邊,便是有心要將這女匪首帶下江中。

    方才女匪首與衛天青的對戰,已經讓楚歡十分清楚這女匪首的功夫了得,而且船頭滿是匪眾,如果在船頭交手,不能在短時間內製住女匪首,那麼群匪一擁而上,楚歡便不是敵手,所謀心思必定前功盡棄,只要到了江中,楚歡才有可能一展身手將女匪首拿下。

    ……

    落入水中,女匪首顯然是又急又怒,楚歡死死拽住她的一隻手腕子,根本無法掙脫,她右手揮刀欲砍,但是水下阻力極大,那大刀自然比不上在岸上的狠辣犀利。

    女匪首的刀法講究的是詭異,是出奇制勝,而出奇詭異的最大條件,便是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擊出奇招,讓對方錯愕之間便即出刀襲至,沒有了速度的保證,刀法就算古怪,卻也難以傷敵。

    此時女匪首就是這般處境,她惱怒之下,想要用刀砍斷楚歡拽住自己手腕的右手,可是水下的阻力讓他的刀功根本無法施展出來,反倒是楚歡知道此女的刀法很是厲害,不能過多糾纏。

    楚歡一開始本以為這女匪首既然擁有匪船,只怕水性極佳,但是此時卻已經感覺出來,真要論起水性,此女的水性竟然遠遠比不上自己。

    楚歡就如同水中的游魚一樣,十分靈活,在糾纏之中繞到了女匪首的身後,右手緊扣住那手腕,橫臂於女匪首胸前,竟是將那女匪首的兩臂都緊緊夾住,那女匪首激烈掙扎,但是楚歡的力氣可也不小,死死箍住,絕不放手。

    他的手臂擠壓在那女匪首胸前,只感覺到那酥胸異乎尋常的堅挺,那女匪首掙扎之間,胸前柔軟與楚歡手臂肆意摩擦,彈性十足,豐滿異常。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3 PM

第七章 人生若只初見


    甲板之上,船艙裡的人們正一個接一個地從船艙之內出來,面具人和兩名匪眾在女匪首落水之後,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奔到船舷邊上,月色之下,只見到江面水花翻動,落水二人都沉在水面之下,一時之間卻看不見下面情況究竟如何。

    面具人眼眸子內此時卻已經顯出一絲焦急之色,左手緊握長弓,轉身叫道:“快來兩個熟悉水性的,下去將那乞丐拿上來……!”他叫喚別人,自己卻沒有跳下去,倒像他自己並不精通水性。

    他一聲令下,便從後面迅速上來兩個人,二話不說,便從船舷邊跳了下去。

    此時楚歡手臂上的力氣越來越大,他自然沒有心情真的去品味女匪首胸部的堅挺和彈性,只是想用手臂上的力量給予女匪首胸口擠壓感,讓她透不過氣來。

    只要這女匪首呼吸被堵住,短暫時間內雖然不會死亡,但是卻能夠進入昏迷狀態。

    女匪首拼了全身力氣掙扎,她的力氣倒也是不小,楚歡心知此女手段十分了得,如果真的被她掙脫開去,自己還真未必能夠拿下她,全身與女匪首緊緊貼在一起,姿勢雖然曖昧至極,但是兩人卻是處於生死相爭時刻。

    女匪首上身被制住,但是下面兩條修長結實的腿兒卻是拼命向後踢,只可惜水中阻力太大,這姑娘腿上雖然有些力道,可是踢在楚歡身上,隔靴搔癢根本沒有任何傷害,只不過她雙腿亂踢之間,帶動著那滾圓挺翹的臀部扭動,恰恰在楚歡小腹處摩擦,雖然深秋的江水已經頗為寒冷,但是兩人身軀相貼之處,卻是十分的溫熱,那緊繃繃翹突突的的臀兒拼命扭動,卻也讓楚歡在力搏之間有些心跳加速。

    女匪首始終難以掙脫開,而且在楚歡的擠壓下,胸口果真是憋悶難當,呼吸困難起來,掙扎之間,她蒙面的黑巾已經散開,甚至頭上的黑巾也已經散亂,隱隱現出裡面烏黑的秀發來。

    楚歡知道船上的匪眾很快便要下來,在他們過來之前,必須控制住女匪首,所以手上絲毫不留氣力。

    猛地感覺手臂上一陣劇痛,楚歡呲了呲牙,卻是女匪首在萬般無奈之下,竟然低下頭,一口咬上了楚歡的手臂。

    楚歡雖然意志力極其堅韌,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那女匪首這一口咬下去,那是拼了所有力氣,牙齒深陷進了楚歡的臂肉之中,楚歡一時吃疼,倒也沒有想到這女匪首竟然會來這一手,手臂吃痛之下,也就不由自主地微鬆了松。

    那女匪首見這招有效,便不鬆口,握刀的右手手肘往後擊來,楚歡疼痛之下,心知不妙,見得前面水花翻動,已經依稀看到兩名匪眾向這邊游過來,心中暗讚這女子果然非同一般之時,卻也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只怕是要落空了。

    他深知若是再不抽出手臂,這女子十有八九要從自己的手臂上咬下一塊肉來,拼力抽出右臂,那女匪首這下倒是鬆開了牙齒,楚歡的手臂抽過來,從那女匪首胸前經過之時,一時氣惱,竟是扯住一塊衣襟,猛力拉扯過來。

    女匪首氣息剛順過來,楚歡手臂鬆開,她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一條結實的腿兒往後一蹭,蹭在了楚歡的胸口,雖然不至於傷害到楚歡,但是她卻已經借力與楚歡拉開了距離,氣息的缺乏讓她也來不及去對付楚歡,而是迅速浮上水面尋找空氣呼吸。

    楚歡扯過那塊衣襟,也不知是何處的,只覺得十分的柔滑,似乎是絲錦織成,顯然不是穿在外面的黑色勁衣,便要扔下,但是卻感覺入手處有些硬邦邦的,就似乎有一塊小石頭般,心中奇怪,將那衣襟拿到眼前,依稀看見黑乎乎一團,裡面卻是夾含著一件東西,摸索著從衣襟中將那件東西拿出來,入手處竟是溫潤無比,光滑異常,顯然是那女匪首帶在身上的一件物事。

    那邊兩名匪眾已經過來,楚歡也不及多想,扔開那一塊衣襟,卻是將那一塊硬邦邦卻又溫潤的物事塞進了自己腰間。

    女匪首螓首露出水面,船舷邊那面具人緊張焦急的眼睛這才輕鬆下來,他本想抬手召喚一聲,但是猛地瞧見一個詭異的場景,一時間呆若木雞,手抬到一半,便再也抬不起來,整個人石頭般僵住,一雙眼睛也是發直。

    清幽月光之下,女匪首浮出水面,秀發散落,正在江面貪婪地吸.允這空氣,只是在月光照耀下,女匪首前胸處的衣裳微微敞露開來,月光一照,白花花的一片,雖然並沒有整個顯露出來,但是大片白膩的肌膚在月光之下卻是極為耀眼。

    更詭異的是,那女匪首顯然一時之間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束胸被楚歡拉扯下去,此時是胸口衣襟大開春光外漏,她在水下險些憋死,這時只是吸.允空氣恢復氣力。

    雖然有些距離,而且夜色之下看不分明,但是那白花花的一片還是耀住了面具人的眼睛。

    一陣風吹過,女匪首隱隱感覺到胸口發寒,情不自禁地用手去緊衣裳,這一抬手,立刻感覺有些不對勁,低下頭,立時見到自己的胸口敞露,左邊那高聳豐滿的酥胸從衣襟中溢出大半來,這一驚非同小可,情不自禁“啊”地叫了一聲,急忙將衣襟掩上,隨即銀牙緊咬,想到剛才水下之事,想起這是楚歡幹的好事,羞怒交加,恨聲道:“我要殺了你!”重新沉入水底,去尋楚歡。

    楚歡此時正在水底之中,他精通水下換氣之法,就算一時半會兒不浮出水面換氣卻也無礙,見到製住女匪首的如意算盤落空,便想趁機潛水離開這裡,畢竟船上悍匪眾多,而且土匪們已經控制了整艘客船,自己便是長了三頭六臂,也絕非這群土匪的敵手。

    他水性甚佳,只可惜下水過來的兩名悍匪卻也是水性極佳之輩,楚歡左手還一直抓著自己的灰色包裹,頗為沈重,速度自然比不得只握著匕首過來的兩名悍匪,很快就被這兩人纏住,三人在水底糾纏,那兩名悍匪倒是狠辣無比,匕首直往楚歡身上刺,也幸虧楚歡水性不弱,否則必定喪生在悍匪的匕首之下。

    正在糾纏間,女匪首已經過來,楚歡右臂之上被那女匪首咬傷,鮮血溢出,鮮血混在江水之中,此時三人夾擊,楚歡卻只能一隻手對付,心中暗暗叫苦。

    那女匪首游過來,在水下揮手,示意兩名匪眾暫且閃開,自己卻是欺身過來,手中大刀直往楚歡刺來,楚歡閃過,那女匪首卻是探手抓住了楚歡的衣領,楚歡這是卻不反抗,任由她抓住,這女子大刀又朝楚歡劃過來,楚歡正要閃躲,卻見那大刀忽地停住。

    楚歡奇怪間,女匪首已經拎著他的衣領向上游動,浮出了水面,兩名匪眾也趁機過來,一人抱住了楚歡一條腿,頓時將楚歡制住。

    楚歡浮出水面之後,立時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又顯出驚恐之色,大聲道:“女大王,你……你饒了我吧……!”

    此時他與那女匪首近在咫尺,那女匪首臉上的蒙巾已經不見,在月光之下,楚歡卻是清晰地看到了這張臉。

    這女子看上去已經有二十三四歲年紀,杏眼桃臉,皮膚白皙,娥眉淡掃,唇似點絳,端的是一位十分美麗的女人,只不過這張臉上卻透著一股子滄桑之感,兩綹濕漉漉的髮絲貼在白皙的臉上,黑白分明,頗有美人出浴的風韻,有一股子濃濃的女人味,只可惜那雙彎月形的眼睛之中,那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眸子卻滿是寒意。

    楚歡卻也沒有想到這幫悍匪的頭領竟是這樣一位美貌佳人,心中頓時升起“卿本佳人奈何為賊”的感覺。

    他故作驚恐出聲求饒,只可惜那女子對此視若不見,那雙充滿寒意的眼眸子裡卻又帶著一股子羞惱恨意,嘴角邊泛起一絲冷笑,並不說話。

    楚歡苦笑道:“我水性不好,方才……方才為了保住性命,所以有些手忙腳亂,若是對……對姑娘有失禮之處,還請姑娘……姑娘莫怪……!”

    女子冷然一笑,紅唇微啟,聲音清脆,只是卻帶著一股子冷意:“你覺得我不會怪你?”說到此處,似乎想到什麼,雙目向下看了看自己胸口衣襟,倒也嚴實,便即放了心。

    楚歡道:“姑娘,我……我只是四處流浪的遊子,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當真要殺了我?我瞧你們也是劫富濟貧的好漢,我這種窮人,正是需要你們幫助,你……你總不能違背道義殺窮人吧?”

    女子也不插言,等楚歡說完,才冷漠道:“窮人也有善有惡,為善自然不殺,像你這般……這般無恥之輩,還想活下去嗎?”也不再多說,冷聲道:“將他帶上船去!”

    那兩名匪眾已經浮出水面,都用匕首對準了楚歡,這女匪首一吩咐,兩人便即拖著楚歡往客船游過去,而船舷邊的面具人見到楚歡被制住,已經是彎弓搭箭,箭鋒對準了楚歡,只待楚歡稍有異動,便即出箭射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4 PM

第八章 帶血甲,無名牌!


    楚歡回到船頭甲板之時,船頭已經是人滿為患,船艙裡的乘客都已經被驅趕到了船頭,擁擠在船頭甲板中央,十多名匪眾則是手提大刀圍在四周,船頭此刻那是鴉雀無聲。

    到了船上,兩名匪眾立刻取繩子將楚歡也綁了起來,推進了人群之中,只是楚歡手中一直拎著的灰色包裹卻被一名匪眾搶了過來。

    楚歡到得人群中,一眼便掃到了蘇琳瑯主僕三人,除了上船之前在道路上驚鴻一瞥之​​後,這是楚歡第一次在船上見到蘇琳瑯。

    那丫鬟站在蘇琳瑯身邊,一張清秀的臉蛋兒已經慘白,被稱為“老蘇”的老者也是站在蘇琳瑯身邊,而蘇琳瑯頭上依然帶著斗笠,那垂下的黑紗依舊將她的面龐掩住,看不清她的面孔,但是那婀娜豐潤的身姿在人群之中卻是鶴立雞群異常顯眼。

    楚歡目光掃過人群,看到了剛才下水的薛老六等一干人此時也都躺在甲板上,俱是被五花大綁,有幾人身上血跡斑斑昏迷不醒,也不知是死是活,而這群人邊上,楚歡看到了雙手被反綁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的衛天青,衛天青的神色異常嚴峻,楚歡看向他時,衛天青的目光也正望向楚歡,四目相對,衛天青卻是微微點頭,雖然神情嚴峻,但是眼睛裡面還是帶著一絲讚賞之色。

    女匪首從船舷邊跳上甲板,也不知從身上哪處撕了一片布巾,重新將臉孔蒙上,上船之後,見到楚歡已經被反手綁起來,冷笑一聲,瞥見一名匪眾手裡正提著楚歡剛才拎著的那隻包裹,上前去冷聲道:“打開!”

    她此時已是肯定楚歡來歷不簡單,方才在江中那是吃了大虧,便想看看這包裹裡面到底是什麼。

    匪眾蹲下身子,將包裹放在甲板上,十分利索地打了開來。

    面具人也走了過來,不少人都往那包裹之中瞧去,只見入眼處一片黑褐色,匪眾伸手將裡面的物事拿起來,“喀拉拉”一陣響,張開來,卻是一件破甲,一瞧就知道是兵士穿在上身的甲胄,但是這件甲胄已經殘破不堪,有多處破洞,而且上面滿是血跡,血跡早已經發黑。

    女匪首眼眸子裡顯出一絲訝色,顯然想不到這包裹裡面裝的竟然是一件帶血的破甲,瞧見那包裹裡似乎還有一件東西,自己彎腰將那東西拿在手中,卻是一塊木牌,月光下仔細一瞧,竟是一塊祭奠逝者的靈位。

    女匪首眼中滿是驚奇之色,看了看靈牌兩邊,竟然沒有一個字,也不知是祭奠何人所用。

    楚歡臉上面無表情,冷漠地看著女匪首,他綁在身後的雙手已經緩緩握成拳頭,而那一雙眼眸子裡第一次顯露出森然的寒意。

    面具人在旁也是感到有些奇怪,只是看到女匪首濕漉漉的衣裳緊貼身軀,將那妖嬈身姿勾勒的凹凸起伏,特別是胸前那兩團豐盈因為束胸被扯,也就十分傲然地挺立起來,濕漉漉地衣裳緊貼其上,雖然看不見裡面雪白嬌嫩的春光,但是兩團山峰般的形狀卻是一清二楚,當真是波濤如怒峰巒如聚,這面具人面具遮掩下看不清表情,可是那一雙眼睛裡卻滿是熾熱的火焰,微靠近過來,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女匪首也不理他,只是走到楚歡身前,抬刀抵在楚歡的咽喉,另一隻手抬起,看了無名靈牌一眼,冷冷道:“這都是些什麼?你是當兵的?”

    楚歡淡淡道:“不是!”

    “這破甲難道不是你的?”女匪首緩緩收回刀子,“這靈牌是誰的?”

    楚歡神情變的古怪起來,皺起眉頭,微一沉吟,才淡淡道:“這是我兄弟的戰甲,他戰死了,我沒能帶回他的遺體,只能帶回他生前穿過的戰甲回鄉安葬!”他看著女匪首手中的無名靈牌,神情顯得十分黯然,聲音也說不出的平靜:“他死的地方,離家鄉山高路遠,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將這靈牌帶在身上,他……不會迷路!”

    女匪首眼中顯出詫異之色,衛天青聽到楚歡的話,那也是悚然動容。

    “為何戰死?”女匪首再次追問道:“該不是因為欺壓百姓反被殺死吧?朝廷的走狗,本就乾不了什麼好事?”

    楚歡的臉上驟然顯出森然之色,被綁住的雙手握拳,青筋暴突,聲音說不出的冷酷:“住口!你若再有一言污衊,必死無疑!”

    他這陡然一聲冷喝,卻是讓船首眾人吃了一驚,此時眾匪是刀蛆,而楚歡算得上是魚肉,在這樣的時候,他卻敢如此對女匪首冷喝,不少人都覺得楚歡實在是不知死活,這個時候如果激怒了這幫悍匪,只要別人揚刀一揮,楚歡只怕就要人頭落地。

    衛天青眼中顯出異色,似乎也沒有想到楚歡竟然有如此膽識,而一直如同水仙花般站在人群中的蘇琳瑯卻也是微轉過頭來,那黑色的輕紗之下,一雙眼睛看向楚歡。

    ……

    楚歡厲喝,女匪首眼中倒是沒有顯出怒意,反倒是那面具人眼中立時顯出怒色,叫道:“來人,給我砍了這小子,看看是刀子硬,還是他的骨頭硬!”

    旁邊一名匪眾揚刀便要砍,那些乘客頓時都別過頭去,不敢再看,卻聽那女匪首冷聲道:“住手!”那匪眾便不敢砍下去,緩緩放下手臂。

    面具人忙道:“這小子滿嘴胡說八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留下是禍患,應該早些除去才好!”

    女匪首冷笑道:“是該你發號施令,還是聽我的?”

    面具人聞言,無話可說,恨恨地看了楚歡一眼。

    “你準備將這些人都帶走?”女匪首一掃被圍住的眾人,臉上潘船主等一干船夫,那是有三十多人,在船頭上黑壓壓一片。

    面具人嘿嘿笑道:“自然不是。”抬起手,連續指了六七人,“你們都站出來!”蘇琳瑯亦是在被指之人當中。

    他所指的幾個人,都是錦衣華服,一看就是家資殷實之輩,那些隨從卻是一個都沒有指到。

    眾人一時沒有動彈,已經有匪眾厲聲喝道:“點到的人都站到一旁去,誰要是耍花樣,老子一刀砍了他腦袋!”

    眾人不敢反抗,已有幾人急忙走出人群站到一旁,蘇琳瑯移步要過去,那丫鬟急忙拉住她手臂,臉上滿是驚恐之色,顫聲道:“小姐……!”

    蘇琳瑯抬手在丫鬟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雖然看不清她面孔,但是姿勢優雅,似乎並無畏懼,淡定自若,只是輕聲道:“照顧好蘇伯!”她聲音十分嬌柔,但是卻又給人一種極清冷的感覺。

    “老蘇”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大敵當前,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又能做什麼?而且知道就算與這幫悍匪爭辯,也不會有什麼作用,只怕還會惹出更大的麻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琳瑯輕盈裊裊地走到了一旁去。

    面具人揮手道:“將他們帶回船去,都給我綁結實了……嘿嘿,這些可不是人,那是白花花的銀子。”眾匪頓時都笑起來,早有人上前在兩船之間搭上了舢板,隨即將蘇琳瑯等六七人趕到了匪船之上,而面具人隨後走到衛天青身邊,看了衛天青身旁臉色慘白花容失色的美婦一眼,目光從那美婦鼓鼓的胸部掃過,冷笑道:“衛天青,這次就屈尊你這位大人跟我們遛一遛,要是運氣好,你們或許還有機會活下去!”一揮手,又讓人將衛天青和美婦推搡到匪船之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二虎和黑子卻並不問津。

    旁邊一名匪眾湊近問道:“這些人怎麼辦?”

    面具人附耳吩咐兩句,那人立刻找來一隻木桶,從江里打了一桶水,隨即拎了過來,又讓人找來一隻木瓢,在水桶裡攪了攪,這才舀了一瓢水,走到一名乘客身邊,將木瓢遞過去,粗聲道:“飲一口!”

    那人戰戰兢兢接過木瓢,看到木瓢裡渾濁的江水,苦著臉道:“大王,這……這為何要飲江水?”他話聲剛落,立刻有一名匪眾將大刀搭在他的脖子邊上,冷聲道:“哪裡有這麼多廢話,是要飲江水還是要掉腦袋,任你選一樣!”

    那人沒有法子,只能飲了一口木瓢的江水,便要遞回給匪眾,那匪眾努努嘴,道:“傳下去,每人都要飲一口,不想飲江水的,只要留下腦袋就好!”

    眾人無奈,除了手腳被捆住的,俱都飲了,隨後匪眾又拿著木瓢往那幾名被捆綁的船夫口中灌水,終是到得楚歡面前,也要往楚歡口中灌去,卻聽那女匪首已經道:“不用給他,將他也帶走!”

    面具人忙道:“這人沒有什麼作用,要麼殺了,要麼丟​​下,為何還要將他帶走?可別多出一個麻煩來!”

    女匪首冷冷瞥了他一眼,徑自往匪船過去,只是冷冷道:“帶走!”上了甲板,又回過頭來,淡淡道:“將他的包裹包好,一併帶走! ”回到了匪船之上。

    兩名匪眾上前將楚歡推搡到了匪船之上,楚歡剛剛到得匪船船頭,忽地聽到身後傳來“砰砰”之聲,他回過頭去,只見那些飲過江水的乘客們竟然一個個栽倒在甲板上。

    楚歡臉色一寒,冷聲道:“水裡有毒?”

    一名匪眾將他狠狠一推,說道:“咱們劫富濟貧,他們聽話,自然不殺他們。不過咱們可不能讓他這麼快通風報訊,水裡下了蒙汗藥,不到明天中午,一個也醒不來!”隨即嘿嘿笑起來,很是得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5 PM

第九章 綁架


    客船上的人們飲了江水,中了蒙汗藥,都是昏迷過去,而楚歡等人則是被推進了船艙之內,一個個都是被反綁著雙手,擠在一起。

    很快,匪船便即揚起風帆,順風往南行,沒過多久,便再也見不到客船的蹤影。

    此時已經將近子時,月當中天,匪船揚帆而行,速度快極,行了不過一個多時辰,匪船便即停下,群匪到船艙中將楚歡帶人逼出了船艙,楚歡出艙看時,卻發現這艘船卻是靠了岸,岸邊乃是一片樹林,並沒有碼頭。

    有匪眾搭起了舢板,將眾人又趕到了岸邊,女匪首最後跳下船,匪船上只留下了兩名匪眾。

    “你二人揚帆繼續往南行,能走多遠便走多遠。”女匪首在岸邊說道:“官府的走狗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定會追來,你們一旦發現危險,便要棄船離開……不過等到他們真要追上,只怕你們已經離此至少幾十里地了,他們決計想不到我們已經在這裡下了船!”

    那兩名匪眾對女匪首十分的敬畏,拱手抱拳道:“放心,我們理會的了。”

    女匪首也抬手抱了抱拳,其他上岸的眾匪也是衝著那兩人抱​​拳,都道:“保重!”直等到那匪船離開,女匪首才揮手道:“咱們走!”

    藉著月光,楚歡此時卻瞧見女匪首頭上的黑巾早已經不知所蹤,顯出烏黑的秀發來,盤在頭上,一隻瑩潤無比碧意盎然的碧玉簪子橫插在烏黑油亮的青絲上,彎彎柳眉下那一雙翹眼精光閃爍,頗為冷厲,雖然面上依然用黑巾蒙著面,而且是群匪之首,但卻還是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女人味。

    她一襲黑色勁衣,蜂腰翹臀,雖然因為習武手掌有些粗糙,臉上也顯出憔悴風霜之色,但是那脖子處的肌膚卻是欺霜賽雪白嫩無比。

    楚歡之前在江中與女匪首糾纏之時,卻也與她照過面,只是那時不能靜心細看,印像中只知道是個極美的女人,至於相貌究竟怎樣,卻已經有些模糊不清。

    眾匪脅迫著楚歡等人進了樹林之中,沒走多遠,便瞧見了兩輛馬車停在樹林之中,馬車旁邊更有五六匹駿馬,兩名黑衣勁裝的蒙面人正在馬車邊等待,見到眾人過來,那兩名蒙面人急忙迎上來,自然是女匪首一干人的同黨,一直等在此處接應。

    連上楚歡,恰好是十人被挾持而來,群匪用刀子逼著眾人上了馬車,十名被挾持者,每一輛都有五人上去,而且等到眾人上車之後,土匪們又利索地用繩子將諸人的雙腳也捆住,女匪首和麵具人更是各帶著一名匪眾登車監視。

    楚歡自始至終都是表現出了極度的忍耐和淡定,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但是從他臉上卻也難以看到一絲一毫的恐懼之色。

    十名被挾持著,除了蘇琳瑯和那名美婦,還有一個女人,這三個女人加上另外兩名男子進了前面一輛車子,而楚歡和衛天青則是與另外三人坐在後面一輛車子,面具人則是帶著一名粗猛匪眾坐在楚歡這輛馬車之中。

    這兩輛馬車的車廂都很是寬闊,雖然每輛車裡都坐了七人,談不上寬敞,卻也並不十分擁擠。

    女匪首一聲令下,兩輛馬車立時在林中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往東而行,十多名匪眾則是合乘那五六匹駿馬,分散在馬車兩側,跟著向前。

    ……

    車行轔轔,經過一夜的折騰,車內幾名被挾持者在膽戰心驚中竟然沉沉睡去,而衛天青和楚歡則是擠在一起,卻沒有睡過去。

    楚歡頭靠在車廂上,神色平靜,若有所思的模樣,而衛天青則是帶著冷然的笑意,盯著那青銅面具人,馬車一路行來,他那一對鋒利冷峻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青銅面具,就似乎想要看穿面具人的心。

    面具人靠坐在車廂中,忽地開口冷笑道:“我知道你很想殺我,只可惜你這一生都沒有這個機會了。”他很舒坦地伸直腿,悠然道:“喬明堂對你信任有加,他的夫人返鄉探親,派你來回護送,那是對你寄予了厚望,只以為有你在旁,他的老婆就不會有危險。不過喬明堂恐怕想不到,他手底下最能倚仗的人,卻是如此不堪一擊,不但保不住他的老婆,便是連自己也無法保住……嘿嘿,是喬明堂手底下確實無人可用,還是喬明堂識人不明誤信你這等庸材……這倒真是耐人尋味啊!”

    衛天青冷笑道:“我便知道,你們苦心積慮設下埋伏,在江上劫船,目的就是為了綁架夫人……!”

    “你說的不錯。”面具人身體微微前傾:“到了這個份上,倒也不妨對你直說,咱們出動這麼多人手,就是探知你們會乘船南下。”他眼中顯出陰鷙之色,“走陸路固然會快一些,但是危險也會多出幾分,而走水路雖然慢,卻安全不少。你們返回太原之時,秘密而來,你雖然還想悄無聲息回去,只可惜你們那位夫人回到娘家的動靜太大,搞得人盡皆知,你是個老江湖,自然知道如此動靜下來,返回雲山府的道路必定不會太平。”他又是“嘿嘿”一聲冷笑:“所以你兵分兩路,將隨同而來的另外六名護衛分作另一路,護送那輛馬車從陸路返回,那是疑兵之陣,而你本人則是帶著兩名護衛保護你們那位夫人從水路返回,看起來安排的十分巧妙,只可惜你們離開太原城的那一刻起,咱們就一直盯著你,你想跑也跑不了……狐狸再狡猾,又豈是獵人的對手? ”

    衛天青怒極反笑,冷聲道:“常言道得好,禍不及家人,你們自稱是​​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卻做出綁架人質這等下作行徑,實在是令人不齒。”他臉色如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喬大人手下多的是一流好手,你們還真當查不出這件事情是你們所為嗎?我勸你們還是放了夫人,否則……!”

    他還沒說完,面具人已經冷聲打斷道:“否則如何?難不成他喬明堂還有本事將我們一網打盡?嘿嘿,老子實話告訴你,就憑區區一個喬明堂,我們還真沒有放在眼裡,他想派兵剿殺我們,就算是下輩子也不會有那個能耐!”

    楚歡在旁聽見,微瞇起眼睛。

    “喬明堂”這個名字在客船之上他就聽過,當時女匪首逼問美婦,就問及那美婦是不是“喬明堂”的老婆,此時又聽面具人提起,依稀知道那喬明堂似乎是朝廷的官員,但是一時間還不清楚是個什麼樣的官位。

    只不過手底下有衛天青如此悍勇之士,恐怕也不是尋常官吏了。

    而且楚歡心中十分疑惑,這些土匪費盡心機綁架喬明堂的老婆,其目的又是為何?楚歡肯定他們絕不是為了錢財,如果僅僅是為了錢財,大可劫掠富賈巨商,犯不上去得罪朝廷的高官。

    他心中雖然疑惑,但市面上表情卻是平靜無比,任何人都難以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衛天青卻已經哈哈笑起來,聲音中充滿嘲諷:“當真是大言不慚不知羞恥。你明知水路之上只有我衛天青和兩名弟兄護衛夫人,卻還出動了這麼一大幫子人,最後也只不過是用夫人安危逼迫我就範,對付我區區衛天青就要你們如此大張旗鼓,你們又憑什麼和喬大人鬥?究竟是我衛天青無能,還是你​​們這幫宵小反賊無能,也不必我多言了。”

    面具人一雙眼眸子顯出怒意,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嘿嘿笑道:“你們官府中人狡詐多端,我們自然也要施以巧計。誰勝誰負,有時候可不是單憑武功廝殺,那還是要靠腦子的。”他身體重新往後靠去,道:“如今你殺不了我,我卻能殺得了你,而且你們那位夫人也落到我們手中,我們自然是勝者… …只是這些無辜商賈受你牽累,你該問心有愧才是!”

    “卑鄙無恥!”衛天青冷聲道。

    面具人亦是冷笑道:“卑鄙無恥?好得很,等到了地方,我讓你再看看什麼是卑鄙無恥。那位喬夫人雖然年紀不小,但是保養的還真是不錯,細皮嫩肉,胸大屁股圓,一看就是骨子里風騷無比的婦人,正好老子有陣子沒有嚐到肉味,回頭倒要嚐嚐這位官夫人的滋味是個什麼樣……想來這喬夫人在床上的本事不差,否則喬明堂為何對她寵愛有加,這次我也要看看這女人發起浪來,究竟是個什麼騷樣兒……!”說完,發出一陣淫褻的笑聲,他身旁那名匪眾也發出怪異的笑聲。

    衛天青目呲俱裂,厲聲道:“你若敢動夫人一根毫毛,我衛天青做鬼也要弄死你!”說完,“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從衛天青的口中吐出,正吐在青銅面具之上。

    面具人大怒,探手揪住衛天青的衣領,揮手連續抽了十幾個耳刮子,“啪啪”直響,將旁邊好不容易睡著的幾人驚醒,只見到衛天青兩邊的臉頰已經高高腫起,紅腫一片,口中溢出鮮血來,都是大驚失色,驚恐不已。

    衛天青卻面無畏色,將口中的鮮血一口吐出,落在車廂之內,竟是夾含了兩顆牙齒,這面具人顯然是下手極狠。

    面具人抽了十幾個耳刮子,這才收手,氣呼呼地重新坐下,吩咐道:“這張嘴太臭,給我堵起來!”旁邊匪眾立刻上前,從衛天青身上撕下了一片衣襟,握成一團,塞進了衛天青的口中,將之堵住。

    面具人冷冷一笑,看向那幾名受驚之人,說道:“現在安靜了,你們睡覺吧!”瞥眼去看楚歡,只見楚歡雙目已經閉起,頭靠在車廂壁板上,似乎已經睡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6 PM

第十章 夕陽之下殘古廟


    馬車在中途歇了兩次,卻是這群土匪要飲水吃乾糧,而且大都是兩人合乘一匹馬,又都是粗壯的漢子,人不歇息馬也要歇息。

    大秦帝國的馬政十分嚴格,除了官馬,普通人的私馬都是要由地方官府進行登記註冊,無論買賣轉讓,之前都要前往官府辦手續方可,而且地方上的馬政司也都會定時派人核查當地私馬的動向,整個大秦帝國對於馬匹的控制是十分嚴格的。

    這群人能有這許多匹馬,那還真是不簡單。

    而且在船上搏殺之時,也有幾名匪眾受了傷,雖然經過處理包紮傷勢不重,但是終要時不時地休息一下,以免傷勢加重。

    被綁架的眾人一路上卻沒有吃的,不過匪眾卻為每個人餵了幾口水,只有衛天青被堵上嘴巴,面具人不許餵水。

    如此這般在路上停了兩次,當馬車第三次停下來之後,外面就傳來聲音:“到地兒了!”面具人率先掀開車簾子跳了下去,很快便有匪眾上來解了楚歡等人腳上的繩子,將楚歡等人趕下了馬車。

    楚歡下了馬車,才發現已經是黃昏時分,這一路上竟然是行了許久,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餘暉灑射在大地之上,楚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前面不遠的一座殘破古廟。

    那古廟不大,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郊之中,只瞧那殘垣斷石之間生有青苔,便可知年代的久遠,大門也早已經腐爛,留下殘框,門頭之上雕刻的名字經過多少年的風雨也已經模糊不清,楚歡好不容易才辨識出乃是“蘭亭寺”三個字。

    這名字聽起來倒雅緻,只可惜這個地方卻充滿著陰森鬼氣,即使還是黃昏時分,但是從那破敗的大門往裡面瞧,黑乎乎一片,讓人心裡慎得慌。

    這也不只是哪朝修建的野廟,兩邊都是死一般寂靜的密林,許多樹幹有好幾人粗,亦可見兩邊的林子也有了許多的年頭。

    女匪首下了車子,吩咐道:“將他們帶到那間石室之中,派人把住門,輪換值守,兩人一班……!”冷冷掃視了眾人一眼,目光在楚歡的臉上微一停頓,很快便移開,冷聲道:“誰要是不老實,就看他的脖子硬不硬了!”

    眾匪粗聲喝斥起來,將楚歡等人往那殘破的古廟中趕進去,不少被綁架者都是心驚膽戰,楚歡反倒是見到那蘇琳瑯從頭至尾都表現的很是鎮定,那嬌軀沒有絲毫顫抖,比起一旁臉色慘白渾身發顫的喬夫人,那膽氣顯然是大出許多。

    眾人進了廟內,裡面死一般寂靜,夕陽餘暉從殘破的縫隙之中穿射進來,讓眾人看清裡面更為殘破的樣子,正堂前的幾座石朔菩薩像早已經是東倒西歪沒了形狀,幾隻耗子在那上面跑來跑去,似乎並不怕人,喬夫人見到耗子,又是驚聲叫起來,旁邊早有匪眾用刀子頂著她的腰,罵道:“叫魂嗎?還不快走,再不快些,回頭抓兩隻耗子給你做宵夜!”

    喬夫人強忍著恐懼閉上嘴,不敢再發出聲音。

    這古廟不大,很快就到了一處屋子前,一名匪眾上前推開門,那屋門發出“嘎吱吱”的聲音緩緩被推開,裡面便是一片昏暗,已有匪眾揮刀道:“都給老子進去。”

    雖然一個個心驚膽戰,但眾人還是一個跟著一個進了屋內,楚歡尚未進去,那名女匪首卻已經過來,冷冷看了楚歡一眼,又看了楚歡身後的衛天青一眼,吩咐道:“這兩個人都綁了腳!”雖然楚歡二人已經是階下囚,但她顯然對這兩個人還是不放心。

    當下便有人上前強行將兩人的雙腳也用牛筋繩子綁上,這才抬進了屋內丟下,隨即便轉身離去,聽得“嘎吱吱”之聲再次響起,那屋門被緊緊閉上,在外面更是扣了外栓。

    ……

    ……

    石屋之內一時間陷入極度死一般的寂靜,關上屋門之後,這裡面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一絲一毫的東西,每個人的眼前都是黑濛濛一片,就像變成了瞎子一樣,只聽得旁邊有人呼吸而已。

    楚歡被扔到地上之後,掙扎扭動著往旁邊滾動,很快就碰到一堵牆,扭動著身體坐了起來,然後靠著牆壁,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忽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傳入鼻中,身旁更有呼吸聲,顯然就在自己旁邊也有人靠在牆壁上,憑那幽香味自然確知身邊乃是一個女人。

    被綁者中間共有三名女子,楚歡一時間也不清楚身邊究竟是誰。

    遭遇著一場大難,楚歡道是鎮定自若,但是這中間自然少不了害怕之人,在這陰森可怖的黑屋子裡,很快便有抽泣之聲傳出來,聽那聲音,明顯是個男人。

    他這一抽泣,立時勾動其他人,頓時便有數人哭出聲來,屋內頓時哭聲陣陣,隨即聽到那喬夫人邊抽泣邊道:“衛天青……這些都是什麼人?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我們會不會……會不會死在這裡?”她卻是忘記,衛天青的口中被堵著東西,此刻哪裡能夠回答。

    喬夫人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楚歡立刻知道自己身邊的女子定然不是喬夫人,只是屋子裡多人哭泣,自己身邊這名女子卻是靜無聲息,楚歡隱隱感覺,身邊十有八九便是蘇琳瑯。

    他微一沉吟,終是輕聲道:“謝謝你的糕點……味道很不錯!”他在等船之前,那位被稱為“老蘇”的長者送了糕點給他,他這樣一說,其實也是想確定自己身邊是不是蘇琳瑯。

    身邊之人一開始並未說話,過了片刻,楚歡才聽得一聲“嗯”,聲音很輕,簡單無比,楚歡這才確定身邊真的是蘇琳瑯。

    “你放心,這幫人將你們抓來,只怕是想要些銀子而已!”楚歡聲音很柔和,如果此時有光,別人看到他的表情,一定會罵他是瘋子,身處如此險惡境地,他的臉上此時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容:“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查問你的身份,然後會聯繫你的家人,只要你的家人交出贖金,你自然就可以離開的。”

    蘇琳瑯又是“嗯”了一聲,說不出的平靜,她雖然簡單回應,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有著極大的距離感。

    旁邊有人聽見,已經問道:“是否拿了銀子,他們就真的會放了我們?”

    楚歡淡淡道:“如果你們還真樣哭下去吵下去,這群土匪厭煩了,未必不會殺兩個人讓你們靜下來……死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那是誰也不知道的。”

    他這一說,正在抽泣的幾人頓時便不敢發出聲音來。

    ……

    天色入黑之後,整個殘破古廟籠罩在黑幕之下,顯得清冷陰森。

    這座古廟雖然不大,但還是有幾處殘破的房舍,處處灰塵,許多地方都佈滿了厚厚的蜘蛛網,靠近左側的一處小室之內,此時女匪首和數名匪眾正在屋內議事。

    女匪首和眾匪都已經摘去了黑巾,只有那面具人屋子帶著猙獰的青銅面具,一張破舊但已經擦抹乾淨的桌子上,放著一盞油燈,燈火閃爍,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四周的牆壁上,扭曲詭異。

    女匪首面孔在燈下看起來很是嚴肅,卻又顯出幾分疲倦之態,匪氣之中,卻又帶著幾分女子的嫵媚婉約,抬手撩起腮邊的一綹青絲置於晶瑩潔白的耳根後面,不自覺地顯出極為動人的風情,而青銅面具下那一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著等下這張美麗的臉龐,一時間根本轉不開。

    “這個女人的家世很好,她的祖父莫青繞在致仕之前,曾是國子監祭酒,門生故吏眾多,在朝廷很有威望,如今雖然致仕,卻還是很有人脈。”女匪首緩緩道:“喬明堂與這女人的婚事,就是這位國子監祭酒親自做主促成,而喬明堂當初就在國子監進學,還當過國子監的學正,算起來,他還是莫青繞的學生。 ”

    坐在女匪首左側的乃是一名十分強壯的大漢,左眉之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極是顯眼,大多數匪眾都是站著,他卻能與女匪首和麵具人一樣坐在桌邊,顯然在這群土匪之中頗有些身份。

    胎記大漢立刻道:“也就是說,不管喬明堂心裡願不願意,於公於私他都不會不管這個女人?”

    “不錯。”女匪首嘴角泛起冷笑:“喬明堂能夠有今天,與這個女人的婚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當年喬明堂深得莫青繞欣賞,將這個女人許配給他,從此之後,喬明堂得到了一大勢力幫助,這才青雲直上。而且據我所知,喬明堂對這個女人也確實是十分喜歡,一來他必須要給莫青繞一個交代,二來只怕他自己也捨不得這個女人,所以有這個女人在手,他一定會答應咱們的條件。”

    旁邊眾匪頓時興奮起來,已經有人道:“黛兒姐,如此說來,二爺和天佑哥有救了?”說話之人比之女匪首似乎還要大上幾歲,鬍子拉碴,但是卻依舊稱女匪首為“黛兒姐”,顯然這種稱呼不在乎年齡,只在乎地位和威望。

    其他幾名匪眾也都是顯出欣喜之色,又一人握著拳頭道:“這幾個月來,咱們折損了十幾個兄弟都沒能成功,還是黛兒姐高明,想出這個法子來。”

    女匪首沒有絲毫喜色,俏臉上依然是凝重之色:“咱們絕不能掉以輕心,人沒有回來之前,什麼樣的變故都有可能發生,咱們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一步有失,後果不堪設想。 ”

    眾人聞言,頓時又都嚴肅起來。

    面具人忽然問道:“黛兒,難道你還覺得會出什麼事情?”

    女匪首看了她一眼,柳眉微蹙,隨即才緩緩道:“咱們要派人去送信,與喬明堂商談條件……但是我擔心喬明堂可能會找神衣衛那幫賊狗子出馬。 ”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7 PM

第十一章 歹毒心思


    面具人聞言,輕蔑笑道:“黛兒不必擔心,那幫賊狗子只不過是徒有虛名,當真能有什麼能耐?依我看,殺人放火他們會幹,真要與我們鬥,只怕還嫩了一些!”

    不等女匪首說話,胎記大漢已經肅然道:“侯兄弟,話不能這樣說。咱們平日里罵一罵那些賊狗子倒也無妨,但是真要行事,卻不能輕視他們。”

    面具人淡淡道:“薛青山,你說這話,是怕了那幫賊狗子?”

    胎記大漢薛青山霍然站起,臉上顯出憤怒之色,握起拳頭,沉聲道:“侯兄弟,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怕了他們?我只是覺得此番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絕不能出現任何差錯。這幾個月來,咱們想了諸多法子,都沒能成功,反倒折損了不少弟兄,如今好不容易有此機會,那是萬不能有失。”

    旁邊立刻有一名匪眾道:“薛五哥說的是。賊狗子殘忍無比,心狠手辣,可不是好對付的。我以前聽說過,神衣衛的人,那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都是一群不知生死的畜生。”

    “不錯。”旁邊亦有人神情冷峻道:“神衣衛挑選人手,那是十中存一,活下來的已經是嗜血成性,喪盡天良了!”

    面具人冷笑一聲,問道:“怎樣一個十中存一?”

    那人道:“神衣衛挑選人手之前,第一關就是要挑選勇悍之士,普通人連第一關也過不去。等到第一關過後,便十人分成一組,吃喝拉撒這十人都在一起,據說要秘密訓練三年。在這三年之中,能夠撐住訓練活下來的,最多也不過一半,而剩餘的人,最後還要互搏生死,能夠活到最後的一個人,才有資格進入神衣衛。”說到此處,詞人卻也感到一陣寒心,咬牙道:“同甘共苦三年,怎麼說也有了感情,可是最後卻要親手殺死朝夕相處的同伴……你說他們最後還能留有人性嗎?”

    面具人嘿嘿笑道:“如此說來,你們還真是怕了。嘿嘿,你們害怕神衣衛的賊狗子,我侯幕信可不怕。”

    薛青山冷笑道:“侯幕信,你這是要找事嗎?”

    面具人淡淡看了一眼薛青山握起的拳頭,冷笑道:“怎麼,薛五爺還要對我動手嗎?”他眼眸子寒光乍現:“你莫忘記,你們都是拜過道門的人,誰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你們自己知道後果會如何!”

    “住口!”女匪首冷喝一聲,“事兒還沒辦成,就在這里內訌嗎?”她冷視侯幕信一眼,道:“鄆州震天南你總該聽說過吧?他手底下有幾百號弟兄,哪一個不是敢打敢殺的好漢?震天南自己又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就在兩年前,從震天南開始,到他手底下三百一十四名弟兄,在短短兩天時間內便被殺的一個不剩,那可是神衣衛的手筆。咱們自然不會害怕那幫賊狗子,可是要想成事兒,就不得不提防他們!”

    女匪首如此一說,侯幕信反倒不敢多說什麼。

    見侯幕信不說話,女匪首才緩緩道:“按理說喬明堂如果聰明,便一定不會將此事張揚出去,也不會讓神衣衛的人插手進來。但是咱們不得不防… …喬明堂能有今日地位,絕不是簡單人物,狡詐無比,我們要提防他耍花樣。”

    薛青山坐下道:“黛兒,去給喬明堂送信的事兒,交給我去辦。”

    女匪首蹙起眉頭,微一沉吟,才道:“五哥,我想了想,還是我親自去一趟。我一個女人,不會太引人注意,而你的名聲在外,官府也知道你'紅虎'的名號,行事反倒不方便。而且會裡也離不開你!”

    薛青山搖頭道:“絕對不成。黛兒,我雖然比你年長,但是腦子沒你強,手上的功夫也比不上你,我若有意外,你還能領著弟兄們幹下去,可是你若有失,咱們就全完了。”見女匪首還要說話,斷然道:“你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定,不會改變主意。你若不同意,那便是嫌棄我辦事無能,那我現在就抹了自己的脖子!”

    女匪首眼中顯出感動之色,輕嘆一聲,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五哥明日動身,你不必與喬明堂正面接觸,只要找個機會將消息留給他,和他議定換人的地點……你自己一定要多保重,若是出現變故,便什麼也不必談,先保住自己再說!”

    薛青山見女匪首同意,微笑點頭。

    侯幕信道:“咱們手裡還有那幾個人質,是否明日也派人通知他們的家人,讓他們送來贖金?”

    女匪首搖頭道:“不可因小失大。那些人質暫且扣住,等到五哥這邊的事情辦完,咱們再商議其他人質的事兒。”她站起身來,道:“大夥兒這陣子都辛苦了,今晚先都好好歇息,石屋那邊派人輪值看守,不容有失,先都散了吧!”

    眾人也確實疲憊的緊,紛紛出了去,只有薛青山似乎還有事情,並沒有立刻出門。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女匪首才關上房門,過來輕聲問道:“五哥,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薛青山想了想,才低聲道:“黛兒,侯幕信這個人你要小心。我瞧這人心術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自打他過來之後,我總覺著心神不寧…… !”

    女匪首銀牙咬起,美眸中寒光顯現,冷笑著低聲道:“他若老老實實倒也罷了,想要掀起風浪,我林黛兒一刀便砍了他!”

    薛青山立刻搖頭道:“絕不可義氣用事,他終究是道使,咱們都是拜過道門的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對他下手。”

    女匪首苦笑著嘆了口氣,並不說話。

    薛青山微一沉默,才道:“但願這次能夠一切順利,只​​要二爺能回來,咱們付出的一切也都值得,日後依然可以得報大仇了!”頓了頓,又道:“你早些歇著吧,石屋那邊我再去叮囑幾聲,不會有事!”

    女匪首林黛兒點點頭,道:“五哥也早些歇著!”送了薛青山出門,這才將房門關起來,走到桌邊坐下,看著桌子上孤燈跳動的火苗,呆呆出神,許久之後,隱隱感覺身上有些發涼,這才記得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直沒有換。

    她為了行動方便,外面穿一套黑色勁衣,裡面卻穿得很簡單,只是在江中與楚歡相鬥之時,貼身束胸已經被楚歡扯下,先前一直處於精神緊繃狀態,也沒有多顧及,此時終於松下來一刻,就感覺身上有些涼,知道是自己的衣裳少了些。

    情不自禁地想到在江中與楚歡糾纏的情景,又想到束胸被扯走,林黛兒臉上一陣發燒,粉拳兒握起,漂亮的彎月形眼睛裡帶著一幾分恨意。

    她左右看了看,確定門窗關的嚴實,這才走到那張臨時搭起的木床邊上。

    床上有一隻黑色的包裹,裡面裝的正是她要換上的衣裳,。

    ……

    薛青山從屋內出來之後,並沒有註意到,在古廟內一處昏暗的角落,兩雙眼睛正盯著他緩緩離開,一根殘破的石柱後面,侯幕信和一名匪眾冷視薛青山離開,這才收回了目光。

    “道使,當真要讓他去找喬明堂?”侯幕信身邊的匪眾三十出頭年紀,臉部有些瘦小,一對八字須,眼睛卻是很細小。

    侯幕信一時沒明白過來,低聲道:“他不去,難道還要讓我們去?”

    “道使誤會了。”匪眾小眼睛裡閃著古怪的光:“我的意思是說,當真要用那個女人去換二爺和魯天佑?”

    侯幕信眼中顯出疑惑之色,伸手在匪眾的額頭摸了摸,奇道:“秦羽,我看你也沒發燒,怎麼說這樣的昏話?咱們費盡心思抓那個女人過來,不就是為了用他換回林崇谷和魯天佑嗎?”

    秦羽嘿嘿一笑,目光陰鷙,壓低聲音道:“道使當真願意看到那兩個人回來?”

    侯幕信一陣,眼眸子裡也顯出古怪的神色來。

    “林崇谷和魯天佑都不是簡單的人物。”秦羽輕聲道:“他們若是回來,恐怕對道使有百害而無一利啊。”頓了頓,更是壓低聲音道:“道使你想一想,林黛兒雖然在會裡頗有威望,但是比起林崇谷甚至是魯天佑,那都是大大不如。會裡有上百個弟兄,除了林崇谷,恐怕連魯天佑都鎮不住,就更別說林黛兒能在短短時間內將所有人都鎮住了。道使完全可以藉助這個時機,拉攏人心,只要手段得當,這歃血會日後就未必姓林了!”

    侯幕信眼睛亮起來。

    “只要道使能夠控制歃血會,又加上您的道使身份,林黛兒只怕終究還要依附於你。”秦羽嘿嘿笑道:“到時候道使想要如何擺佈她,那還不是由您說了算?可是如果林崇谷和魯天佑回來,只怕……!”他說到這裡,便止了話頭,後面的話不用說,侯幕信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侯幕信微一沉吟,終於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這就看道使怎麼想了。”秦羽眼中顯出冷厲之色:“想要阻止林崇谷和魯天佑回來,辦法還真是不少,就看道使願不願意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7 PM

第十二章 尋物


    侯幕信低聲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這次薛青山要去送消息,就是一個機會。”秦羽嘿嘿笑道:“薛青山此去,不會帶很多人,最多也只會帶上一兩個人跟在身邊。”

    侯幕信面具下的眼珠子轉了轉,輕笑道:“你是說半路上截殺薛青山?”

    “道使果然是睿智無比。”秦羽低聲道。

    “不成!”侯幕信立刻搖頭道:“倒不是殺不了薛青山,只不過就算殺了他,只怕也不會有什麼作用。薛青山無法去談,到時候林黛兒還會派人去,甚至她自己會親自出馬,根本無法阻止這次與喬明堂的談判!”

    “道使錯了。”秦羽搖頭道:“殺薛青山,不是為了阻止談判,而是為了讓林黛兒死了談判之心。”頓了頓,更是湊近過來:“道使手中還有道門之人,可讓他們扮作官府中人,趁機截殺薛青山,爾後咱們再故佈疑陣,讓林黛兒以為是喬明堂派人所殺,如此一來,林黛兒必定會以為喬明堂無意談判,這談判……自然也就進行不下去。只要無法談判,林崇谷和魯天佑就不得回來!”

    侯幕信微一沉吟,道:“你可莫小瞧林黛兒,這個女人心思縝密,可不容易瞞騙。殺薛青山固然不難,但是想要讓林黛兒相信是被官府所殺,那可是不容易。”他嘿嘿一笑,道:“這個女人如今越來越多疑,對本使也懷有戒備之心,所以你這個法子冒有風險……可還有其他的法子?”

    秦羽眼珠子一轉,道:“另一個法子便是釜底抽薪了,直接斷了林黛兒的心思。”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壓低聲音道:“要想如此,咱們就要在那喬夫人身上動手,要麼乾脆弄死她,要麼……我們暗中將她放走……!”

    “放走?”侯幕信怔了一怔。

    “放走她,林黛兒手中便沒了談判的本錢。”秦羽摸著下巴道:“沒了手裡的本錢,林黛兒便什麼也談不成了。這是她最後的法子,也是她最後的機會,如果這次還無法救出林崇谷,那麼以後恐怕就再也救不出來了。”

    侯幕信一時間並沒有說話,只是微一沉思,片刻之後才道:“待我再想想……!”他心知秦羽所說的這兩個法子確實很有道理,但是不知為何,心中一想到林黛兒那一雙雖然漂亮卻十分冷漠的眼睛,卻讓他心裡有些發慌,不敢輕舉妄動。

    他倒真想按照秦羽的法子去做,可是卻總感覺自己無論做什麼,林黛兒那一雙眼睛似乎都會看穿一般,一時間卻也不敢輕易下決斷。

    他抬起頭,看到林黛兒所在的小室之內依然亮著火光,擺手讓秦羽先退下,自己則是呆看著那小室片刻,隨即眼眸子裡顯出古怪的神色,在昏暗之中躡手躡腳往那小室靠近過去。

    先前一進到這座破廟之中,他便親自帶人將這小室打掃了一下,本來幾處窗戶都已經破敗不堪,但是他卻派人用木板封堵住,看似小室嚴實無比,但是他卻故意將小室的其中一隻窗戶用窗紙封上,為了找尋那張窗紙,他也是花了不少的力氣。

    此時他站在殘廟的昏暗處,一雙眼眸子閃著熾熱的神采,在他前面不遠,就是那用窗紙封住的窗戶,此時屋內燈火閃爍,卻是將一個美妙的身影投射在窗紙之上。

    那一道影子的身體曲線極其優美,前凸後翹,玉.峰高高翹起,臀兒向後怒突,侯幕信看著窗紙上投射的影子,只感覺口乾舌燥,情不自禁地將一隻手緩緩往自己的下身移過去,面具下那一雙眼睛的瞳孔也開始擴張起來,呼吸急促。

    鬼使神差般,他一步一步地往那窗戶邊接近過去,瞧見那身影正在動作,顯然是在換衣裳,距離那窗戶不過四五步遠,侯幕信的步子便停下來,不敢再向前,眼中除了熾熱神色,卻又多了矛盾之色,似乎不知道是否應該再往前進幾步。

    但是僅僅一瞬間,他的腳步又開始抬起,微微屈下身子,往那邊靠過去,終是靠到窗邊,矮下身子,竭盡全力忍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身體緩緩往上起來,一隻手哆哆嗦嗦探出,便想去那窗紙上戳出一個洞來,一睹小室之內的春色。

    他的手指尚未戳上窗紙,便聽得一個聲音道:“在哪裡?到底在哪裡?”這聲音正是林黛兒的身影,侯幕信聽到這聲音,大驚失色,還以為林黛兒發現了自己,便想逃離,但是此時他卻感覺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不能動彈,心中那是暗暗叫苦。

    他知道林黛兒的性子,如果自己偷窺被林黛兒發現,依照林黛兒的性子,她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什麼道使,必定會一刀將自己宰了。

    很快,就聽得屋內傳來“哐當”一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很快就聽不到聲息,侯幕信聽得屋內再無動靜,微微起身,那窗紙上已經沒有了林黛兒的身影,也不見林黛兒過來找自己麻煩,這才鬆了口氣,知道林黛兒並沒有發現自己。

    ……

    ……

    林黛兒換了身乳白色的衣裳,看起來更是明艷嬌媚,只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在臉上蒙著黑巾,腳步匆匆,手裡握著未出鞘的大刀,來到了關押楚歡等人的石室前,兩名在這裡看守的匪眾見到林黛兒過來,都打起精神,一人已經道:“黛兒姐,這裡沒事,你放心,咱們絕不會掉以輕心。”

    林黛兒點了點頭,眼中帶著幾分焦急之色,吩咐道:“快將門打開!”

    匪眾不知林黛兒為何深更半夜還要開門,也不敢多問,一人上前拉開了外栓,林黛兒又吩咐道:“拿火把,跟我進來!”

    這古廟在夜裡尤其冷清,而且伸手不見五指,所以兩名匪眾點了火把插在一旁,聽到林黛兒吩咐,不敢怠慢,一人已經過去拿起火把,都跟著林黛兒進了石室之內。

    楚歡一直靠在牆壁處,忽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隨即就聽到女匪首的聲音傳進來,立時瞇起了眼睛,嘴角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

    火光亮起,石室之內頓時清晰可見,楚歡先不去看進來之人,而是藉著火光四下里看了看,發現這石室十分的狹小,四面都是石壁,連一面窗戶也沒有,被綁架的人們分散在石室各處,包括喬夫人在內已經有五六人沉沉睡去,而衛天青則是處在斜對角靠在牆壁處。

    楚歡心中隱隱覺得,莫非這石室是當初古廟和尚用來面壁思過之處?

    他想到身邊蘇琳瑯,轉頭看了一眼,只見蘇琳瑯依然帶著斗笠,身上衣裳雖然有些凌亂,卻還是十分淡定地坐在旁邊。

    林黛兒進了石室之內,四下掃了一下,見到楚歡,咬牙切齒,快步上前來,冷著臉,“嗆”地一聲,已經拔出了大刀,刀鋒直指楚歡的咽喉,冷聲道:“東西在哪裡?”

    楚歡抬了抬眼皮子,皺眉道:“什麼東西?”

    “你還在這裡裝糊塗?”林黛兒眼中顯出氣惱之色:“你若再不交出來,我一刀便殺了你!”

    楚歡嘆了口氣,道:“人為刀蛆,我為魚肉,我落在你手中,要殺便殺,何必找理由。你要我交出東西,可是我連你說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那什麼交給你?不就是想要我這條命嗎?來,拿去就好!”

    林黛兒又氣又急,收回刀子,往後退了兩步,從旁邊匪眾手裡接過火把,道:“你們搜他的身,一個地方也不要落下……!”

    兩名匪眾二話不說,立刻上前,在楚歡身上摸索起來,楚歡身上衣著單薄,破舊的很,兩名匪眾片刻間就從上到下搜了一遍,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就連衛天青在客船上送給楚歡的那把匕首也是不見蹤跡。

    “什麼都沒有!”匪眾起身來,向林黛兒道:“黛……唔,咱們要搜什麼東西?”

    林黛兒也不回答,上前來,死死盯著楚歡的眼睛,只見到楚歡那一雙透著一絲靈氣的眼睛淡定自若,冷冷問道:“你……你當真沒有藏起來?”

    楚歡嘆了口氣,道:“搜也搜過了,我身上還能藏什麼?”眼中顯出古怪之色,問道:“你到底要找什麼?”

    林黛兒眼中滿是怨怒之色,猛地一跺腳,轉身便走,他身邊兩名匪眾急忙跟了出去,“嘎吱吱”聲響起來,石室的門又被關了起來。

    楚歡等到林黛兒出去,這才鬆了口氣,他坐正身子,在黑暗之中,竟然沒有人看到,他本來被綁住的雙手卻輕鬆地拿到身前,將手腕上的牛筋繩子抖了下去,隨即湊到蘇琳瑯耳邊,低聲道:“方才可多謝你了!”伸手到了蘇琳瑯的身後,摸出了兩件東西,一件是衛天青給自己的那把鋒利匕首,另一件則是在江中與林黛兒糾纏之時,扯下林黛兒束胸之後得到的一塊玉石,比雞蛋稍微小一些,溫潤光滑。

    楚歡知道,林黛兒急匆匆過來找尋東西,十有八九就是這塊玉石了,卻不知道這塊玉石究竟有何作用,會被林黛兒貼身帶著,而且玉石丟失之後,竟是讓林黛兒如此焦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8 PM

第十三章 中計


    蘇琳瑯從頭至尾一直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此時卻終於開口,用極輕的的聲音問道:“你……怎能解開繩子?”

    她心中確實是十分好奇,這些人中,衛天青和楚歡都是用牛筋繩子綁住,與其他人的粗麻繩子不同,這牛筋繩子能夠伸縮,就是為了防備力氣巨大之人能夠用氣力掙脫。有牛筋繩子捆綁,哪怕力氣再大,卻也難以掙脫開來。

    蘇琳瑯此時倒也知道楚歡雖然衣著破舊寒酸,但是卻不是普通的叫花子,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楚歡竟然有本事能夠解開牛筋繩子。

    楚歡輕輕一笑,低聲道:“我一無所長,最大的本事,只有這一招……這天下只怕沒有任何繩子能綁得住我!”

    蘇琳瑯心中暗暗稱奇,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楚歡解開自己腳上的繩子,將玉石塞進了自己的腰間,右手握著那把鋒利的匕首,他方才藉著火光已經看清楚了衛天青所在的位置,當下並不猶豫,按照那個方向摸了過去,很快就摸到了衛天青的身邊,壓低聲音道:“我是楚歡,不要說話!”摸到了衛天青的雙手,用匕首割斷了捆住衛天青雙手的牛筋繩子。

    衛天青抬手取下塞在口中的布巾,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壓低聲音道:“好手段,原來小兄弟還有這般本事,當真是失敬!”

    楚歡淡淡一笑,道:“小技巧而已,上不得檯面的!”

    衛天青低聲道:“哪裡話。”他迅速解開綁在腿上的牛筋繩子,又壓低聲音道:“小兄弟,若是早些解開,方才那女人進來,咱們便可聯手將她拿下,只可惜遲了一步……!”

    楚歡淡淡一笑,輕聲道:“這些都是亡命之徒,就算抓住了那女匪首,也未必能夠讓他們屈服。而且……咱們是要讓大夥兒平安無事離開這裡,這才是最重要的!”

    衛天青伸手來,在黑暗中竟是準確地拍了拍楚歡的肩膀,壓低聲音道:“小兄弟,這次如果能夠脫險,我定不會虧待你!”

    楚歡並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只是淡淡道:“倒也不是為了救你一人……!”說到這裡,卻並不多言。

    他是個有恩必報之人,蘇琳瑯雖然只是贈給他一包點心,但是對他而言,能夠在自己那般情況下贈送糕點,蘇琳瑯至少是個仁善之人。

    船上發生變故之時,如果楚歡想獨自離開,以他的水性早就可以下水離去,就是想要解蘇琳瑯的危難,所以一直尋找機會,甚至隱忍至此。

    ……

    衛天青知道喬夫人所處位置,正要過去幫喬夫人解開繩子,卻被楚歡伸手拉住,壓低聲音問道:“暫時還不要驚動大家……!”

    衛天青心知楚歡恐怕已有計劃,低聲問道:“小兄弟,你心中可是已有脫身之法?”

    楚歡微一沉吟,才低聲道:“我先前一直細聽外面的動靜,門外確實只有兩名看守,但是這道門在外面已經扣上了門栓,要想離開這裡,首先便需要打開這道門,而且要將門外的看守解決!”

    衛天青心中暗暗稱讚,說道:“解決門外兩個傢伙,倒不是什麼難事。現在咱們手腳已經鬆開,他們絕不可能知道,只要將他們引進來,便可拿住。”頓了頓,又道:“只是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其他土匪又是如何分佈。就算咱們能出了這座古廟,但是這裡的地形絲毫不熟悉,而這幫土匪將我們帶到此處,自然對這裡了若指掌……一旦被他們發現,他們人多勢眾,大夥兒未必能走脫!”

    楚歡淡淡一笑,低聲道:“衛大哥莫忘記,古廟之外,可還有不少馬匹……!”

    衛天青眼睛亮起來,急道:“我怎麼忘了這一茬。只要能夠得到馬匹,乘馬而去,他們就算人多,那也是追不上咱們的!”

    楚歡在黑暗中微微點頭,微一沉吟,才低聲道:“只是不知道大夥兒是否都能騎馬?”

    此時旁邊已經傳來一個極輕的聲音道:“兩位……兩位大爺,我……我善馬術……!”那聲音很輕,顫聲之中卻帶著一絲絲興奮。

    這人就在衛天青旁邊,先前雖然睡著,但是林黛兒方才進來一鬧,這傢伙卻已經醒來,只是怕生事端,所以閉著眼睛裝睡。

    楚歡和衛天青低聲商議,這傢伙卻是留心聽見,得知有機會逃走,興奮無比,忍不住出聲說話。

    衛天青聽到聲音,一探手,已經將這人拖了過來,那人陡然被拖過來,嚇了一跳,幾乎叫出聲,隨即一隻手蒙住他的嘴,說不出話來。

    衛天青已經壓低聲音道:“切莫大聲,免得被外面聽見!”

    這人拼命點頭,衛天青這才鬆開手,問道:“你會馬術?”

    “是是是……!”這人忙壓低聲音道:“衛大人,你只怕不記得小人了,小人曾經在雲山府見過你,大人的英武,一直記在心中,昨日在船上就認出大人,卻不敢相認!”

    衛天青奇道:“你知道我?”

    “是,小人朱發,是隆和馬行的東家。”這人低聲道:“不知大人是否還記的?”

    衛天青想了想,才道:“原來如此。”

    朱發苦笑道:“小人這次往太原去,是要談一筆生意,只是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兒,唉……兩位,這一次若能讓小人脫身,小人定有重報!”

    楚歡也不多言,輕聲道:“有會騎馬的,那就好了。這幫土匪手中應該有六七匹駿馬,咱們共有十個人,只要有半數能騎馬,就可以一人帶一個離開! ”

    “就這麼著了!”衛天青下定決心道:“將門外的守衛引進來,制住他們,然後我先去找尋馬匹在什麼地方,找到了馬匹,大夥兒趁夜摸過去,能不能走脫,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楚歡輕聲道:“暫時不可動手。那匪首方才尋東西,一時半會還沒歇息,瞧那女子很是機警,不可掉以輕心。而且守在門外的土匪回頭必然要換班,等到他們換班值守之後,咱們再再動手不遲!”

    衛天青深覺此言有理,覺得楚歡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如此冷靜的頭腦,實在不簡單,點點頭,隨即問道:“剛才那女人要找尋什麼?我瞧她方才的樣子,那丟失的東西應該​​十分重要!”

    楚歡自然不會對他說真話,笑笑道:“我也不知。”

    衛天青何等精明,知道楚歡定然清楚只是不願意說罷了,他既不說,衛天青也不好多問。

    ……

    子時時分,兩名守在石室外強打精神的匪眾終於等來了輪值的同伴,隨便扯了幾句,便自換值,新來的匪眾便在石室門外坐下,一人探頭貼著石室大門往裡面聽了聽,裡面並無異動,反倒能夠隱隱聽到裡面傳來呼嚕聲,不由嘿嘿笑道:“也虧他們能睡得著!”

    “能睡更好,免得麻煩。”另一名匪眾從腰間取出一個小酒壺,“就怕他們不睡,攪得我們也不安寧。你要知道,咱們看守的可不是幾個人,而是一屋子的黃金白銀!”

    這人灌了一口酒,旁邊那人便伸過手來,要拿酒去飲,還沒接過,就聽得身邊石屋的門響了起來,“咚咚咚”似乎有人輕輕撞擊,聲音並不是十分的大。

    兩名匪眾頓時提起身來,抓起了放在身邊的大刀,那聲音停了一下,隔了片刻又再次響起。

    一名匪眾顯出怒色,湊過去,沉聲問道:“大半夜的,敲魂麼?”

    裡面竟是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快開門,裡面……裡面有人得了急病,快要死了……你們快救救他……!”那聲音顯得十分焦急。

    兩名匪眾起身來,一名匪眾提起旁邊的火把,一手握著刀,努嘴道:“開門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另一名匪眾皺眉道:“都大半夜了,能有什麼事兒?是不是裡面有人耍花樣?”低聲道:“要不我去告訴黛兒姐一聲,看看黛兒姐怎麼吩咐?”

    拿著火把的匪眾正要點頭,就在這時,裡面傳來“哎喲”一聲叫,聽起來十分的痛苦,這兩名匪眾也是經驗老道之輩,聽那痛苦叫聲,知道絕不是作偽。

    兩人對視一眼,都顯出古怪之色,又聽門邊那女人焦急道:“快開門救他,再遲真的死人了……!”

    “黛兒姐只怕歇下了,這點小事要去找她,也太過無能。”舉著火把的匪眾道:“可別真死了人,咱們回頭不好向黛兒姐交代… …他們都被綁著,咱們進去看一眼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成。”

    畢竟是久經殺陣之人,膽識自然是有的,雖然知道衛天青武功高強,但是此時衛天青手腳都被牛筋繩綁著,也不懼怕,當下一人上前去拉開了外門栓,輕輕推開,裡面黑乎乎一片,舉著火把的匪眾一手緊握大刀,進了去,另一名匪眾握刀跟在後面。

    二人剛剛進去,還沒瞧清楚裡面情形,就聽得“喀嚓”一聲,身後的門已經被關上,這二人心裡頓時都是吃了一驚,一齊想道:“不好,中計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3:59 PM

第十四章 設計逃生


    在石室大門被關起的一剎那,手持火把的匪眾就感覺到從自己左側已經襲來一陣勁風,他心知大事不妙,一時間也來不及想裡面怎能有人解開繩子,拼盡全力一刀砍了過去,大刀只看到一半,這匪眾就感覺自己的胸口就像被大鐵鎚重重一擊,五臟六腑頓時像被震碎一般,說不出的痛苦。

    他知道對方是早有準備,設計好了要偷襲,便要出聲叫喊,好讓那些在古廟裡歇息的同伴聽到聲音趕來救援,只可惜他還沒有喊出一個字,又是一拳重重地擊打在他的腦門子上,這一拳勢大力沉,這匪眾哼也沒哼一聲,便即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這連出兩拳的,正是衛天青。

    後面那名匪眾反應極為快速,他聽到身後屋門被關,也不往前,二話不說,迴轉身就是一刀砍了下去,雖然石室之內昏暗無比,但是那支火把卻沒有熄滅,藉著那火光,這名匪眾卻也是看到自己的大刀往一道身影砍了下去。

    他這一刀砍的十分果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卻見那身影不退反進,速度快極,他的大刀尚未落下,那人卻如同一頭獵豹般竄到自己的身前,竟是一頭撞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這身影一撞之力不小,匪眾被這一撞,只覺得小腹難受無比,手上就軟了幾分,他卻也在瞬間反應過來,張嘴便要叫人,而對方顯然早有準備,一隻拳頭從下面擊打上來,正中這匪眾下顎,匪眾只覺得自己的腮骨巨震,疼痛無比,而他的下顎骨也被這一拳打得脫落,張開了嘴,卻是合不上。

    他心中又急又惱,這時候有感覺身後有勁風襲來,尚未轉身,腦後又被沖後面衝過來的衛天青一記重拳擊中,頭暈腦脹,當下便一頭栽倒了下去。

    只是瞬間,兩名匪眾就被楚歡和衛天青聯手擊倒,衛天青拿起地下的火把,看了楚歡一眼,豎起大拇指道:“小兄弟,幹的好!”

    屋裡的人們都已經醒來,燈火之下,瞧見兩名匪眾已經倒在地上,一個個歡喜不已,衛天青已經轉過身,向眾人低聲道:“你們若想離開這裡,就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發出響動。”

    眾人立時連連點頭。

    美婦喬夫人臉上依然是慘白一片,方才正是他按照衛天青的教導,聲稱裡面有人將死,將那兩名匪眾引了進來,她一直處於緊張狀態,方才說話倒也是有模有樣,此時更是焦急道:“衛天青,咱們快走,再不走,回頭那些土匪發現了,咱們便再也走不了了!”

    其他眾人紛紛點頭,一個個急切想離開這裡。

    衛天青向喬夫人恭敬道:“夫人,你們在此稍安勿躁,等我出去先探明馬匹所在位置,然後回來帶大家走。”又問道:“你們中間誰會騎馬,會騎馬的舉手!”

    眾人面面相覷,很快,便有四人舉起手來​​,其中一人一隻手摀著肚子,額頭上還有冷汗,這人卻是隆和馬行的朱發。

    剛才兩名匪眾在外面聽到的痛苦叫聲,正是這位朱發叫出來,他叫聲逼真,倒也不是因為他有那樣的演技,只不過是當時衛天青為了效果達到最佳,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雖然只用了五成力氣,但是也已經讓朱發痛苦不堪。

    楚歡卻也瞧見,蘇琳瑯此時也舉起手來。

    衛天青微微點頭,示意眾人放下手,看向楚歡,楚歡明白他意思,知道是在詢問自己是否會騎馬,點點頭。

    “咱們十個人中,就有六個會騎馬了!”衛天青道:“這樣就好辦多了,會騎馬的帶上不會騎馬的,等我找到馬匹所在之後,回來領你們過去! ”頓了頓,肅然道:“大夥兒也知道,這幫土匪人多勢眾,而且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等會兒找到馬,那就各自上馬逃離,這裡的地形咱們都不熟悉,能不能逃脫他們的追拿,就看各位的運氣了。”他也不敢太過耽擱,向楚歡道:“小兄弟,你留在這裡護著夫人,我出去探查馬匹所在,此事過後,定當重謝!”

    楚歡淡淡笑道:“我們分頭行事吧,我也要找回自己的東西!”也不多說,上前輕輕拉開屋門,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衛天青愣了一愣,卻不知楚歡要去做什麼,也不耽擱,將火把交給喬夫人,然後低聲道:“你們先將這兩人捆起來,堵上嘴巴!”轉身出了門,四下掃了掃,一片寂靜,楚歡已經不見蹤跡,當下帶上了屋門,在黑暗中憑著記憶向古廟外摸了過去。

    ……

    ……

    侯幕信在這群土匪之中身份特殊,大多數匪眾都是在古廟一處殘破但卻寬敞的偏廂歇息,這些人最近一陣子日夜難眠,疲憊不堪​​,今日終於將喬夫人綁架到手,心情也就鬆了不少,不少人用過一些乾糧之後,就在破舊的房子內沉睡過去。

    侯幕信則是在另一間小廂房歇息,找了木板臨時搭了一張小床,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但是翻來覆去卻始終難以入睡,小腹處那股熱意始終不曾消退,而且越來越濃,滿腦子都是先前在窗紙上看到的那個誘人身影,幻想著林黛兒白嫩嫩的身體,渾身臊熱難當。

    他翻身坐起來,摘下了臉上的面具,用力地搓了搓臉,想要平靜下來,但是林黛兒那前凸後翹惹火的身形在他的腦子裡就是揮之不去,讓他渾身上下充滿著一股熾熱的慾望,他又將青銅面具重新罩在臉上,站起身來,來回走動片刻,忽地停住腳步,面具下的眼眸子顯出古怪的光芒。

    “林黛兒動不了,那裡不還關著三個女人嗎?”侯幕信低聲自語:“那戴著斗笠的女子看起來身形不錯,只不過看她樣子,有些膽子,倒是不好對付……倒是那喬夫人姿色不差,而且看起來膽子小,藉口將她帶過來訊問……嘿嘿,便是強辦了她,她自重身份,只怕也不敢說出去!”一想到這裡,頓時興奮起來,倒也不猶豫,上前輕輕打開門,四下里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靜,便輕步向石室那邊過去。

    想到等會兒能在喬夫人那樣的美婦身上大大發一番邪火,欲.火焚身,心中急不可耐,加快了步子往石室那邊過去。

    ……

    衛天青按照記憶中的線路,在黑暗中摸索著出了古廟,只見古廟外兩輛馬車正停在那裡,他躡手躡腳靠近過去,隱隱聽到車廂內傳來呼嚕聲,心知車廂之內定然有匪眾在裡面,本想上去解決了裡面的匪眾,但是又擔心多惹事端,此時最大的事情乃是要保護喬夫人脫身逃離此地,絕不能鈴聲變故,念及至此,便打消了解決車廂匪眾的念頭,轉而向古廟左側輕手輕腳摸過去。

    他在殘垣斷石之間繞著古廟探查,繞到了古廟的後面,藉著月光看去,竟是見到不遠處有一處小水溏,小水溏旁邊則是稀稀拉拉幾棵大樹,七匹駿馬正系在那邊,隱隱瞧見一個身影靠在一棵大樹下,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睡著。

    衛天青知道那定然是看守馬匹的匪眾,當下彎下身子,輕手輕腳繞了一圈子,繞到了匪眾後方,卻並沒有急著靠近,觀察片刻,確定那匪眾果真睡著,便即匍匐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接近過去,片刻後到得樹乾後面,那匪眾兀自在沉睡中,衛天青二話不說,慢慢抬起手中的大刀,大刀繞到了那匪眾的咽喉處,橫裡一拉,便將那匪眾的咽喉隔斷。

    那匪眾睡夢中被割斷喉嚨,劇痛無比,條件反射般一隻手抬起捂著喉嚨,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很快便倒下去,抽搐兩下,便即死去。

    衛天青冷冷一笑,將匪眾屍首拖到一顆大樹後面,四下里瞧了瞧,藉著月光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便不再停留,又摸索著回到了古廟之中,到得石屋門前,輕輕推開門,裡面的人們先是一驚,見到是衛天青,都歡喜起來。

    喬夫人已經急急問道:“找到馬匹沒有?”

    衛天青點點頭,看到兩名被打昏的匪眾已經被綁住,這才輕聲道:“咱們現在就過去,滅了火把,一個跟著一個牽著衣服,出去之後,不能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我帶你們去馬匹那裡,得了馬匹,大家就各奔前程,一切保重了!”

    蘇琳瑯忽然道:“他還沒有回來!”

    “誰?”衛天青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四下看了看,竟是不見楚歡身影,皺眉道:“他去了哪裡?怎地還沒有回來?”

    眾人都沒有言語,衛天青沉吟之間,才有一人小心翼翼道:“他……會不會已經先走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已經有人附和道:“只怕是真的走了,否則怎會大半天不見回來……!”

    蘇琳瑯微一沉吟,才輕聲道:“他恐怕是尋他的包裹,應該……應該不會撇下我們。”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是語氣卻十分肯定,似乎確信楚歡絕對不會丟下眾人獨自逃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0 PM

第十五章 千鈞一髮護紅顏


    旁邊有一人低聲問道:“咱們……咱們就這樣等下去嗎?若是他不回來,咱們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走了?”

    這裡面的人,多是家資豪富的商人,自有私利之心,此時瞧見有機會逃走,實在不想因為楚歡而被耽擱,有幾人心中甚至開始怨責楚歡遲遲不歸,卻不想能有逃生的機會卻是拜楚​​歡所賜。

    衛天青沉吟片刻,心中暗想:“那小子機靈聰明,而且看上去手段不弱,若是能為己用,倒是大大的美事。以他的能耐,要獨自逃生,恐怕並不困難…… !”瞧了身邊緊張萬分的喬夫人一眼,嘆了口氣,又想:“夫人的安危當為第一,若是再耽擱下去,只怕真的走不成了。”下定決心,從喬夫人手中接過火把,低聲道:“都一個一個牽好,我現在滅了火把,帶你們出去!”

    蘇琳瑯黑紗下的眼睛顯出怪異之色,問道:“我們丟下他?”

    衛天青道:“他能應付得來,沒有我們,他會更輕鬆。”肅然道:“不必多言,都牽好,我滅火把!”將火把熄滅,四下里頓時一片漆黑。

    眾人此時一個跟著一個,以衛天青居首,在黑暗中摸索著向古廟外去。

    ……

    ……

    林黛兒也是十分疲倦,可是她卻一直沒有睡下歇息,坐在桌邊,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她記得那件東西一直是帶在自己身上,而且貼身珍藏,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身體,可是就在剛才換衣裳的時候,她卻陡然發現那件東西已經不翼而飛。

    她在屋內找尋片刻,沒有見到那物蹤跡,立時想起在江中與楚歡纏鬥的情景,難不成東西竟是在那時候丟失?

    只是她往石室中搜找一番,卻並找到那件東西,心中雖然惱怒,卻也覺得自己判斷有誤,畢竟楚歡上船之後就被綁住,一路行來,手腳被捆,如果東西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藏起來,她自然不知道楚歡早已經解開了身子,將那東西藏在了蘇琳瑯的身後。

    心煩意亂,也不知過了多久,無奈苦笑:“難道在那之前就已經丟失?又或者……在江中糾纏之時,那件東西已經落入江底?”

    只是腦中又想起楚歡當時淡定無比的表情,總覺得其中有些怪異,一時也睡不著,又想東西是否落在了車廂之內,當下便起身來,出了房門,想要往車廂中去找尋一番。

    她出了門,便要往古廟外去,忽地見到前面不遠一個聲音竄過去,心中頓時生疑,低聲道:“是誰?”

    那影子一閃而過,並不停留,也不答話,林黛兒感覺事情古怪,拔出腰間的一把匕首,身輕如燕,往那身影追過去。

    那身影好快,在殘柱亂世中穿梭,林黛兒進步跟上,一時間卻也追不上那人,繞過一塊石柱,卻已不見了那影子,聽得身後腳步聲響起,林黛兒霍然轉身,藉著破廟縫隙灑射進來的月光,只見一人拿著弓箭正匆匆過來。

    林黛兒皺起眉頭,自然認出那是侯幕信,而侯幕信也已經瞧見林黛兒,急忙上前來,還沒有開口,林黛兒已經問道:“半夜三更,你不睡覺,拿著弓箭出來做什麼?”

    侯幕信急道:“石室……石室那邊好像出了事情!”

    ……

    侯幕信方才一心想著要藉口將喬夫人帶出來,發洩一下他身上的慾.火,所以往那石室去帶人,誰知道到了石室那邊,卻瞧見那裡本來點燃的火把已經熄滅,而且石室門前的守衛已經不見蹤跡。

    侯幕信倒也不笨,第一反應就知道石室出了變故,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內取來了弓箭,有了弓箭在手,他卻沒了畏懼之心,想要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何事,誰知道在這裡竟是碰到了林黛兒。

    林黛兒聽說石室有變,俏美的臉上神色大變,失聲道:“不好!”雙腿一點,柳腰一扭,整個人已經飛也似地往石室那邊過去。

    遠遠瞧見石室那邊黑乎乎一片,林黛兒就知道真的出了事情,立時從腰間取出一支小竹簫,吹了幾聲,那清脆的竹簫聲立時在古廟內響起,清晰地向四周傳開,很快,就聽得廟內響起嘈雜的動靜,有匪眾高聲道:“大夥兒快起來,出事了!”

    林黛兒此時已經到得石室門邊,一腳踢開大門,裡面黑乎乎一片,侯幕信此時也已經彎弓搭箭,跟在林黛兒身後,對準了裡面。

    這時候從西角已經亮起了火光來,一群匪眾手握大刀如狼似虎飛奔而來,林黛兒此時也不看石室,柳眉緊蹙,神情凝重,似乎想到什麼,嬌聲道:“馬……去後面,他們一定去找馬……!”轉身便往廟後跑過去。

    侯幕信急忙跟上,好沒出古廟後門,從後面已經傳來馬嘶之聲,林黛兒又急又怒:“果真要跑了,快追過去,絕不能走了那女人!”

    林黛兒此時卯足了全身氣力,那是拼了命追過去,在斷石殘垣間如同蝴蝶般輕盈飛舞,剛出了後門,就見到小水塘邊的馬匹都已經被解開,已經有人騎著馬正要離開。

    身後群匪已經緊跟上來,呼和出生,紛紛叫嚷:“不要跑!”

    喬夫人身子嬌貴,行走的慢,此時尚未上馬,林黛兒一眼瞅見,飛身上前,幾個起落間已經要追過去,厲聲嬌喝:“走不了的!”橫裡一人搶過來,大刀照著林黛兒已經劈了下來,一個聲音粗喝道:“受死!”這人正是衛天青。

    這一刀勢大力沉,林黛兒手中只有匕首,卻不敢硬接,側身閃過,衛天青卻已經沉聲叫道:“夫人快上馬!”又是橫劈一刀,往林黛兒的腰間砍過去。

    林黛兒眼見喬夫人正手忙腳亂往馬背上爬,咬牙切齒,身體後仰,一條飽滿結實的玉腿掃向了衛天青的下盤。

    衛天青急忙躍起,向後跳出,見得一大群匪眾已經衝過來,不敢耽擱,回身便走,那邊喬夫人正往馬背上爬,衛天青此時也顧不得忌諱,托住喬夫人圓滾滾肉呼呼的屁股,將她托上馬,身後林黛兒已經追來,他又反身連劈了三刀,將林黛兒逼退兩步,這才翻身上馬,坐在了喬夫人的身後,此時也不顧其他,拿過韁繩,一抖馬韁,便要離開。

    林黛兒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喬夫人離開,回頭厲聲嬌喝:“侯幕信,還不射馬,不能讓他們走了!”她此時只一門心思想留下喬夫人,也顧不得其他人,而其他的人見到土匪追出來,早已經是魂飛魄散,拼盡全力上馬,片刻間便有兩匹馬撒蹄狂奔,沒入黑夜之中,也不知跑到了哪裡去。

    侯幕信聽到林黛兒呵斥,急忙彎弓搭箭,他的箭術卻是非同小可,此時有月光灑射大地,而且距離衛天青那邊並不遠,站在小水塘邊,侯幕信自信如果一箭射出,完全可以射中自己想射中的任何一個目標,當他的箭鋒瞄準了衛天青,卻又猶豫著移動到駿馬身上,在鬆手前的一剎那,腦中驟然響起秦羽之前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衛天青和喬夫人這次真的能夠逃離,那麼林黛兒手中也就沒有了與喬明堂談判的本錢,如此一來,林崇谷和魯天佑就不能安然返回,這對侯幕信那是大大有利。

    鬼使神差地,侯幕信這一箭卻沒有射向衛天青和他座下的駿馬,而是轉射向了旁邊的一人,他對準的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蘇琳瑯。

    蘇琳瑯與另一名女子合乘一匹馬,她先幫助那名女子上了馬,自己卻還來不及上去,不知為何,此時卻還記掛著楚歡沒有出來,回頭去看,就見到了月光之下那戴著青銅面具的匪眾彎弓搭箭,而箭鋒卻是對著自己。

    她大吃一驚,沒來得及多想,侯幕信已經鬆開了手,箭矢如閃電般向她射了過來,值此時刻,她卻已經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著。

    “小心!”旁邊傳來一聲叫喊,隨即她就感覺身邊一個人撲上來,將她抱開,饒是如此,她卻還是感覺到大腿上一陣鑽心劇痛,那支箭矢雖然沒能射中她要害,卻還是射在了她大腿之上。

    林黛兒俏臉冰冷無比,回身厲聲嬌叱:“侯幕信,你瞎了眼嗎?你要射誰?”

    侯幕信再次取出箭矢,只是經剛才那一箭耽擱,衛天青已經調轉馬頭,呵斥聲中,也不管其他,帶著喬夫人騎馬往東而去。

    蘇琳瑯被抱著躲過一箭,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自己被整個抱起來,抱她之人腳步奇快,幾步間竄到了另一匹駿馬旁邊,已是迅速將蘇琳瑯抱上馬,而那人也緊跟著翻身上馬,在身後一群匪眾的厲喝聲中,那人已經調轉馬頭,亦是往東邊的一條野草叢生的道路上飛馳而去。

    林黛兒此時當真是火冒三丈,明知對方騎馬而去,速度快極,她還是揚腿往東邊追過去,心中只想著喬夫人乃是換回兩個重要親人的關鍵,絕不能讓喬夫人走脫。

    追出十幾米遠,聽得前面的馬蹄聲越來越遠,她心中焦急,此時身後卻也傳來馬蹄聲,聽到薛青山的聲音傳過來:“黛兒上馬!”薛青山奔馬之中,已經伸出一隻手,林黛兒伸手握住,薛青山用力一帶,林黛兒的嬌軀就如同一片輕盈的花兒般飄上了馬背,落在薛青山身後。

    “五哥,不能讓他們跑了!”林黛兒咬牙切齒,她一來絕不能讓喬夫人離開,二來卻也是看見楚歡剛才突然出現救了蘇琳瑯,瞧見楚歡當時那矯捷的身手,林黛兒忽然覺得,自己丟失的東西,只怕真的就在那叫花子的身上。

    薛青山方才聽到林黛兒的竹簫聲,就知道大事不妙,當別的土匪順著竹簫聲發出的方嚮往古廟後方來,薛青山卻帶著兩個人沖向古廟前門,那邊有兩輛馬車,每輛馬車有一匹駿馬,當機立斷斬斷了韁繩,翻上了那兩匹駿馬,隨即便往後面追了過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1 PM

第十六章 斬狼


    楚歡一手抱著蘇琳瑯,手中還拿著自己好不容易尋到的那隻灰色包裹,另一隻手則是抓著馬韁繩,在月色之中,放馬飛奔,在野林子裡一路向東邊疾奔。

    他對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但是卻也看出東邊這頭有一條道路,所以此時只能順著這條路飛馬前行,知道蘇琳瑯腿上中了一箭,此時必定是疼痛無比,沉聲道:“暫且忍住,很快就會甩開他們!”

    但是耳邊隱隱聽到後面傳來馬蹄之聲,知道林黛兒並沒有放棄,依然是追了過來。

    他自思若是單打獨鬥,自己也未必會輸給林黛兒,但是此時身邊有受傷的蘇琳瑯要照顧,而且聽後面追來的馬蹄聲,顯然不止一匹馬,更不會只有林黛兒一個人,這就有些難對付了。

    後面是林黛兒追上來,前面卻又隱隱聽到衛天青的馬蹄聲,他往前馳出一里來路,見到有一條斜道出現,也不多想,調轉馬頭,往那斜道上拐了進去,尋思後面追兵若是上來,看到兩條路,自然要分成兩路,那麼就減弱了對方的人手。

    這條斜道雜草叢生,而且旁邊有一條河,幸好這匹駿馬倒也健壯,踩踏著雜草往前直行,也不知行了多久,昏暗之中,不知不覺竟是奔到了一處山腳之下。

    後面的馬蹄聲一開始消失了一陣子,但是楚歡剛剛鬆開氣,有隱隱聽到後面的馬蹄聲響起,他又往前行處十來里地,低聲問道:“你傷勢如何? ”

    蘇琳瑯卻並沒有出聲,楚歡感覺事情有些不妙,瞧見前面有一片極茂盛的枯草叢,到的那旁邊,卻是抱住蘇琳瑯,低聲一喝,從那馬背上滾了下去,正落在了草叢之中,他迅速抱住蘇琳瑯躲到了茂盛的草叢後面,而那匹駿馬卻依然向前飛奔而去。

    過了小片刻,果然聽到後面馬蹄聲響越來越想,月光之下,一匹駿馬很快就追上來,楚歡在草叢中依稀看見,那馬背上坐著兩個人,後面一人正是那女匪首,心中不由暗嘆,這女匪首還果真是鍥而不捨,竟然追了大半夜還不放棄。

    薛青山和林黛兒自然想不到楚歡已經帶著蘇琳瑯從馬上下來,一閃而過,兀自去追那匹無人乘坐的駿馬。

    等他們過去,楚歡這才看向蘇琳瑯,只見蘇琳瑯頭上的斗笠早已經不見,顯出一張秀美的臉龐來,五官精緻,瓊鼻粉腮,杏眼櫻唇,柳眉似黛,在櫻唇嘴角左側下端,卻有一點殷紅的小痣,她生的本來就極美貌,這殷紅一點,卻是妙筆生花,鑲嵌在她清秀的臉龐上,增添了萬種風情,嫵媚至極。

    只是此時這一張風情萬種的臉卻蒼白一片,額頭上香汗珠子冒出來,銀牙輕輕咬著下唇,那美麗的眼眸子中,卻隱隱現著痛苦之色。

    楚歡吃了一驚,低聲道:“此地不可久留,姑……這位夫人,在下先得罪了!”他本想稱呼這女子“姑娘”,但是雖然此女肌膚白皙細嫩,面容嬌美嫵媚,可是卻絕不會是十多歲的小姑娘,瞧她臉上流露出來的成熟風韻,顯然已經嫁為人婦,便只好稱為“夫人”。

    楚歡知道大秦禮教雖然並不是十分嚴格,但是男女之間的禮教之妨卻還是免不了,若非形勢如此,他也不會這般與蘇琳瑯近身接觸。

    蘇琳瑯顯然也是個知道事情輕重之人,事急從權,雖然痛苦無比,卻還是輕輕“嗯”了一聲,楚歡拱拱手,將那包裹重新係了一下,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雙手橫抱起蘇琳瑯,入手只覺得這香香軟軟的身子實在是輕得很,蘇琳瑯又是痛苦又是羞澀,轉過頭去,不敢看楚歡。

    楚歡也不多言,他抱著蘇琳瑯轉身往不遠處的密林中行去,這樹林之內雖有月光灑射進清冷的光芒,但依然是陰森無比,四周時不時地傳出蛇蟲之聲,更時不時地聽到野狼嚎叫之聲,楚歡毫無角色,在林中穿行,反倒是蘇琳瑯心裡卻有些害怕,此時此刻,她身邊只有楚歡能保護她,不知不覺中,亦是將楚歡當作了自己的保護神。

    楚歡行了許久,穿過林子,竟是拐到一處山谷,也不知是什麼所在,四下里草木依依,怪石嶙峋,深處山谷之中,兩邊的高手沖天而立,如同洪荒怪獸般張牙舞爪,楚歡有一腳沒一腳地往前行,低頭看了蘇琳瑯一眼,月光灑射在蘇琳瑯秀美的臉上,白的耀眼,但是那一雙美眸緊閉著,神色看起來比先前還要痛苦幾分。

    楚歡知道蘇琳瑯腿上的傷勢不能耽擱,此時正值深秋時分,秋風一過,甚是陰涼,自己必須找到一個地方暫時歇息下來才可。

    他順著山谷​​往前走,只盼能找到一處遮風御寒的地方,這山谷竟然極深,走了好一陣,忽地感覺一陣陰風襲來,只感覺身旁的草叢中有一道影子朝自己直撲過來,他手中抱著蘇琳瑯,無法反擊,只能低吼一聲,腿下一用力,整個人往前竄出幾步,這山谷中道路不平,碎石遍地,踩在一塊石頭上,那石頭一滾,楚歡腳下一滑,若是他手上沒有抱人,自能輕鬆穩住,可是手中抱了蘇琳瑯,一下子滑倒在地,生怕傷了蘇琳瑯,兩手拼力穩住,一條腿卻是跪了下去,正跪在亂世上,就感覺腿上有幾處刺痛,心知是被亂石所傷。

    他反應機敏,此時顧不得傷勢,身後那陰風再次撲過來,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將蘇琳瑯放在地上,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出了衛天青所賜的那把鋒利匕首,身體卻是如同石頭般往後撞過去,聽得“砰”一聲響,竟是生生撞在一物身上,只感覺到硬邦邦毛絨絨,耳邊傳來“嗷”的一聲嚎叫,那東西一觸即飛,楚歡迴轉身來,月光之下看得清楚,偷襲自己的卻是一頭灰毛巨狼,自己向後一撞,竟是將那頭巨狼撞飛出去。

    他沒有絲毫的停頓,在那頭狼還沒有起身時,就已經撲上前去,手中寒光閃爍的匕首往前探出,那巨狼速度也是極快,一翻身又撲過來。

    巨狼兩隻鋒利的前爪直往楚歡胸口抓來,眼見一人一狼便要碰上,楚歡卻陡然身子一片,閃出空隙,而他的右手握著匕首狠狠刺過去,聽得又一聲狼嚎,楚歡手中的匕首竟是刺入了巨狼腹部,楚歡一咬牙,用盡全力往下一拉,那匕首當真是鋒利無比,竟是生生在那巨狼的肚子上拉開了一條深深的口子,從那一條長長的口子中噴濺出鮮血,漫天血雨,這頭巨狼硬是被楚歡在電光火石間開膛破肚,落在地上之時,抽搐幾下,便即不再動彈。

    他解決完這頭狼,微喘著粗氣,收起了匕首,轉身去到蘇琳瑯身邊,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方才一幕,蘇琳瑯卻也是看在眼裡,驚惶無比,見到楚歡手上滿是鮮血,驚道:“你……你受傷了?”

    楚歡機敏地四下看了看,確定再無其他巨狼,這才搖頭,溫和一笑:“沒有,這不是我的血,是狼血!”卻瞥見蘇琳瑯一隻手掌鮮血淋淋,吃了一驚,知道是方才匆忙將她放下之時,她手掌貼地,被亂石所傷,立刻從自己本就破舊的衣裳上撕下一塊布巾,有十分利索地撕成了條狀,道: “先止住血,待會兒我再給你處理傷口!”

    蘇琳瑯猶豫了一下,抬起手來,楚歡迅速地用布巾為她包住左手手掌,蘇琳瑯手掌在與楚歡接觸之時,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怎地,微微顫抖了一下,眼中神色頗有些古怪,看了楚歡一眼,月光之下,只見楚歡臉上帶有血跡,而且多有污垢,不修邊幅,頭髮凌亂,看上去十分的邋遢,但是不知為何,蘇琳瑯卻感覺這張臉是自己一生中見到的最英俊的一張臉。

    包紮好傷口,楚歡這才重新抱起蘇琳瑯在山谷中找尋歇息之處,這露天之下,不但寒冷,而且隨時會被野獸攻擊,沒過多久,竟也是運氣,尋到一處山洞,並不寬闊,甚至有些狹小,但是足夠容納兩人,進到洞中,楚歡將蘇琳瑯輕輕放下,這才鬆了口氣,道:“他們絕不會找到這裡,咱們在這裡好好歇歇吧!”

    雖然有月光,但是山洞裡卻是昏暗一片,難以看清彼此。

    楚歡想到蘇琳瑯腿上的箭傷,知道不能耽擱,當下就在洞外找了枯草乾木,進到洞中,費了半天力氣敲打石頭引燃了火堆,又在洞外砍了一些樹枝堆放在洞口,這才過來坐下,見到那箭矢兀自插在蘇琳瑯腿上,拱手道:“夫人,箭傷不能耽擱,事急從權,我現在要為你處理箭傷,還請你……請你多多包涵!”

    蘇琳瑯此時只感覺自己中箭的左腿幾乎麻木沒有知覺,雖然一直以來遵循禮制,但是此時此刻,又怎能拒絕?

    她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睛,轉過頭去。

    楚歡明白她意思,知道這是默許,輕聲道:“得罪了!”上前蹲在蘇琳瑯腿邊,一隻手伸出,伸到一半,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輕輕掀起了蘇琳瑯青色的湘水裙子,露出下麵粉色的絲錦長褲,那支箭矢插在小腿肚子上,穿透了褲子,更是穿透了小腿,楚歡心中暗讚:“這女人果真毅力極強,如此重傷,她一路上都沒有痛叫一聲!”

    他左手輕輕扶住了蘇琳瑯的小腿,入手處,雖然隔著褲子,卻依然感覺到滑膩無比,彈性驚人,蘇琳瑯也不知是疼痛還是怎地,嬌軀一陣顫抖,銀牙咬著下唇,眼眸子緊閉著。

    楚歡拿過匕首,小心翼翼割開了箭矢周圍的衣襟,頓時顯露出裡面的肌膚來,入眼處竟是一片烏青,與旁邊白的耀眼的肌膚相映,從那傷口處竟是向外溢出一陣陣黑色的血液來。

    楚歡見狀,眉頭皺起,低聲道:“這箭上有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2 PM

第十七章 孤男寡女


    蘇琳瑯微微睜開眼睛,苦笑道:“我是不是會死?”

    楚歡神色凝重,微一沉吟,抬頭問道:“我現在要幫你取出箭桿,你能否忍住?”頓了頓,肅然道:“你一定要忍住!”從旁邊撿過一根枯枝,遞到蘇琳瑯口邊,吩咐道:“咬住它!”

    蘇琳瑯見到這根枯枝臟兮兮的,沾著塵土,無論如何也不敢咬住,別過頭去,楚歡已經肅聲道:“你是想忍受一根枯枝,還是想毒性蔓延全身而死?”

    蘇琳瑯嬌軀一顫,似乎想到什麼,微一猶豫,終於咬住了那根枯枝。

    “我現在幫你取箭桿,這中間一定會很疼,但是你若想活下去,就必須撐下去,沒有這根枯枝,我擔心你會咬斷自己的舌頭。”楚歡已經將匕首放在火堆上烤起來,也不管蘇琳瑯是否同意,從蘇琳瑯那條青色湘水裙子上撕下了一大片衣襟來,蘇琳瑯看著楚歡撕扯自己的裙子,先是吃了一驚,兩條腿兒縮過去,情不自禁夾.緊,美麗的眼睛瞪大,但是很快就平靜下去,知道楚歡是要用來包紮處理傷口之用。

    楚歡將布巾準備好,又想到什麼,低聲道:“必須找到水來清洗傷口,否則會感染……!”也不管蘇琳瑯是否懂得這句話的意思,起身來,拿起匕首,轉身就要出去。

    見楚歡要離開,蘇琳瑯只覺心中一緊,有些著急,張了張嘴,但是她性子中的矜持還是讓她沒有喊出聲來,好在楚歡已經轉頭來,柔聲道:“你不必害怕,我方才看到一處小山泉,不會走遠,馬上就回來!”不知不覺中,楚歡卻也將自己當成了蘇琳瑯的保護神。

    離開山洞,楚歡又將山洞前的枯樹擺好,封住山洞口,順著來路走了一陣,見到旁邊有一片小竹林,他過去砍下一根長的較粗的竹子,又製作了兩隻裝水的竹筒子,這匕首還真是鋒利的緊,沒花多少時間就製作完成。

    做好竹筒,找到了來時看到的一眼山泉,那泉水是從山壁的一處縫隙中緩緩流淌下來,也不知水源是在何處,楚歡接了兩竹筒子泉水,自己伸出舌頭喝了個飽,這才急急忙忙往山洞那邊趕回去,走到途中,看到自己殺死的那頭巨狼屍首,當下將裝滿泉水的兩隻竹筒夾在懷中,騰出一隻手拉住一條狼腿,就往山洞那邊拖了過去。

    到的山洞前,將狼屍丟在洞外,進了山洞,只見到蘇琳瑯已經靠著石壁一動不動,他吃了一驚,急忙過去,只見蘇琳瑯的臉色愈加的蒼白,那冷汗順著光滑白皙的臉龐往下流淌,不敢耽擱,放下了竹筒,將匕首放在火上烤紅,這才小心翼翼折斷小腿兩邊的箭桿,開始為蘇琳瑯處理腿中的箭矢。

    蘇琳瑯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在楚歡動手之時,她的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臉上顯出痛苦之色,咬著口中的木棍,一隻手揪著自己的衣襟,酥胸急劇起伏,顯然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楚歡盡可能地加快速度,他顯然對處理傷口十分的內行,動作嫻熟無比,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竟是將蘇琳瑯小腿中那一截子箭桿取了出來,上面滿是鮮血,他將箭桿丟進火中,抬頭看了蘇琳瑯一眼,眼中顯出猶豫之色,但很快神色變得堅定起來,二話不說,抱起了蘇琳瑯那條渾圓結實的美腿。

    蘇琳瑯雖然此時氣力虛弱,但還是大吃一驚,吐出了口中的木棍,嬌聲叱​​道:“你……你要做什麼?還不……還不放開?”她出身豪門,遵守禮制,今夜萬般無奈之下,已經有許多逾越之處,此時見到楚歡抱住自己的腿,當真是驚怒交加,只可惜全身酥軟,想要掙脫,卻沒有力氣,而楚歡的力氣甚大,抱著她的腿,嘴巴已經湊在傷口處。

    蘇琳瑯又羞又惱,先前她一直覺得楚歡為人不錯,但是此刻卻以為楚歡是見色起意,在這孤男寡女相處時刻起了歹心思,要對自己動粗,羞惱之間,心中又是無比的驚恐,知道楚歡如果真要起了色心,自己是萬萬阻止不了,扭動嬌軀,想要掙扎,甚至抬起一條綿軟無力的手臂,要去打楚歡。

    卻見到楚歡已經抬起頭,“噗”地一聲,從口中吐出一股子鮮血,那一雙帶有靈氣的眼睛豁然看向蘇琳瑯,淡淡道:“毒血不吸出來,你這條腿就要廢了!”也不多說,又將嘴巴貼上蘇琳瑯的玉腿,幫她吸出裡面的毒血,只覺得蘇琳瑯光滑的腿上,除了那毒血的血腥味,另有一股子從肌膚之中散發出的幽香味,楚歡心知這就是蘇琳瑯身上的體香了,那體香十分好聞,只是與血腥味匯合在一起,顯得頗有些古怪。

    蘇琳瑯愣了一愣,抬起的手緩緩放下,這才明白楚歡用意,她只感覺楚歡在傷口處大口地吸.吮著毒血,疼痛之中,卻又帶著一種古怪的感覺,看著這個男子蹲在自己身邊,嘴巴貼著自己的小腿,臉上也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其它,一陣陣發熱,額頭上的香汗珠子往下直流淌,貝齒咬著嘴唇,竭力忍受的,但是卻又時不時地發出兩聲呻吟,那是痛苦所致,只是這痛苦呻吟發出來,卻又帶著一股子銷魂的味道。

    沒過多久,楚歡就吸出了五六口鮮血,說來也怪,當毒血吸出,玉腿上那烏青的顏色漸漸淡了下來,變成殷紅之色,楚歡又取過竹筒,用裡面的泉水將傷口擦洗了一下,便用裙布包住。

    楚歡道:“裡面的毒血大部分吸出來了,不過還有一些殘毒,這條腿算是保住了。”頓了頓,見蘇琳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四目相對,蘇琳瑯有些蒼白的臉上竟然升起飛霞,扭過頭去,楚歡一怔,隨即明白什麼,原來自己還抱著人家的大腿,此時才感覺這條腿當真是滑不溜手,白嫩無比,一陣尷尬,小心放下,又道:“這山谷裡多有奇花異草,回頭我去找些草藥,再將你體內的餘毒清除!”

    蘇琳瑯輕聲問道:“你……你懂得草藥?”

    “不懂。”楚歡呵呵一笑,說道:“我經常受傷,所以對皮肉傷藥了解幾分。”看到火堆的火光小了不少,又出去尋了些枯木,將火勢燃起來,石洞之中又溫暖起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蘇琳瑯嬌軀一顫,又別過頭去,楚歡也有些尷尬,想了想,道:“是了,你失血太多,而且咱們有陣子沒有吃東西,我去弄些吃的!”出了山洞,看到那狼屍,當下取出匕首,十分利索地將一張狼皮剝了下來,又從上面切了一些狼肉,用木棍子穿起來,返回洞中,將那狼肉放在火上烤。

    蘇琳瑯靠著牆壁,見楚歡烤肉,不由問道:“這……這是什麼肉?”

    “狼肉!”楚歡笑笑:“方才在路上,它想吃了咱們,不過它的運氣不好,沒能吃了咱們,如今反倒要被咱們吃進肚子!”

    蘇琳瑯花容微微失色,有些吃驚道:“咱們……咱們要吃狼肉?”

    楚歡道:“雖然味道不會很好,但是卻能填飽肚子。你放心,我以前吃過狼肉,不會有事!”

    蘇琳瑯頗有些不自然,微一沉吟,才道:“你……你這裡沒有油鹽,這……這怎麼能吃?”

    這次反到是楚歡一怔,隨即哈哈笑起來,蘇琳瑯見他笑容中有幾分戲謔之意,臉一紅,咬了咬牙,隨即道:“你……你笑什麼?”

    楚歡呵呵笑道:“你是富貴人家出身,想來是沒有經過這樣的環境。”頓了頓,才道:“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求食物的味道,對於我們來說,能夠補充自己的體力,讓自己繼續活下去才是最現實的。”嘆了口氣,道:“這天下間,許多人想飽餐一頓也難求,哪裡又會奢求食物味道的好壞。”

    蘇琳瑯聽到這話,臉色微變,覺得有些刺耳,但是​​卻並沒有多說什麼,沉默一陣,才終於問道:“你為何……為何救我?”

    楚歡抬起頭,看著蘇琳瑯,認真道:“曾經有個人對我說過,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雖未必能做到,但是受了別人的恩惠,總要還了這份恩情,否則身上掛著別人的恩惠,總有些不輕鬆!”

    蘇琳瑯奇道:“恩惠?”似乎不明白對楚歡有什麼恩惠。

    楚歡笑笑,道:“我先前就對你說過,你給的糕點味道很不錯!”

    蘇琳瑯這才想起來,更是驚訝,道:“難道……難道就因為幾塊糕點,你……你就這樣捨命相救?”不知為何,當問出這句話之後,蘇琳瑯內心深處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子失望之感。

    楚歡呵呵一笑,卻不說話,將手中的狼肉翻了一個面,此時洞中已經瀰漫著一股子肉香味道,蘇琳瑯已經兩天沒吃,肚子還真是飢餓的很,此時這肉香味飄動,卻也讓她來了一些食慾。

    過了片刻,楚歡拿過木棍,用刀子割下一塊肉,又從地上拿過一片沒用完的布巾,將那熱乎乎的狼肉遞過去,笑道:“可能不對你的胃口,但是足夠填飽肚子,能夠補充體力!”

    蘇琳瑯猶豫一下,還是伸手接過,她吃東西十分的矜持,手拿一塊狼肉,聞到香味,食慾大振,一隻手擋在前面,似乎是不想被楚歡看到她吃東西的樣子,輕輕咬了一小口,嚼了兩下,微蹙眉頭,還真是不怎麼好吃。

    楚歡呵呵一笑,也不說話,只是拿起旁邊的一截竹筒,方才清洗蘇琳瑯的傷口,還剩有半竹筒清水,等蘇琳瑯接過去,楚歡這才割下一塊狼肉,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蘇琳瑯吃了小半塊肉,實在吃不下去,又飲了一些泉水,只覺得這泉水十分甘甜,而且這是新砍下來的竹子,水中還帶著青竹的竹香,見楚歡在狼吞虎咽,猶豫了一下,將竹筒遞了過去。

    楚歡呵呵一笑,接了過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仰首飲了一大口,又大口吞吃著狼肉,蘇琳瑯見他飲水,忽然間臉上又是一陣發燙。

    楚歡固然是無所謂,但是蘇琳瑯將竹筒遞過去的時候,雖然看似不經意,卻是十分留意楚歡飲水動作,見到楚歡的嘴唇貼上之處,正是自己方才櫻唇碰過的地方,雖然楚歡看起來是無意,但是蘇琳瑯還是覺得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暗暗想道:“他……他怎也碰那地方……他是故意的嗎?”一時間不敢正視楚歡,只是用眼角余光去瞥了兩下,見到楚歡雖然大口吃肉,但是嚼咬起來卻很慢,就像是在吃著某種上等佳餚,細細品嚐其中的味道。

    楚歡抬起頭,正對上蘇琳瑯偷瞥自己的目光,又是呵呵一笑,他的臉上似乎總帶著一種很陽光的笑容,雖然不修邊幅看起來很邋遢,但是那笑容讓人看起來卻是十分的順眼。

    蘇琳瑯目光與楚歡接觸,卻有幾分慌亂,心中很是不解,她曾經面對那麼多人的目光依然淡定自若,分派得當,但是為何今日每次碰到楚歡的目光,就會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3 PM

第十八章 敷藥


    楚歡還當蘇琳瑯不解自己為何這樣吃法,解釋道:“食物是上天賜給我們最好的禮物,沒有食物,我們都活不成的。所以咱們有了食物,就該珍惜,將食物完完全全變成自己的體力,細嚼慢嚥,可以更好地吸收食物裡的養分!”

    蘇琳瑯“嗯”了一聲,隨即輕聲問道:“你……你在那古廟之中,是如何解開繩子的?你怎會有那樣的本事?”

    這是她心中一直想知道的問題,對她而言,楚歡能夠解開牛筋繩子,那絕對是一個奇蹟。

    楚歡想了想,微笑道:“其實說起來也不難,這繩子綁人,逃不脫十二種綁法,魚龍結、萬花結、三扣結、雙環結……懂得它們的綁法,只要十根手指沒有被斬​​斷,就有法子破解,不過想要熟練解開繩子,要下一番苦功夫才是。”似乎並不想多談,道:“這兩日你疲憊的很,而且今日又受傷失血,要好好休息才成。”頓了頓,道:“你這傷勢,就算恢復的快,也要三五日才能起來……!”

    蘇琳瑯柳眉蹙起,道:“難道……難道咱們要在這裡待上三五日?”

    “恐怕是如此了。”楚歡嘆道:“我也想早些離開這裡,但是你腿上的傷必須養好,就算不能痊癒,也要能夠起來走動才成,否則……否則若是強行走動,傷了裡面的筋骨,日後就難以復原了!”

    蘇琳瑯臉上顯出懊惱之色,道:“可是我家裡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回去……!”又覺得說這些根本無濟於事,輕嘆一聲,一臉無奈。

    “天亮之後,我去尋些草藥,如果運氣好,或許能早些讓你站起來!”楚歡將手裡最後一塊肉放進口中,嚼嚥下肚,起身出去將那張剝好的狼皮拿進來​​,遞給蘇琳瑯道:“晚上睡著了會很涼,蓋上這個會暖和許多!”

    蘇琳瑯見到狼皮,便想到巨狼猙獰摸樣,不敢接過,楚歡呵呵一笑,也不多言,將狼皮放在蘇琳瑯身邊,自己走到火堆另一側,背對著蘇琳瑯躺了下去,伸手抓過那隻灰色包裹,當做枕頭墊在了腦袋下面。

    蘇琳瑯看著楚歡的背脊,若有所思,她此時也是十分困倦,靠著石壁,又想起家中,一開始卻是難以入眠,但是沒過多久,睏意上湧,終是不知不覺中睡著。

    ……

    ……

    等到蘇琳瑯次日醒過來之時,只見洞外一片亮光,也不知是什麼時辰,入手處一陣毛茸茸的,蘇琳瑯吃了一驚,低頭一看,也不知什麼時候,那張毛茸茸的狼皮竟然蓋在了自己的身上,怪不得一夜睡下來,竟是不覺得一絲涼意。

    石洞裡的火堆早已經熄滅,蘇琳瑯轉頭去看,卻沒見了楚歡的身影,吃了一驚,隨即急忙掀開狼皮,見到自己身上衣裳整整齊齊,這才松了口氣,心中只覺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眼光落處,只見兩隻竹筒正擺在旁邊,裡面盛滿了泉水,火堆上橫放著一根木棍,上面串著兩塊烤好的狼肉,一切都準備的妥妥噹噹,蘇琳瑯看在眼中,心中升起一股多年沒有感受到的暖意,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女子好美,她此時雲鬢凌亂,用手理了理頭髮,重新用釵子插好,又拿過竹筒,從裡面弄了水嗽口洗臉,沒有東西擦乾,無奈之下,只能用衣袖將自己臉上的水漬擦乾淨。

    這一切做完,卻不見楚歡回來,心中竟是有些焦急,她腿上有傷,又不能走動,只能待在石洞裡等候,心中卻是明白,楚歡絕不會撇下自己一人離開。

    只是等了許久,兀自沒有見到楚歡回來,心中愈發焦急,想要掙紮起來,只是動了一下,小腿上就是一陣劇痛,“哎喲”叫了一聲,根本不能起身。

    楚歡幫她療傷之前,她的腿上已經麻木,雖然疼痛,卻也能夠忍受,但是毒血被吸出,傷口經過處理之後,那麻痺之感一去,疼痛之感就清晰起來,動上一下,那陣疼痛感反倒是難以忍受,蹙著柳眉,美麗成熟的臉上帶著一絲痛苦之色。

    便在此時,聽得外面腳步聲響起,一道身影進了洞中,蘇琳瑯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只是她生性矜持,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而楚歡進來後,一眼就看出蘇琳瑯的腿兒移動過,皺起眉頭,放下手中的東西,埋怨道:“你的腿傷還沒有好,我都叮囑過你,不要亂動,這樣會影響傷勢復原!”苦笑著搖了搖頭。

    蘇琳瑯長這麼大,還真沒有誰敢這樣怪責她,但是此時聽楚歡怪責之言,卻充滿了關切之心,心中泛起一陣暖意,輕聲道:“我……我不小心……!”

    楚歡也不多怪責,見烤肉和清水都沒有動,便道:“還沒有吃東西嗎?雖然難吃了些,但是一個人要盡可能地用一切方法保持體力才成!”

    蘇琳瑯總感覺楚歡的話有些古怪,但是怪在哪裡,卻又說不上來。

    楚歡見蘇琳瑯不說話,也不好多說,隨即臉上露出笑容,道:“看來咱們的運氣實在不錯,我大早上出去找尋草藥,尋了一早上,也沒有發現珍貴藥材,差點兒放棄。好在回來路上,瞥見山壁間有兩株紅花草,正是治你腿傷的奇藥……!”說話間,已經小心翼翼打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株奇形怪狀的草藥來,只見那草藥又細又長,顏色卻是赤紅。

    蘇琳瑯顯出奇怪之色,她也算是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這樣的藥材,問道:“這就是紅花草?”

    “是啊!”楚歡坐了下去,將紅花草託在手心,笑道:“這又叫春歸草,最奇妙的並非是能治你的傷,而是能夠不留疤痕。只要將此藥敷在傷處,你的傷口會很快癒合,而且癒合之後,不超過一個月,上面的疤痕就會消失,依然會是滑不留手白嫩嫩的肌膚……!”說到這裡,猛地止口,尷尬一笑。

    蘇琳瑯也是臉一紅,此時青天白日,亮光照在她的俏臉之上,耳邊吹著一綹青絲,她臉蛋這般一紅,頓時充滿嫵媚之姿,風情萬種,雖然有些尷尬,但是想到腿上不留疤痕,心中卻也是十分歡喜,女人天性.愛美,她卻也不例外,若是光滑白嫩的腿上留一道疤痕,總是十分難過的。

    楚歡拿過一支竹筒,裡面只剩下半筒水,多餘的水卻是方才蘇琳瑯嗽口洗臉用去,他將裡面的泉水倒掉,將紅花草放進竹筒中,又從包裹裡取出兩種藥草,拿起一根木棍開始搗鼓起來,那是要將藥草碾碎,用來敷在傷口處。

    蘇琳瑯卻也是冰雪聰明,知道要敷藥,輕輕掀起一截裙子,露出小腿,又小心翼翼將包紮的布條撕開,露出傷口,只見那處微微腫起,紅通通一片,楚歡已經將藥草搗好,將那黏糊糊的草藥倒在自己的掌心,隨即過去,輕聲道:“這紅花草藥性雖好,但是藥性頗烈,敷上去之後,可能有些疼痛,你咬牙忍一忍!”

    蘇琳瑯“嗯”了一聲,微點螓首,楚歡這才小心翼翼將手掌貼過去,將手中的藥草敷在了傷口處,這藥草的藥性果然是極烈,蘇琳瑯只感覺藥草敷上去之後,竟如火燒般,又如同無數根小針刺入肌膚,“哎喲”一聲輕吟,臉色瞬間痛苦不已,情不自禁伸出一隻手伏在了楚歡的肩膀上。

    那疼痛感極是強烈,蘇琳瑯的手搭上楚歡的肩頭,更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肩肉,楚歡也是冷不丁地被抓住,隨即感覺到肩上一陣疼痛,卻是蘇琳瑯的手指太過用力,那細長的指甲隔著單薄的衣服刺入楚歡的肩肉中,楚歡亦是有些吃痛,咧了咧嘴,但是蘇琳瑯那一聲痛苦的輕吟,鑽進他耳中,卻猶如銷魂的呻吟,竟是讓楚歡心中一盪。

    蘇琳瑯雖然強自堅忍,但是這藥性實在不是她這個​​女流之輩所能抵擋,疼痛之下,抓著楚歡肩頭的手慢慢鬆開,嬌軀緩緩往後倒,竟是暈厥了過去。

    楚歡看她暈厥過去,苦笑搖頭道:“良藥苦口,這藥雖然奇效,但是藥性太強,我雖然知道,但是卻不能告訴你,你若是知道會如此痛苦,只怕就不敢敷藥了。”隨即小心翼翼將藥草在傷口處敷勻,此時光亮之下,愈發覺得蘇琳瑯小腿上的肌膚白的耀眼,渾圓修長,而且緊繃繃的彈性十足,心中暗嘆:“豪富之家出身果真不同,若是尋常女子,哪裡能保養的這樣好!”

    他敷上藥,用布條包紮好,這才將蘇琳瑯的裙子拉下來,站起身來,蘇琳瑯那圓潤起伏的嬌軀就在眼底,昏迷過去,卻依然是美麗撩人,心頭又是一盪,但是迅速靜下心來,用狼皮幫她蓋上,這才走出洞來。

    放眼處,山綿起伏,雜草叢生,身處深谷之中,兩邊的高山卻是直聳雲霄,只可惜是在深秋,草枯葉落,若是在春夏之際,這裡必定是一片綠意盎然,宛若世外桃源了。

    忽聽得空中傳來大雁之聲,他抬起頭,蒼穹之下,大雁擺成人字形,正往南邊飛去,楚歡臉上微顯黯然之色,喃喃自語:“你們也是從北方而來,南歸故土嗎?”

    望著大雁南去,知道從眼簾中消失,楚歡這才收回目光,走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沉默許久,忽地起身來,撿起一根枯木,橫握在手中,低喝一聲,竟是在這洞外獨自練起功夫來。

    他手中木棍左劈右砍,很是犀利,卻是以棍帶刀,明顯是在習練一門刀法,身形甚快,步伐矯健,那木棍卻是被他揮舞的虎虎生風,凌厲無比。

    直到渾身大汗,楚歡才停了下來,歇息一番,又練習了一陣,這才罷手,喃喃自語:“收放自如,隨心所欲,返璞歸真……要達到那樣的刀法境界,談何容易! ”嘆了一聲,丟了木棍,回到洞中,靠在石壁上,看了蘇琳瑯一眼,依然是在昏迷之中尚未醒來,便將手臂橫抱胸前,瞇起眼睛,不知不覺中,竟也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睜眼醒來,第一眼便往蘇琳瑯望去,卻見到蘇琳瑯已經醒來,正靠著石壁坐著,那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眼神十分古怪。

    楚歡微微一笑,直接道:“挺過來就好!”

    蘇琳瑯欲言又止,身體輕輕扭動一下,左右看了看,隨即看了楚歡一眼,莫名其妙地,這美貌少婦的臉上又顯出紅暈來,輕咬香唇,頗有些心神不寧。

    楚歡頗覺奇怪,問道:“你……需要什麼嗎?”

    他不問倒好,這一問,蘇琳瑯神色更是不自然,別過頭去,不敢看楚歡,猶豫半天,才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我……我想……想……解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4 PM

第十九章 出山


    楚歡聞言,張了張嘴,此時蘇琳瑯固然臉色羞紅,而楚歡卻也是頗有些尷尬。

    正所謂人有三急,細細想來,在江中發生變故之後,可是已經有兩日,蘇琳瑯先是被綁著,後來又受了傷,還真是沒有機會解手。

    楚歡想要出去,可是走到洞口,轉過頭來,想了想,終於還是問道:“你……你自己能行?”

    蘇琳瑯“嗯”了一聲,低下螓首,楚歡“噢”了一聲,便即出了山洞,在外面守著,忽地感覺自己也要解手,走出幾步,在野外撒了泡尿。

    他慢慢收拾好,忽聽得石洞裡“哎喲”叫了一聲,聲音頗有些痛苦,楚歡條件反射般,如同獵豹般竄了過去,只以為是發生了什麼變故,畢竟這荒郊野外,蛇蟲鼠蟻甚多。

    他幾步間就衝進了洞內,尚未站穩,便往蘇琳瑯看過去,入眼處卻是看到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如同雪團一般,怔了一下,但是驟然間卻已經看清,卻是蘇琳瑯跌倒在地上,身體側躺著,半邊雪.臀沒有掩住,又圓又白,粉膩膩的欺霜賽雪,圓潤豐碩,那是春光大洩。

    楚歡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一幕,呆了一下,蘇琳瑯摔倒在地,本就吃痛,此時見到楚歡突然進來,“哎呀”一聲叫起來,楚歡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轉身出了洞,臉上卻也有些發燒,可是一顆心卻是跳得厲害,只是那一瞥,蘇琳瑯圓潤白嫩的雪股便已印記在楚歡的腦子裡,一時間竟是消散不去。

    楚歡靠在洞外的石壁上,氣息微促,之前二人有些身體上的接觸,可那是形勢所迫無可奈何,而這一次卻與之前情景不同。

    楚歡站在外面,等了許久,聽到裡面沒有聲音,終是問道:“唔……你可好了?”

    蘇琳瑯在裡面“嗯”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楚歡聽見,楚歡這才進去,只見蘇琳瑯已經整理好,坐在一旁,卻是低著頭,顯然方才那一幕讓她感到十分的尷尬,便是此刻也不敢抬頭看楚歡。

    楚歡咳嗽兩聲,乾笑著到一旁坐下,見到烤肉還沒有動,忙轉變氣氛道:“夫……夫人,你先吃些東西吧。回頭我再去找找看有沒有野果子… …!”

    蘇琳瑯“嗯”了一聲,石洞之內一時沉寂的很,雙方都沒有說話,好半天之後,蘇琳瑯終是覺得這樣下去氣氛太過僵硬,鼓起勇氣輕聲問道:“你……你包裹裡的戰甲……真的是你……是你兄弟留下來?”

    楚歡聞言,神色微顯黯然,沉默了一下,輕輕點頭,卻不多說話。

    蘇琳瑯頓時起了好奇之心,又問道:“他……他當​​真……當真死了?”

    楚歡皺起眉頭,淡淡道:“逝者已去,不必多提!”

    蘇琳瑯一怔,在這之前,楚歡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而且聲音也是十分柔和,可是在這一瞬間,楚歡卻是顯得十分冷淡,甚至連聲音也產生了距離感。

    蘇琳瑯有些尷尬。

    楚歡見蘇琳瑯臉上表情,也知道自己的態度有些冷淡,隨即淡然一笑,道:“我說故事給你聽吧,打發時間!”

    ……

    接下來兩續兩日,二人就在山洞這裡待著,靠著楚歡時不時說些故事打發時間,而蘇琳瑯腿上的傷勢竟然也是恢復的甚快,那全是靠了紅葉草的作用。

    若是沒有這紅葉草,就算再過三五日,那也未必能夠站起來。

    到第四日一大早,蘇琳瑯卻已經能夠支撐著站起來,亦能夠走動一段路,只是終究沒有痊癒,就算有紅葉草這樣的奇藥,傷口卻也不可能那麼快癒合,所以每次行出不到一百米,就會堅持不住。

    楚歡發現蘇琳瑯神色一天比一天焦急,顯然是急著要回去家中,他知道蘇琳瑯腿上的傷真的要痊癒能行走的話,只怕最少還要兩三日時間,

    每日蘇琳瑯出動活動之時,都是咬牙想要多走幾步,那自然是想早日痊癒,可是這樣的傷勢絕不是能夠硬撐,幾次摔倒,楚歡看在眼裡,這天夜裡終於問道:“你是不是急著回家?”

    蘇琳瑯幽幽嘆道:“我遲遲未歸,家裡必定亂成一團。他們一直不知道我的下落,家中……!”說到此處,眼圈兒竟是泛紅。

    楚歡想了想,終於道:“明日我帶你離開這裡!”

    “可是……可是我的腿?”蘇琳瑯蹙起眉頭,隨即表情不自然起來,只以為楚歡明日是要背著自己離開這裡。

    此前無奈之下,與楚歡肌膚接觸,她已經頗有些不安,如今傷勢正在恢復,這個時候卻是不敢再讓楚歡背負。

    楚歡笑了笑,只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我想辦法就是!”

    這一夜兩人各自歇息,次日天剛濛濛亮,蘇琳瑯就聽到洞外傳來一陣動靜,睜開眼睛來,接著晨曦昏暗的光芒,卻發現楚歡又已經不見,自己旁邊則是擺著一些野果子和泉水。

    蘇琳瑯又向前兩日一樣,嗽洗一番,吃了兩個果子,外面動靜時小時大,她知道定是楚歡在外面,只是弄不清楚他在做什麼。

    許久之後,晨光更加明亮,楚歡從洞外進來,見蘇琳瑯起來,含笑道:“咱們今天可以走了。先走出這片山林,出了山林,看看能否找輛車子,只要能找到馬車,你就能早日回家了!”

    蘇琳瑯先是顯出一絲喜色,但是瞬間眼中卻劃過一絲複雜神色,不知為何,聽說今日能夠離開這裡,在她內心深處,竟是隱隱升起一股失落之感,就像突然間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等蘇琳瑯收拾一番走出山洞,卻見洞外竟然放著一張青藤架,四周用結實的木棍編程框架,中間確實編上了青藤,就像一張小小的青藤床。

    楚歡在旁邊笑道:“你這腿是不能走路的,你躺在這上面,我拉你出山林!”

    蘇琳瑯一怔,陡然間,心中泛起一股深深地感動,感動之中,卻是讓她心中暖暖的,這種暖意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體會到。

    “這……這會很累……!”蘇琳瑯輕聲道:“你……你可以嗎?”

    楚歡哈哈一笑,擼起袖子,孩子般亮了亮自己結實的手臂,玩笑道:“你不用擔心,我這人的身子是鐵打的,連你一個柔弱女子都不能拉動,那可是讓天下人笑話的!”

    蘇琳瑯見他亮出臂肌,臉上一陣緋紅,心兒跳動加速。

    二人收拾了一番,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楚歡讓蘇琳瑯坐在了青藤架子上,那灰色包裹放在蘇琳瑯旁邊,那張狼皮自然也不忘記,過去提起兩只拉手,吆喝道:“咱們走囉!”晨曦之中,拉著蘇琳瑯離開了共同生活幾日的小山洞。

    楚歡也不知道這山林到底有多大,只是一路向南,走走停停,前進並不快,直到黃昏時分,依然沒能走出這片山林。

    瞧瞧天色漸暗,楚歡回頭笑道:“若是再走不出去,咱們只怕要露天而眠了!”

    蘇琳瑯想也沒想,鬼使神差道:“只要你在旁邊,我什麼都不怕!”她這句話說完,就知道說錯了話,俏臉上又是發燒。

    楚歡呵呵一笑,又行片刻,忽見得前面出現幾道身影,看起來都很是粗壯,那幾道身影迎面而來,卻也瞧見了楚歡。

    楚歡瞧那幾人裝扮,卻像是在山林中打獵的獵人,身上都掛著獵物,看那幾人面相,也不似匪類,見到那幾人靠近過來,楚歡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來者共有三人,當頭一人濃眉大眼,身材魁梧,見到楚歡邋遢摸樣,皺起眉頭,隨即看到青藤架上的蘇琳瑯,更是吃驚,濃眉人已經拿起弓箭,彎弓搭箭,對準了楚歡,沉聲道:“你是何人?為何會在這裡出現?”

    兩名同伴也是左右分開,張弓搭箭對準了楚歡。

    這也難怪這幾名獵人起疑,楚歡不修邊幅,宛若落魄的叫花子,而蘇琳瑯雖然經受變故,衣衫多處破損,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出身富貴,而且長的花容月貌嫵媚動人,這兩個人組合在一起,就顯得十分的彆扭。

    “還不說實話?”見楚歡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開口,濃眉大漢沉聲喝道:“這位娘子不必害怕,你是不是被他劫掠至此?我們救你出來,拿他去見官! ”

    這幾人突然出現,蘇琳瑯眼中雖然有一絲吃驚,但是臉上卻還是保持著淡定,亦在心中判斷這幾人是善是惡,聽那濃眉大漢如此喝問,立刻道:“你​​們不要誤會,我們……我們路上遇到強盜歹人,他是……他是好人!”說到這裡,回過頭,看了楚歡一眼,心中又一次重複:“他是一個好男人!”

    三名獵人互相看了看,濃眉大漢機警地打量楚歡一番,見到楚歡雖然衣著破舊,但是臉上毫無歹氣,又聽蘇琳瑯這般說,這才收起弓箭,示意另外兩人也收了弓箭,十分乾脆地道:“我們是山腳村莊的獵戶,既然是落難,你們要是願意,隨我們回去,總少不了一口吃的!”

    從前蘇琳瑯百事做主,只是此刻卻是看向楚歡,那是讓楚歡來做主。

    楚歡輕輕放下青藤架,拱手道:“劫後餘生,能得諸位大哥相助,感激不盡!”

    那獵人聽楚歡如此,倒是生出好感,雖然不確定楚歡身份,但是三條漢子,自然不會對楚歡有絲毫畏懼,領著楚歡二人,一路往西,竟是在太陽剛剛落山之時,便已經走出了山林。

    路上楚歡卻是從獵人自我介紹中知道,這三人乃是親兄弟,姓雲,名字倒也簡單,稱為大力、二力、三力。

    交談之中,亦是得知身處的這片山稱為青龍山,連綿起伏,如同一條青龍俯臥大地,所以由此得名,蘇琳瑯詢問離雲山府有多遠,才得知距離雲山府尚有近兩百里地,算得上是路途遙遠了。

    雲二力個子偏矮,見到那張狼皮,很是驚訝,詢問來由,楚歡也不隱瞞,照直說了,三兄弟嘖嘖稱奇,都說這是鐵背狼,凶悍殘暴,若非經驗老道,尋常獵人也不願意碰上這樣的兇物,卻不想這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年輕人竟是能夠憑藉一把匕首就將鐵背狼開膛破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5 PM

第二十章 路到盡頭終須散


    雲氏三兄弟的住處就在山腳下的一處小村莊,稀稀落落不到二十戶人家,都是打獵為生。

    三兄弟與老母住在一起,只雲大力取了妻子,生了一對兒女,房屋十分簡陋,草木搭建,三間屋子連在一起,好在常年打獵,屋裡多有皮毛,住在山腳,也不怕沒有柴火,屋內倒是溫暖的很。

    三兄弟十分好客,將打來的獵物洗剝乾淨,讓雲大力妻子去煮了,又取出了平日里珍藏起來的酒水招待客人,滿桌子野味,比之楚歡先前臨時燒烤的狼肉,那味道自然是美味的多。

    聽說楚歡二人要往雲山府去,雲大力便勸二人多住幾天,畢竟蘇琳瑯的腿傷未好,並不適合趕遠路,只是蘇琳瑯記掛家中,卻是詢問這附近是否有馬車可以僱傭。

    雲大力便道:“倒是有趕馬車的,不過往雲山府去,路途遙遠,他未必會去。而且就算他真的願意跑一趟,車錢那也是不低!”

    蘇琳瑯從手上摘下手鐲子,遞給雲大力:“這是翡翠鐲子,值些銀錢,還望雲大哥幫忙說一說,若是他願意走這一趟,到了雲山府,我還有厚謝!”

    她知道楚歡身上並無銀錢,所以率先將鐲子取下來。

    雲大力接過手鐲子,看了一看,卻也知道是貴重之物,便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先去將這鐲子兌成銀子,盡量將車錢壓下來,多餘的銀子,回頭我會交給你!”他話聲剛落,忽聽得門外傳來馬蹄聲,聽得一個粗重的聲音叫道:“雲家兄弟在不在?魯經承親自前來,還不快快出門!”

    聽到那聲音,雲家兄弟三人都是豁然變色,云三力已經起身跑到牆邊,拿起了靠在牆邊的一根鐵叉,一臉的怒容。

    雲二力也是怒容滿面,唯有云大力一臉凝重,看了云三力一眼,沉聲道:“老三,不得胡來!”起身來,向楚歡二人拱手道:“你們先吃,我去去就來!”又低聲向兩個兄弟叮囑道:“你們不可胡來!”抬步出了門去,他兩個兄弟則是跟著一起出了門。

    楚歡亦是皺起眉頭,起身走到一扇窗戶邊,透過窗櫺縫隙向外看去,只見門前火光明亮,五匹駿馬停在門外,四名差役打扮的男子正簇擁著一名灰衣中年人,那中年人乾瘦的很,坐在馬上很是神氣。

    雲大力出了門,掃了一眼幾人,皺起眉頭,拱手道:“草民雲大力,不知大人來此有何吩咐?”

    那乾瘦中年人自然就是魯經承,經承乃是吏名,大秦各縣,縣衙下設六房,而每房則設一名經承,稱不上官員,只是小吏而已。

    小吏雖小,但終究是衙門里辦差的人,比之普通百姓自然要強上一些,而這位魯經承見到雲氏兄弟,眼睛一翻,尖著嗓子道:“雲大力,前兒個派人來收賦稅,聽說你們三兄弟抗而不繳,可有此事?”

    雲大力沉聲道:“大人,這幾年我們從未少繳一文銅錢,該繳的賦稅,我們從不拖欠。可是今年衙門裡已經來了五六次,我們繳納的東西,比之去年多出一倍不止……!”一咬牙,正色道:“草民實在不知,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魯經承怪眼一翻,罵道:“去年是張知縣,今年是王知縣,這豈能一樣?收取多少賦稅,那是朝廷的吩咐,你還能管得了?朝廷事多,什麼地方都要用銀子,你們不拿銀子出來,誰拿銀子?”抬手指著雲大力,冷聲道:“你給我聽著,最遲三日,你們欠下的稅錢若是還不能送到衙門裡,可別怪我翻臉無情。是了,知縣老爺吩咐下來,快要入冬了,令你們這個月再交兩張虎皮上去……!”

    云三力性情火爆,忍不住道:“那還不如讓他來搶。還讓不讓咱們活下去?”

    魯經承臉色一沉,厲聲道:“你說什麼?”

    雲大力一扯云三力,將他拉到身後,神色凝重道:“大人,虎皮不是說有就有。這青龍山的野獸越來越少,老虎也是難得一見,再不同往年…… !”

    “少說廢話!”​​魯經承冷喝道:“這一次是我親自來,是好言對你說話,若是你們不能按時上繳,下次可就不是這般說了!”也不多言,冷哼一聲,調轉馬頭,領著手下爪牙離去。

    云三力見到他們離開,對著他們的背影吐了一口吐沫,然後氣呼呼地回到了屋內,坐下端起酒碗,一口氣飲下了一碗悶酒。

    雲大力和雲二力也回到屋內坐下,氣氛再無先前那般歡快熱鬧,楚歡拿起酒壇為三兄弟滿上酒,皺眉道:“雲大哥,他們就這樣欺凌百姓?”

    雲大力端起酒碗,飲了半碗,苦笑道:“兄弟,說句膽大包天的話,這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否則我真想落草為寇,將這幫貪官污吏殺個乾淨!”

    云三力在旁道:“大哥,我早就說過,咱們去找山頭落草為寇算了,這樣下去,總要被他們逼死。”

    雲二力握著拳頭道:“虎皮……那老傢伙還真是要上癮了。從年頭到現在,咱們已經送上了三張虎皮,其中兩張虎皮還是咱們以前存下來的。他真當青龍山漫山遍野都是老虎?”頓了頓,咬牙切齒道:“鄭老五就是為了湊上兩張虎皮,上山獵虎,虎皮沒得到,反倒被老虎咬了腦袋……官府這是要將咱們往死路上逼啊!”

    蘇琳瑯微蹙眉頭,楚歡亦是神情冷峻。

    雲大力嘆道:“十年前,賦稅不重,我們繳了賦稅,還能夠些好日子,可是這些年,朝廷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重,說是西梁人屢屢翻邊,關西軍大批增兵,還要修建關隘,驅除西梁人……哼,還真當我們這些人都是聾子瞎子不成?我聽人說,關西軍非但沒有增兵,而且還減員,朝廷加收賦稅,不是為了抵擋西梁人,而是……而是為了讓咱們的皇帝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楚歡臉上顯出古怪之色。

    雲大力點頭道:“我也是聽人所說,不知真假,但是覺著十有八九是真。你也知道,這幾年來,大秦各道廣修道觀,從道觀出來的道士更是橫行霸道,有時候官府也不敢去招惹。我還聽說,京城之中,道士橫行無阻,達官貴人門也都不敢去得罪的!”

    云三力嘆道:“想當年,我大秦鐵騎所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那時候是何等的雄風,可是不過短短十年,當年的鐵血雄獅已不復存在,被區區西梁人屢屢犯邊而不能製……那位統軍十萬縱橫天下的皇帝,如今……!”說到這裡,又是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下。

    楚歡見這三人當著自己的面發洩心中的怨氣,卻也知道這三人乃是耿直的血性漢子。

    雲大力忽地擺手道:“罷了,不說這些了!”向楚歡笑道:“兄弟,讓你們見笑了。看你們疲憊的很,早些歇著,我明天天一亮就去找尋馬車,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正午馬車就能過來!”

    楚歡拱手道:“那有勞雲大哥了!”

    三間小屋,雲大力便讓蘇琳瑯跟著自家妻子睡一處,幾個男人則是隨便湊合著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雲大力果真去尋僱馬車,到正午時分,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趕車的四十多歲,人喚把式劉,駕車的技術極好。

    往雲山府路途遙遠,來回最快也要七八天工夫,把式劉本不願意跑這麼遠的路,但是看在雲大力的面子上,又加上出重金雇車,終是勉強答應。

    蘇琳瑯的翡翠鐲子當真是好東西,雲大力先是與把式劉到市集的玉器行賣了個好價錢,這才一同回來。

    玉鐲子賣了二十五兩銀子,雇車卻要花費十五兩銀子,剩下十兩銀子,雲大力一文不差交還蘇琳瑯,蘇琳瑯卻不收,執意要做謝禮,讓雲大力留下。

    雲大力卻也是個執拗性子,斷然不收,聲稱若是收了銀子,那便算不得好漢子,琳瑯無奈,換了個法子,將頭上的釵子送給了雲大力的妻子,一番推辭,最後雲大力拗不過,只能收下,他卻不知道琳瑯贈送的這根釵子,少說也要四五十兩銀子,至若那隻玉鐲,那也是值百兩銀子,雲大力不知真實價值,卻是被人狠狠宰了一道。

    雲家兄弟又為二人準備了一些乾糧和水在路上食用,辭別雲家兄弟,琳瑯和楚歡共乘一車,出了村子,折而向南,往雲山府去。

    一路上倒也順利,日出起身,日落找客棧歇息,琳瑯手中有那十兩銀子,一路上倒也足夠花銷。

    行了兩日,進了雲山府的地界,又行了一日,漸近雲山城,琳瑯的心裡卻是變的失落起來,總覺得即將要失去什麼,心中空蕩蕩的,神情也有些魂不守舍。

    楚歡掀開窗簾,向外看了看,終是回頭看著琳瑯,溫和一笑,道:“快到地兒了,再往前走兩里地,我就要下車了!”

    琳瑯只覺得心中一顫,不知為何,內心深處竟有些傷痛,失聲道:“你……你要下車了嗎?”

    楚歡點點頭,分別在即,他微一沉默,終於笑道:“這些時日,若有得罪之處,你別放在心上。”頓了頓,沉吟一番,終於道:“人生總有起伏,能撐過來就好。這次變故,你慢慢就會忘記…...!”

    “忘記嗎?”琳瑯俏媚的臉上一片黯然,幽幽嘆了口氣,終於想起什麼,咬了咬嘴唇,輕聲問道:“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姓!”

    “不要知道!”楚歡平靜道:“都忘記……有些事情能夠忘記,對你會好些!”他自知兩人相處這段時日,迫於無奈,自己與琳瑯身體接觸,這終歸是讓一個女人清譽有損之事。

    他現在只希望琳瑯忘記這一切,這樣琳瑯心中就不會有負擔。

    琳瑯心頭一陣複雜,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楚歡掀起簾子,叫道:“劉大哥,前面大樹下停一下,我在那裡下車……!”這馬車說到就到,轉眼間就到了一棵大槐樹下,勒馬停住。

    楚歡看著琳瑯,微笑道:“這次搭了你的順風車,可是多謝你了!”拿起包裹,看了看旁邊那張捲起的狼皮,本想留下來送給琳瑯,但是又想留下來反倒讓琳瑯難以忘記這些事情,便拿了起來,想要說什麼,終究只是道:“就此告別,日後多多保重!”從車內出了​​去,跳下了車,向把式劉笑道:“劉大哥,這一路上可有勞你了。”

    一路行來,把式劉也與他熟絡,這也是個憨厚之人,笑道:“沒事,你一路走好。你放心,我會將這位夫人送到府上!”

    楚歡點了點頭,看了車廂一眼,終是沒有說什麼,一甩手,將狼皮搭在肩頭,往大槐樹旁的一條小路折過去。

    只行出幾步,就聽琳瑯的聲音叫​​道:“你……你等一等!”

    楚歡停下腳步,微一猶豫,終是回過頭,春風般笑了笑。

    琳瑯掀開車窗簾子,眼圈兒已經泛紅,聲音也有些發顫:“我們……我們還能再見到嗎?”

    “相見不如不見!”楚歡微笑道:“你和我本就是不同的人,回去吧,一路順風!”也不多言,轉身便走,口中卻是高聲唱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琳瑯痴痴看著楚歡的身影慢慢遠去,那人雖然衣著破舊,但是來的瀟灑,去的也瀟灑,夕陽餘暉之下,那金色的光芒籠罩著返鄉的遊子。

    古樹小道、金色夕陽、返鄉遊子,勾勒出一副恬靜的畫面。

    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琳瑯眼角滑落,順著白皙光滑的臉頰往下流淌,她輕輕重複著楚歡那一句話:“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聲音發顫,漂亮的眼睛望著楚歡那孤單寂寥的背影,不捨離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6 PM

第二十一章 素娘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楚歡與琳瑯相處幾日,自然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但是他卻知道兩人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今日一別,或許再也不會相見。

    夕陽落山,天地昏暗起來,楚歡憑著腦海深處的記憶,沿著小路徑自往西而行,行出一個多時辰,天色早已經完全黑下來,一彎新月也是從天邊升起。

    楚歡翻過一道土坡,前面便出現了一片湖泊,湖水清澈,在月光下泛著清冷幽光,看到這片湖泊,楚歡臉上顯出一絲歡喜之色,腦海深處那道記憶讓他明白,自己離家已經越來越近了。

    他走到湖邊,將狼皮和包裹放下,然後雙手捧起湖水,痛痛快快喝了幾口,月光照耀下,他的相貌倒映在湖水之中,細看之下,蓬頭垢面,還真是邋遢的可以,搖頭嘆了口氣,這樣的模樣回家,只怕家里人瞧見都會嚇一跳,當即將全身衣裳脫去,放在湖邊草叢,自己跳進湖中,那是要好好清洗一番。

    深秋時分,湖水甚是冰涼,但是楚歡身體素質極佳,絲毫沒有寒意,將自己身上的塵土好好地洗了一番,便是連頭髮也細細細了一遍,正要上岸將頭髮束起來,忽聽得不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哭聲,楚歡立時皺起眉頭,靠近湖邊,湖邊枯草頓時將他掩住。

    他藉著月光望向哭聲傳來方向,只見湖邊不遠的那條小道上,隱隱出現幾條人影,哭聲正是從那群人傳出來。

    楚歡皺起眉頭,凝神細看,那幾人漸漸走近,只見頭前一人身材粗壯,身後背負著一人,後面則是跟著三四人,負著弓箭握著鐵叉,這幾人都沒有註意湖中的楚歡,就從旁邊走過,楚歡卻是看的清楚,那哭泣之人不過十五六歲的青年。

    楚歡心中大是奇怪,不知道發生何事,他此時全身赤裸,自然也不好出來,眼看著那幾人漸漸遠去,那哭聲也漸漸低下來,直到最後什麼也聽不見。

    楚歡雖然感覺奇怪,但畢竟事不關己,也不多想,上岸穿了衣裳,又以湖水為鏡,從本就破舊不堪的衣衫上又撕下了一條布帶子,將頭髮攏在腦後,用帶子綁住,這才拎起狼皮和包裹,順著湖邊繼續往西而去。

    行了小半個時辰,就見到前面顯出一片村莊來,秋夜淒涼,月光清冷,黑夜下的村莊寧靜一片,四野寂靜,那村子內有幾點火光亮著,自然是有些人家還沒有吹燈歇息。

    楚歡站在小坡上,看著那片村莊,呆呆出神。

    許久之後,他才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月亮,抬步往那村子走過去,不知為何,越是接近村子,他心頭卻越有些忐忑。

    村莊有三四十戶人家,不算小村子,但是家家戶戶房子都比較矮小,也十分的古舊,一看就知道這裡的房子建起都有些年頭了。

    與楚歡腦海中記憶的景象相比,村子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他在村中穿行,夜黑風高,卻也是沒有遇上一人便找到了自家所在。

    那是一棟十分破舊的土坯房,一看就是經過許多年風雨的老房子,比楚歡記憶中的還要破舊許多,按照楚歡的記憶,土坯房中間一間是客堂,兩邊則是臥室,左邊的應該是父母所居之處,而右邊那一間,在當初這具身體離家之前,應該就是他與兄長所居之處。

    楚歡穩了穩情緒,終於走上前去,將狼皮放下,抬手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卻無聲息,他便加大了一絲力氣,“咚咚咚”敲了幾下。

    很快,他就聽到屋內響起一陣動靜,聽那動靜,屋內似乎有些慌亂,隨即便聽到腳步聲響起,似乎正往大門這邊過來。

    楚歡等了一等,依稀聽到那腳步聲已經走到門邊,可是卻不見大門打開,很是奇怪,又敲了敲門,屋內卻是傳來一個女人冷冷的聲音:“是誰?”這聲音帶著戒備之意,更帶著一股子敵意。

    楚歡一怔,在他的記憶之中,家中除了母親,並無其他女性,而這聲音顯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絕不是母親,自己難道走錯了門?

    他退後兩步,憑藉著腦海中的記憶,清晰地記得確實是這一家,又上前去,輕聲道:“我是二郎,快開門!”

    “什麼二狼三狗的,快給老娘滾開!”裡面那聲音冷笑道:“想到老娘這裡討便宜,想也別想!”

    聽這聲音,這女子竟是十分潑辣,楚歡一頭霧水,但是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門,沉聲道:“這是楚原家嗎?”

    屋裡的女子並不答話。

    楚歡本以為回來之後,定是一場久別重逢的激動感人場面,實在想不到竟是被堵在大門前,一時間不明所以,拍門叫道:“大哥,我是二郎,快些開門。二郎回來了!”

    他拍了兩下,屋裡依然沒有反應,皺起眉頭,用力一推,本來關好的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拉開門閂,竟是被他、一下子推開,屋內一片昏暗。

    楚歡皺起眉頭,正要抬步進門,就看到面前陡然出現一道人影,尚未看清,就見那人影已經抬起手,月光之下,倒也看得清楚,那人手裡拿著一把菜刀,毫不留情地往楚歡砍了過來。

    楚歡大吃一驚,萬想不到開門之後迎接自己的竟是一把菜刀,他輕巧往後退了兩步,站定身形,那人也不再追,站在門前,一手握著菜刀,另一手則是叉著腰。

    楚歡藉著月光打量一番,只見襲擊自己的卻是一名女子,上身穿著青色秋襖,下身穿一條粗布碎花裙子,很是樸素,瞧她容貌,雖然稱不上十分美麗,卻也是有七八分姿色,看上去與楚歡差不多年紀,也不過二十二三歲,臉上皮膚自然比不得蘇琳瑯那般白皙嬌嫩,但在鄉下女子中間,那卻是極白極光滑,頭上梳著髮髻,一瞧那髮髻,卻是已為人婦。

    這女子身材高挑,不知是不是秋襖的緣故,胸前鼓鼓囊囊,在那細細的腰身襯托下,上圍就顯得十分挺拔,只是眼角眉梢間卻帶著冷意,眼眸子裡更是衝著敵意,不等楚歡說話,這婦人就已經叉著腰抬起另一隻手,菜刀向前,冷笑道:“給老娘快滾,你再往前一步,老娘一刀剁了你餵狗!”她聲音略有些沙啞,雖然是在斥責,卻依然十分動聽。

    楚歡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麼,臉上顯出恭敬之色,盯著少婦問道:“你……你是不是素娘姐?”

    這少婦一怔,隨即冷笑道:“什麼事兒不好,半夜三更摸到老娘的門頭來,真當我葉素娘是好惹的嗎?你還不快滾!”

    “素娘姐,我是二郎!”楚歡上前一步,素娘立時警覺地握緊手中的菜刀,厲聲道:“不要過來!”

    “你不認識我了?”楚歡苦笑道:“我是楚歡,楚二郎!”

    “楚歡?”素娘叉著腰,冷笑道:“我家小叔子已經死了七八年,難道還還魂了不成?”

    小叔子?

    楚歡一怔,心中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猜想的果然不錯,這個少婦,竟真的已經成為了大哥的媳婦,也就是成了自己的嫂子。

    楚歡見素娘不肯相認,也知道自己的經歷十分離奇,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道:“素娘姐,你不認識我不要緊,你去叫大哥出來,大哥定能認識我!”

    “大哥?”素娘眼中劃過一絲黯然,咬著牙,恨恨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是不是馮二狗讓你過來的?”往東邊瞧了一眼,罵道:“那天殺的馮二狗,天打雷劈,穿了人皮,不做人事……定要不得好死!”

    楚歡一時有些糊塗,更奇怪的是,外面鬧出這樣動靜,屋子裡卻是寂靜一片,自己那位兄長遲遲不見出來。

    見楚歡呆呆站著並不准備離開,素娘又氣又急,還要斥罵,便在這時,屋裡終於傳出一個聲音來:“素娘,外頭出了什麼事兒?”

    素娘聽到聲音,急忙道:“娘,沒事,外面有夜貓子撞門,我出來趕跑它,你老人家睡著就是!”

    楚歡聽到那聲音,忽地一閃身,在素娘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跑到屋子左邊的窗戶旁,對著窗戶叫道:“娘,我是楚歡,是你的二郎,娘,二郎回來了!”

    素娘見狀,花容微變,舉起手中菜刀便要過去,但是走出一步,卻陡然停下,臉上顯出疑惑之色,上下打量楚歡一番,眼眸子裡顯出古怪神色。

    屋內卻已經響起動靜來,老婦人的聲音傳出:“是……是二郎……真的是二郎嗎?”那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楚歡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幾步間到得大門前,徑自往屋內衝進去,素娘本想阻止,不知為何,只張了張小嘴,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任由楚歡進了屋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7 PM

第二十二章 遊子歸家


    楚歡一氣沖進了左邊屋子,藉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看到,屋內空空蕩盪,只有一張木床,床邊放著兩張椅子,一名滿頭花發的老婦人已經坐起身子來,看到從門外衝進來的楚歡,一臉的不敢置信,顫聲道:“二郎,真的……真的是二郎回來了?”

    楚歡鬆開手,包裹落在地上,一步步上前去,看著滿頭白髮的老婦人,跪倒在老婦人腳下,“是我,我是你的二郎,兒子回來了! ”

    老婦人已經淚如雨下,張開手抱著楚歡,雖然許多年沒有見到,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青年,正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兒子。

    老人抱著自己的孩子,不敢撒手,生怕這是一個夢。

    素娘此時也已經回到屋內,站在門邊,看到母子相認的一幕,臉上也微顯激動之色,但是很快,臉上又顯出怪異之色來,看著楚歡的背影,眼中竟似有幾分厭惡之色,隨即瞧見地上那隻灰色包裹,臉上頓時堆起一些笑容,扭著腰肢上前去,笑道:“娘,二郎回來就好。這些年你日思夜想,總算將他盼回來了!”

    老婦人這才鬆開手,擦了擦眼淚,向楚歡道:“這是你嫂子,快些見過!”

    楚歡心中已經猜知,起身來,對著素娘恭敬一禮,素娘笑了笑,欠了欠身子還了一禮,又主動上去從地上拿起包裹,一改方才冷冰冰的模樣,笑咪咪地道:“這是二郎的行禮吧?我來幫你放好!”只覺得包裹很重,手指碰處,只覺得有些堅硬,心中很是歡喜,楚歡卻已經過來接過,恭敬道:“不敢有勞素娘姐!”

    素娘也不以為意,老婦人卻已經問道:“二郎,你一路辛苦,還沒吃東西吧?”

    楚歡過去握著老夫人的手,含笑道:“娘,二郎不餓!”

    老婦人已經向素娘道:“素娘,二郎沒吃東西,你弄些吃的!”

    素娘答應一聲,轉身出去,客堂很快就亮起了燈火,隨即素娘又拿了過來將老婦人房中的油燈點燃,這才出去。

    老婦人拉著楚歡在床邊坐下,輕嘆道:“這兩年,全虧了素娘,否則今日你回來,只怕見不到為娘了!”

    楚歡此時心中也大感怪異,腦中的那個記憶清晰地告訴他,自己應該還有父親和兄長,可是到現在為止,家中另外兩個男丁卻是一個也沒有見到。

    “母親,父親大人和大哥去了哪裡?”楚歡握著老婦人乾癟的手,滿是疑惑問道。

    老婦人聞言,身體一顫,眼圈兒又是一紅,道:“他們……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二郎,你……你回來的晚了!”

    楚歡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記憶之中,父親身體不好,而且年事已高,離家多年,父親離世倒可以理解,只是大哥比自己只是年長四歲,正大壯年,怎會也離開人世?

    如此說來,素娘豈不是寡嫂?

    難道家中,就只有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撐著?

    想到此處,楚歡只感覺心中一酸,他瞧見這屋裡空空蕩盪,幾乎沒有什麼家具,土坯房子多年沒有翻修,破舊不堪,甚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還往屋內鑽進一絲絲涼風,好在老婦人床上的被褥足夠厚實溫暖,但是家中生活的淒苦卻也是一目了然。

    “你父親本來就有病在身,八年前你突然失蹤,你父親四處找尋,全無音訊,那時候就傷心過度加重了病情。”老婦人傷心道:“撐了不到半年,也就去了。”

    “那……那大哥又是怎地走了?”楚歡問道。

    “你父親離世後,就是你大哥一直撐著這家照顧我!”老婦人道:“家中清貧,當年為了醫治你父親的病,借了不少銀子,這些年你大哥靠著家裡兩畝薄田,既要償還債務,還要貼補家用,入不敷出……!”

    楚歡神情黯然。

    “家裡沒有銀子,小的時候,你父親就與素娘的父親定了娃娃親,你大哥年歲既大,按理說早就該娶妻生子,只是……只是家中哪有銀錢為他娶媳婦,只能一拖再拖!”老婦人嘆道:“你大哥為了早些取回素娘,除了種田,又時常出去打漁,想多贊些銀錢,兩年前你大哥去往縣城賣魚,與人起了爭執,被人打傷,回來之後,幾個月都不能起床!”

    楚歡聞言,雙拳握起,冷聲道:“是何人打傷大哥?”

    “現在也說不清了,都說是縣城裡的一幫無賴。”老婦人傷心道:“你大哥一直不能起來,身體越來越差,日日吐血……我沒有法子,去找你舅爺商量,你舅爺便提議將素娘娶過門來沖沖喜,說不定大郎的病就能好起來。我思來想去,便將家中的銀錢湊起,又藉了些銀子,終是將素娘迎過門來,誰知……!”說到此處,老人眼中滿是淚水,抬手擦了擦,繼續道:“誰知素娘過門不到一個月,你大哥……你大哥還是沒有撐住,就那樣去了!”

    楚歡嘆了口氣,實在沒有料到家中竟是有這樣的變故,大郎即去,家中只剩下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頑強生活下來,中間的苦楚,不問可知。

    他心中只是想:“既然我回來了,無論還有天大的事情,先也顧不得了,先要讓她們過上好日子才成!”

    老婦人握著楚歡的手,輕聲道:“素娘是個好姑娘,你大哥去後,她日夜照料著我,家裡沒有男丁,種不了田,好在村里徐家嬸子幫忙,素娘又能刺繡,徐家嬸子那些絲絹來,素娘在上面刺花繡鳥,交給徐家嬸子換些銀錢度日……!”說到此處,想到什麼,擦了擦眼淚,強擠笑容道:“你瞧我,一說這些就沒個停,二郎,快告訴娘,這些年你去了哪裡?為何一直沒有回來,你可知道,娘這些年望眼欲穿,村里的人都說你… …唉,可是為娘知道,你終究會回到娘的身邊,你瞧,這不是回來了嗎?”

    楚歡神情頓時古怪起來,微一沉吟,終於道:“娘,孩兒……孩兒八年前外出之時,被一夥匪人抓去,這些年都在為他們幹活,這次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逃了出來……!”說到這裡,心中暗暗慚愧:“不是我不說真話,實在是事情太過離奇,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

    事情確實很離奇。

    楚歡只記得,前世在酒吧之中,身為調酒師的他瞧見幾個流氓欺負自己的女老闆,一時激憤,挺身而出,在乾淨利落打趴下三名流氓之後,卻被一名猛漢一刀刺破了自己的心臟,倒地昏迷之後,當他再次醒來,便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他還清楚的記得,醒來之後,看到一張虯髯大臉,從那一天起,他離開了這個地方,一別就是八年,但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卻沒有一絲遺漏,換句話說,這具身體承載著兩個人的記憶----前世沙飛鵬,今生楚歡!

    這樣離奇的事情,他當然不會對母親言明,莫說是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老村婦,便是高高在上的皇親貴冑,對於這樣離奇的事情只怕也是嗤之以鼻。

    他心中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說出來,母親不但不會相信,甚至還會覺得自己的兒子精神有問題,在外面多年變成了一個傻子。

    母子二人說這話,門外卻是傳來動靜,楚歡知道是素娘在為自己弄吃的,起身來,便要出去向素娘說一聲辛苦。

    楚歡倒是記得,素娘是鄰村葉家窪的人,他的父親也是農家出身,當年卻與楚歡的父親有些交情,兩家也曾偶爾走動,記得素娘小的時候,還隨著父親往這邊來了幾次,她年紀雖然與楚歡一般大,但是性子卻有些野,硬是讓楚歡叫她姐姐。

    小的時候,兩家便定下了娃娃親事,所說那時候素娘和楚歡相處的多些,但是定下的親事,卻是將素娘許給了老大。

    楚歡扶著母親先躺下,這才出了門來,客堂並不寬敞,一張成舊的桌子上點著油燈,客堂角落處卻是砌著灶台,素娘此時正彎著身子,往土灶裡面添柴火,那桃形般渾圓緊翹的臀部被粗布碎花裙子緊緊包裹著,緊繃的臀部幾乎要將裙子撐破,破衣而出,形狀完美至極,就像是用圓規畫出來的一樣,異常的豐滿滾圓,誘人至極,隨著她往土灶裡添柴火,那豐滿的臀兒輕輕晃動,搖曳生姿。

    楚歡急忙轉過目光,望向灶台,半舊已經有些發黃的小瓷碗中放著調好的麵糊,旁邊有小袋子麵粉,看分量已經不多。

    素娘添了柴火,感覺身後有人,急忙轉身,見是楚歡,也不多說,麻利地將調好的麵糊倒進鍋裡,說道:“家裡存糧不多,給你煎兩張餅填飽肚子……瞧你這樣子,這些年在外面只怕也過得不怎麼樣,這頓有餅吃,下頓可就未必了……!”她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卻十分動聽,雖然不像先前在門外那般冷冰冰,但也沒有幾分熱情。

    見楚歡不說話,轉頭看了一眼,抬手撩了撩腮邊一綹青絲,女人味十足,問道:“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楚歡看著素娘衣著樸素,手腳麻利,心中感嘆,拱手一禮,肅然道:“素娘姐,這兩年多虧你照料母親,二郎向你道謝!”

    “誰要你道謝!”鍋台裡發出滋啦啦的聲音:“我過了門,就是你們楚家的媳婦,照顧婆婆,那也是理所當然。你要是真想謝我,日後就好好爭氣,好好孝順老娘……!”頓了頓,才淡淡道:“你欠了這個家的,慢慢還回來!”

    楚歡明白素娘為何如此冷淡,畢竟身為人子,八年未歸,不曾盡孝,素娘不.明真.相,自然對楚歡懷有一絲怨氣。

    素娘在鍋台裡煎著麵餅,又道:“我屋裡有兩塊木板,你先拿出來鋪在客堂,晚上就先這樣歇一晚,回頭再想其他法子!”

    楚歡點點頭,看到客堂正位擺著父親和兄長的靈牌,便即過去恭恭敬敬拜了幾拜,隨即才起身走到右邊房門前,正要推門,忽地想到這是素娘房間,不知是否方便,正想問一聲,素娘已經道:“裡面沒什麼東西,你去將木板拿出來就是!”

    畢竟是鄉下人家,不像高門大戶深宅豪院那般講究太多繁文縟節,楚歡這才推門而入,這屋裡的油燈已經拿到客堂,甚是昏暗,楚歡摸著過去將窗戶打開,月光透進來,此時打量一番,這屋裡也是簡陋無比,亦​​是一張小木床,床後是兩隻木櫃子,自然是用來盛裝衣物所用。

    床邊有一張小長桌子,上面放著竹編的小簍,裡面放著針線剪子,旁邊則是放著一些絲錦,楚歡從母親口中知道,素娘就是靠了這些維持著兩人的生活。

    桌上還放著一面銅鏡和一支木梳,那木梳已經有些發舊,想到傳說中古代女子對鏡貼花黃,胭脂水粉羅腮紅,楚歡苦笑著搖搖頭,那床上倒是收拾的整齊,但是一眼就能瞧出來,床上那一床被褥甚是單薄,比起母親那邊的被子遠遠不如。

    這家中可說是一貧如洗,但是楚歡卻完全看出來,素娘是一個極其孝順的兒媳婦。

    靠屋子角落放著兩張木板,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恰好今夜能用上,楚歡將木板拿到客堂,併攏鋪在了客堂角落裡,那邊素娘已經煎好了兩張餅,盛在盤子裡放在桌上,只是道:“好了,吃完早些睡吧!”收拾一番,回到自己的房中,沒過片刻,抱了一床被褥出來,放在了木板上,也不多說話,徑自往母親屋中去了一趟,片刻就出來,看了楚歡一眼,那張很有姿色的臉拉下來,冷哼一聲,扭著腰肢,便即回到自己房中關上了門。

    楚歡覺得有些莫名奇妙,吃了兩張餅,只是個半飽,又往母親房中去,母親卻已經躺下,母子二人又說了會子話,楚歡知道老人身體不好,勸他早些睡下,過去拿自己那隻包裹,卻感覺自己的包裹似乎有翻動的痕跡,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麼。

    素娘方才拿包裹的時候,有些笑臉,語氣雖然不熱情,卻也和緩幾分,但是剛剛冷哼一聲回房,楚歡不明原因,此時楚歡卻明白,恐怕一開始素娘以為包裹裡是銀錢,所以有些歡喜,想必回來進屋看了一下,見到只是破甲,所以變了臉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8 PM

第二十三章 大戶門前怨


    楚歡當夜就在客堂睡下,被褥並不厚,卷在被褥裡面,楚歡隱隱聞到被褥上有一絲絲淡香味,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麼。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床被褥是從素娘的床上取下來,楚歡方才看過,母親床上的被褥雖然厚實,可素娘床上的被褥卻很單薄,如果有多餘的被褥,秋末冬初時節定然已經拿出來用。

    想來素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總不能讓剛剛回家的小叔子凍著,所以只能將自己床上的一床被褥拉下來丟給楚歡。

    楚歡一路奔波,剛到家中,心中也算踏實下來,很快便沉沉睡去,只不過或許是太過困倦,半夜那呼嚕聲打的極響,素娘在床上被這呼嚕聲吵得實在睡不著,爬起來,披了衣服打開門探出頭,只是見到楚歡睡得十分香甜,終是一跺腳,嘟囔一句:“便是人家圈裡的豬也沒這麼大的動靜,這還讓不讓人睡……!”扭著細腰圓臀,返回屋中去。

    次日一早,楚歡睡的正香甜之時,耳邊隱隱傳來雞鳴之聲,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立時見到光芒有些刺眼,用手遮擋住,卻發現大門已經打開,一眼瞥見一道人影站在門邊,瞇起眼睛看了看,不是素娘又是誰。

    昨夜昏暗,不能看的分明,此時卻看的清楚,素娘上身依然是那青色秋襖,腰間扎著灰色圍裙,圍裙上面還有幾處補丁,圍裙系在腰間,那腰兒便顯得十分纖細,亦將上圍胸部襯託的更為豐隆。

    不施粉黛,卻有幾分渾然天成的嫵媚,皮膚頗白,頭上髮髻用一根木簪子束著,臉頰兩邊則有幾綹青絲飄動,雖是鄉野女子,卻也帶有幾分媚人風情,只是此刻素娘眉梢眼角間卻是帶著幾分冷笑,見到楚歡睜開眼睛,立刻道:“喲,這一大早你就醒過來了,我還當你要睡到中午呢。”撇撇嘴,道:“也是,一路上折騰的辛苦,回到家裡,自然是要好好歇息的……要不你再睡一會兒,水缸裡沒水,我自己去湖里挑兩擔水回來!”

    楚歡自然聽出這是反話,也不以為意,翻身起來,道:“素娘姐,我去擔水。”轉頭看見屋角灶台邊有水缸,水缸邊一隻舊木桶,立刻過去,瞧見水缸裡的水還真是不多,拿起木桶邊往外走,從素娘身邊過時,素娘右手杵著細腰,另一隻手將腮邊青絲往後撩了一下,說道:“你就這樣子出去?你瞧瞧你這身衣服,破的不成樣子,這般出去,別人還當叫花子討飯呢。”沒好氣地道:“你等一下!”轉過身,扭著腰肢往自己往自己屋裡去,那被花布裙子包裹的緊繃繃的臀部左右晃動,如同風中花瓣,十分動人。

    看素娘行走姿勢,想來是天然如此,並非有意做出這樣子。

    很快,素娘從裡面出來,手裡拿著一套乾淨的衣裳,遞給楚歡道:“這是大郎穿過的衣裳,你先換上吧!”等楚歡接過衣裳,這才走到屋角,抱起了一隻雞,下面有一隻雞蛋,喜滋滋地拿起來,笑咪咪地對母雞道:“花兒爭氣,明天再來一個!”瞧她那熱情樣子,對那隻母雞竟是比對楚歡還要親熱幾分。

    楚歡一怔,昨夜他倒一直沒有發現屋角竟還趴著一隻母雞,那母雞一晚上竟也一聲不吭,看來是只沉得住氣的老母雞。

    素娘放下母雞,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喜滋滋地將那雞蛋放進灶台邊的一隻小竹筐里,然後伸出手指頭,輕聲點道:“一、二……八……十二、十三,唔,再數一遍,一個,兩個……十三個了,沒錯,是十三個,再攢幾個,賣了錢,便能給娘買雙新鞋了! ”一時間竟是忘記了旁邊的楚歡。

    楚歡看素娘認真的樣子,心中一酸,神色柔和地看著素娘,素娘此時轉過身,見到楚歡正盯著她看,不知為何,臉上一熱,拉下臉來,沒好氣道:“還等什麼?還要繼續睡?”

    楚歡“哦”地回過神,左右看了看,無奈之下,進了素娘房間,換了一身衣裳出來。

    這一身衣裳雖然很是樸素土氣,但是穿在楚歡身上,卻讓楚歡顯得十分精神。

    只是他方才進房換衣服之時,卻發現素娘床面上只剩下一床被單,用手摸了摸,下面便是硬梆梆的床板子,顯然昨夜自己蓋的的被褥,是素娘墊在下面的床褥。

    他心中很是感動,出了門,也不多說,拿起了木桶,便要出門,走到門旁,見到自己帶回的狼皮就在旁邊放著,於是向素娘道: “素娘姐,這狼皮你墊在床上,晚上睡覺會暖和不少。”他本想將這狼皮給母親鋪上,但是母親床上被褥甚厚,素娘照顧的十分周到,反倒是素娘床上硬梆梆的,女人家身子只怕受不住。

    說完這句話,楚歡便即拎著木桶出門而去。

    素娘見楚歡走遠,這才上前去,摸了摸狼皮,臉上顯出幾分歡喜之色,自語道:“還真是軟和,墊在下面定會暖和。”但是笑容很快消失,低聲嘟囔著:“離家八年,不聞不問,回來一張毛皮就想打發了,還真是想的美……!”拿起狼皮,摸著那狼毛十分柔順,終是喜滋滋地拿回了自己屋裡。

    ……

    楚歡出了門,他知道村子前面不遠就有一條小河,村里人吃水洗衣服啥的都是往那裡去,經過幾戶人家,天雖然剛亮堂沒多久,但是村里人也都打開了門。

    楚歡經過之時,莊戶人家十分疑惑地看著楚歡,楚歡則是笑著點頭,路人都不認識,也不搭理,行了片刻,只見前面幾名莊稼漢迎面而來,每個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邊走邊叨咕著什麼,便是楚歡停在旁邊微笑向那幾人點頭打招呼,這幾人卻也似乎沒看見,唉聲嘆氣走過去,楚歡隱隱聽見一人道:“回頭大夥兒湊些銀錢,不管怎麼說,大栓既然去了,總要入土為安才是!”

    楚歡心中狐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卻覺得十分詭異,到了村前的河邊,現在河邊洗了臉,便拎著一桶水往回走。

    到了家裡,素娘已經在灶台邊熬粥,他將桶裡的水倒進水缸,只有半缸水,便又提著木桶去打了兩桶水回來。

    剛想歇下,進去看看母親,素娘已經道:“家裡柴火不多了!”說完這句話,也不看楚歡,更不多言。

    楚歡看了看灶邊,堆放的柴火確實不多,而且也知道即將入冬,冬日里家裡若是沒有柴火,那就更加難以過冬了。

    瞧著這天越來越冷,已是臨近冬日,自己還真是要在這陣子多準備些柴火,呵呵笑道:“我現在就去砍柴去!”記得村子東頭有一片樹林子,頗為茂密,如今深秋,在那邊自然能砍到不少木柴。

    八年未歸,又見到家中如此清貧,楚歡心中暗暗慚愧,雖然控制這具身體的是另外一個靈魂,但是這具身體畢竟是為人之子,此時別說只是讓楚歡擔水砍柴,便是做再苦再累的事情,楚歡那也是心甘情願,心中卻是想著盡可能地補償她們,日後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家中倒是有一把斧頭,不過缺了一處小口子,還有些生鏽,楚歡在外面找了石頭磨了磨,又從家中拿了一條粗繩子,這才出門而去。

    他一路往東頭去,忽見得前面不遠有一處大門大戶人家,處在村子最東頭,與存在其他低矮的房舍大不相同。

    青磚白瓦,圍了院子,一看就與別家人不同,遠遠便能瞧見這戶人家,楚歡心里奇怪,記憶之中,似乎村子裡都是清苦百姓,並無這樣的大戶人家。

    漸近那戶人家,便聽得哭聲傳來,又聽得一個聲音帶著哭腔大聲叫道:“你們害死了我大哥,我要與你們見官……嗚嗚嗚,我大哥就是被你們逼死的……!”

    楚歡十分奇怪,加快步子過去,只見那戶人家緊閉大門,朱紅色的大門十分顯眼,但是此時在那大門前,卻有一人正邊哭邊叫,楚歡瞧那人身影,身形矮小,竟是覺得有幾分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略一沉吟,眉頭一展,終是想起來。

    昨夜他回家途中,經過一片湖泊,在湖里洗澡,岸邊經過幾個人影,當時便有人哭哭啼啼,他當時沒有上岸,但卻看得清楚,當時經過湖邊哭泣之人,似乎就是眼前那人。

    他聽那人叫喊,似乎是死了大哥,聽那意思,此人大哥竟似乎是被這大戶人家逼死,雖然不明其中緣由,卻已經皺起眉頭來。

    便在此時,猛聽得院子里傳出狗吠之聲,隨即便見到那大門“嘎”地一聲打開,兩條兇惡的狼狗已從那大門之中竄出來,在門前哭叫的小個子見得兩條狼狗竄出來,“哎呀”叫了一聲,連退幾步,一時沒留神,踩到一塊石頭,便即摔倒在地。

    那兩頭狼狗似乎想要撲上來,但是狼狗脖子上卻繫著繩子,兩條繩子牽在一人手中,那人也已經從大門內出來,穿一身藍色錦袍,上身更是套一件紫色毛邊錦裘,腰束錦帶,頭戴軟帽,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貌不驚人,此時正牽著兩根栓狗的繩子,指著那跌倒在地的小個子哈哈大笑道: “瞧瞧,瞧瞧,兩條狗就將他嚇得屁滾尿流,這樣的狗雜種也敢到我門前叫嚷,還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他身後跟著兩人,一人穿著黑色勁衣,看起來十分強壯,另一人一襲黑袍,乾乾瘦瘦,戴著黑帽子,瘦長的臉上長著兩隻骨碌直轉的小眼睛,抬手指著小個子罵道:“有人生沒人養的小雜種,還不快滾,我們家馮老爺今天心情好,饒你這一遭,要是還不快滾,打折你的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09 PM

第二十四章 紅色石


    小個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見到那兩頭大狼狗,十分害怕,但是他心中有怨氣,手忙腳亂爬起來,卻不肯走,大聲叫道:“你……你們逼死我大哥,你們… …你們要隨我去見縣太爺……!”

    那三十歲左右的馮老爺眼睛一斜,臉上顯出陰冷的笑意,冷笑道:“見縣太爺?兔崽子,這縣衙大門朝哪面開你都不知道吧?還要帶老爺我去見官。”他隱隱一笑,道:“我還真想知道,真要到了縣衙門,縣太爺是幫你還是幫老爺我。你說老爺逼死胡大栓,老爺倒是想問你,他自己非要上山去打獵,被熊瞎子抓斷了脖子,關老爺什麼事?當初老爺我不是沒給他機會,讓他在我的田裡種田,他要是聽話,也不會有今日,這是自作自受,活該!”

    那小個子恨上心頭,叫道:“馮二狗,你個喪天良的東西,小爺今天就和你拼了……!”便要衝上去,那兩條狼狗一見小個子動作,立時吠叫起來,凶狠無比,帶著那繩子繃直,若不是馮二狗還拉著,兩條大狼狗便已經撲上來。

    那馮二狗目露凶光,冷笑道:“我馮家大門前,還真沒人敢在這裡撒野,老爺沒找你麻煩,你卻自己找上門來,那也怪不得我!”便要將手中栓狗的繩子鬆開。

    楚歡握緊斧子,眼中寒光劃過,他知道那馮二狗一旦鬆開繩子,那小個子萬萬不是兩條大狼狗的對手,瞧那兩條大狼狗兇惡摸樣,真要撲上來,這小個子不死也得重傷。

    他腦海之中,方才聽到“馮二狗”三字,陡然就想到昨夜素娘的斥罵,依稀記得,素娘當時就好像懷疑自己是馮二狗派過去。

    在他的腦海中,他很快從深藏的記憶中想到了馮二狗的身份,依稀記得馮二狗也是這個村子的人,楚歡離開故鄉那年,馮二狗才二十出頭,卻遊手好閒,其父也是個好吃懶做之人,這父子二人在村里的名聲極臭。

    本來馮家有些家底,但是這父子二人吃喝嫖賭無所不沾,家底早已敗光,後來還坑蒙拐騙,村子裡的人視為蛇蟲毒藥,幾乎無人願意和他們走在一起,而且記得離鄉之時,馮家不過只剩下兩間破草屋,實在想不到八年過去,馮家非但沒有徹底敗落,反倒蓋起了青磚白瓦的大房子。

    眼見馮二狗要放狗栓,楚歡正要上前,卻聽一個聲音叫道:“胡小栓,四處尋你,你在這裡做什麼?你大哥的喪事不辦了嗎?還不跟我們回去!”只見一位五十多歲的長者帶著三四個村名急匆匆而來,徑自到得那胡小栓身邊,那幾個村名往前一橫,已經擋在大狼狗和胡小栓之間,顯然是擔心馮二狗真的要放狗撲咬胡小栓。

    馮二狗本已準備放繩子,陡然出來幾人,便又握緊了繩子,大聲道:“劉保長,胡小栓不分青紅皂白跑到我家門前叫罵,你是這個村最有威望的長者,也是我劉家村的保長,如此瘋狗般的行徑,你老人家還是多管管的好。”

    幾個村民眼中都顯出憤怒之色,但是憤怒之中,卻又帶著幾分畏懼,敢怒不​​敢言。

    劉保長上前兩步,笑道:“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你莫放在心上。他大哥被熊瞎子扯斷了喉嚨,這孩子心裡苦,唉……那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計較!”

    那戴著黑帽子的小眼睛尖著嗓子道:“劉保長,這次我們家老爺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放他一馬。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日後若是還要鬧事,可別怪我家老爺翻臉無情。”

    馮二狗冷哼一聲,向那小眼睛道:“趙保,咱們回去……真是晦氣!”轉身牽了兩條狗進門,那小眼睛趙保和那勁衣壯漢跟著進了門,隨即大門“哐當”一聲響,重重關上。

    劉保長上去對著胡小栓腦袋扇了一下,低聲罵道:“你個兔崽子,自己跑到這裡來,那不是自己找死嗎?他馮家身後什麼背景,你聽也聽過了……!”轉頭向旁邊幾名村民道:“將他帶回去!”

    那幾名村民這才拉著胡小栓往後走,那胡小栓不甘心,還是叫罵道:“馮二狗,你壞事做盡,喪盡天良,沒有好下場……天老爺的眼睛盯著你,閻王爺的簿子也在等著你,你……!”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卻是被人摀住了嘴。

    劉保長見到村民將胡小栓拖走,這才鬆了口氣,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便要離開。

    楚歡卻認得劉保長,知道他大名叫做劉天福,是個寬厚之人,上前去,恭敬叫道:“劉叔!”

    劉天福正要離開,陡然看見一個後生出現在他眼前,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皺起眉頭,問道:“你是?”

    “我是楚二郎!”楚歡微笑道:“劉叔還記得我嗎?”

    劉天福顯出驚訝之色,上下打量楚歡一番,顯出驚奇之色,問道:“你……你是楚家的二小子?這……這怎麼可能?不是說楚家二小子八年前就……!”沒有說下去。

    楚歡笑道:“我是楚二郎,回來了!”

    劉天福卻也依稀能夠看處楚歡的眉眼子與八年前有些相似,伸手拍了拍楚歡肩膀,嘆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母親和你嫂子過得苦,我也沒法子多照應,如今你回來了,你們楚家還有男丁撐著……這很好……!”

    楚歡道:“這些年多虧劉叔照應著,二郎感激不盡!”

    “沒這話,沒這話。”劉天福擺手道:“談不上照應,鄉里鄉親的,幫襯著就好……噢,二郎啊,我還得去幫襯處理大栓的喪事,回頭有空咱爺倆兒再好好嘮……!”勉強笑了笑,但是眼眸子裡的凝重神色卻是難以掩飾,急匆匆地去了。

    楚歡將馮家大門前的這樁事情盡數看在眼裡,不但看到了馮二狗的盛氣臨人,更是看到了連劉天福這個保長與馮二狗說話之時都有些低聲下氣,心中便已經知道馮二狗必定是這劉家村的一霸。

    看了一眼這青磚白瓦的房子,楚歡心中明鏡兒似地,馮家能夠有今天,十有八九是欺壓村里的百姓才有今日。

    他冷笑著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這才抬步離開,到了東頭的樹林子裡,裡面多是枯木,許多地方已經砍伐過,自是劉家村的村民砍去積攢過冬之用。

    楚歡到了林子深處,捲起衣袖,找到一棵枯樹,掄起斧子便開始砍起來,他手腳麻利,不到個把時辰,就砍伐了許多的柴火,而且就在林子裡將枯木砍成一節一節便於燒火。

    捆了兩大捆,楚歡身上已經出汗,放下斧頭,就在枯葉滿地的林中坐下,準備歇息下再往家中去,忽地想到什麼,伸手往懷裡摸去,摸出一件東西來,正是從林黛兒身上得到的那件東西。

    這是一塊光滑無比的石頭,比雞蛋稍小,形為橢圓,但奇怪的是,這塊石頭通體竟是赤紅之色,楚歡倒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可是這種紅色的石頭卻是從未見過。

    他知道這世界上多有奇石,自己沒有見過,卻也未必沒有紅色的石頭。

    石頭溫潤光滑,石頭上面,卻有一條條黑色的脈絡,楚歡本以為是有人故意畫上去,但是仔細看了小半天,卻覺得這上面的黑色細線脈絡絕非人工用筆墨畫上去,就似乎天然帶在石頭上一樣,乍一看去,上面的黑色線條似乎雜亂無章,但是楚歡卻總覺得這細線脈絡似乎頗有規律,只不過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看懂究竟是何意思。

    記得當日林黛兒發現丟失這塊紅色石頭之後,顯得異常焦急,楚歡還記得當時她那心神不寧的神情,心知這件東西對於林黛兒來說,一定是十分的重要。

    雖然有可能是林黛兒心愛之人送給她的信物,但是楚歡還是覺得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而且就算是兒女之間私下定情互贈信物,也不以這樣一塊古怪的石頭作為定情信物。

    他隱隱感覺到這塊紅色的石頭之中必定藏著某種秘密,只可惜翻來翻去看了無數遍,除了模樣奇怪些,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麼門道。

    楚歡只能將紅色石收起來,不再去想,將斧頭別在腰間,拎著兩捆柴禾往家裡去,尋思這兩捆柴禾遠遠不夠,回頭再來多砍些回家才是。

    他走到家門口,只見一扇門半掩著,素娘養的那隻老母雞正蹲在門前曬日頭,還沒進門,就聽見從裡面傳來一個利索卻又帶著幾分媚氣的聲音:“……楚大嬸,我這是為你們家好。你也瞧見了,胡大栓與馮二狗作對,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半顆腦袋都沒有了……真是嚇死人了。要是你們一直這樣拖下去,那馮二狗可是喪良心的傢伙,說不准就要對你們使絆子下陰招,那又是何苦。如今他答應給你五十兩銀子,只要你在這文書上按個手印,五十兩銀子便到手,後半輩子也就不愁了……你說說,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你老人家怎麼就想不通呢?”

    楚歡皺起眉頭。

    只聽自家母親楚李氏聲音傳出來:“你也知道馮二狗是個喪良心的畜生,我……我怎能將素娘推進火坑……便是我這身老骨頭散了,也不會在上面按手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0 PM

第二十五章 潑辣寡嫂


    那媚​​氣聲音已經道:“哎喲,楚大嬸,你這就是說胡話了。誰說這是將素娘往火坑里推?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那是送素娘去享福。馮家在村裡有大房子,聽說在縣城那頭也還有宅子,他們家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比城裡的大戶也不差。馮二狗是真心喜歡素娘,你按了手印,就可將素娘逐出楚家,她回去娘家,沒了老子娘,長兄為父,到時候馮二狗上他大哥家提親去,有他大哥做主,便又是一門好親事了。素娘過了他家門,吃香的喝辣的,綾羅綢緞也不缺,哪能像現在這般日夜刺花繡鳥討生活,還時常吃不飽飯。”

    屋子里頓時沉寂下來,楚李氏並沒有說話。

    楚歡臉上已​​經是一片寒意,他心中本就對馮二狗滿是厭惡,此時聽到這番話,卻是明白那馮二狗竟是將主意打到了素娘的身上。

    半晌,才聽那媚氣聲音又道:“楚大嬸,素娘過門,那是為了給大郎沖喜,可是嫁過來沒有一個月,大郎就去了。這兩年來,素娘對你孝順有加,村里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那都是看在眼裡,你就忍心看著素娘跟著你一直苦下去?說句不好聽的話,等到他日你百年之後,還要素娘為你們楚家守一輩子寡?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楚大嬸若是執意不肯,那就是毀了素娘一輩子,你……你當真忍心啊?”

    楚歡聽到母親的長嘆聲,便要進門看個究竟,正在此時,卻瞧見素娘正抱著一隻木盆回來,遠遠瞧見楚歡,就已經道:“砍柴也不知道回來吃飯,灶台上給你留了粥……!”

    她剛說完話,楚歡就聽得屋內傳來一陣手忙腳亂之聲,隨即聽到那媚氣聲音慌慌張張道:“楚大嬸,這事兒你好好想想,回頭我再來找你!”隨即一個身影從門內急匆匆出來,走的十分匆忙,楚歡正站在門前,那人快步出門,若非楚歡眼疾身快躲開,那人幾乎撞在了楚歡的身上。

    那人差點撞上人,“哎喲”先叫一聲,停了步子,抬起頭,見到面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後生,雖不是玉樹臨風,也只是穿著樸素的衣裳,但是臉上卻帶著英氣,頓時瞇起眼睛,那眼兒水汪汪的似乎要溢出來。

    楚歡看了一眼,只見出來的是個女人,顯然就是方才說話媚氣的女人,二十五六歲年紀,一雙丹鳳眼,薄嘴唇高顴骨,雖然看著有些刁蠻嘴臉,可是模樣還真是不錯,帶著三分媚氣四分風騷,一頭烏油油的青絲盤著墮馬髻,鬢邊還插著一朵絹制的海棠花,徐娘半老,那是風韻猶存。

    楚歡皺起眉頭,那邊素娘見到這婦人,卻已經丟下手裡的木盆,竟是從身上取出一把剪刀來,開口罵道:“老娘說過,再上門來,老娘打斷你的腿,你還真是不知廉恥,看老娘怎麼收拾你!”叫罵間,已經舉起手中的剪子,直往那婦人衝過來。

    楚歡見到,大吃一驚,想不到素娘竟是隨身帶著一把剪刀。

    雖然昨夜已經初步見識過素娘的凶悍,但是此刻才真正發現,素娘凶狠起來,真如一頭母老虎,奔跑之間,那豐隆的胸部上下起伏,盪出炫目的波浪。

    雖說素娘俏臉上看起來十分的兇惡,但是她跑動的姿勢卻不粗俗,反倒有幾分柔美,只是速度極快,氣勢極兇,口中更是嬌叱道:“老娘今天就剪斷你的舌頭,看你日後還怎麼嚼舌根子。”

    那半老徐娘魂飛魄散,撒開兩腿就跑,口中尖叫著:“要殺人了,要殺人了……!”路邊倒有幾名經過的村民瞧見,沒有一人上前,只是瞧著好戲。

    素娘在後面追,那徐娘則是像見了凶神惡煞般飛跑,跑丟了一隻繡花小紅棉鞋,本想停下來撿起,可是見到素娘依然在後面追趕,那是連鞋子也不敢要,越跑越遠,素娘追出一小段路,便即停下,叉著腰,衝著那徐娘背影喊道:“下次別讓我瞧見你,再上門來,便是追到縣城裡頭,我也要剪爛你那張破嘴!”

    楚歡在後面看的目瞪口呆,十分震驚。

    等素娘扭著腰肢回來,楚歡才回過神來,素娘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以後看著那破落貨,便不要讓她進門,那張亂嚼舌根子搬弄是非的破嘴,我總有一日撕爛它。”此時楚李氏已經出來,不等楚李氏說話,素娘就已經道:“娘,都和你說了好些次,不要讓那破落貨進門,你怎地還放她進去?她又和你亂嚼舌根子了吧?她那張破嘴裡說出的話,你不要理會……!”

    楚李氏欲言又止,終是嘆了口氣。

    楚歡皺眉問道:“娘,素娘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剛聽那女人提到馮二狗,馮二狗想幹什麼?”

    素娘立刻道:“提那喪盡天良的畜生作甚?”看了楚歡旁邊放下的兩捆木柴,道:“你要是閒,喝了粥,再去砍些柴禾回來。馬上要入冬,家裡少不了柴禾要用!”不等楚歡說話,回過頭去,見到木盆倒扣在地上,剛剛洗的衣裳都落在地上,急忙過去,邊收拾邊嘟囔道:“就知道那女人過來沒好事,害我又要再去洗一次……!”抬頭道:“娘,這些衣服髒了,我去西頭河邊再洗一洗,要是那個女人再過來,可別讓她進門……!”瞥了楚歡一眼,並不多說,轉身去了。

    楚歡看著素娘頗有幾分妖嬈的身姿,心中卻是明白過來,素娘如此潑辣,那也是生活所迫,家中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沒有一個男丁,而且素娘更是姿色甚美的寡婦,若是沒有人心中打著歪主意,那是誰也不信的,她作出潑辣模樣,實際上就是給那些別有居心的人看一看,免得以為楚家沒了男人就好欺負。

    楚歡扶著母親進了屋,皺眉再次問道:“母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方才孩兒從馮家門前經過,瞧見胡家的小子在他門前叫罵……!”

    楚李氏吃驚道:“小栓去馮家叫罵?”老婦人眼中顯出恐懼之色:“那……那小栓現在怎樣?他……哎呀……!”

    楚歡見談到馮家,母親卻如此驚懼,心中怒火升上來,知道馮二狗必定也欺負過自己家,在母親面前強忍怒氣,輕聲道:“小拴被劉叔帶走,不過……不過我聽小栓在那叫喊,好像……大栓被熊瞎子打死了!”

    楚李氏聞言,先是一驚,隨即悲聲嘆道:“作孽啊……作孽啊……!​​”眼圈兒紅了,楚歡扶住母親回到房間坐下,神情已經凝重起來,從今日所見所聞,這馮二狗已經給整個劉家村帶來了極大的不幸。

    “大栓兄弟的老子娘去的早,兄弟相依為命,本來祖上留下了幾畝薄田,養家糊口自是不難,只可惜……唉,馮家小子這些年買地霸租……!”說到這裡,見楚歡臉上表情已經有些冷峻,她經得多,倒是擔心楚歡年輕氣盛惹出事,嘆道:“罷了,不說這事兒了。這幾天你舅爺回來看我,等他過來,我讓他幫幫忙,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個事兒做!”

    楚歡的舅爺,自然就是楚李氏的兄長,楚歡記得,舅爺今年六十多歲,二十多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不過那是前朝的秀才。

    這個世界的歷史與楚歡記憶中的歷史很不相同,按照楚歡所知,東漢末年,天下三分,最終是司馬氏得了天下建立了晉朝。

    但是如今這個時代的歷史卻有改變,三國魏蜀吳,最後一統天下的卻是吳國孫氏,孫氏建立大吳國,延續兩百多年,被華國所取代,而大華國傳承了一百五十餘年,最後兩代皇帝寵信宦官,任用佞臣,導致了天下動亂,最後群雄割據,亂世爭雄。

    當今皇帝陛下本是秦國小國主,趁勢起兵,最終卻是憑藉著多年訓練出來的大秦鐵騎,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南征北戰,消滅了四方割據的十八國,重整六合乾坤,如今大秦帝國亦才統一天下十六年而已,開國之君依然君臨天下。

    舅爺雖是大華國時期的秀才,但是天下亂了那麼多年,等到大秦帝國漸漸走上正軌開設科舉之時,舅爺已經年過五十,也就無心再考,只是做了教書夫子,掙點銀錢養家糊口,日子也並不寬裕好過,如今卻在青柳縣城住著。

    楚歡卻對馮二狗的事情十分在意,馮二狗欺辱村中其他的鄉親,就讓他心裡十分憎惡,此時明知自己家中也被馮二狗欺辱,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追問道:“娘,孩兒剛剛回來,諸多事情都不知道,這馮二狗到底做了什麼,你便告訴我。他買地霸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楚李氏猶豫了一下,也覺得楚歡遲早會知道馮二狗的事兒,早些說給楚歡知道,也能讓楚歡心中有提防,便輕聲道:“馮家小子自打他父親死後,便更是胡作非為,在村里偷雞摸狗,後來村里人都覺得是個禍害,便將他從村里趕了出去!”

    “這樣的敗類,自然是要趕走!”楚歡微微點頭,隨即眉頭一緊,問道:“既然被趕走了,他又怎地回來了?而且在村子裡作威作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1 PM

第二十六章 喪盡天良


    楚李氏苦笑道:“三年前,離開許久的馮家小子大搖大擺回來,衣著光鮮,而且一回到村裡,便往家家戶戶上門買地……唉,那時便開始回村作孽咯……! ”

    楚歡冷笑道:“親不親,家鄉人,甜不甜,故鄉水。他們父子當初也是受了父老鄉親的照顧,若是發達了,該當回報才是。這土地是大夥兒活命的根基,他一回來便要買地,那是要斷了大夥兒的生計嗎?”說到這裡,眼中寒芒更盛。

    楚李氏嘆道:“誰說不是。他回來買地,大夥兒自然不同意,沒有一家要賣,更是將他趕了去。隔了幾日,他也不知道從哪裡帶來一群潑皮無賴,先是到了那田產甚多的大農之戶強賣,而且給的價錢極低,若是不簽文書,便要出手毆打,村里的男人本想和他們拼一拼,可是那些破皮無賴都是下狠手,打傷了不少人,後來大夥兒無奈,只能先在賣地的文書上按了手印,準備等他們離開,便往縣太爺那裡去討公道。”

    楚歡冷冷一笑,卻不說話。

    “可是後來你劉叔帶人去了縣衙門,狀告此事,本想讓縣太爺做主,將馮家小子抓起來,歸還咱們的地,可是……!”說到這裡,楚李氏搖了搖頭,滿臉無奈。

    楚歡道:“可是那縣太爺根本不為咱們做主?”

    “誰說不是。那縣太爺宣了馮家小子去,詢問此事,​​那馮家小子便拿出文書,說是願買願賣,他沒有強逼大夥兒賣地。那縣太爺見到文書,便說你劉叔他們是胡攪蠻纏,非但沒有懲治馮家小子,反倒將你劉叔他們打了一頓板子……!”楚李氏苦笑道:“大夥兒告不成,沒​​有法子,馮家小子打贏了官司,更是得寸進尺,又帶著人回來逼著大夥兒賣田,若是不從,便讓人毆打。這都是莊戶人家,哪裡是那群潑皮無賴的敵手,不少人被打的頭皮血流起不來身,就那般被逼著賣了田產,後來有人又去縣衙門告了兩次,可是狀子都沒遞上去,就被縣衙門的人打了回來……咱們家那兩畝薄田馮家小子一開始也沒看上,倒也沒找我們家麻煩,後來你大哥走了,我想想家裡也沒有男丁,若是馮家小子真找上門,那也就將兩畝田賣給他就是,只是後來他卻一直沒有上門來……!”

    楚歡雙手十指相扣,瞇起眼睛,道:“馮二狗這樣做,總不會真是大發好心,定有陰謀。”

    “一開始為娘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不過他既不上門,我和素娘心裡自然是歡喜。家裡沒男丁,可是村里多有男丁,若是租了出去,一年下來,總能有些糧食給我們,我和素娘又吃不了多少,那租糧足夠我們用度。”楚李氏嘆道:“馮家小子佔了咱村上百畝田,又放下話來,誰若是願意耕種,到了收成之時,可留下五成的米糧……!”

    “沒有那好事!”楚歡立刻道:“這小子沒安好心!”

    楚李氏道:“是啊。雖然可以留下五成,但是誰租種他的地,卻要負擔官府的稅收。每年下來,衙門裡最少要收取三成的糧食作為賦稅,大夥兒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馮家小子來收五成,官府收三成,自家只能留兩成,那是連一家老小的口糧也不夠啊!”

    楚歡的拳頭已經握起來。

    “一開始誰也不願意幹,可是……可是這村里都是農戶出身,除了種田,什麼活也做不了,不種地連口飯也不能吃,若是租地種上,雖然分的少,可是湊合著過過也不能餓死。”楚李氏道:“村里大部分人後來都租了他的地,不過胡家兩個小子卻不肯租地,和其他年輕力壯的漢子外出打獵,有時候出去三五天,打到了獵物便回來歇一陣子,靠打獵活下去。”

    楚歡明白過來,胡大栓被熊瞎子弄死,是因為自家的土地被佔了,卻又不願意繼續受馮二狗盤剝,無奈之下,只能出去打獵求生,誰知道這次出去,卻被熊瞎子弄死,說起源頭來,還真是被馮二狗逼死。

    楚歡微一沉吟,又問道:“娘,今天上門那個女人是誰?我在外面聽著,她好像讓你簽一份文書,這又是怎麼回事?”

    楚李氏臉上慌張起來,忙道:“沒……沒什麼……!”神情很不自然。

    楚歡握住母親手,平靜道:“娘,二郎既然回來了,就絕不會讓你們受別人的欺辱。兒子如今也是堂堂七尺之軀,家裡唯一的男丁,有什麼事兒,你不要瞞我,都由我來扛!”

    楚李氏聞言,神情和緩下來,顯出欣慰之色,想了一想,終是輕嘆道:“那是鐵家的大媳婦槐花!”

    “槐花?”楚歡對這個名字十分的陌生,但是在腦海中迅速搜索“鐵家”的信息,很快就想出來,問道:“是軍戶鐵家?”

    大秦總設十六道,各道下面設州,州下有縣,而兵部則是在各州都設有衛所。

    衛所乃是大秦軍隊之基,立國之初,一州設三衛,而每一衛之下則是設五個千戶所,每千戶所一千一百人,衛設衛都統,千戶所設千戶長,下有百戶長,三衛則由各州的衛制侯轄制,衛制侯只是各州最高軍事長官的名稱,並非爵位,而各州衛制侯的頂頭上司,便是各道負責軍務的指揮使。

    大秦十六道,各道最高長官是總督,但是總督只能管各道政務,卻不能直接插手軍務,而指揮使則只能掌管軍務,卻不能插手政務,名義上總督是各州最高長官,但實際上只是政務長官,所能調動的也只是編制限定在五千人的總督禁衛軍,並不能直接對指揮使和衛所軍下達命令。

    只不過指揮使雖然是各道軍務最高長官,掌管著各道的衛所軍,但是若沒有樞密院的調令,那麼五百人以上的兵力,指揮使便無法調動,而且指揮使雖然可以對部下進行調動,但是卻無權對百戶長以上的官位進行升降,衛所軍的衛制侯、衛都統、千戶長甚至是百戶長​​,那都是由兵部做出任免,只會是有權上折子彈劾舉薦,卻無權利做出實際升遷,只不能對最底層的小校做出任免罷了。

    而大秦衛所軍屬於各道各州的常備軍,這些軍士的出處,便是大秦軍戶,那是兵部有冊子登記,幾乎每一個村子都會有數目不等的軍戶存在。

    軍戶不必上繳賦稅,他們的存在,就是大秦軍隊的根基,軍戶子弟,只要到了十五歲,便要進入所編制的千戶所報導,正式成為大秦帝國的一名軍士,開始進行軍事訓練,淬煉成一名合格的帝國軍人。一入軍隊,如果能夠活得夠長,便能夠在五十歲離開軍隊返回家鄉養老。

    大秦帝國的皇帝是從軍人出身,所以對待軍人倒也不錯,凡是軍戶子弟出身,若非戰時,每年都會有兩次機會回家探望,而且所得的軍餉也不低,一旦在戰場上立功,自然能夠升遷上爬,就算沒有得到立功升遷,能夠活到老來返鄉,那麼多年的軍餉積蓄也足夠他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

    軍戶子弟依然可以娶妻生子,甚至在非戰之時,妻兒每年都有幾次機會往衛所探望,不過一旦真要平亂徵敵,這些軍士卻要邁上沙場,為國拋頭顱灑熱血。

    劉家村四十多戶人家,卻只有兩家軍戶,其中一家便是鐵家,而人們一說到鐵家,都會在前面加上軍戶二字,直接稱為軍戶鐵家。

    楚歡卻是沒有想到,那個被素娘追打的狼狽而去的婦人,竟然是軍戶鐵家的媳婦。

    “老鐵家父子三人如今都在軍中,這槐花是鐵家大兒媳婦。”楚李氏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你離家第二年,槐花才嫁過來,只是這些年下來,槐花這肚子也不爭氣,一直沒有動靜,沒能生個一男半女下來。頭幾年,鐵家大小子還時常回來,後來見槐花肚子不爭氣,就只讓人捎回銀錢,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反倒是槐花前幾年總往衛所去,只是這兩年卻不再過去……!”說到這裡,嘆了口氣。

    “那她找你做什麼?”楚歡問道。

    楚李氏猶豫一下,終於道:“她也是被馮二狗逼著過來,勸為娘在一份文書上按個手印……!”

    “文書?”楚歡立刻問道:“是什麼文書?”

    “是……是將素娘逐出我楚家,讓她回娘家的文書。”楚李氏黯然道:“馮二狗沒有上門強賣我楚家的田產,為娘一直還以為他存了一些好心。本來我們家那兩畝地已經租給別人,每年都能得些糧食,可是每次種糧之後,便有人故意將那兩塊地的種子挖出來……一開始不清楚是誰這樣做,後來才明白,那是馮二狗派人故意搗亂,就是不想讓咱們有糧吃。馮二狗插手,咱家兩塊田也就沒人敢租,實在沒法子,後來徐家嬸子知道素娘女紅做得好,才謀了女紅的活兒做下來養家糊口。可是打那以後,村里有幾人暗地裡過來,勸為娘放素娘離開,讓她重新找人家,總不能年紀輕輕跟著我這個老太婆過一輩子……為娘想想也是,素娘孝順賢惠,娘雖然捨不得她離開,但是大郎已經去了,總不能讓素娘這樣守下去,放了她回去,要是有福的話,還能重新許個好人家,我一個老太婆,不能誤了這樣一個好姑娘……!”

    楚歡冷笑道:“那幾個前來勸你老人家的,定是馮二狗在背後指使!”他現在已經明白,馮二狗定然是看上了素娘,所以處心積慮想要將素娘弄到手。

    素娘性子太烈,身在楚家,馮二狗不好下手,但是一旦被楚家放出去,回到娘家,那麼長兄為父,素娘的兄長便可以決定素娘的前程,馮二狗到時候再想得到素娘,有素娘兄長在中間決定,自然就變得容易得多。

    楚李氏道:“一開始娘不知道是馮家那喪良心的畜生在後面打歪主意,私下里和素娘說了,要放她離開楚家。誰知素娘這孩子死心眼,只說她要是走了,便再無人照顧我,她既然進了我楚家的門,生是我楚家人,死是我楚家鬼,只會好好照顧我,若是我逼她離開,她便……唉,便撞死在我楚家門前……!”

    楚歡聞言,頓時肅然起敬,心中亦是好生感動,想到馮二狗在背後使壞,竟敢打素娘的主意,一直被他可以隱藏的凌厲殺氣陡然間從他的眼眸子中冒出來。

    忽然間,他響起什麼,​​他與母親說了半天話,卻遲遲不見素娘回來,按理說那幾件衣服也用不了這麼久,瞇起眼睛,起身道:“娘,素娘姐還沒回來,我去看看!”

    ……

    素娘此時正在村西頭的河邊洗衣服,那一條小河,河水清亮,蜿蜒如玉帶,可說是劉家村的生命之河,素娘蹲在河邊,從後面看去,她的背影兒就像一隻精緻的葫蘆,纖細的腰兒,下邊的臀兒就像是葫蘆渾圓的底兒,在那細腰襯託之下,異常的滾圓豐潤,緊繃繃充滿了彈性。

    素娘並沒有註意到,她在清洗衣物之時,從她身後那枯草叢生的小徑上正有一人輕手輕腳地往這邊摸過來。

    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喪盡天良無惡不作的馮二狗。

    說來也巧,胡小栓在馮二狗門前一鬧,讓馮二狗心情很不爽,他在屋裡想了想,越想越惱火,知道胡家如今正在辦喪事,便想往胡家走一趟,顯顯威風。

    這兩年下來,他可是看明白了,這村子上下已經沒有一個人敢和他作對,他在村子裡說一,便沒有人敢說二,所以帶了狗頭軍師趙保和兩條狗便往胡家走。

    誰知道走到半路上,還沒到胡家,卻瞥見了素娘的身影,當時便心中發癢,瞅見是素娘孤身一人往村口河邊去,這小子立時將兩條狗.交給狗頭軍師趙保,自己躡手躡腳跟過來,那是想藉這個機會好好調戲素娘一番。

    素娘在河邊洗衣服,馮二狗跟了過來,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直勾勾地盯著素娘的背影,他如今也知道素娘性子野,不能輕易招惹,所以躲在樹後,盯著素娘纖細的腰肢圓滾的臀兒看,先飽個眼福,不敢出來。

    只是隨著素娘在河邊搓揉衣服,身子一動一動,帶動著豐.臀兒微微上下起落,那動作看在馮二狗眼裡,便覺得十分的香艷,這小子越看心中越癢,腦中滿是齷齪念頭,而且越想越激動,喉頭發乾,鬼使神差地從樹後面出來,躡手躡腳往素娘靠近過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2 PM

第二十七章 調戲


    馮二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素娘的香臀,距離越近,呼吸也就越為急促,脖子充血漲紅,那額頭上竟是冒出一絲絲冷汗來。

    素娘在河邊石頭上搓著衣服,那水聲嘩嘩,馮二狗腳步又輕,她一時間卻也沒有感覺到身後有人。

    馮二狗距離五六步遠,慢慢張開雙臂,便想著靠近過去之後,先將素娘抱住。

    他往日里也多次調戲過素娘,但是素娘身上時刻帶著剪子,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他亦知道素娘十分潑辣,真要被她發現自己靠近過去,那就不好對付了。

    自打素娘嫁過來,他就一直對素娘垂涎三尺,而楚大郎離世之後,更是時刻想著將這俏媚寡婦搞到手裡,只可惜素娘不假辭色,對他冷若冰霜,他花了不少心思,但是素娘對他時刻提防,一直讓他沒有機會得手。

    今日也是鬼使神差,被他看到素娘獨自來到村口河邊,那心裡瘙癢萬分,鬼迷心竅跟了過來,而看到素娘豐潤的身子,又瞧見四下無人,便起了歹心。

    他看著那豐潤潤嬌嫩嫩的身子就在眼前,喉頭髮幹,加快步子,一腳前踏,冷不丁“喀嚓”一聲響,這一聲響先是讓馮​​二狗驚了一下,低下頭,卻見到自己正踩在一根枯枝之上,隨即更看見有四五根枯枝擺在地上,心中頓時明白,這小寡婦果然是心思慎密,這幾根枯枝顯然是這俏媚的小寡婦故意擺在這裡,就是防備有人從後面過來。

    這一聲響,立時驚動了素娘,忽地站起身來,轉過身,瞧見了馮二狗。

    馮二狗看到素娘轉過身來,嚇了一跳,竟是後退兩步,見素娘俏生生地站在河邊冷冷看著自己,衣袖捲起來,露出兩隻白藕般的白嫩玉臂,一綹青絲在素娘額前被風吹動,滿是嫵媚女人味,心中癢癢的,嘻嘻笑道:“素娘妹子,真是巧了,你在這邊洗衣服,我也是過來溜溜步……!”眼睛已經落到素娘鼓囊囊的胸口,見到胸部豐隆隆挺起,看起來極為豐碩,喉頭動了動,竟是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素娘一隻手叉在腰間,另一隻手輕輕將額前秀發撩到耳後,她這個動作最為柔美,馮二狗看見這風情一撩,竟是有些發呆。

    “你亂叫什麼,素娘也是你能叫的?”素娘沉著臉道。

    馮二狗見素娘非但沒有拔出剪刀,反倒搭理起自己,雖然聲音冷冰冰的,但是卻已經讓她心花怒放,嘿嘿笑道:“我就叫了,那你說怎麼辦?要怎麼罰我,只要你開口,我便願意受罰。素娘妹子,說說,要怎麼罰哥哥我,你說嘛,說嘛……!”臉上滿是淫邪之色。

    他便是這種得寸進尺的小人,見到素娘打理,便順梯子往上爬,肆意調笑。

    素娘冷笑道:“好啊。你要我罰你,我真要罰你,你願意聽嗎?”

    “願意願意!”馮二狗連連點頭:“好妹子,你只要開口,沒有哥哥做不到的。為了你,哥哥便是死了也無妨!”

    素娘輕輕一笑,嫵媚生姿,低聲道:“不許……不許喊人家好……好妹子……!”

    馮二狗見素來冷冰冰的素娘經對自己一笑,當真是色授魂消,激動起來,道:“你就是我的好妹子,我認定你是哥哥的好妹子……!”又往前一步,抬起手,便想去抓素娘的手。

    素娘卻是後退一步,又拉下臉來,道:“不要過來!”

    馮二狗停住步子,嘻嘻笑道:“好,我不過去。好妹子,你該明白哥哥的心思,你知道這兩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苦,我是茶不思飯不想,這日夜只想著你。”他狠狠地看了素娘胸部兩眼,表現得一臉誠懇摸樣:“好妹子,楚家大郎已經去了,哥哥憐惜你一個人過的辛苦,只要你跟了哥哥,要什麼有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哥哥這一生就只守著你,你讓我往東,哥哥就絕不往西,你讓我上樑,我就絕不會揭瓦……!”

    素娘卻是輕柔一笑,道:“你當真這樣喜歡我?”

    馮二狗見素娘如此反應,色迷心竅,又往前一步,道:“妹子,哥哥是真心喜歡你,若是騙你,不得好死。你跟了我,吃喝不用愁,也不用再受這些苦。楚家那個老太婆,這些年讓你做這做那,可是苦了你,你看看這白嫩嫩的一雙手,都起了繭子……哥哥心疼的很啊……!”他作勢又要往前去,此時看眼前這個小寡婦​​是越看越勾魂,特別是對自己方才一笑,那真是風情萬種讓人全身酥軟,只想著將這嬌軟軟香噴噴的身子按在身下肆意玩弄。

    素娘這一次沒有後退,反而向前過來,臉上泛起嬌柔的笑意,道:“你說讓我罰你,那我罰你跳到河裡,你還真願意跳?”

    馮二狗嬉笑道:“願意,回頭身上濕了,你用你那白嫩嫩的小手兒幫哥哥擦乾就好……!”他見到素娘不退反向自己走過來,心花怒放,但是陡然間,這小子靈光一閃,只覺得事情極是怪異,往日里從來不假辭色的素娘今日陡然如此嫵媚勾魂,甚至對自己微笑,這還真是大為反常。

    他是潑皮無賴出身,能有今日,卻也是有些頭腦,明白過來,就感覺事情古怪,也就在這時,素娘手裡已經多出一把剪子,已經悄無聲息狠狠往馮二狗刺了過來。

    素娘對馮二狗可說是恨意極深,就是因為這樣一個無賴的存在,不但讓村子深受其害,亦是讓素娘每日里也提心吊膽,今日馮二狗跟著摸過來,素娘見四下無人,心思一轉,故意勾住馮二狗,就是等他放鬆戒備,出手刺傷他。

    她倒不想真的刺死他,但是卻一心要將馮二狗刺成重傷。

    這一下子極是突兀,若是馮二狗最後時刻沒有陡然醒悟,定然要被素娘刺中,也幸虧他在最後時刻發現不對勁,在素娘刺出之時,已經後退了一大步,素娘這一剪刀便刺了個空。

    這小子潑皮無賴出身,平日里也是喜歡打架鬥毆,頗有些手段,素娘刺空之後,他趁勢探出手,以極快的速度抓住了素娘握著剪刀的手臂,身體順勢一轉,已經繞到了素娘的身後,一把抱住素娘纖腰,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好妹子心思多,你這是想要殺了我?嘿嘿,哥哥就喜歡你這勁兒,夠野,要是在床上也能這般潑辣,那哥哥可就愛死你了……!”

    他呼吸粗重,素娘被他抱住,拼力掙扎,厲聲斥罵:“馮二狗,你這畜生,快放開我,你……放開我,你不得好死……!”

    只是她一介柔弱女子,哪裡是無賴出身的馮二狗對手,馮二狗將她抱得死死的,喘著粗氣道:“葉素娘,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看看這劉家村上下,誰敢和我作對?老子現在就辦了你,嚐嚐你的騷.勁兒……!”一用勁,竟是將素娘甩倒在河邊的草叢。

    素娘驚怒無比,那馮二狗將她甩倒在草叢中,那身體重重壓在素娘身上,一隻手便要去撕扯素娘的衣裳。

    素娘大聲叫罵,可是無濟於事,她心中淒苦,猛地將頭往後一撞,聽到“哎​​呀”一聲叫,竟是撞在了馮二狗的鼻子上。

    馮二狗一時吃疼,素娘拼力掙脫,掙扎著起來,便要跑開,馮二狗有這樣好機會,哪裡會放過素娘,他鼻子出血,更是讓他心中惱火,一隻手探出,已經抓住素娘腳踝,素娘又是摔倒在地,馮二狗已經惡狠狠地道:“想跑,今兒個你就跑不出我的手心,老子今天若是乾不了你,也就不姓馮……!”

    他迅速起身來,一腳踢在素娘的右手手腕子上,將素娘手裡的剪刀踢開,看著倒在地上的素娘,臉上顯出陰狠的淫笑。

    便在此時,只見一道人影如同獵豹一般從遠處奔過來,那人速度快極,腳下如風,馮二狗見到來人,有些吃驚,眼見到那人往自己衝過來,便知道是衝著自己過來,罵道:“誰他媽多管閒事,快滾開!”他這句話剛剛說完,那人影卻已經衝到他面前,馮二狗吃驚之間,只見那人已經提起拳頭,二話不說,對著他的臉孔一拳便打了過來。

    這一拳的力道,當真是駭人聽聞,只聽“喀嚓”一聲響,馮二狗本就被素娘撞出血的鼻子,被這一拳竟是打碎了鼻樑骨。

    這小子也還真是久經鬥毆戰陣,吃疼之下,竟是能在這瞬間抬腿往前踹去,只可惜對方的出腳速度比他更快,他的腿剛剛抬起來,對方一個窩心腳,已是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心窩處,這一腳踢得馮二狗當即便岔氣,整個人已經飛出去,“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頭上戴的軟帽已經飛出去。

    他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掙扎逃離,可是這一腳委實凶狠厲害,他只覺得自己的氣息一時間根本順不過來,心口那是一陣劇痛,這一腳就似乎將他的心臟踢裂。

    他站不起來,那人影卻迅速跟上前去,乾脆利落地扯住了馮二狗的髮髻,就像拖著一條死狗般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邊拖過去。

    馮二狗就感覺自己的頭髮似乎要被扯落,頭皮像針扎一樣,撕心裂肺地疼痛,直到此刻,他兀自不知道這人是誰,更想不通有誰如此大膽,敢對自己動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3 PM

第二十八章 一條腿


    這突然衝出來的人影,自然是楚歡。

    楚歡在家裡與母親說話,遲遲不見素娘回去,就起了防備,一路快跑來到了村口河邊,遠遠就望見馮二狗在欺辱素娘。

    楚歡當真是惱怒至極,八年離鄉生涯,已經養成他乾脆利落果斷勇猛的性格,此時見到馮二狗欺辱自己的至親之人,那是根本不作考慮,直接衝過來,毫不留情地痛下狠手。

    此時他已經拽著馮二狗的頭髮,一路拖拽到大樹邊上,拽著頭髮扯起來,一手拽頭髮,一手掐住馮二狗的後腦勺,將馮二狗的腦袋對著那棵大樹就撞了過去,“砰”一聲響,馮老爺的腦袋終究不是銅皮鐵骨,額頭與那粗皮大樹親密接觸,額頭的皮膚頓時就裂開,鮮血溢出。

    楚歡並沒有停手,按著馮老爺的腦袋,對著那顆大樹連續撞擊了十多下,馮二狗的臉上已經被撞得變形,滿臉的鮮血。

    此時素娘已經爬起來,見到楚歡正在毆打馮老爺,立時叫道:“二郎,給我打死這個畜生,往死裡打……!”

    馮老爺此時已經被撞的頭暈眼花,想求饒,可是門牙被撞落,腦子一片空白,連話也說不出來。

    楚歡又撞了幾下,這馮二狗雙眼已經泛白,素娘雖然惱恨,但也是個理智的女人,知道若是一直打下去,馮二狗定要被楚歡活活打死。

    打死了人,那是要償命,素娘先前叫著讓楚歡打死馮二狗,那是充滿惱恨,此時馮二狗當真要被打死,她自是擔心楚歡犯上人命官司,急忙過來,拽住楚歡的手,急道:“二郎,別打了,真要出了人命可了不得!”

    楚歡這才停手,一扯馮二狗已經散亂的頭髮,馮二狗身子搖搖晃晃,倒在地上,鮮血滿面,已經看不清五官。

    楚歡站在馮二狗身邊,還沒等馮二狗回過神來,已經一腳踩在馮二狗的胸口,馮二狗身子一彈,一臉痛苦之色,強忍著劇痛問道:“你……你是誰?”

    “你用哪隻腳踢的?”楚歡冷冷問道。

    他方才遠遠見到馮二狗用腳踢了素娘手腕子,想到素娘那一隻柔弱的手卻要經受這畜生重重一踢,當真是滿腔怒火。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會多囉嗦,早就扭斷了馮二狗的脖子。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身在村里,還有母親和素娘,真要惹上人命官司,他也是不願意的,畢竟對他而言,他現在卻是想著能盡快讓母親和素娘過上好日子,如果自己惹上人命官司,那麼自己便也不能好好照顧家人。

    “別……別打了,我……我錯了!”馮二狗此時哪敢反​​抗,在地上呻吟道:“爺爺,你……​​你繞了我這一遭,你要多少銀子,我……我回去取給你……!”

    “左腳還是右腳?”楚歡淡淡問道。

    素娘知道馮二狗身後的背景,拉著楚歡的手臂,急道:“二郎,咱們走!”

    楚歡卻不理會,依然冷冰冰地看著馮二狗,“快說,是左腳還是右腳?你若再不說,那就是兩隻腳都踢過!”

    這時候,村里人顯然也得到了消息,保長劉天福領著三四名壯勞力匆匆過來,見到馮二狗躺在地上,楚歡一隻腳踏在他胸口,知道是出了大事,加快步子跑過來,劉天福已經叫道:“二郎,不要亂來,有話好好說!”

    他也真是擔心楚歡惹上是非,這馮二狗背後有什麼勢力,劉天福可是清楚的很,只以為楚歡剛剛返鄉,不清楚馮二狗底細,若是得罪了馮二狗,後患無窮,搶上前來,拉住楚歡另一隻胳膊,連聲道:“不要亂來,你先回去,快走!”

    看到馮二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整個臉部鮮血直流,幾乎已經看不清樣貌,心知這一次仇怨那是結的大了,心中暗暗叫苦,只想讓楚歡先離開,自己再好好勸慰馮二狗,盡量讓這場禍事消彌下去。

    只是他拉扯楚歡,楚歡的身體卻如同一塊岩石一樣,根本拉不動分毫,那一雙冰冷的眼睛依然盯著馮二狗眼睛,聲音愈加的冰冷:“你不說?”

    馮二狗心知自己今天是真正碰上狠人了,帶著哭腔道:“右……右腳……不不不……左……哎呀,爺爺,你……​​你饒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楚歡二話不說,左右看了看,瞧見了河邊一塊石頭,有人頭大小,徑自過去,一隻手便抓起了大石頭。

    劉天福和幾個村民豁然變色,素娘也是花容失色,紛紛上前攔住,劉天福勸道:“二郎,你就給你劉叔一個面子,這次就算了吧……!”

    素娘亦是吃驚道:“二郎,咱們……咱們惹不起他!”

    楚歡看了素娘一眼,然後看著劉天福,平靜道:“劉叔,不是二郎不給你面子。二郎離家這麼多年,沒有好好照顧家人,讓家人受苦,如今回來,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要為她們撐著。”冷冷看了躺在地上想要掙紮起來卻根本不能的馮二狗一眼,冷笑道:“誰要是欺負我娘和素娘姐,便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打的他死都忘不了。”​​一把推開劉天福,直往馮二狗走過去。

    馮二狗知道大難臨頭,掙扎著想跑,在地上往前爬,大聲叫道:“殺人了,殺人了,救命啊……!”他只喊了幾聲,楚歡已經過去,手中大石頭對準馮二狗的右腳腳踝砸了下去,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喀嚓”一聲響,俱都清楚,馮二狗右腳腳踝骨定然被石頭砸斷,這小子一條右腿那是徹底地廢了。

    馮二狗的叫聲戛然而止,沒了聲息,卻是在劇痛之下,已經休克過去。

    劉天福等人呆呆看著,一時間卻是沒有反應。

    馮二狗在他們的心中,就如同凶神惡煞,這幾年來,村里上下沒有一個人敢惹,任由這馮二狗欺凌,他們難以想像,馮二狗會有一天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好半天,劉天福終於緩過神來,急道:“來,快……快將他送到徐郎中那裡去……快啊,都站著成死人了!”

    那幾個村民這才回過神來,見到馮二狗被打成這樣,心裡卻都是暢快無比,那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惡氣,聽到劉天福吩咐,雖然心中不甘願,但還是上前去,七手八腳地抬起馮二狗,往村里徐郎中家去。

    劉天福看了楚歡一眼,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半晌才苦笑道:“你啊你,太年輕氣盛,這下子闖了大禍……!”搖頭嘆氣,也急匆匆回了去。

    楚歡這才轉身,見到素娘臉色有些蒼白,衣衫不整,想到素娘方才被馮二狗欺辱,心中憐惜,他方才臉上滿是冰冷之色,此時已經和緩下來,柔聲道: “素娘姐,你……你還好吧?”

    素娘看著楚歡面龐,嘆了口氣,低頭瞧見衣裳不整,急忙收拾,收拾好衣裳,又用手將頭髮整理了一番,重新用木釵子插好,也不說話,過去默默地將衣服洗好,便要端起木盆,楚歡卻已經搶上前去端起來,素娘不說話,轉身便往村里走去,邊走邊放下了衣袖。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家門前,素娘忽然停住步子,轉身接過了木盆,低聲道:“這事兒暫不要對娘說……!”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端著木盆過去晾衣服。

    楚歡本想再去砍些柴禾回來,但想到剛剛打了馮二狗,也不知道待會兒是不是還會有人找上門來,便先將那兩擔柴禾拿回屋中灶台邊擺好,見到母親正在素娘房裡整理刺花繡鳥的絲錦,也不去打擾,出了門,就在屋外靠著牆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環抱雙臂,靠著牆壁,抬頭望瞭望天天上的日頭。

    劉家村村子不算大,楚歡打斷馮二狗右腿的事情,對於這小小的村子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情,沒過多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

    馮二狗乃是劉家村一惡瘤,整個劉家村上下,還真沒有一個人沒被他欺負過,聽說楚歡打折了馮二狗的右腿,當真是大快人心歡天喜地,只是忌憚馮二狗的勢力,卻不敢明面表現出來,但是許多人心中都是歡喜不已。

    只是有一些人很快又為楚歡擔心起來。

    村里也已經知道,楚家失蹤八年的楚二郎忽然間回來,一個個心中驚奇,楚歡的父兄在村子裡都是與人為善的老好人,所以村子裡的人們開始為楚歡擔心,都知道馮二狗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更有些年輕的小子知道楚歡的壯舉之後,心中立時升起敬慕之心,專門過來看看這個英雄人物,只是心中害怕馮二狗回頭報復,不敢走近,都是遠遠地望著楚歡,甚至有人在遠處豎起大拇指來。

    楚歡靠著牆,素娘晾完衣服回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楚歡一眼,終是什麼話也沒說,進了屋去。

    楚歡在屋前坐了一陣子,忽地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睜開眼睛來,以為是馮家的爪牙找上門來,向前看去,卻是那個死了兄長的胡小栓。

    楚歡皺起眉頭,不知道胡小栓此時過來所為何事。

    卻見胡小栓到得楚家門前一棵大樹下,停了步子,瞧見靠著牆壁坐下的楚歡,立時快步過來,距離楚歡尚有三四步遠,猛地跪倒在地,連叩了五六個響頭,楚歡吃驚間,胡小栓已經抬頭道:“楚二哥,你幫我大哥報了仇,我胡小栓日後給你做牛做馬報答你!”

    楚歡一怔,隨即起身過去拉起胡小栓,道:“沒這事。快回去!”

    胡小栓流著眼淚道:“我想為大哥報仇,沒那本事,楚二哥今天打折了那畜生的腿,那就是我胡家的恩人,小栓日後只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楚歡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大哥喪事要緊,趕緊回去,要是有什麼地方用得上楚二哥,儘管來找我!”

    胡小栓聲音哽咽,點點頭“嗯”了一聲。

    便在此時,就聽一個聲音冷冷道:“你就是楚二郎?”

    這聲音來的突兀,楚歡抬頭望過去,只見從大樹邊緩緩走來一人,一步一步過來,這人一身黑色勁裝,身材魁梧,十分粗壯。

    楚歡嘴角泛起冷笑。

    此人他倒還真的見過,正是馮二狗手下那名粗壯的勁裝人,之前胡小栓在馮二狗門前叫鬧,馮二狗出門之後,帶著兩個人,一個是狗頭軍師趙保,另一人便是眼前這人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5 PM

第二十九章 大快人心


    楚歡也不理會那人,向胡小栓笑了笑,道:“你先回去!”

    胡小栓握著拳頭,瞪著那勁裝人,道:“楚二哥,我……我幫你!”他年紀不大,身體也單薄,與那勁裝人相比起來,只看身形就立分高下,但是他只以為楚歡也不會是這人的敵手,所以要留下來幫著楚歡,兩人一同對付勁裝人。

    勁裝人雙拳緊握,距離楚歡尚有七八步遠,這才停下來,楚歡此時看清楚此人的長相,一臉橫肉,目露凶光,一看就知道是過來找麻煩。

    勁裝人盯著楚歡,粗聲問道:“人是你打的?”

    楚歡淡淡一笑,點頭笑道:“是我打的。怎麼,他讓你過來報復?”

    “你小子還真是夠狂啊!”勁裝人看著楚歡,冷笑道:“你知道馮老爺是誰的人?敢對他動手?老子剛剛打聽出來,你小子昨天晚上才回來,怎麼,你是想一回來就躺下?”

    楚歡四下里看了看,微笑問道:“是不是只有你一個?”

    勁裝人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楚歡這是赤裸裸地小瞧他啊,一時間怒氣上湧,抬起一隻拳頭,冷笑道:“就這一隻拳頭收拾你,便已經足夠!”

    屋裡楚李氏和素娘聽到外面動靜,都出了門來,這勁裝人一直是跟在馮二狗身邊,村里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來歷,但是卻知道這人是個十分凶悍的打手,見到此人找上門來,不明緣由的楚李氏頓時驚懼萬分。

    素娘自然也認得此人,知道此人很能打,只以為楚歡不是敵手,大聲道:“是我讓他動手的,你要找就找我好了!”上前去,竟是攔在了楚歡的身前。

    勁裝人揮手道:“你給老子滾開,老子不打女人!”

    素娘還要說話,楚歡卻已經道:“素娘姐,你帶娘回屋去!”

    素娘轉過頭來,蹙眉道:“你回去,我來和他說!”楚歡卻是拉住素娘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淡淡道:“帶娘回去!”他聲音淡定,卻帶著一股子不可違抗的威勢。

    素娘咬著嘴唇,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楚歡也沒有聽清,只見素娘一扭身,過去扶著楚李氏往屋裡去,楚李氏心驚膽戰,急忙詢問緣故,素娘一邊安慰,一邊將她帶回了屋中。

    胡小栓看了楚歡一眼,輕聲道:“楚二哥,咱們一起打死這王八蛋……!”還沒等楚歡說話,胡小栓就已經怪叫一聲,像一頭小牛犢子般衝了過去。

    勁裝人見胡小栓衝過來,臉上顯出不屑的笑意,眼見胡小栓衝到,抬起一隻腳,已經向胡小栓踢過來,胡小栓“哎喲”慘叫一聲,被踢中小腹,劇痛之下,這小子倒還真有一股虎勁,拼了命抱住了勁裝人的腿,忍著痛大聲叫道:“楚……楚二哥,我……我抱住他腿……你……你來打他……!”

    楚歡眉頭皺起,雙手握拳,臉上那股淡淡的笑意已經消散,卻沒有立刻衝過去,而是上下打量了勁裝人一番。

    勁裝人卻已經伸出一隻手,掐住了脖子,將胡小栓提起來,胡小栓小腹被踢了一腳,本就十分疼痛,渾身沒有力氣,他抱住勁裝人的腿,也是憑著一股怒氣,此時被掐住脖子,疼痛無比,更沒了氣力,抱著勁裝人大腿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鬆開,而勁裝人將小個子的胡小栓臨空提起,罵道:“就憑你一個小雜種,也配和老子鬥?”手一甩,已是將胡小栓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時間也爬不起來。

    不遠處一些村民看見,都是又驚又怒,但是卻又沒有一個人敢過來。

    這幾年村里上下真的是被馮二狗欺負怕了,對馮二狗有著極深的畏懼感,而這名勁裝人這兩年一直跟在馮二狗身邊,乃是馮二狗身邊的一條惡犬,誰也不敢惹。

    勁裝人甩開胡小栓,這才將目光重新放回到楚歡身上,冷冷道:“你現在跪下來,給老子叩兩個響頭,然後跟著老子去見馮老爺,要如何處置你,那就是馮老爺的事情了!”

    楚歡淡然道:“以前你們就是這樣欺負這裡的父老鄉親?”

    勁裝人拉下臉來,粗聲道:“你說什麼?你跪是不跪?”

    “你現在跪下來,對著那邊的村民叩二十個響頭,然後收拾東西滾出劉家村,我楚歡就放你一馬!”楚歡淡淡道:“否則今天你只怕是要爬回馮家了!”

    勁裝人雙目瞪大,有些不敢相信楚歡說的話,他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竟是如此的膽大包天。

    他豎起大拇指,大笑道:“好,小子,你有種,爺爺今天就來會會你,看你有幾分本事!”說完,竟是將自己的衣裳緩緩解開,敞開了胸膛。

    只見在勁裝人的胸口,竟然紋著豹頭,血口張開,利齒如刀,很是猙獰。

    看到勁裝人胸口的豹頭紋身,楚歡淡然一笑。

    勁裝人打開衣裳露出豹頭,本就是想給楚歡幾分震懾,但是自己的這個行為顯然沒有達到預想中的效果,這讓他更是惱怒,厲喝一聲,粗壯的身子已經撲過來,那鐵一般的大拳頭已經衝著楚歡狠狠打過來。

    他這一拳還真是勁道威猛,帶著呼呼勁風,頗有幾分實力。

    卻見楚歡後退一步,右腿猛地抬起,速度極快,照著那勁裝人出拳的右手腕子飛踢一腳,“喀嚓”一聲響,腳尖正中勁裝人的手腕子。

    楚歡的腳上力量極強,這一腳踢中勁裝人右手腕子,竟是在瞬間就踢斷了此人的腕骨,勁裝人“哎喲”叫了一聲,還沒等他緩過神來,楚歡又是照著他的小腿迎面骨踹了下去,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這勁裝人“啊”地一聲慘叫,腿骨折斷,無法支撐身體,身體便是一斜,歪倒在地上。

    不遠處的村民和剛才被打倒在地上的胡小栓看到這一幕,全都看的傻了,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合不攏嘴。

    楚歡從頭到尾,一隻手也沒用,只是連踢出兩腳,一腳踢斷勁裝人腕骨,一腿踢斷他的小腿骨,動作乾脆利落,瀟灑無比。

    這胸口紋著豹頭的大漢往日里一直都是村民害怕的煞神,而且他剛才那副模樣,看上去也似乎有些能耐,但是在楚歡的腿下,竟然連一個回合也走不了就被打趴下。

    胡小栓掙扎著爬起來,捂著小腹,看著在地上呻吟的大漢,上前去照準大漢的臉就是一腳踹過去,罵道:“神氣啊?現在怎麼不神氣了?半年前你將我大哥打的十幾天沒有起來,今天也嚐到了這個滋味吧?”他越說越氣,又是對著那大漢的臉部踹了幾腳,充滿怨怒的幾腳自然是頗有些力道,竟是將此人的門牙踢落了兩顆。

    大漢只覺得自己的手和腳都是鑽心劇痛,又被踢落門牙,心中又是驚恐又是憤怒,直到此時,兀自惡狠狠地道:“好……好小子,你……你他媽的有……有種……你可知道……知道我是什麼人?你……你會後悔的……!”

    楚歡走上前去,蹲在大漢身邊,伸手抓住大漢的頭髮,將他的頭拎起,淡淡道:“不管你是什麼人,回去跟你背後的人說一聲,要想再來鬧事,派幾個能打的,像你這樣的,再來十個也沒用!”放了他頭髮,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大漢,道:“我剛才說過,你不叩頭,只能爬回馮家……現在就從我的眼前爬回去……!”

    大漢急火攻心,直到此時此刻,兀自覺得自己背後勢力雄厚,掙扎著要爬起來,他也有幾分硬氣,竟是強忍著劇痛站了起來,但是卻不敢再和楚歡打,臉色鐵青,凶狠道:“你等著……!”看了胡小栓一眼,道:“你們等著……回頭看看……看看你們怎地哭爹喊娘向爺爺我求……求饒……!”

    楚歡此時已經轉過身來,背對著勁裝大漢,聽到這句話,以左腳為軸心,身子猛地一轉,右腿高高飛起,掃在了大漢的臉上,那大漢又是一聲慘叫,那粗壯的身體竟然被踢飛出去,然後落在地上,大聲呻吟,遠處的村民見到,一個個喜形於色,都是心中暢快。

    勁裝大漢心知自己今日是撞上了閻王,萬萬不是這個年輕人的對手,哪敢再嘴硬,只覺得身上有幾處撕裂般疼痛,不敢再留下來,更不敢再爬起來,硬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掙扎著爬出了一小段路,抓過路邊一根木棍,膽戰心驚回頭看了一眼,見到楚歡依然站在那土坯房的正門前並沒有追過來,這才掙扎著起身,杵著那根木棍,忍著劇痛,一瘸一拐而去。

    等那人一走,圍觀的十幾名鄉親已經忍不住紛紛上前來,一個個欣喜萬分地叫道:“楚二郎,你這是替大夥兒出了口惡氣!”

    “楚二哥,你真是厲害。那傢伙平日里凶神惡煞一般,遇見你,那就是耗子見了貓!”

    “胡說些什麼。那傢伙是耗子,楚二哥可不是貓,楚二哥是老虎。”

    每個人都是心情舒暢,在旁邊連連誇贊楚歡,此時的楚歡,自然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每個人看楚歡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

    便在此時,卻見到素娘拎著一隻灰色的包裹出來,神情有些黯然走到楚歡身邊,沉默了一下,才將包裹遞給楚歡。

    楚歡接過包裹,一時間不明白素娘的意思。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6 PM

第三十章 人不受欺


    素娘看著楚歡,終於道:“你快離開村子……!”那雙秀氣的眼眸子裡顯出黯然之色:“你今天打傷了他們兩個人,馮二狗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你還是先離開,否則……否則他們會打死你的!”

    素娘此言一出,本來充滿喜氣的村民們頓時都黯然下來,方才見到勁裝大漢被打倒,村民們只知道歡喜,此時卻忽然醒悟過來,楚歡今日兩次出手,都是痛下狠手,連續打傷了馮二狗和勁裝大漢,這已是闖下了天大的禍事。

    楚歡不清楚,這些村民可是清楚,馮二狗當初強買田地,可是帶回來一大群的潑皮無賴,當時村民們還集合起來,與那幫潑皮無賴大打一場,最後不少村民受傷,硬是被那群潑皮無賴打怕。

    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有大批的潑皮無賴找上門來,楚歡雖然能打,但是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憑楚歡一人之力,如何能是馮二狗身後那幫人的敵手。

    當下便有人勸道:“楚二哥,你還是先出去避避風頭吧!”

    “是啊。二郎,馮二狗那幫人不是好東西,瑕疵必報,我看你還是先出去躲一陣子。”

    “只怕他們已經派人去找幫手了。他們人多勢眾……!”

    大家七嘴八舌,都勸說楚歡趕緊離開。

    素娘道:“你先出去躲一陣,家裡有我照應,不會有事!”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已經叫道:“二郎在哪裡?楚二郎,你真是糊塗啊!”聲音之中,一人匆匆過來,卻又是劉家村的保長劉天福。

    見到劉天福過來,大夥兒都散開,讓出一條路。

    劉天福今天可是一頭亂麻,本來一直在處理胡大栓的喪事,可是胡小栓先是去馮家鬧事,隨後楚歡又在河邊打折了馮二狗的腿,兩樁事情已經讓他感覺到大麻煩快要來到。

    他在那頭將馮二狗送到徐郎中家中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讓人將馮二狗送回家,剛剛處理完,就有人跑過去告訴他,楚家二郎又將馮二狗身邊的走狗打廢,他得到消息,一路小跑過來,那心中是焦急不已,卻也暗暗怪責楚歡一回到村里就惹出如此麻煩。

    楚歡見到劉天福,卻是微微一笑。

    劉天福沉著臉,訓斥道:“你還笑得出來。”見到楚歡手裡拿著包裹,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你先離開村子,出去避避風頭。你嫂子和你娘就交給我,不用擔心。”瞥見胡小栓就在一旁,皺眉道:“剛才是不是也有你?”

    胡小栓硬著脖子道:“我不怕,我沒有楚二哥的本事,要不早就打死馮二狗那畜生!”

    “住口!”劉天福怒道:“你打不死他,他到時還會打死你!”想了想,道:“你也不能留下,要出去躲一躲。”向楚歡道: “二郎,你現在就帶小栓離開,走的越遠越好,暫時不要回來。馮二狗那頭,我回頭再說說……!”

    楚歡卻已經搖頭笑道:“劉叔,我既然敢惹事,就不會怕事。我娘和素娘姐都在這裡,我不會走!”

    “你這倔小子,怎麼就不聽話呢?”劉天福皺眉道:“打了馮二狗,你就覺得自己很厲害?等到他叫來人,你想走也走不了!”

    胡小栓在旁道:“劉叔,我也不走。我大哥還沒有安葬,我絕不會這時候走!”

    劉天福急的直跺腳,抬手在胡小栓的腦袋上打了一巴掌,罵道:“你們胡家就剩你這一個小子,你留下來,是想讓你們胡家斷子絕孫啊?”

    此時村里人都得到消息,紛紛過來,沒過多久,楚家門前人滿為患,黑壓壓一片。

    劉家村不大,發生這樣石破天驚的大事,自然是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劉家村不知道此事的人已經很少。

    楚李氏在屋裡看見自家門外聚了一大群人,也是奇怪,出了來,見到楚歡手中拿著包袱,又聽人說讓楚歡出去躲一躲,老人家自然不笨,聽鄉親們的話風,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顫巍巍從後面過來,一把拉住楚歡的手,老淚縱橫:“二郎,打的好,為鄉親們出了口惡氣。兒啊,聽你劉叔的話,趕緊帶著小栓離開……娘死前能看到你,知道你還活著,便再無牽掛了……!”

    楚歡將包裹遞給素娘,素娘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楚歡這才抬手為母親擦去淚水,抱著母親佝僂的身軀,柔聲道:“娘,你放心,兒子既然回來,就會好好照顧你,絕不會離你而去。”抬起頭​​,看著劉天福,正色道:“劉叔,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咱們憑什麼就要被區區一個地痞無賴欺負?村里的事兒,二郎都已經知道,鄉親們累死累活,到頭來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他馮二狗一個無恥之徒,反倒要在村子裡作威作福……他憑什麼?咱們流血流汗,憑什麼要供養這樣一個地痞流氓?”他神情淡然,緩緩道:“事情是我惹下的,所有的事情我楚二郎來擔!”

    劉天福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從人群中忽地走出一個粗壯的漢子,大聲道:“二郎,你給鄉親們出了氣,我石頭也不是孬種,馮二狗要是找了人來,我幫你!”

    他一出聲,身後一個婦人急忙扯了他衣裳,他卻是揮手掙開,粗聲道:“男人的事,女人少插手。二郎說的沒錯,咱們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連家裡的口糧都不夠,這樣下去,還要不要活?”

    旁邊立時又響起不少聲音:“不錯,和他們拼了!”

    “馮二狗那壞胚子,這兩年將咱們是害苦了,這樣下去,咱們不餓死,也要被他禍害死!”

    “媽的,拼了!”

    “楚二哥,你放心,他要是真的帶人來,我們幫著你。咱們村里也有幾十號壯勞力,還當真怕了那些王八蛋!”

    “當官的不管咱們,地痞無賴欺負咱們,咱們還真要一直忍下去?咱們自己不拼,​​那還有誰幫咱們?”

    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激動,積壓在大夥兒心中多年的怒火在這一刻都爆發出來,男人們一個個握起了拳頭,聲音也越來越大。

    劉天福皺起眉頭,很快慢慢舒展開來,抬起手,高聲道:“都靜下來!”

    他是這個村的保長,威望甚高,一出聲,大家頓時都靜下來,很快就變得鴉雀無聲。

    劉天福沉吟一番,終於道:“這麼著,萬事以和為貴。我先去馮家說一說,若是能夠和平解決此事,那就不要動粗。”

    “若是馮二狗不肯和解呢?”粗壯的憨實漢子石頭問道。

    劉天福道:“若是他馮二狗實在逼人太甚,我再回頭和大夥兒商議怎麼辦。”看向楚歡,道:“二郎,你先留在家中,哪裡也不要去,更不要再惹事。”

    楚歡神色依然一片淡定,微笑道:“劉叔你放心,別人不欺我,我也不會欺負別人。只是若真有不開眼的欺負到咱們頭上來,咱們也不會任由別人騎在咱們頭上拉屎!”

    ……

    ……

    馮家大宅。

    馮二狗終究只是一個靠欺壓村民爬起來的無賴,比不得真正的豪賈巨商,更比不得真正的達官貴人,雖然靠這兩年榨取的錢財建了一棟宅子,但也只是比起村中其他百姓的民宅要豪富一些,沒有三進三出的大庭院,沒有九轉迴廊,更不存在假山小池後花園子,只是一棟偏大的青磚白瓦房子,前面一個稍大一些的院子,屋後則是一個小庭院,那兩條黑乎乎的大狼狗此時就被拴在前院之中。

    馮二狗平素欺男霸女,而且時常逛窯子,雖然年過三十,卻尚未娶妻,這棟宅子裡並沒有住幾個人,除了馮二狗、趙保和勁裝大漢之外,便只有一個廚子和一個家僕。

    此時馮二狗正躺在榻上,已經從昏迷休克中清醒過來,雖然已經在徐郎中那里處理了一下傷勢,腿上更是敷了藥打了石膏,但是全身的疼痛卻沒有絲毫的減弱,口中兀自痛苦的呻吟著。

    趙保此時就坐在床邊,他本是一個賬房,後來被馮二狗請了來,就是為了幫著馮二狗算計村民,成了馮二狗的心腹狗腿子。

    今日馮二狗被打成這個樣子,趙保也是心驚膽戰,想不到村子裡陡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厲害的猛人。

    從門外傳來腳步聲,趙保急忙起身,房門被推開,就見到勁裝大漢一瘸一拐滿臉痛苦之色地走了進來,趙保吃了一驚,急忙上去扶住勁裝大漢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吃驚道:“陸豹,你……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馮二狗聽到動靜,也是掙扎著坐起來,見到勁裝大漢陸豹的樣子,亦是吃驚不小,問道:“是……是那小子將你……將你打成這個樣子? ”此時心驚肉跳,驚恐不已。

    陸豹是上邊專門給他配備之人,就是幫著他穩住劉家村,在他眼中,陸豹可是一個很能打的角色,對付普通村民,一個對兩三個絕無問題。

    他本想讓陸豹去將楚歡抓過來,狠狠地折磨一番,實在想不到楚歡沒有回來,陸豹卻是帶了一身傷跑回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7 PM

第三十一章 假慈悲後真毒性


    陸豹臉上依然帶著幾分痛苦之色,但是眼眸子裡卻滿是凶光,粗聲道:“那小子太……太紮手。咱們得派人去找薛老大……不廢了那小子的兩條腿兩條胳膊,這事兒……這事兒便不能善罷甘休!”

    馮二狗見狀,知道是碰上了真正地硬手,叫道:“來人……快他媽來人……!”

    宅子裡唯一的家僕急匆匆進來,誠惶誠恐道:“老……老爺!”

    馮二狗道:“你去城裡,找到薛大爺,讓薛大爺……讓薛大爺快帶人過來……!”說完,呼吸便急促起來。

    他被楚歡踹了心窩子一下,那一腳凶狠無比,便是到現在,馮二狗也還沒有緩過氣來,只要說幾句話,就感覺心臟痛得厲害,呼吸困難。

    家僕急忙答應,轉身便要去,趙保忽然道:“慢著!”轉過身來,向馮二狗低聲道:“老爺,這事兒是不是換個法子!”

    馮二狗一怔,隨即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這小子不簡單啊!”趙保坐下去,緩緩道:“陸豹的身手,老爺你是清楚的,尋常人五六個難是敵手,可是這小子卻能傷了陸豹,可見他的身手實在了得!”

    其實陸豹真要打起來,無非能打兩三個而已,他說五六個,那是翻了一倍,故意給陸豹臉上貼金,而陸豹聽他這樣一說,雖然身上疼痛,可是心裡卻也舒坦,道:“不錯,這小子不是一般人。想我陸豹乃是薛大哥手下的八大金剛之一,一般人近不了我的身。這小子一定練了絕高的武功,我懷疑他已經是當世頂尖高手,非同小可……!”他門牙被踢落兩顆,說話之時直漏風。

    他故意將楚歡吹噓成絕頂高手,那也是為自己的失敗找回顏面。

    趙保點頭道:“陸豹說的不錯。那小子太過棘手。薛大哥事務繁忙,這等小事,他自己是絕不會過來……派了其他人來,咱們人多勢眾,固然可大佔上風,可是……!”說到這裡,卻停住不言。

    馮二狗急道:“可是什麼?你快說!”

    趙保咳嗽一聲,才道:“可是在下擔心那小子憑著厲害的身手,能夠逃脫出去。趙保也說了,那小子很可能是絕頂高手,如果真的被他逃脫……!”說到此處,他臉上顯出詭異之色,看著馮二狗的眼睛,只是很怪異地一笑。

    這一笑,卻是讓馮二狗渾身一冷,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今天可是見識過楚歡的凶狠,更是見識過楚歡的膽大包天,如果真的叫來人,卻被楚歡跑脫,那麼以楚歡的性格,馮二狗和陸豹這些人日後的日子恐怕就非常不好過了,那時候必然會每日里提心吊膽,擔心楚歡回來報復,以楚歡的性情來看,他若是報復,到時候可就不是斷手斷腳的問題了。

    馮二狗渾身發涼,半晌才道:“趙保,那你可有法子真正解決了這小子?”說到此處,馮二狗的眼中已經顯出兇戾之色。

    趙保微一沉吟,才壓低聲音道:“在下倒有一個法子,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此事,而且絕不留後患!”嘿嘿一笑,道:“若是這個法子得成,那麼不但可以剷除大患,還能夠讓老爺抱得美人歸!”

    “快說!”馮二狗激動道。

    趙保起身來,湊到馮二狗耳邊,低語一番,馮二狗皺起眉頭,問道:“這……這能成嗎?若是那小子不上當,又當如何?”

    “這就看老爺能不能說得動她了!”趙保輕撫頜下山羊鬍鬚:“只要老爺按照在下所言去做,在下覺得能有七成把握可以成功!”

    馮二狗眼珠子轉了轉,道:“好,就這麼辦!”

    正在此時,院子外傳來敲門之聲,馮二狗等人立時緊張起來,他們此時對楚歡已經存有極大的恐懼之心,還真是擔心楚歡找上門來。

    院裡的兩條大狼狗已經大聲吠起來。

    很快,外面傳來劉天福的聲音,聽到劉天福的喚門聲,馮二狗兀自有些緊張,讓趙保出去看看動靜,趙保躡手躡腳過去,透過大門門縫,瞅見外面只有劉天福一人,這才鬆了口氣,打開門來,劉天福已經微躬著身子,還沒說話,趙保已經瞇著本就極小的眼睛問道:“劉保長登門,不知有何貴干呢?”

    劉天福尷尬笑道:“我是過來瞧瞧馮老爺的傷勢!”

    趙保眼珠子轉了轉,忽地一笑,道:“進來吧!”等劉天福進到院子裡,這才關上門,然後領著劉天福進了屋內。

    馮二狗一見劉天福,心中便是怒火中燒,他害怕楚歡,可不害怕劉天福,便要將滿腔怒火罵在劉天福的身上,只是剛剛張口正準備喝罵,就瞧見趙保在劉天福身後連連使眼色,馮二狗瞧見趙保擠眉弄眼,頓時明白過來,竭力壓住心頭怒火,呻吟兩聲,卻不說話。

    劉天福過去,微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問道:“馮老爺,你……​​你傷勢如何?”

    馮二狗心中滿是怒火,心中罵道:“老子傷勢如何,難道你看不清楚?”面上卻一副痛苦之色,“哎喲”叫了兩聲,才道:“劉……劉保長,楚家……楚家二郎下手真是不輕啊……我這條腿……我這條腿已經廢了……!”

    劉天福陪著小心道:“馮老爺,回頭我再讓人往城裡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良醫聖手能夠醫治,若是青柳城沒有,咱們便去雲山府城尋找郎中,總要找到好郎中治好你的腿!”

    馮二狗心中是咬牙切齒,暗想:“老子這條腿骨頭都被砸碎,哪裡還能夠治好。楚家小子要了老子一條腿,老子卻會要他一條命!”但是這話他自然不會說出來,只是帶著一絲痛苦之聲哼哼道:“劉保長,你……你回去告訴……告訴楚二郎,日後我馮家和他楚家井水……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大家相安無事,你……你回去勸勸他,不要……不要欺人太甚!”

    劉天福一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問道:“馮……馮老爺,你是說……你是說這事兒就這樣……就這樣算了……!”

    他心中大覺古怪。

    馮二狗是個瑕疵必報的潑皮無賴,今日吃了這樣大的虧,被打斷了一條腿,難道他真的就甘心就此作罷?

    馮二狗依然半真半假一副痛苦之色,道:“只要……只要他不再挑事兒,這事……這事暫且就按下。但是……但是他若還要鬧事,還要胡來,那……那可別怪我不客氣……劉保長,你當知道,城裡薛大老爺是……是我的干爹,楚家小子若真是不知進退,要得寸進尺……那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劉天福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是他今日上馮家來,本就是為了替楚歡說清,如今自己尚未說情,馮二狗卻先說出這樣一番話,聽馮二狗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對楚歡十分忌憚,而且更像是承諾,如果楚歡不再找他麻煩,他也不會再去為難楚歡。

    這是劉天福求之不得的事兒,比他預想中的結果還要好,頓時顯出喜色來,道:“馮老爺大人大量,我回頭就去和楚家小子說,讓他不要再胡作非為。”拍著胸口保證道:“我劉天福把話撂這兒,他要是再來和馮老爺為難,我第一個便將他趕出劉家村……!”

    馮二狗又開始哼哼起來,卻丟了一個眼色給趙保,趙保哪能不明白,上前去,輕聲道:“劉保長,馮老爺傷勢未癒,還要多歇息,你就先請回吧。”頓了頓,色厲內荏道:“但是馮老爺的話你可要帶到,楚家小子日後還是老實一點。我家老爺與人為善,氣量大極,這次就饒他一遭,可是他要是不識時務,嘿嘿……劉保長,你算未見過薛大老爺,但是總該聽說過他的本事……!”

    劉天福忙道:“幾位放心,話兒我一定帶到,也一定會好好勸說楚二郎!”

    當下趙保又將劉天福送出了門,雖然馮二狗信誓旦旦聲稱此事就此作罷,但是劉天福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狗改不了吃屎,他並不相信馮二狗真的如此大度。

    只是又想,難道這次楚歡出手,真的是將馮二狗打怕了,所以馮二狗心中忌憚楚歡,不敢將這事兒繼續鬧下去?

    這也未必沒有可能。

    馮二狗這個地痞,一直以來仗勢欺人,欺負的都是窮苦百姓,如今遇上一個狠角色將他反制一頓,所以心中便起了怯意,不敢再與楚歡糾纏,這自然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劉天福出了馮家院子,一路上思索著,想要猜測馮二狗的真實意圖,一步一步而去。

    這邊趙保回到屋子裡,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意,走到馮二狗身邊低聲道:“老爺,我還擔心楚家小子事後想想,會悄無聲息地逃走。這劉天福上門,真是恰到好處,咱們用劉天福先穩住楚家小子,只要他不走,嘿嘿……!”眼眸子裡泛起詭異陰鷙之色。

    馮二狗咬牙切齒,冷笑道:“這一次……這一次要是整不死那臭小子,咱們……咱們也就沒臉在這村子裡待下去了……!”握起拳頭,恨恨道:“楚歡,你等著,你這條命老子要了,葉素娘……老子也要騎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8 PM

第三十二章 一桶水


    楚家門前的人都已經散去,劉天福回到楚家,叫過楚歡,將馮家那頭的意思說了一遍,見楚歡神情淡定,頗有幾分憂心地道:“馮二狗那邊雖然是這樣說,但是葫蘆裡賣什麼藥,咱們一時還不清楚。不管如何,他現在有傷在身,恐怕很長一段時日都無法作惡,你也不要再在村里惹是非,只不過平日裡還要留點神。馮二狗一肚子壞水,還是要提防他才是!”

    楚歡謝過,劉天福又叮囑了幾句,畢竟胡家那頭的喪事還沒有辦完,又急匆匆地往那邊去。

    這一日倒也是相安無事,到了晚飯時分,兩碟子青菜,量不多,外有三碗稀粥,便是楚家的晚餐,只是素娘另外又為楚李氏單獨烙了一張餅,吃飯之時,老人卻將這餅分成兩半,要分給楚歡和素娘一人一半,兩人俱都不要,最後還是楚李氏做主,一張餅分成了三份,一家三口這才用了晚飯。

    馮二狗的陰影還籠罩在楚李氏和素娘的心頭,楚歡雖然淡定自若,但是兩個親人心裡卻是一直提心吊膽,家裡的氣氛也是頗有些僵硬。

    用過晚飯,素娘伺候楚李氏睡下,這才在鐵鍋裡放了水,燒起熱水來,而楚歡則是坐在板床上,靠著牆壁,雙臂環於胸前,若有所思。

    他倒不是在擔心馮二狗一夥人,只是回來之後,已經體會到家裡的寒苦,那是尋思著如何趕快找個事兒乾,也好貼補家用,不讓家人過得太過貧苦。

    他雖然身負不少本事,但是這些本事在這個小村子里當然施展不開來,雖說家裡還有兩畝薄田,可是如今已經殘秋入冬,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種地,靠在牆壁間想著點子,思來想去,覺得若是想要找份好差事,還是要往縣城裡走一趟,看看有沒有好機會。

    他自己有的是力氣,縣城裡頭自然不缺商號、當舖、油坊、酒肆、茶樓、車馬行這些地兒,總也有用人之處,想著等這邊的事情穩定下來之後,先去城裡的那些鋪子轉一轉,若是能有鋪子用人,自己先過去乾著,就算一開始掙不了多少銀子,但是能夠保住自己吃喝也成,總不能一個大老爺們在屋裡吃女人的。

    楚家此時的收益主要就是靠素娘那一雙手,刺花繡鳥那是細緻活兒,每天都要佔去她極多的時間,而且她還要操持家務,洗衣做飯打掃屋子都是她來做,睡的很晚,起的又早,極是辛苦。

    楚歡心中想著如何去尋門路養家,靠在牆壁若有所思,時不時地微皺一下眉頭,而素娘坐在灶台邊的小木凳上,灶裡的火光照在她的臉上,粉頰帶紅,面若桃花,十分的俊俏,俊俏之中又帶著幾分天然的嫵媚風情。

    素娘見楚歡不說話,偶爾去瞥他一眼,見到楚歡時常皺眉,還以為楚歡現在是靜下心來,對馮二狗的事情感到了後怕,忍不住道:“現在知道怕了?誰讓你下那麼重的死手,馮二狗那種小人,哪裡能夠得罪的太深……!”

    楚歡一聽,先是一怔,隨即明白素娘是誤會了,呵呵一笑,道:“素娘姐,你是以為我害怕馮二狗帶人來報復?”

    素娘也不看他,只道:“好勇鬥狠的人多的是,也沒見幾個有出息的,有出息的還不是那些沉得住氣的人!”

    她一個鄉村寡婦,倒也說不出太大的道理,只是知道大人物絕不會意氣用事而已。

    楚歡微微一笑,依然靠著有些發涼的牆壁,笑道:“該當好勇鬥狠的時候,總還是要出手的。若是換做你,見到我被人欺負,你不幫我嗎? ”

    “不幫!”素娘立​​刻道,不過說話時明顯底氣不足,是脫口而出而已。

    其實她心中十分的矛盾,她對馮二狗固然十分的惱恨,但是憑心而論,她終究只是一個柔弱女子,雖然在村里看起來性子頗有些潑辣,但內心卻還是十分柔弱,對馮二狗那樣頗有後台的地痞流氓也是懷有害怕之心。

    楚歡今日為了她,出手打了馮二狗和陸豹,這讓素娘心裡有些感動之餘,卻又有些埋怨楚歡出手太重,與馮二狗結下了大仇,日後將是禍患無窮。

    感激與埋怨這兩種心思同時在她心頭交纏,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歡出手到底是對是錯,實際上直到現在,她的心兒還在煩惱不已。

    “反正我不會眼睜睜看你被人欺負!”楚歡聲音柔和,臉上帶著一抹微笑:“素娘姐,你不要擔心,出了什麼事兒,都有我在前面頂著,我不會讓你和娘有任何麻煩。”

    素娘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聽到鐵鍋裡沸水嘩嘩響,急忙過去,拿了木瓢,將鍋裡的熱水都舀進了木桶裡。

    她倒是擔心多費柴火,所以燒的熱水不多,只有小半桶,又往桶裡加了一些涼水,伸手探了探,溫度剛剛好,正要提起來,楚歡卻是利索過來,搶著要幫她:“素娘姐,我來幫你拎過去!”

    素娘已經拎起來,楚歡搶著要接過,他伸手握住桶手,正好與素娘的手兒碰上,素娘頓時就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急忙撒手,身體往後退了一步。

    楚歡一怔,素娘粉頰卻已經有些泛紅,瞪了他一眼,卻又搶過木桶,低聲道:“誰要你管,撒手!”

    楚歡有些尷尬,撒開了手,素娘沒好氣地道:“少管我的事!”拎著木桶,扭著細腰往屋裡去,楚歡無奈笑笑,見到素娘進門後,便將房門關的嚴嚴實實。

    他卻不知,素娘今日被馮二狗糾纏,甚至抱著壓在河邊草叢裡,這對素娘來說十分的恥辱,燒了熱水,那是要好好洗個澡,楚歡不知女人心思,這洗澡水他要去接,素娘心中就感覺古怪,所以語氣有些生硬。

    秋夜幽靜,楚歡回到木床躺下,很快就聽到屋里水聲嘩嘩響起來,楚歡這時候明白過來,素娘這是在屋裡洗澡,不知為何,楚歡聽到這嘩嘩水聲,臉上有些發熱,亦感覺心跳的有些厲害,自知素娘是自己的寡嫂,不能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不過他畢竟是個氣血方剛的男子,明知旁邊是個女人在洗澡,若是依然十分淡定,那反倒有些古怪了。

    素娘顯然在屋裡也是有些小心,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那水聲時有時無,楚歡將被子蒙了頭,不去想水聲,又想起如何去找份差事做。

    也不知過了多久,素娘的房門才悄悄打開一條縫隙,隨後慢慢拉大,素娘微微探出頭來,見到楚歡腦袋蒙在被子裡,似乎已經睡著,這才躡手躡腳拎著木桶出來,那木桶裡是用過的洗澡水,她此時下身穿一條暗白色的長褲,上身穿青色的小褂,外面披了秋襖,洗過澡後的俏寡婦就像熟透的蜜.桃一般,身材勻稱,細腰圓臀,酥胸飽滿將那青色小褂高高撐起,破衣欲裂,只以為楚歡已經睡著,這才做賊似地悄悄打開門,將洗澡水倒了出去,然後關上門,又躡手躡腳將木桶放在灶台邊,又一溜煙跑回自己的房中,緊緊關上了門。

    楚歡一雙眼睛在被子縫隙中卻是看到了素娘躡手躡腳的樣子,他倒不是為了佔便宜,只是覺得素娘躡手躡腳模樣十分的滑稽,頗有些哭笑不得。

    ……

    ……

    楚歡心知馮二狗口中雖說不找自己麻煩,但是這事兒絕不可能就此罷休,知道馮二狗遲早還會找過來。

    楚歡心中倒是沒有半絲懼意,所謂不動如山,兵來將擋,心裡卻是想著等馮二狗先出手,若是馮二狗當真還要往老虎頭上撒尿,楚歡正好藉機會一勞永逸地幫著村子裡除去這顆毒瘤。

    他知道這等宵小之人,必然會有些宵小手段,他雖天不怕地不怕,卻也提防馮二狗那幫人會對自己的家人暗中使絆子,所以這兩日並不出門,只是在家中等著。

    比起耐心,天下間真要超出楚歡的人只怕並不多,該出手時,楚歡從不會有任何顧忌,但是該沉得住氣的時候,他也比任何人能忍。

    他知道,馮二狗的耐心絕不會比自己的強,不出意外,對方很快就會出手,自己所要做的,便是謹慎小心,耐心等待,只要抓到機會,便將對方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過了兩日,馮二狗那邊倒是沒有什麼動靜,胡大栓也已經在村里人的幫助下,在村西頭的一處墳地安葬下去。

    村里百姓感念楚歡為大傢伙兒出氣,也知道楚家目前的境況十分清苦,雖然村里幾乎沒有富裕的村民,但還是有一部分村民暗中往楚家送了東西,有的送了幾個雞蛋,有的送了一些青菜,雖然都只是最廉價的東西,但卻都是村里人的一份心,楚家推辭不下,也就收了。

    這日黃昏,一輛馬車忽然停在楚家大門前,這兩日村民們對楚家也是十分的留意,特別是石頭那些壯勞力,心裡記掛著楚家,擔心馮二狗的人來找麻煩,所以時常派人往這邊看看,一旦馮二狗真的帶人來,村裡的壯勞力便集中起來,與那幫地痞流氓拼上一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19 PM

第三十三章 李夫子


    楚家門前停下的馬車談不上華貴,普普通通的一輛馬車,車夫勒住馬,便即離開轅頭,過來掀開了車簾子,從車裡便即出來一位六十多歲的長者,拄著拐杖,國字臉,一對長出眉尖的雪白眉毛,下了車,便即向那車夫道:“小哥,你稍等片刻,老夫很快就好。”

    那車夫卻是恭敬道:“李夫子,我們家少爺吩咐小的聽你指揮,無論等多久,那都是要等的。”轉身過去,從車廂裡拿出一封包好的紙包和一隻小布袋子,笑道:“李夫子,這是你的東西,莫忘記拿了,小的給你拎著!”

    “有勞有勞!”李夫子忙道。

    馬車停在門前之時,已經驚動了屋裡的楚歡,出了門來,見到老者,覺得有一種陌生感,那李夫子瞧見楚歡,也是有些吃驚,上下打量幾番,皺起眉頭問道:“你……你是哪家後生?”

    楚歡腦中有著記憶,也是端詳一番,終於認出來,這李夫子不正是自己的舅爺嗎?也就是楚李氏的兄長,如今在青柳城做教書先生。

    他急忙上前,躬身行禮道:“舅爺!”

    李夫子又是吃了一驚,他方才瞧楚歡眉眼,還真是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根本沒有往楚歡身上想,畢竟楚歡失蹤八年,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此時楚歡這一聲“舅爺”,卻是讓李夫子吃驚之餘,瞬間想到楚歡,眼睛亮起來:“你……你是二郎?”

    楚歡恭敬道:“是二郎!”

    此時屋內素娘在屋裡也聽到動靜,透過窗戶看到了李夫子,又急忙去告知楚李氏,扶著楚李氏出來。

    李夫子看到楚李氏,物資不敢相信楚歡還活著,帶著疑惑看向楚李氏,又指了指楚歡,問道:“這……這真的是二郎?”

    楚李氏見到兄長過來,十分高興,急忙向楚歡道:“二郎,拜過舅爺沒有?”

    楚歡本已經向李夫子行過禮,聽母親這樣說,又在李夫子身前跪下,恭敬行禮,李夫子這時候再無懷疑,顫巍巍上前去,滿臉歡喜,伸手拉著楚歡,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是天不絕楚家……!”一時間情難自禁,老淚縱橫。

    自打楚大郎離開人世後,楚家只剩下兩個女人,李夫子心中時常牽掛,他只有楚李氏一個妹妹,嫁到楚家,楚家男丁斷絕,他心中亦是時常感嘆妹子的命薄,只要有時間便會從城裡過來探視。

    他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但畢竟是教書先生,日子還過得去,憐惜妹子生活貧苦,所以也時常過來周濟一下。

    今日見到楚歡“死而復生”,那當真是歡喜萬分,自知楚家還存有男丁,妹子日後尚有人供養,心中最大的一塊石頭落地,握著楚歡的手,一時不肯鬆開,還是楚李氏和素娘上前扶著李夫子,李夫子這才平復激動心情,被攙扶著進了屋內坐下。

    那車夫將紙包和小袋子拎進了屋內,放在桌子上,這才笑瞇瞇道:“李夫子安坐,小的在外頭等著!”這才出了門去。

    李夫子向素娘道:“素娘啊,這是一封點心,還有一小袋子鹽巴,你先收起來!”

    素娘尚未說話,楚李氏已經道:“大哥,你自己也不寬裕,這兩年你已經幫襯許多……!”她話沒說完,李夫子就知道他的意思,立時沉下臉來,拐杖“咚咚”在地上敲了兩下,道:“素娘,快些收起來!”

    這老人雖然年事已高,看起來老態龍鍾十分虛弱,但是語氣堅定,自有一股讓人不敢違逆的威勢,素娘也不敢多說,看向楚李氏,見楚李氏微微點頭,這才上前將點心和鹽巴拿到了楚李氏房中。

    李夫子看著站在旁邊的楚歡,迫不及待地詢問楚歡這幾年的境況,楚歡只好又將當日對母親說的言辭說了一遍,李夫子聽完之後,敲著拐杖,十分惱怒地道:“當真是無法無天,自古匪類禍國殃民,那是一點不假。”向楚歡道:“二郎,你可還記得地方?回頭你隨老夫往衙門裡去,尋到縣太爺,將此事上稟知縣大人,知縣大人必會派兵圍剿……!”

    楚歡所言,只是應付之語,哪裡能找出土匪藏身之地,忙道:“被抓去之時,蒙著眼睛,不知道道路。這些年二郎身在深山,為他們幹活,卻也不知是身處何地。這次也是趁夜找了個機會逃出來,一路上只知道早日回家,沿途打聽,二郎……二郎如今還真是不記得土匪的巢穴在何處!”

    “可惜可惜!”李夫子連連搖頭。

    楚李氏卻已經道:“大哥,你在城裡這麼多年,認識的人多,如今二郎回來,你看能不能在城裡幫他謀個活計……!”

    楚李氏固然是想讓楚歡能找個事情做,但是更為重要的原因,卻是擔心馮二狗報復,希望楚歡能早些離開村子,免遭報復。

    憑心而論,楚歡腦海中的知識不少,也有著遠超出這個時代的見識,但是如今他身無分文,算得上是一貧如洗,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雖腦中有不少點子,但畢竟是條件使然,一無錢財二無勢力,想要拼出一番天地,沒有平台可不成。

    李夫子捻著鬍鬚,微微點頭,對楚李氏的話深以為然,道:“當初就想讓大郎去城中謀個事兒,只是大郎那孩子木訥憨實,比不得二郎靈活,而且他只想著靠著那兩畝薄田謀個生活……那時他又不忍讓你一人留在這邊,所以一直沒有往城裡去。”

    楚大郎那時候還沒有迎娶素娘,只是與母親相依為命,李夫子倒是有幾次讓大郎往城裡做事,只是大郎一來憨實沒有出過門,連縣城也不敢過去,二來也是怕丟下母親一人,所以並沒有答應。

    楚歡卻知道,自己留在這個小村子,終不會有大發展,他當前的心思,就是要憑藉著自己的一雙手,多掙銀錢,留下來足以讓母親和素娘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而要多掙銀子,第一步就是必須從這個小村子走出去。

    “舅爺,我有力氣,什麼活兒都能幹!”楚歡笑道:“二郎這兩天也想著要到城裡去謀份活計,堂堂七尺之軀,總也不會沒有活兒乾!”

    李夫子捻著鬍鬚,對楚歡此言大是滿意,欣慰道:“你能這般想,就已經十分不錯。你父親和你大哥一直守在這個村子,不敢走出去,你有這個膽量,就十分難得。”頓了頓,微一沉吟,道:“老夫在城裡經了幾十年,倒也有些人脈……這樣吧,老夫今日回城之後,就四處張羅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你的活計,想來不出十日,就當有消息了。”

    楚李氏激動道:“二郎,還不謝過你舅爺!”

    楚歡急忙謝過,李夫子擺手道:“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二郎啊,你娘和你嫂子日後就要全憑你照顧,你父親和你大哥已經不在,楚家就要靠你撐起來,他日若能光耀門楣,你父親和你大哥在泉下有知,亦能瞑目了!”

    說了會子話,李夫子又叮囑一番,這才起身道:“老夫回城之後,便即張羅此事!”

    楚歡和家人要留李夫子吃完晚飯再走,但是李夫子卻是拒絕,只說這馬車乃是一名學生之物,那學生知道自己要來村里,所以專門派人用馬車送過來,不好太晚回去。

    這老頭兒十分固執,一家人勸留不下,只好作罷,送了李夫子出門,上了馬車而去。

    ……

    ……

    夜無月,夜風涼,整個劉家村一片寂靜。

    馮家大宅之中,馮二狗的緊閉的房間之內,一陣陣銷魂的嬌.吟聲時有若無地響起,在馮二狗那張極大的床榻上,馮二狗躺在床上,一雙眼睛則是興奮地看著一個雪白柔軟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上起起落落,雪白身體上那一對玉.峰上下抖動,如同兩隻玉兔在爭先恐后賽跑。

    馮二狗有傷在身,這女人動作倒是十分小心,許久之後,雪白的身子才軟軟趴在馮二狗的身上,懶洋洋的聲音道:“真是好快活……人家還擔心你這一傷,便許久不能快活了……!”這聲音既媚又帶騷,很是勾人。

    馮二狗經過兩日休養,身體上的痛楚已經減輕了許多,他是要色不要命,剛剛好一些,便與女人折騰起來,此時那女子軟綿綿的身子壓在他身上,他還是覺得有些吃力,身上隱隱作痛,低聲罵道:“騷娘們,還不下去,壓死……壓死老子了……!”抬起一隻手,在這女人豐碩雪白的大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啪”的一聲,那雪白的屁股上便出現一道紅紅的掌印,這女人“哎喲”叫了一聲,隨即笑罵道:“你這死鬼,真是沒良心,奴家冒了失名節的風險來這裡伺候你,你卻一絲兒也不知道憐香惜玉……!”一邊小心翼翼從馮二狗身上下去,一邊揉了揉屁股,躺到馮二狗身邊,又拉了被子趕住白花花的身子。

    馮二狗低聲道:“名節?名節個屁,你這騷婆娘還要名節!”隨即露出古怪笑容,道:“老子從一開始便不懂憐香惜玉,第一次上你的床,你可不是還要裝模作樣,後來怎樣?一摸到你這騷婆娘的奶.子,你不叫哼哼的讓老子折騰,那時候也沒瞧你說憐香惜玉啊……!”

    女子微惱,伸手在馮二狗胸口輕輕拍了一下,低聲嬌罵道:“你這王八蛋,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是你半夜摸上奴家的門,硬是佔了奴家的身子… …你若有能耐,怎地還沒將葉素娘弄到手?天天惦記著她,要真是漢子,你也半夜摸上她的床,強佔了她的身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1 PM

第三十四章 另有居心


    馮二狗聽女子這般說,立時沉下臉,恨恨道:“你這是在譏諷老子沒能耐?”語氣中帶著一絲絲冷意,那眼睛也斜向了身邊的女子。

    那女人顯然對馮二狗還是十分的畏懼,急忙道:“奴家不是這個意思。奴家只是擔心,如今楚二郎回來,你日思夜想的美夢恐怕不能成真了!”

    “你放心,老子自有辦法。”馮二狗冷笑道:“出不了幾日,老子就會讓葉素娘乖乖上老子的床……!”臉上隨即顯出淫邪笑意,伸手在女人白花花肉呼呼的胸口抓了一把,道:“等到了那個時候,你便與葉素娘一起伺候老子,上半夜歸她,下半夜歸你……!”

    “你這死鬼……!”女人吃吃笑起來:“只怕真要被你佔了葉素娘,便不會將奴家放在心上了……!”

    馮二狗道:“相處久了,便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老爺我重情重義,你既然跟了我,我也不會虧了你……!”頓了頓,低聲道: “只是這次卻要你幫幫忙,事成之後,我必重重謝你!”

    “幫忙?”女人一怔,隨即道:“奴家又能幫什麼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奴家三番五次上楚家的門,如今葉素娘看到奴家,就像發了瘋一樣,奴家……奴家是真的不敢再往楚家去了。葉素娘那瘋寡婦不好惹,真要惱了她,只怕真要被她剪刀刺死……!”

    馮二狗低聲道:“用不著……用不著你上她家門,你只要……!”雖然四下無人,但是馮二狗還是貼近女人的耳邊,低聲細語一番。

    女人聽後,微微變色,急忙道:“不可不可,這是壞奴家名節之事……奴家……奴家可真不敢做。好人,你就放過奴家這一遭,想想其他法子吧。奴家真要被捲進這事兒,回頭……回頭少不了生出大麻煩……!”

    馮二狗拉下臉來,怒道:“他媽的,老子又不是讓你下油鍋,你怕什麼?這事兒你幹也得乾,不干也得乾……老子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不聽話,可別怪老子翻臉無情。”伸手捏住女人尖尖的下巴,冷笑道:“劉家村老少若是知道你偷人,你還能在這里呆下去?嘿嘿,鐵家也不會放過你,將你浸豬籠都不是沒有可能!”

    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軍戶鐵家的大媳婦槐花。

    槐花聽馮二狗這樣說,臉色煞白,忽地坐起來,低聲哭道:“你這沒良心的,當初……當初是你強暴了奴家身子,還說會好好待奴家,如今……如今有這般無情……!”白花花的身子隨著哭泣也顫抖起來,此時心中對馮二狗那是又怕又恨。

    馮二狗伸手抓住槐花的胳膊,又陰陰笑道:“只要你聽話,日後我也不會虧待你。你按我的話去做,絕對不會有錯。”

    槐花不答話。

    馮二狗從枕頭下拿出一根簪子,這簪子式樣精巧,雖然非金非玉,卻也是十分精緻好看,遞到槐花眼前:“如今你既然是我的人,凡事就當聽我的話。你要知道,楚家小子若是不除,日後老爺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老爺我沒好日子過,你這騷婆娘難道還能過上好日子!”見槐花不接,他自己將那根簪子插到槐花發間,輕聲道:“只要這次事成,老爺向你保證,這根簪子一定會給你換成金的!”

    槐花聞言,停下了抽泣,看向馮二狗,雖然臉頰上兀自帶有淚水,卻還是將信將疑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絕不會有假!”馮二狗信誓旦旦道:“你知道老爺我的能耐,一根金簪子還是能夠拿的出來的,只要你聽話,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槐花低著頭想了想,終於一咬牙,點頭道:“好,奴家便聽你的……但是你可不能有負奴家……!”

    馮二狗聞言,心中大喜,興奮起來,一隻手抓著槐花的頭髮,往下壓了壓,嬉笑道:“來……咱們再戲耍一遭……!”硬是將槐花的頭壓到了自己的胯間。

    ……

    ……

    楚家的土坯房年頭久遠,多年沒有修繕,有許多地方已經出現了缺口,屋頂上也不嚴實,一到下雨天,總會有漏雨的地方。

    冬日將至,楚歡自然不會任由土坯房鑽進寒風,所以這兩日專門將房子修繕了一番,添添補補,總是要讓這房子遮風擋雨才成。

    用濕泥糊牆,房頂上則是加了乾草。

    這日黃昏時分,天上陰雲密布,瞧這樣子,過不了多時,這天便要撒下大雨來,楚歡此時人在屋頂,將屋頂最後一塊稀薄之處加上了乾草,這才站起身來,掃視一遍屋頂,甚是滿意,正要下屋頂,卻瞅見就在屋後一棵大樹後面,一個身影探頭探腦向這邊張望。

    楚歡目力甚佳,倒是瞧得清楚,那躲在樹後的,倒也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被素娘追趕著逃去的軍戶鐵家大媳婦槐花。

    楚歡皺起眉頭來,不知這媳婦來這邊又為何事?

    他從梯子上下了屋頂,也不去理會那婦人,一手提著梯子,便要送回鄰居家,卻見槐花已經輕手輕腳走過來,距離幾步遠停下步子,那張頗有些嫵媚的臉上卻是帶著一絲慌張,四下張望,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見楚歡要走,槐花急忙壓低聲音喊道:“楚……楚二郎……!”

    楚歡轉過頭,淡淡一笑,問道:“鐵家嫂子,你是叫我?”

    槐花顯出幾分尷尬之色,但還是點了點頭,她一雙眼睛左顧右盼,顯得心神不寧,卻還是靠近幾步道:“二郎啊,嫂子……嫂子求你個事……!”

    楚歡笑道:“你說!”

    槐花想了想,終於顯出幾分笑來,輕聲道:“嫂子的屋子漏雨,我一個婦道人家,總是不方便爬到屋頂上去……!”她說到這裡,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眼巴巴地看著楚歡,話裡的意思,自然是不問可知了,那是想讓楚歡過去幫忙收拾一下屋頂。

    楚歡心中卻已經生疑,暗想:“村里勞力多的是,她怎地就會找上我?”

    “若是為難,就當……就當嫂子沒說!”槐花有些尷尬道:“家裡沒有男人,凡事都不方便,二郎若是怕人閒話,不去也罷……!”她抬頭看了看天,喃喃自語:“這雨估摸著也下不了多久!”

    楚歡心中感覺古怪,但是他心中從來無懼,笑道:“嫂子說的什麼話。正好,這梯子還沒有還回去,我現在就去幫你堵上屋頂的漏口……總不會讓你被雨水淋著就是!”

    槐花面露喜色,道:“那可多謝你了!”

    “我回去說一聲……!”楚歡這句話還沒說完,槐花急忙道:“二郎,你……你也知道,素娘與……與我有些誤會,她若是知曉你去幫我,只怕……只怕不會答應!”她往西頭指了指:“你瞧,我屋子就在那邊,很快就好,你就……你就莫要對素娘說了。”

    楚歡想了想,道:“也好。這雨快要下來了,我去幫你先堵上!”

    當下楚歡拎著梯子,隨著槐花往她那屋子過去,天空陰雲密布,天地間一片昏暗,秋風捲動,吹在人身上還真是十分的寒冷。

    鐵家的屋子比楚家要大一些,只不過也是多年未經修繕,看起來也是年頭久遠,楚歡在屋邊搭了梯子,徑自上了屋頂,他在這屋頂上倒也能夠望見自家那邊的狀況,倒也不擔心馮二狗的人會在這時候對自家不利。

    天邊“轟隆隆”一陣雷響,大雨來臨已經無法避免,楚歡在屋角找到了缺口,便即將屋頂上的茅草倒均勻,沒過片刻,從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來,這大雨說來就來,速度快極,很快,天地間便是雨濛蒙一片,楚歡加快速度搞好,這才下了屋頂,只見槐花正在屋下等著,就這一小會兒大雨,已經是將槐花的衣裳打濕。

    楚歡這才發現,這婦人今日並沒有穿秋襖,那大雨打濕她的衣裳,衣裳貼在她身上,竟是將她的身體勾勒的豐腴起伏。

    楚歡道:“鐵家嫂子,這屋頂回頭還要重新收拾一番,不過今天下了大雨,怕是來不及。等到天晴下來,再鋪上一層乾草!”見雨勢越來越大,這女人起伏的身體被衣服包裹的愈發地曲線畢露,道:“雨大了,你先回屋吧!”轉身就要走,槐花卻已經叫道:“二郎,你快進屋躲躲,等雨小一些,你再回去。”

    楚歡搖頭道:“不用,就在那頭,很快就到……!”

    槐花已經沉下臉來,道:“你這是瞧不起嫂子嗎?你幫了我,也不進屋坐坐,難道還擔心屋裡有鬼?又或者是擔心嫂子要害你?”

    楚歡皺眉間,槐花卻已經拉著他的胳膊,往屋里拉進去,連聲道:“快些進來躲躲雨,便是素娘知道,也不會怪你!”

    楚歡被她來進屋內,見得屋內也十分的簡單,但是比起自家的一貧如洗,鐵家倒是要好處不少,正堂有桌子椅子,桌子上還擺放著茶具。

    槐花拉著楚歡在桌邊坐下,為他倒上茶,笑瞇瞇道:“二郎啊,今日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嫂子今天可要淋雨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胸口,將她本就十分豐滿的胸部撐得高高鼓起,她看了楚歡一眼,只見楚歡一雙眼睛只是盯著門外的大雨,並沒有看她,頓時有幾分失望,但是臉上還是堆笑道:“二郎。你先坐著,嫂子去換身衣裳,換好衣裳給你煮薑湯喝……!”

    “不用了!”楚歡神情淡定,微笑道。

    槐花吃吃笑道:“喲,鄉里鄉親的,還客氣什麼?淋了雨,回頭要是頭疼腦熱,素娘可不會放過我。喝了薑湯,就不會有事!”轉身扭著圓臀往屋裡去,到得門前,回頭看了看,妖媚一笑,聲音有些嬌膩:“可不許走了,等嫂子出來……!”又是吃吃一笑,進了門去,卻故意不將門關上,只是虛掩,留出了一道縫隙。

    楚歡鎮定自若地坐著,忽聽屋裡傳來聲音道:“二郎,嫂子在裡面換衣服,你……你現在可不能進來哦……!”那聲音頗有些勾魂,透著一股子風騷.味兒。

    楚歡神情不變,只是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1 PM

第三十五章 抓姦


    楚歡並沒有等太久,槐花便已經從屋內出來,她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下面穿一條翠綠百褶裙,上面則是一件粉色的布衣,只是有意無意間,布衣的領口微微敞開,隱隱現出裡面的粉色肚兜來,臉上則是帶著嫵媚笑容,見到楚歡不動聲色坐在桌邊,聲音嬌膩:“二郎,你身上的衣裳也濕了,要不要進去換身衣裳?”

    楚歡笑道:“嫂子客氣了。這雨下不了多久,小一些我便回去!”

    “嫂子家讓你不舒服!”槐花嗔怪地白了楚歡一眼:“都是鄉里鄉親,將這里當成你自己家就是!”她打量楚歡一陣,又道:“喲,你看看,身上都還是雨水……!”到旁邊取了一條幹毛巾,靠近過去,膩聲道:“來,嫂子給你擦一擦……要是不擦乾,回頭生了病,那嫂子可對不住你!”扭著腰上前來,走到楚歡身後,便要幫楚歡擦拭身上的雨水。

    楚歡立時起身,淡淡笑道:“不敢勞煩嫂子了!”

    槐花先是一怔,隨即吃吃笑起來,花枝招展,酥胸顫動,波濤洶湧,嗔怪道:“瞧你,還真當嫂子要吃了你不成。”她將手裡的毛巾遞給楚歡,道:“來,你自己擦擦,嫂子給你煮薑湯!”此時屋裡十分昏暗,槐花先是點上了油燈,又過去關上門,道:“你也知道,我鐵家的男人都是衛所當兵的,家裡沒人,這屋裡一天到晚都是冷清清的……嫂子知道你急著回去,等喝了嫂子給你煮的薑湯,你要走嫂子也不攔你… …!”

    楚歡依然是一臉淡定,微笑道:“嫂子費心了!”

    槐花吃吃一笑,嫵媚看了楚歡一眼,輕聲問道:“二郎啊,有沒有心上人啊?要不要嫂子給你尋摸一個姑娘,保證給你找個好媳婦!”

    楚歡笑道:“我楚家一貧如洗,只怕也沒有姑娘能瞧上二郎!”

    槐花湊近過來,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體香味兒,直往楚歡鼻子裡鑽,只聽槐花媚聲道:“誰說沒姑娘看上二郎?二郎長的好看,身體又結實…… !”說到這裡,咬著嘴唇,水汪汪的眼睛裡泛著嫵媚風情,低聲道:“嫂子若是沒嫁人,一準要嫁給二郎這樣的男人……!”

    她此時卻已經十分的明目張膽,話語中滿是挑逗味道,身體更是往楚歡湊過去,那一對豐滿的酥胸似是無心卻又似有意地從楚歡的胳膊上擦過。

    楚歡瞥了槐花一眼,只是那目光中的神色十分的古怪,不知為何,槐花看到楚歡那一雙眼睛,全身上下竟是泛起一種極奇異的感覺,就似乎被楚歡這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所有心事。

    楚歡緩緩坐下去,自己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才轉頭盯著槐花的眼睛,帶著微笑,十分平靜地問道:“嫂子,這……是不是馮二狗逼你的?”

    槐花聞言,本來帶著媚笑風騷的表情一時間便即僵住。

    ……

    ……

    鐵家大門關上之後,屋裡的燈火亮起,距離鐵家不遠的一顆大樹後面,立刻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蓑衣,頭戴斗笠,望著從屋子後窗透出的火光,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馮二狗身邊的狗頭師爺趙保。

    趙保也不猶豫,轉身就往保長劉天福家奔去,速度甚快,很快就到了劉天福的門前,這大雨天,村子上下都早早關門,劉天福也不例外。

    趙保抬手“咚咚咚”敲響劉家大門,很快,大門打開,劉天福仔細看了看,認出是趙保,心中吃了一驚,這大雨天,實在不知道趙保上門有何居心。

    趙保卻已經露出古怪的笑容,道:“劉保長,村里出了大事,你可知道?”

    劉天福心中一緊,這幾日他是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歸根結底,還是擔心馮二狗會找人來村里報復,此時趙保找上門來,開門見山就是這樣一句話,劉天福只以為是馮二狗的人到了,心中焦急,忙問道:“出了何事?”

    趙保嘿嘿一笑,道:“方才我去給我家馮老爺取藥,經過鐵家,你知道我瞅見了什麼?”

    劉天福聞言,反倒鬆了口氣,問道:“怎麼,鐵家出了亂子?”

    趙保嘿嘿笑著,壓低聲音道:“我瞅見有個男人鑽進了鐵家門……如今那大門關的死死的,劉保長,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古怪?”

    劉天福一顆心又提上來,還沒說話,趙保已經接著道:“劉保長是這個村的保長,大小事兒都歸你管。鐵家的男人都在衛所當兵,這時候有男人往鐵家鑽,只怕不是什麼好事情吧?若是做出有傷風化之事,傳揚開去,你劉保長是難辭其咎啊!”

    劉天福皺眉道:“難不成是鐵家的人回來探望?”

    “絕對不是!”趙保十分肯定道:“我看得清楚,那個男人絕不是鐵家的人……劉保長,黑燈瞎火,大雨之夜,鐵家娘子一人在屋子裡,這時候鑽進一個男人,這事兒你可要好好管管!”

    劉天福只覺得其中大有名堂,但是一時間也想不透其中有何玄機,微一沉吟,才問道:“你覺得該當如何是好?”

    “劉保長說笑了。”趙保嘿嘿笑道:“我只是偶爾瞧見此事,擔心這樣敗壞風化的事兒會牽累你這個做保長的,哪裡知道如何處理?”頓了頓,輕笑道: “只是這樣的事兒,絕不能姑息,要真是讓我說,該當叫上村里的壯勞力,一起過去瞧瞧……我只是擔心有人瞧見鐵家娘子孤身在家,起了歹心,咱們鄉里鄉親,總要過去幫她一幫……劉保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劉天福微一沉吟,又見趙保帶著古怪神色看著自己,心中卻是十分忐忑。

    他身為一寸保長,這類有傷風化的事兒自然是歸他管轄,按照大秦律法,如果這類私通的醜事沒有保長第一個出面,那麼時候查究起來,保長也是脫不了乾系,連累被懲處的。

    也由不得他多想,轉身到屋裡拿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棍子,跟著趙保出了門,往村里找了七八名粗壯的勞力,爾後徑自往鐵家去。

    這事兒尚未確實,所以他也沒有將事兒告訴大家,但是這個時候一群人往鐵家去,村民們心裡卻也明白七八分。

    其實大夥兒心裡隱隱知道,鐵家槐花似乎和馮二狗有些不清不楚,但是這樣的事情沒有十足證據,誰也不敢多漏一句口風,就算手頭有了證據,誰又敢去得罪馮二狗?

    但是今天過來通知的卻是馮二狗的心腹趙保,這讓大夥兒心裡滿是疑惑,鬧不清楚這中間到底有什麼玄機。

    一行人在雨夜裡跟著趙保來到了鐵家屋後,劉天福正要帶著眾人衝去鐵家,趙保卻瞧見那那窗戶上兀自有燈火照映,低聲道:“等一等,這時候過去,只怕驚跑了姦夫!”

    劉天福皺眉道:“再不過去,槐花吃虧了怎麼辦?”

    趙保還要勸阻,卻瞧見映在窗子上的燈火忽然熄滅,心中大喜,道:“劉保長說的是,咱們可不能讓鐵家娘子被人佔了便宜!”他此時也握了一根粗大的木棍在手,一馬當先,第一個往鐵家衝過去。

    劉天福一怔,想不到趙保如此積極主動,隨即回身道:“大夥兒跟上!”也跟了過去,身後七八名壯勞力都是拿著木棍子,如狼似虎往鐵家衝過去。

    趙保繞到鐵家正門,二話不說,抬起腳對著大門猛力一踹,只可惜他的力氣實在不怎麼樣,這一腳竟然沒有踹開。

    劉天福也已經跟上來,擠著眉頭道:“趙保,這事非同小可,你確定自己沒有看走眼?若是並非與你所說,這干係可就大了!”

    趙保拍著胸口道:“你放心,抓不到姦夫,便是我的責任!”

    “好!”劉天福點點頭,使了個眼色,旁邊立時上去一名大漢,卻正是村里最健壯的漢子石頭,也是二話不說,抬起一腳踹向了大門,聽得“砰”的一聲響,鐵家大門立時被這一腳踹開,趙保見大門被踹開,又是第一個衝進了屋子內。

    劉天福皺著眉頭,握緊手裡的木棍,帶著眾人嘩啦啦也進了屋內。

    屋內昏暗,但是趙保卻對屋裡的佈局十分清楚,徑自往左邊房間過去,正準備抬腳踢開門,但是想到方才踢大門不開,有些尷尬,讓了過去,石頭倒是實誠人,見趙保讓開,知道是要自己上前,於是又是抬腳將房門也踢開。

    趙保喜形於色,衝進房內,房內十分昏暗,他衝入房間之時,便聽到槐花帶著哭聲叫道:“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趙保心中暗喜,只覺得這鐵家娘子還真是會演戲,昏暗之中,依稀看見槐花縮在床角,床上的被子鼓起,明顯有一人在被中。

    趙保大義凜然喝道:“鐵家娘子不要怕,我們來救你。好你個王八蛋,竟敢強暴良家女子,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說話間,已經舉起手中的木棍子,毫不猶豫地對著床上那人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這木棍是方才精挑細選的大粗棍子,雖然他的力氣比不得村戶壯漢,但是這一棍子下去,卻也是力道十足,正打在床上那人身上,只聽那人“哎喲”一聲慘呼,在床上動了動。

    趙保確定有人,更是來勁,叫道:“大夥兒都來打這王八蛋……搶占民女,天理不容,我們要替天行道,為鐵家娘子主持公道!”他口裡叫著,手底下可不含糊,掄起那大木棍子連連砸下,那石頭也是耿直人,還當真有人摸上門強暴槐花,亦是大喝一聲,手裡的木棍狠狠砸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4 PM

第三十六章 將計就計


    劉天福並沒有進屋內,聽到屋裡傳出男人的慘叫聲,便知道趙保還真是沒有說謊,他過去點著了油燈,屋內頓時明亮起來,只見幾名壯漢此時都已經進了屋內,那木棍子如同雨點般往那床上之人的身上砸去,一開始那慘叫聲還十分的響亮,只是幾十棍子下去,那聲音就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劉天福此時終於叫道:“都別打了,莫打死了人!”他這一喊,眾人才止手,倒是趙保看起來滿腔義憤,手裡的木棍又重重砸了兩三下,這才罷手。

    劉天福舉著油燈進了屋,瞧見槐花正捲縮在床角,衣裳凌亂,皺起眉頭,又往床上看,只見那被子已經是血跡斑斑,顯然這一頓沒頭沒腦的棍子,已經讓床上那人受了重傷。

    劉天福走上前,向槐花問道:“鐵家媳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槐花一臉驚恐,身子顫抖,抬手指著床上之人道:“他……他剛才闖進我屋裡,還關上大門……他說……他說我若不從他,我日後便沒有好日子過……我不從他,他就……他就撕扯我衣服,幸好……幸好你們進來……!”

    趙保得意洋洋道:“我就說嘛,保準沒有看錯。”指著床上那人道:“這樣的禽獸,就當打死了才是。”向劉天福道:“劉保長,夜入良家女子屋內,意欲強暴,這可是犯了王法,咱們不能姑息。這就將他綁了,明天一大早送到縣衙門,請知縣大老爺做主!”

    劉天福皺起眉頭,並沒有說話,趙保已經咄咄逼人道:“劉保長,你總不是要庇護他吧?我可告訴你,國有國法,這樣的敗類若是不交給官府,嘿嘿……!”他沒有說下去,但是那古怪的笑聲中充滿了威脅之意。

    劉天福一咬牙,上前去,掀開了被子。

    燈火照在那人身上,那人渾身上下已經是血跡斑斑,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般,劉天福用力將那人翻過來,頓時露出一張臉來。

    看到那人的臉,劉天福先是一怔,隨即顯出古怪之色,轉身看向趙保,問道:“趙保,你是說要將他綁到衙門裡去?”

    趙保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心裡卻已經盤算著,只要將楚歡關進大佬,那便有許多機會將楚歡置於死地。

    他這招借刀殺人之策,精心佈置,如今一切都如他所計劃一般,心中自是充滿了得意之心。

    劉天福忽然冷笑道:“好,趙保,你果然是大公無私,我劉家村上下,便領你這份情!”沉聲道:“拿繩子來,將馮二狗綁了,明天一早送到衙門裡去。馮二狗強暴民家婦女,證據確鑿,眾目睽睽,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一切全憑縣老爺做主就是!”

    趙保正自洋洋得意,忽聽到:“馮二狗”三字,身體一震,感覺事情大是不妙,擠上前來,往床上看了一眼,神色大變,失聲道:“老… …老爺,怎麼……怎麼是你?”

    床上遍體鱗傷之人,竟豁然是劉家村最大毒瘤馮二狗。

    趙保這一驚非同小可,其他村民此時也已經看清床上躺著的竟是馮二狗,互相看了看,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出興奮之色。

    石頭已經叫道:“拿繩子來,將他綁起來!”

    趙保已經上前去,一把抱住馮二狗的頭,驚聲道:“老爺,老爺,你醒醒,老爺,你怎樣了?”再無方才得意之色,滿臉驚恐。

    他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了。

    按照道理,躺在床上的明明是楚歡,怎地卻變成了馮二狗?

    馮二狗此時已經奄奄一息,他本就被楚歡打的受傷不輕,今夜又挨了這樣一頓毒打,氣息微弱無比,半晌才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趙保,眼眸子裡顯出怨毒之色,但是很快就用氣若游絲的聲音道:“去……去找……找乾……乾爹……!”說到這裡,再也支撐不住,昏闕了過去。

    趙保知道大事不妙,他心裡也是驚恐萬分,這個主意是他所謀,誰知道最後卻讓馮二狗變成這個樣子,心中又是驚恐又是憤怒,猛地站起身來,指著槐花厲聲道:“你……你這個臭婊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天福能夠當上保長,一來是威望所致,二來也是有些頭腦,趙保這句話一問出,劉天福就知道今夜之事定然有著極大的貓膩。

    只是他也想不通事情怎會變成這個樣子,盯著趙保,緩緩道:“趙保,明日前往縣衙門,你是否也跟著去做個人證?”

    趙保此時連死的心都有了,怒道:“你們……你們敢綁了馮老爺?還想不想活了!”

    他話聲剛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道:“到底是誰不想活?馮二狗強暴民女,這官司就是打到京城去,他也是犯了王法!”聲音之中,楚歡已經進了屋來,神情淡定,只是用一種戲虐的眼神看著趙保。

    趙保見到楚歡,怒火攻心,抬手指著楚歡,冷笑道:“你……好……!”一時間卻是說不出話來。

    楚歡的手中卻是拿了繩子,也不多說,上前去,便要去抓馮二狗,趙保攔住,怒道:“你敢動我們家老爺一根汗毛?”

    楚歡抬起手對著趙保的胸口就是一拳,趙保“哎喲”叫了一聲,這一拳楚歡並沒有用全力,卻足以將趙保打的岔過氣去,軟軟地倒在地上。

    楚歡上前去,將馮二狗從床上拖下來,然後用繩子綁住了馮二狗的手腳,拎起來扔到了鐵家大堂,這才向劉天福道:“劉叔,明日便將他送到縣衙裡去,看看縣太爺還能說什麼!”

    劉天福走過來,皺眉道:“便是將他送到縣衙門,只怕……只怕事情也不好辦。”

    楚歡淡淡道:“不管怎樣,強暴民女,證據確鑿,他想在這裡待下去,那已是萬萬不能了!”

    石頭見馮二狗在地上一動不動,走了過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只覺得鼻尖發涼,鼻端已經沒了氣息,吃驚道:“馮二狗……馮二狗死了!”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劉天福急忙過去,伸手探鼻息,隨即神色凝重起來,皺眉道:“他……他當​​真死了!”

    趙保聞言,吃驚不小,忍著胸口疼痛出來,到得馮二狗身邊,摸了摸馮二狗的,也探了探鼻息,驚呼道:“你們……你們打死了馮老爺…… !”

    劉天福已經拉下臉來,沉聲道:“趙保,方才可是你第一個動手,我攔也攔不住,而且……是你招呼大夥兒過來,更是你讓大夥兒動手,就連最後大夥兒停了手,也是你還在不停地打,這都是大家看在眼裡的。”

    “不錯,我們都只是打馮二狗的身體,趙保你可是對著馮二狗的腦袋死命地打……!”

    “這馮二狗是你趙保打死的,可別往別人頭上潑髒水!”

    “我們都能作證,是你最後幾棍子將馮二狗打死的,到了縣太爺面前,咱們也是這般說!”

    眾人紛紛叫起來,馮二狗被打死,大快人心,而且能將責任放在趙保的身上,大夥兒自然是不遺餘力,七嘴八舌之間,就似乎已經得出一個事實,這馮二狗是被趙保打死。

    趙保張了張嘴,臉色蒼白,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爭辯。

    劉天福道:“趙保,你也不用害怕,馮二狗強暴民女,你領著大夥兒懲惡除奸,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到了縣衙門,我們也會為你說情!”

    “正是。你雖然一直跟著馮二狗,但是我們現在明白,你是一個大大的好人,這幾​​年你身在狼穴,卻始終想著村里的百姓,而且趁這次機會,幫助大夥兒除掉了馮二狗,大夥兒都感你的情。”

    “趙保,劉保長說的是,咱們會為你說話的。”

    “知縣大老爺清正廉明,誰是誰非,他老人家自然是明察秋毫。趙保,不要怕,咱們劉家村上上下下都會幫你的,就算縣太爺不能秉公辦理,咱們就幫你告到雲山府總督大人那裡去!”

    村民們七嘴八舌,已經坐實了馮二狗是被趙保打死。

    趙保此時是有苦說不出,論起來,這事兒還真是他挑起,他去找村裡人過來,又是他第一個衝進來,第一棍子是他打下去,最後一棍子是他收尾,他無論如何也逃不了打死人的罪責。

    似乎是想到什麼,趙保猛地怪叫一聲,飛一般從屋裡衝出去,轉眼就消失在大雨之中。

    石頭和幾名村民想去追,楚歡卻已經攔住,笑道:“不用追,他要是跑了,那卻正好,畏罪潛逃,就算不是他打死的,那也是他打死的了!”

    村民們聞言,頓時都是歡喜起來。

    馮二狗的死,無疑讓大夥兒心中揚眉吐氣,就彷佛壓在身上幾年的大山驟然間被搬開,佝僂幾年的身板終於可以挺起。

    一行人也不耽擱,在楚歡的帶領下,將馮二狗的屍首帶回了馮家宅子,楚歡更是在馮二狗的房中四處搜找,好不容易在牆壁的空隙中找到一個木盒子,打開了看,裡面裝的正是從劉家村村民手中榨取的地契以及按了手印的買地文書,楚歡將地契全都交給劉天福,讓他還給村民,那一疊賣地文書被楚歡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在馮家養傷的陸豹這個時候躲在床底下,大氣也不敢吭一聲,村民雖然早就看到他躲在床底下,卻也無人去理會。

    得了地契文書,到了院子裡,那兩頭大狼狗惡狠狠地道吠叫,楚歡卻是掄起木棍子,將那兩條惡犬打死,更是在馮家院子裡將兩條狗剝了皮,狗肉分成多份,每家都得到一份。

    這兩條大狼狗在村子裡也沒少咬人,這一次卻是要讓大家品嚐香肉了。

    眾人歡天喜地,劉天福卻還是有些憂心忡忡,找了個機會,將楚歡單獨拉到一旁,低聲問道:“二郎,這事兒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從一開始就感覺事情古怪,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特別是後來楚歡適時出現,讓他隱隱覺得,今夜之事,與楚歡決計脫不了乾系。

    楚歡自然不會承認,只是笑道:“惡有惡報,大概如此吧!”

    槐花借整修屋頂將楚歡騙去,然後大加勾引,那是按照馮二狗的吩咐,設計陷害楚歡,只可惜楚歡心中時刻存著防備,槐花的行為反常,讓他第一時間便猜到了背後必有貓膩。

    他當時直接了當地戳破陰謀,槐花便慌了神,而楚歡這幾日一直等著馮二狗出手,有這樣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將計就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更是加以威逼勸說槐花,槐花雖然性情放蕩,但是終究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村婦,膽子極小,而且她雖然委身馮二狗,但那也是迫於無奈,心裡對馮二狗也是大有恨意,經楚歡一說,反倒是轉到了楚歡這邊來。

    按照趙保的計劃,讓槐花勾引楚歡,爾後找個機會給楚歡下春藥,那是想利用春藥勾起楚歡的情.欲,春藥和槐花的勾引雙管齊下,十有八九能讓楚歡中計。

    而且為了讓計劃萬無一失,趙保特意選了烈性春藥,不但能激起人體的生理情.欲,而且服用藥物之後,體力會在短時間內消失,連走路也會十分困難。

    只要楚歡中計,自然就會落下強暴民女的罪名,一旦綁到衙門里關押下獄,那麼馮二狗就完全可以利用上面的關係將楚歡整死在大獄之中。

    這一計劃陰險無比,楚歡從槐花口中得知計劃,便即將計就計,與槐花合演了這一處戲,實際上在趙保四處找人之時,楚歡就已經去了馮家,硬是將馮二狗抓到了槐花家中。

    馮二狗設下毒計想要整死楚歡,卻想不到最終卻送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劉天福見楚歡並不承認,也不多問,只是嘆道:“馮二狗一死,他身後那幫無賴很快就會到村子裡來,咱們……咱們逃也逃不掉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5 PM

第三十七章 一觸即發


    村裡的百姓拿回了地契,更是得知馮二狗已死,這一夜村裡上下都是人人歡喜,便是連素娘和楚李氏也十分的歡喜。

    但是歡喜過後,村子很快就陷入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之中,馮二狗在村里死去,而且手裡的文書被燒地契被拿回來,這事兒可不小,許多人很快就意識到,麻煩恐怕很快就要降臨到整個劉家村。

    次日一大早,劉天福便將村子裡的男丁俱都聚集起來,除了年事太高或者年紀尚幼,村子裡近七十名男丁都已經聚在了村東頭馮家宅子門前,一夜大雨之後,兀自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劉天福派了人前往縣城報官,只說趙保打死了馮二狗,其他人則是聽從劉天福的吩咐,嚴陣以待,等候著那群潑皮無賴過來。

    三年前,馮二狗帶著幾十個潑皮無賴打到村子裡,那一次群毆直到今日依然沒有被大夥兒淡忘,一想到那次群毆,不少村民兀自心有餘悸。

    不可否認,這些純樸的村民中間不乏健壯的漢子,但是終歸是一群只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莊稼漢,種田乾活在行,打架鬥毆卻是絕對比不上那群潑皮無賴。

    不少人兀自記得,雖然當時劉家村的男丁多出對方一倍,可真打起來,除了極少數村民能夠與潑皮較量一番,大多數的村民在動手前就生出了怯意,一經交手,大半村民都是狼狽而逃。

    那一場群毆,讓劉家村上下從此屈服在馮二狗的腳下,任由欺凌踐踏,如今三年不到,曾經讓村民們心驚膽戰的潑皮將會再一次來到劉家村。

    雖然有人提議去報官,讓衙門裡派出官差來保護村子,但是這提議一說出來,便是連提議人自己也有些尷尬地不再言語。

    上一次群毆之後,村子裡也未嘗沒有派人往衙門里報官,而且還是劉天福親自帶人前往,衙門裡聽說此事,非但沒有為村民出面,甚至斥責刁民鬧事,就在衙門前亂棒將劉天福等人打退,也正是因為那次官府的強橫霸道,讓村民們知道官府不會秉公辦理,申訴無門,這才無奈地屈從了以馮二狗為代表的地痞流氓。

    村民們清楚,這個時候,就算派人往官府去,官府也絕對不會派人來管,地痞流氓和官府,很多時候都是一丘之貉。

    明白這個道理的劉天福,早早地派出幾路人出了村子,去往村外看著,只要瞧見有大批人往村子裡來,便即迅速回來通報。

    村民們則是各自回家,找尋稱手的“兵器”,大秦帝國禁止民間使用刀具,一經發現,那可是能夠論以謀反之罪,所以大夥兒無非還是找尋木棍一類的武器,準備與那幫地痞流氓搏一搏。

    楚歡倒是沒有管那許多,刀槍棍棒他都能使上幾招,而且對付區區地痞流氓,似乎也沒有到必須動用武器的份上。

    劉天福召集大家囑咐過後,大夥兒先都是散了,而且約定好,只要村頭鑼聲一響,全村的男丁便要往村東頭集合起來,那是表明地痞流氓已經到了。

    散過之後,楚歡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之中回了家,一進家門,就聞到了一股子香味,灶台裡的火燒的正旺,素娘正在灶台前煮著昨晚分發過來的狗肉。

    兩條壯碩大狼狗,分成幾十份,每家倒也能分上一兩斤肉。

    素娘並沒有發現楚歡回屋,鍋裡的狗肉燉的正香,素娘顯然也是許久沒有嚐到過肉味,湊過去聞了聞,喃喃自語:“真是香……怪不得人人羨慕那些老爺太太,每天都有肉吃,誰不想做老爺太太呢……!”那誘人的香味直往素娘的鼻子裡鑽,讓素娘食慾大動,她禁不住拿起筷子,鬼使神差地往鍋裡夾了一小塊肉,竟是在此喃喃自語:“我又不是偷吃,只是……只是嚐嚐味道而已……!”似乎是在開解自己,說完這句話,才將狗肉放進口中,閉上眼睛嚐了嘗,一臉陶醉之色,那一小塊肉她竟是捨不得吞嚼下去,而是嚼了兩下,便即含在嘴中。

    楚歡在門邊看著,雖然感覺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酸。

    素娘雖然正在品味著狗肉美味,但畢竟這兩年來她一直有著極高的警覺性,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轉過頭來,便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楚歡。

    素娘一怔,此時她口中尚有一小塊狗肉,見到楚歡,立刻閉上嘴,轉過頭去,生怕楚歡說她偷食,竟是將那一小塊狗肉吞進了肚中。

    這是慌亂之間,那塊肉一時沒有吞下去,卡在喉嚨裡,素娘頓時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俏臉憋得通紅,手忙腳亂拿起木瓢,舀了一瓢水​​,慌張地飲水,想要用冷水將那肉塊衝下去。

    她手忙腳亂的樣子,楚歡看了好笑,還沒等他說一句話,猛地聽到村頭傳來銅鑼之聲,聲音極是響亮,楚歡立時明白,那幫地痞竟然已經到了。

    他倒沒有想到來的這樣快,村民們剛剛散回家中,只怕還有些人沒到屋子裡。

    他也不多言,轉身出了門,按照事先的約定,往村東頭過去,沿途便見到村子裡的男丁一個個急匆匆地往村頭跑過去。

    到得村頭,只見這裡已經聚集了二三十號人,劉天福正在其中,楚歡上前去,匯入人群中,就聽的人們紛紛道:“來了,你們瞧,就……就在那邊!”

    楚歡向遠方望去,只見從遠方正往這邊行來七八輛大馬車,速度甚快,距離村子也是越來越近。

    劉天福神情凝重,村民們面面相覷,死一般的寂靜,從村里兀自有人往這邊聚集過來,大夥兒大都是拿著長木棍,當那幾輛馬車遠遠地停下之後,五十多號村民已經聚集在村頭。

    劉天福回過頭,沉聲問道:“都到齊了嗎?”

    “還有幾個人沒來!”有人回道:“被婆娘拴在家裡,不讓過來!”

    頓時便有不少人顯出不滿之色,可是心中卻也知道,今日一戰,兇多吉少,恐怕比上一次還要令人驚恐。

    上一次便有不少人傷筋動骨,有甚者休養好幾個月才緩過來,這一次因為馮二狗的死激怒了對方,說不定都有缺胳膊斷腿的事兒發生。

    楚歡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村民們的最前方,站在了劉天福身邊,望著那幾輛馬車在村頭不遠處停下,嘴角泛起冷笑,轉過身來,看著不少已經臉色發白的村民們,沉聲道:“人家打上門來,你們就不要怕,沒動手士氣便弱三分,那定然要吃虧!”

    包括劉天福在內,此時村民們都是心中驚恐,楚歡陡然說出這番話,大夥兒的目光頓時都瞧向了他。

    也就在這一瞬間,大夥兒忽然想到,論起能打,楚歡恐怕是這群人中最能打的,楚歡兩腳廢掉陸豹,這事兒劉家村上下那都已經是人盡皆知,一想到己方陣營還有這樣的厲害角色,不少人頓時微微定神,已經有人道:“二郎,咱們……咱們該怎麼辦?”

    楚歡廢掉馮二狗和陸豹,在村民中已經有著不小的威望,當下石頭也上前來,看著楚歡道:“二郎,你說咱們該怎麼打?瞧他們的陣勢,來的人不少……咱們只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楚歡尚未說話,人群中忽然有村民驚呼道:“他們……他們下車了……!”

    楚歡回頭望去,只見從那七八輛馬車上陸陸續續跳下不少人來,雖然是深秋時分,而且天空還飄著小雨,但是那群人穿的卻都不多,幾乎人人都是青衣青褲,頭上甚至扎著青色的頭戴,而腰間卻是束著黑色的布腰帶。

    這群人手中的武器倒也簡單,也都是木棍子,只是長短統一,絕不是路邊隨便尋摸的木棍。

    不過片刻間,從馬車中陸續跳下來三十多號人,黑壓壓一片,數量比之劉家村的村民似乎要少一些,但是對方的氣勢卻遠遠強出許多。

    下了馬車,這些地痞流氓望著村口黑壓壓的劉家村村民,一個個都是顯齣戲謔的笑容,這裡面有一半以上的人參加了兩年前的那場群毆,當時將劉家村村民打的屁滾尿流,一想到當時村民狼狽逃竄的場面,不少地痞流氓嘻嘻笑起來。

    毫無疑問,在這群久經戰陣的地痞流氓眼中,劉家村的村民只是一群看起來數量眾多的綿羊而已,綿羊再多,又豈能是狼的對手?

    面對這群村民,地痞流氓心中毫無壓力。

    ……

    流氓們沒有壓力,村民們的壓力可就大多了,看到那群人跳下馬車,村民們腦海中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兩年多前的那場潰敗,臉上也就不由然地顯出害怕之色。

    楚歡心裡清楚,如果這一次村民們再次敗在這群地痞流氓手中,那麼從此之後,村民們的膽子必將被真正嚇破,從今年以後絕不敢再與這幫流氓為敵,換句話說,這一場架如果失敗,那麼村民們在恐懼的壓力下,日後必將任由這群流氓繼續欺凌下去。

    他神情淡定,莫說來的只是三四十名烏合之眾的流氓,便是面前出現成千上萬訓練有素的正規敵軍,楚歡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

    “你們要知道,這次敗了,日後咱們就要為這幫畜生做牛做馬!”楚歡沉聲道:“都是七尺之軀的漢子,是不是男人,就看這一陣了。 ”頓了頓,又道:“咱們幾代人都在這里安居樂業,天下大亂之時,亂兵沒有毀了咱們的村子,難不成如今天下大定,還要讓這幫地痞將咱們祖上留下的產業奪了去?難道咱們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妻兒老小一年到頭餓肚子?”

    “不能!”石頭第一個喊起來,目眥俱裂:“便是被他們打死,也絕不能再讓他們奪了咱們的地!”

    “咱們和他們拼了!”

    “咱們已經被馮二狗折騰了好幾年,如今馮二狗死了,咱們絕不能再讓別人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

    群情激奮起來,先前那股子驚恐之感也消失不少。

    楚歡點頭道:“大夥兒聽著,真要打起來,絕不能亂,三個人合成一團,只照著一個人打,打趴下再找另一個……只要自己沒被打趴下,就要將對手打趴下。誰要是第一個退,那便是辱沒了自家祖宗,堂堂男子漢,只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6 PM

第三十八章 雨中群毆


    一群地痞流氓站在馬車邊,並沒有立刻過來,從人群中擠出三名漢子來,當先一人高高壯壯,頭上寸草不生,穿著大黑褂子,在這深秋雨天,竟是敞著胸膛,在他的胸口,卻是紋著虎頭,血盆大口張開,栩栩如生,威風凜凜。

    在他身後,左首之人瘦高個子,神色陰鷙,右邊之人個子頗矮,但是走動之時,下盤極穩,看起來卻也是有兩下子。

    這三人出來之時,四下里的地痞流氓都是躬著身子,一個個畢恭畢敬,顯然這三人在這群流氓地痞中很有地位。

    虎頭紋身的光頭走上前,望向村口黑壓壓的村民,嘿嘿一笑,向左首瘦高個子道:“老三,你可還記得,上次過來之時,你憑著一雙手,可是打折了五條胳膊八條腿?”

    瘦高個子陰鷙一笑,道:“今日絕不會比上次少!”

    那矮個子嘿嘿笑道:“虎哥,上次兄弟沒能過來湊場子,這次可得好好活動活動筋骨。你也知道,如今白瞎子那邊已經被我們打的無法還手,咱們不去動他們,他們就求之不得,根本不敢來惹咱們。唉,說起來,我還真是想著幾年前剛跟薛老大出來打天下的時候,那時候白瞎子人多勢眾,薛老大帶著咱們一幫人,硬是打出了一片天地來,想想那時候,每天都能痛快地打上一頓……!”

    光頭嘿嘿笑道:“這大半年沒有讓你動手,成日里只知道泡在氤氳閣,你這身子只怕被那些婊子給掏空了……!”

    “我的身體可是強壯的很。”矮個子邪邪笑道:“哪次過去,不是將那些騷娘們弄得哭爹喊娘……!”

    “好了,不說這些。”光頭神色冷峻下來:“老五被打廢了一條腿,馮二狗那王八蛋丟了性命,這幫刁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薛老大說了,這次要是鎮不住這幫刁民,咱們也就不用回去了。”

    矮子立刻摩拳擦掌:“虎哥,咱們現在就過去,放倒他幾個人,其他的定然是一哄而散。”

    光頭搖頭道:“薛老大說了,這幫刁民已經燒了買地文書,就連地契也被他們搶了回去……馮二狗這個廢物,留下這破爛攤子讓咱們收拾。”頓了頓,道:“咱們今天過來,別的事都可以放下,但是地契可得拿回來,沒了地契,咱們每年就會少出一大筆進賬。”轉過身來,掃視了幾十名地痞流氓一眼,沉聲道:“都給老子記著,上面放下話來,只要不出人命,怎麼弄都成,衙門那頭已經打理妥當,不會有麻煩。”

    一眾人都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光頭又道:“老三,老六,你們跟我過去。”抬步就往村民們走過去,瘦高個和矮子一左一右跟著,大搖大擺,雖然劉家村的村民黑壓壓一片,但是這幾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見到對方過來,村民們經過楚歡一說,雖然情緒比方才鎮定不少,但還是顯出幾分緊張。

    楚歡面無表情,竟是獨自一人向前迎上去,面對強敵,楚歡毅然地擔起了重責,他必須要以行動來激起村民們的士氣和膽量。

    石頭和胡小栓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咬牙,跟著楚歡上前去。

    雙方距離四五步遠,便都停下步​​子來。

    光頭到沒有想到村民之中竟然有人敢迎上來,打量一番,見到中間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貌不驚人,抬手摸了摸光頭,哈哈笑道:“這劉家村還真是嚇破了膽,派個孩子上來……是了,你們保長不是姓劉嗎?他人呢?讓他滾出來,老子有話要問他!”

    楚歡卻是淡然一笑,問道:“你們人都到齊了?”

    這話一出口,對方先是一怔,隨即都顯出憤怒之色,矮子抬手指著楚歡,厲聲道:“臭小子,你挺狂啊!誰教你這麼沒規矩的?”

    楚歡並不理會,抬手指了指光頭,“你是他們的頭兒吧?來來來,咱們好好談談!”

    “媽拉個巴子。”見到楚歡囂張摸樣,光頭吐了口吐沫,混到今天這個份上,還有人敢這般對他說話,那真是罕見的很,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你有什麼資格跟老子談。快去將你們保長那條老狗叫出來,馮二狗是老子的弟兄,你們打死了人,搶了地契,今天要是沒個交代,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也走不了!”

    石頭怒道:“你們……你們不講理。地契是咱們自己的,咱們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馮二狗……馮二狗是趙保打死的,我們已經派人去報了官,你們要為馮二狗報仇,儘管去找趙保就是!”

    矮子已經厲聲道:“去你.媽.的,馮二狗死在你們村里,你們脫不了乾系。廢話少說,地契你們交不交出來?自己交出來,老子還能饒你們一遭,否則今日便要血洗你們劉家村……!”他話聲剛落,就覺得眼前一花,只見一個人影已經閃到他面前,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對方已經抬起一條腿,直往自己的胸口踹過來。

    矮子真是吃了一驚,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動手,對方卻先動起手來。

    薛老大手下八大金剛,他雖然排名第六,但是真要動起手來,他下手卻是最猛最狠,在他的胸口,紋著一條毒蛇,與他出手一般,毒辣無比。

    眼見那一腳踹向自己的胸口,矮子反應倒也快,一隻手已經握成拳頭,直往那條腿的腳腕子狠狠砸過去,他十分自信,只要自己這一拳頭打在對方的腳腕子上,對方這隻腳十有八九是要廢了。

    他的拳頭狠,可是那條腿卻極快,一開始明明是往矮子的胸口踢過去,但是眨眼間,這條腿卻陡然抬高了幾分,一腳踹在了矮子的面門上。

    這一腳著實不輕,而且指東打西,矮子根本防備不過來,當他反應過來之時,只感覺自己臉上一陣劇痛,特別是自己的鼻骨,疼痛鑽心,這一腳竟是將他的鼻骨踢斷。

    楚歡一腳踢中他面門,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又是一腳踢出,這一次卻是踢向了矮子的小腹,狠狠命中,那矮子被這一腳踢得連退五六步,隨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時間根本站不起來。

    楚歡這突然一擊,不單村民們驚呆,便是那幫地痞無賴也是呆若木雞,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別是這幫地痞流氓,在他們眼中,矮子老六可是久經戰陣,那是什麼場面也見過,莫說被人打趴下,往日里打架鬥毆,就是吃虧的時候也少。

    可是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對方擊倒。

    那幫流氓一怔之後,瞬間反應過來,已經有人高聲喊道:​​“兄弟們,六爺被打了,都給我衝啊!”便有幾名流氓舉著木棍帶頭衝過來,一時間,三十多號人如狼似虎往這邊撲過來。

    劉天福見狀不妙,神情嚴峻,也是叫道:“大夥兒上,不能再教他們欺負咱們!”他五十多歲,一舉手中木棍,帶頭衝過去。

    楚歡先聲奪人,村民們已經是士氣大振,劉天福這一聲喊,大夥兒再不猶豫,都是怒吼著往前衝過去,大家按照楚歡方才囑咐,三人成一團。

    光頭見矮子老六被瞬間擊倒,那也是大吃一驚,但他終究不是泛泛之輩,反應過來,已經是飛起一腿,往楚歡踢了過去。

    他是八大金剛之首,手底下的功夫自然也是最強,這一腳勁道十足,速度也是極快,楚歡倒也看出這一腳勢大力沉,沒有硬接,後退了一步,揮起拳頭往光頭的腿上砸過來。

    石頭見到已經動手,也是大喝一聲,握起一隻拳頭往光頭擊了過去,熟知那瘦高個早有準備,石頭出拳之時,瘦高個已經躥上前來,也是飛起一腳往石頭踹過來。

    胡小栓也不只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臉上憋得通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兔子般竄過去,竟是雙手抱住了瘦高個一條腿,大聲喊道:“石頭,打他,打他……!”瘦高個被胡小栓抱住腿,怒喝一聲,一拳擊下,打在了胡小栓的背後,這一擊力道十足,胡小栓“哎喲”叫了一聲,口中頓時便吐出鮮血來,可是他兀自沒有放手,只是強忍劇痛叫道:“打他,打他……!”

    此時雙方後面的人都衝上來,就像兩股洪流,狠狠地撞擊在一起,在這秋雨連綿的時日,劉家村口一場壯觀的群毆開始。

    比起地痞流氓的單兵鬥毆能力,村民們明顯處於下風,但是方才楚歡已經囑咐過,三人一團,盯著一個人打,村民們雖然心裡緊張,卻也沒有忘記這一點,一上手,只要其中一人攻向一名流氓,身邊兩名同伴也不管其他,只是跟著第一人往前打。

    一時間棍影飛舞,慘叫連連,甫一交手,雙方就都有人挨了棍子,不少人還沒大展身手,就已經被木棍打的頭破血流。

    光頭大漢此時已經連續攻出幾招,而楚歡連退了幾步,乍一看去,倒似乎是光頭大漢佔了上風,而光頭大漢亦是越攻越猛,他塊頭極大,比之楚歡要高出不少,身體更是比楚歡強壯許多,見到楚歡連連後退,倒以為方才楚歡能夠打倒矮子老六,不過是因為突然偷襲而已。

    眼見四周都是互相纏鬥的身影,光頭大漢此時倒也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先前既然敢第一個敢走出來,這群村民的士氣十有八九就是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得來,自己只要將這個年輕人打倒,這幫村民必然士氣大弱,也必將不堪一擊。

    一念至此,他大吼一聲,抬起腿來,氣勢十足地往楚歡踢了過去。

    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楚歡的身子一矮,蹲了下去,但是一條左腿橫掃而出,光頭那一腳劃過楚歡的頭頂,但是楚歡這一腿,卻結結實實地踢在了光頭的支撐腿上。

    簡潔、乾脆、犀利、冷酷、有效!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7 PM

第三十九章 江湖有道義


    光頭被楚歡掃中支撐腿,他就感覺自己的支撐腿似乎是被千鈞鐵棒擊中,清晰地聽到“喀嚓”一聲響,隨即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倒,而楚歡卻已經騰身而起,探手掐住了光頭的肩膀,一膝蓋頂在了光頭的小肚子上,隨即又是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光頭的面龐,鮮血飛濺,幾顆牙齒從光頭的口中帶著血絲飛出來。

    光頭的臉龐因為痛苦而變形,等楚歡後退之後,碩大的身軀重重栽倒在地上,早有村民衝上前來,棍子如雨點般落在光頭的身上,光頭卻已經沒有還手之力,只是忍著劇痛抱著頭,此前囂張跋扈的八大金剛之首,此刻卻已是狼狽不堪。

    秋雨依舊,地面上都是雨水,只不過雨水之中,卻又帶著殷紅的鮮血,固​​然有劉家村村民的血水,更有那幫地痞無賴的鮮血。

    雖然村民們按照楚歡的方法,三人抱成一團,盯著一個人打,這樣固然打傷了不少地痞無賴,可是村民們自己卻也有極大地損傷,泥濘不堪的地面上,已經躺下了二十多號人,在地上掙扎呻吟,根本爬不起來。

    村民們人數雖然多上不少,但是打架技巧比起流氓還是差了許多,打倒對方一個,村民們往往已經倒下兩三個。

    本來流氓們在群毆之中已經處於上風,但是此刻楚歡已經將光頭放倒在地,旁邊有流氓瞧見,已經驚聲大叫:“不好了,虎哥……虎哥倒了…… !”

    他不喊還好,這一喊,地痞流氓頓時是心驚肉跳,而村民們則更是士氣大振。

    若說矮子老六被擊倒已經讓流氓們大是吃驚,那麼光頭虎哥被放倒,便是讓流氓們生出恐懼之心了,這光頭虎哥是這群人的首領,所謂蛇無頭不行,最強的虎哥都被放倒,誰能不懼?

    劉天福年過五十,已是半百老人,但是他莊稼人出身,身體還是不錯,混在人群之中也是呼喝有聲,若只是他一人,只怕早就被這幫擅長鬥毆的流氓放倒,好在村民們知他年紀大了,專門有兩個粗壯的村民護在他身邊,雖然劉天福也挨了幾棍子,卻是傷勢不重。

    此時聽光頭虎哥被放倒,劉天福立時放開嗓子叫道:“官府不管咱們,這幫畜生欺負咱們,咱們要活下去,就得自己拼一拼,都給我打死這幫畜生……!”

    聽到劉天福的喊聲,村民們都是大聲叫起來,他們在開打之前或許還有些緊張害怕,可是此時真打起來,心裡的緊張和害怕漸漸消失,特別是楚歡連續放倒矮子老六和光頭虎哥,村民們心裡最後一絲緊張完全消失,怒吼著拼鬥。

    這幫流氓自以為劉家村的百姓好欺負,所以一開始就有了輕敵之心,此時雙方士氣卻是此長彼消,村民們為了保護自己的村子和土地,那是個個拼命,而這幫流氓見到劉家村的村民一個個紅了眼,卻都是驚慌不已,他們雖然在打架鬥毆的技巧上勝過村民,可是真要和這幫村民玩命,那卻是不敢。

    一方怒吼拼命,一方則是心驚膽戰,結果不言而喻,群龍無首的流氓們開始往後潰退,沒了繼續拼鬥下去的勇氣。

    三大金剛剩下的那名瘦高個子已經連續放倒了三四名村民,此刻也發現光頭虎哥被楚歡放倒,這才驚懼於楚歡的手段,瞧見光頭如死狗般躺在地上,心裡是驚恐​​無比,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一頭羊率領的狼群,有時候根本敵不過一頭狼率領的羊群。

    楚歡一馬當先,在人群之中,就如同深入羊群的猛虎,他出手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招式看起來直接簡單,但是效果極佳,只是片刻間,就已經放倒了五六名潑皮。

    身後的村民那是興奮無比,楚歡通常都是一手一腳便即擊倒潑皮,而村民則是一擁而上,棍子如雨下,種種落在倒地的潑皮身上。

    雖說大夥兒心裡也有分寸,不會真的傷人性命,但是那幫潑皮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卻是免不了的,楚歡身後,那慘叫聲是一聲比一聲響。

    這幫潑皮固然擅打,大多都是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亂之輩,但畢竟是一群烏合之眾,若佔上風,那自然是越打越興奮,可是處於下風,那就一個個再無鬥志,已經有數人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就跑,他這幾人一跑,立時起了反應,除了被打倒在地無法爬起來的潑皮流氓外,其他人紛紛四散逃竄。

    村民們大佔上風,熱血沸騰,叫吼著在後面追趕,大雨之中,只見村頭四周都是逃竄的潑皮和追趕的村民。

    瘦高個子也知道勢不由人,如此潰敗,他事先那是想也沒想過,見到楚歡出手極狠,自知絕不是楚歡敵手,也是轉身就跑,口中卻兀自高叫道: “虎哥,老六,我回去叫人……!”他逃跑的速度倒是極快,已經受了幾處外傷的石頭怒吼著在後面追趕,卻是追不上他。

    見到潑皮四處逃竄,楚歡知道大局已定,緩緩回到那光頭虎哥身邊,這傢伙此時已經是遍體鱗傷,光禿禿的腦袋上滿是血跡,旁邊三四名村民拎著木棍,雖然怕打死這傢伙都止了手,但是卻圍住光頭,免他跑掉。

    楚歡一過來,村民們都以一種崇敬的目光看著他。

    大夥兒心知肚明,今天若不是楚歡下狠手擊倒光頭虎哥和矮子老六,劉家村的村民今天可是兇多吉少。

    有不少人兀自在回味著楚歡出手擊倒矮子老六的場景,乾脆利落,動作瀟灑,心中愈發地覺得這個年輕人實在是不簡單。

    楚歡在光頭虎哥身邊停下,用腳踢了踢,光頭虎哥哼哼兩聲,卻是難以動彈。

    楚歡蹲下身子,正要去翻光頭的身體,卻見光頭猛地暴喝一聲,本來動也不動的身體陡然間探出一隻手,手裡竟豁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往身旁楚歡刺了過來。

    “小心!”村民們驚呼起來。

    誰也想不到這光頭竟是這般歹毒,忍耐至此,竟然突然刺出這狠毒的一招。

    只是楚歡就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光頭一匕首刺出,楚歡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探出一隻手迎向了光頭握著匕首的右手,眾人尚未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就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只見在電光花時間,楚歡竟然握住了光頭的右手腕子,在瞬間用力一扳,清脆的骨折聲響起,只在眨眼間就已經將光頭的右手腕子生生折斷。

    那匕首已經落地,楚歡放了手,光頭左手握著已經被折斷的右手腕子,壯碩的身體看起來是條漢子,可是此時卻是號啕大叫,口水汗水和臉上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猙獰扭曲。

    楚歡撿起那把匕首,在手裡微微把玩,嘿嘿笑道:“別人都用棍子,你卻拿出匕首來,真是不講規矩,這事兒若是傳揚出去,你的名號只怕是大大有損啊!”

    村民們見楚歡無事,都鬆了口氣,早有村民上前去狠狠踢了幾腳,罵道:“叫你偷襲,叫你偷襲……!”

    光頭畢竟是道上的老字號,虎死不倒架,倒有幾分硬氣,死撐著半跪在地上,握著手腕子,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楚歡,厲聲道:“小子,你……你他媽有種……,有種……有種你就弄死你虎爺,只要今天你虎爺不死,咱們……咱們沒完……!”

    旁邊跳出一個人來,卻是已經受了傷的胡小栓,他從後面過來,對著虎哥的光頭就是一巴掌,罵道:“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還囂張?”

    “小栓,口舌之利讓他逞逞就是!”楚歡不以為意,淡淡笑道:“記著,我叫楚歡,免得到了閻王爺那裡,不知道是死在誰的手裡!”

    光頭心裡一寒,他盯著楚歡的面孔,雖然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帶著幾分笑意,但是那雙眼眸子卻是極其的犀利,那一雙漆黑的瞳孔裡,隱隱泛著一股血腥味。

    不知為何,光頭在這一刻卻是覺得,這個年輕人的來頭絕不簡單,他甚至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絕不會像普通村民那般,如果這個年輕人輕描淡寫說出要殺一個人,那一雙眼睛裡的寒光已經證明他完全能夠做得出來。

    光頭見過不少厲害角色,有些人就是他見到,也得畢恭畢敬,那些人中不乏殺人如麻的狠角色,光頭此時感覺到,這年輕人眼睛裡的淡定和冷酷,與那殺人如麻的角色似乎沒有什麼兩樣。

    他實在想不明白,劉家村怎地會有這樣一個角色的存在。

    “你……你們不要亂來……!”光頭氣焰已消,在楚歡那冷漠的眼睛下,他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全身一陣顫抖,用最後的勇氣道:“殺人償命,你們……你們不要犯了王法……!”

    “法不責眾!”楚歡把玩著匕首,慢條斯理道:“你們自己找上門來,劉家村村民為了自保,奮起反抗,亂戰之中,不知道是誰一不小心打死了虎爺您……!”抬頭頂著光頭的眼睛,輕輕笑道:“這個理由是不是不錯?官府就是追查下來,最後只怕也是不了了之……!”

    村民們聞言,很有默契地都握緊了手中的木棍,已經有人抬起木棍,比劃著要往光頭的頭上砸下去。

    虎爺心驚膽戰,再也硬不起來,鼻涕眼淚橫流,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褲襠裡熱乎乎的,刺鼻的尿騷.味在風雨中一吹就散。

    “諸位,求……求求你們,饒了我……!”光頭顫聲道:“這事兒……這事兒到這裡就了了,以後我八里堂的人再也……再也不會踏進你們劉家村一步……!”可憐巴巴看著楚歡:“楚……楚爺,你饒我一遭,我要是報復就不是人養的,以後……以後你有吩咐,傳個話給八里堂蔡虎,我……我一准給你辦的妥妥噹噹……!”

    楚歡並不說話,只是淡淡笑著。

    光頭跪在楚歡面前,哭道:“楚爺,我是你孫子,你……你就饒孫子一遭吧……以後我再也不敢了……!”他渾​​身顫抖,此時哪裡還有半點男子漢的骨氣。

    楚歡抬手拍了拍光頭的肩頭,含笑道:“你們剛才一過來,我就跟你說過,咱們談一談……現在是不是可以談了?”

    “楚爺你吩咐!”光頭蔡虎見事情有轉機,急忙道:“您老有什麼吩咐,都……都交給孫子去辦!”

    “回去告訴你們那位主,劉家村過的是安生日子,誰要是讓我們過不好,我們也不讓他好過!”楚歡貼著蔡虎耳朵道:“順便告訴他,別想著報復,更不要連累家人,江湖道義,禍不及家人,他要是記不住,敢背後使刀子,我可以向他保證,當他死的時候,身邊不會有一個活著的親人……!”

    楚歡的話,讓蔡虎心驚肉跳,連聲道:“楚爺你放心,這話……這話我一定帶到……!”微挺起胸,道:“江湖有道義,不會連累家人,咱們……咱們薛老大懂這個道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28 PM

第四十章 縫衣裳


    當蔡虎和矮子老六等一干殘兵敗將被同伴抬回馬車狼狽而去後,劉家村的村民們一時間歡聲如雷,壓抑了幾年的怒氣在今日一朝發洩出來,便是受了傷的村民,也是顯出興奮的笑容。

    大夥兒打掃了一下戰場,這一場群毆,村民們也有近一半人負傷,大部分只是皮肉之傷,卻也有五六人傷筋斷骨傷得不輕。

    徐郎中這一日卻是成了全村最為忙碌之人。

    一場大勝,劉家村揚眉吐氣,家家戶戶都顯得熱鬧非凡,到黃昏時分,卻從縣城裡來了幾名衙差,徑自到了馮家宅子裡。

    陸豹早已經不知所蹤,便是連馮家宅子裡的一名家僕和那名廚子也是不見蹤跡,只有馮二狗的屍首躺在正堂,無人理會。

    劉天福天還沒亮就派人往縣衙門報官,按照時辰,最晚中午時分也該到了,可是這幾名衙差卻姍姍來遲,似乎是有意迴避這場群毆。

    幾名衙差在馮家宅子裡,將劉家村保長和涉案的鐵家媳婦槐花都叫了過去,另外還找了幾位村民入內,其他村民卻都不能入內,包括楚歡在內,都只是在宅子外面等候。

    直到入夜時分,劉天福出來,喚了幾個會做飯的女人進去,為那幾名官差燒飯,這馮家宅子裡自有儲藏的酒肉,伺候幾名官差吃了晚飯,守在門外的村民們等了許久,終於見到衙差出來,兩名粗壯的村民用門板抬了馮二狗的屍首出來。

    村民們見人出來,立時都圍了上去,幾名衙差呼喝著讓人推開,從中走出來一名捕快,瞧他身上的衣著,似乎是這群衙差的捕頭,尖尖臉,長著八字須,大聲道:“這馮二狗夜入良家婦女屋子,意圖強辱民女,這事兒你們知不知道?”

    村民們立時紛紛道:“大人,馮二狗在村里為非作歹,惡貫滿盈,他夜入他戶,乃是千真萬確之事,咱們村子裡上下都能作證!”

    這捕頭微微點頭,又道:“聽說你們這裡有一個叫趙保的。可有此人?”

    “有!”

    “趙保現在人在何處?”

    “昨天夜裡,趙保失手打死了人,已經畏罪潛逃,如今早已經不知道下落何方!”村民們紛紛回道。

    捕頭皺眉冷笑道:“本捕頭可告訴你們,瞞報真相,意圖包庇,那可是犯了王法的事兒。據本捕頭所知,這趙保似乎是馮二狗身邊的心腹,他怎會出手打死自己的主子?這中間究竟有什麼貓膩,你們還是早早說來。”說到這裡,冷眼掃視村民,淡淡道:“若是現在老實交代,本捕頭或能為你們開脫一二,否則到了知縣大人那裡,想要再坦白可就來不及了……衙門裡的殺威棒,你們中間只怕也有人領受過吧!”

    劉天福已經躬著身子道:“黃捕頭,這事兒確實是趙保所為。”頓了頓,道:“小人剛才已經稟明,這事兒從頭到尾,都是趙保領著咱們幹的,方才張仵作也檢查過屍首,致命傷在頭部,咱們這裡有七八個人當時都在場,那是看的清楚,這致命傷,確實是趙保所打!”

    劉天福話聲一落,便有數位村民齊聲道:“不錯,我們都可以作證,馮二狗正是趙保打死的!”

    黃捕頭神情陰霾,沉默片刻,他卻也知道這樣的事兒最難處理,這劉家村村民一口咬定馮二狗是趙保所殺,就連趙保打人的那根木棍子也拿了過來,更有七八個人敢於作證,甚至連當事人槐花也一口咬定馮二狗意圖施暴最後被趙保打死,這是人證物證俱全,最可恨的是,當事人趙保如今不見蹤跡,下落不明,這畏罪潛逃的意圖十分的明顯。

    楚歡身處人群之中,望著黃捕頭,心中卻也是冷笑,見到黃捕頭陰霾的神情,知道這傢伙肯定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劉家村這一次團結一心,馮二狗之死也確實太過詭異,便是衙差們也找不出其他破綻來。

    半晌過後,黃捕頭才吩咐劉天福在村里套了一輛牛車,將馮二狗的屍首拉去縣衙門,又讓劉天福和槐花跟著前往縣衙做口供。

    槐花有些害怕,劉天福卻知道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勸慰槐花幾句,又有幾名村民主動提出願意前去作證,黃捕頭便連夜將這幾人帶了去。

    等他們離去,村民們又在馮家門前議論紛紛,楚歡卻不多說,徑自回了家中,一進家門,素娘就急忙上來問道:“那些衙差都走了嗎?”

    楚歡點點頭,將事兒說了一遍,素娘有些害怕道:“劉叔也跟去了嗎?”

    “你不用擔心。”楚歡笑道:“咱們這邊有人證有物證,而且趙保畏罪潛逃,劉叔他們不會有事。這裡出了人命案子,衙門裡總不能置之不理,總要過問一番。劉叔他們去到衙門,將事兒都說清楚,那也就是了!”

    楚歡心知劉天福等人一定會咬死是趙保殺死了馮二狗,畢竟當時劉天福這些人在場,不咬死趙保,那麼人命案子就會牽連到他們的身上,所以他們定然是不會鬆口。

    槐花是知道這次事兒的內情,但是她要保住清白,也絕不會改口,只會說馮二狗意圖淫辱她,絕不敢承認自己與馮二狗聯手陷害楚歡,只要槐花口裡不蹦出楚歡的名字,那麼馮二狗的案子就絕對牽扯不到楚歡的身上。

    素娘聽楚歡這樣一說,微微放了心,隨即冷笑道:“鐵家那破落貨平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總是在外招搖,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會賣弄……!”說到此處,及時止住,後面的話畢竟不好出口,只是接著道:“她也不想想,村里有馮二狗那個壞坯子,怎能不盯上她?我看她是活該……!”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分,想想槐花現在已經去了衙門,禍福難料,畢竟是鄉里鄉親,她雖與槐花水火不容,但心裡不知為何卻有幾分擔心,向楚歡問道:“他們……他們去衙門,會不會挨棒子?”

    楚歡瞇起眼睛,這事兒連他也是說不准,見素娘臉上已經顯出擔憂之色,忙勸慰道:“素娘姐,你就別擔心了,這事兒說破天,理兒也在咱們這邊。那知縣大人便是再糊塗,也終不會不問青紅皂白胡亂打人。青柳縣城離雲山府城不過四五十里地,他真要胡作非為,事兒鬧到雲山府城那邊被總督大人知道,他這個烏紗帽恐怕也戴不下去了!”

    素娘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有些道理!”忽地瞥見楚歡的肩頭露出一片肌膚來,卻是楚歡今天廝鬥之時,以上不小心拉破了一塊。

    這倒也不是有人打到了他,只是勝利之後,村民們歡慶,都是感念楚歡,這個拍拍他的肩膀那個拉拉他的胳膊,將他當成大​​英雄看待,他這衣裳本就不結實,也不知是誰力氣大了些,將他肩膀的一塊衣襟撕破。

    “你受了傷?”見到楚歡衣裳破了,素娘還以為是今日與潑皮廝鬥時受傷,急道:“可去徐郎中那裡瞧了?”

    楚歡搖頭笑道:“沒事,被自己人不小心撕破的,回頭補補就成!”

    素娘道:“那你脫下來,我先給你縫上……!”她轉過身,便去拿針線,等她回來之時,楚歡卻已經將衣服脫了下來,燈火之下,楚歡的身材極其結實勻稱,皮膚微黑,但是卻反而有一種健康氣息。

    瞧見楚歡的身體,素娘“哎呀”叫了一聲,臉上一紅,轉過頭去,將手中剛剛找出來的一件衣服丟過去,責怪道:“誰讓你脫衣服了?”只覺得心兒跳動的快起來,呼吸微促,豐滿酥胸上下起伏。

    楚歡一怔,他畢竟不是純粹的古代人,對這男女禮防的的思想還是淺了許多,想不到素娘卻是如此反應,伸手接過丟過來的衣服,急忙船上,笑道:“不是你剛剛讓我脫下衣服,要給我縫衣裳嗎?”

    “我難道讓你在正堂便脫衣裳?”見楚歡頂嘴,素娘柳眉豎起:“你自己不知道找個地方啊!”

    “找地方?”楚歡尷尬道:“這屋裡就三個地兒,娘已經睡下,不好去打擾,你……你的房裡我總不好進去,你又讓我去哪裡換?”看了看門外,兀自下著淅淅瀝瀝小雨,笑道:“素娘姐,你該不會讓我出門去換衣裳吧?”

    素娘見楚歡越說越有理,回頭瞪了他一眼,上去將手中的針線遞過去,氣道:“那你有本事你自己縫就好了!”轉身回到自己屋裡去。

    楚歡怔了一怔,想不到素娘如此容易發脾氣,自己只不過是辯解一番,也不知是哪裡惹得她生氣?搖了搖頭,情不自禁嘆道:“唉,女人心,海底針……!”

    素娘的耳朵機靈,剛進屋子,聽到這句話,立馬出來,一手插在腰間,柳眉微豎,冷聲道:“你說什麼?”

    楚歡忙笑道:“沒什麼,我就是……就是沒用過針,不知道能不能縫好!”

    “縫不好別穿就是!”素娘別過臉去,不再理會。

    楚歡在油燈邊坐下,他還真是沒有做過針線活,拿著破衣裳擺了幾個姿勢,卻不知道從哪處下手,素娘躲在門邊偷偷看,見楚歡有些呆滯的樣子,心裡好笑,咬著嘴唇,扭著圓滾滾屁股過去,將針線和衣裳搶過來,居高臨下地看了楚歡一眼,轉身回去了自己屋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30 PM

第四十一章 盤剝


    素娘拿了楚歡衣服進屋縫補,楚歡心中暗笑,素娘有時候嘴巴雖然刻薄些,但是心腸卻是極好的,便是人們常說的刀子嘴豆腐心了。

    屋外細雨紛紛,楚歡走到屋角,拿起了自己的那隻灰色包裹,也不與素娘說,在細雨之中,徑自出了門。

    此時天色早已經黑下來,十分的昏暗,楚歡拎著包裹,一路向西而行,沿途卻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確定沒有一個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他出了村子,經過村西頭的那條河,依然一路往西,夜色之中,就如同鬼魅,速度極快,閃之即過,一口氣行處十多里地,四下里空曠一片,楚歡這才停下腳步,瞥見一處土坡,快步走過去,順著土坡來回走了一遍,這才找到一處地方,蹲下身子,從懷裡取出了衛天青贈送的那把匕首,便在地上掘了一個深坑,隨即便將那隻灰色的包裹放進了土坑之中,正要埋起來,忽然想到什麼,又從腰間取出了那塊紅色的石頭。

    石頭入手,溫潤異常,甚至反著淡淡的紅色光芒,只可惜對這塊奇石,楚歡一無所知,細細看了看,上面黑色的線絡依然是清晰無比。

    沉吟一番,楚歡終於將這塊紅色石也塞入了灰色包裹之中,隨後才將坑填了起來,只是上面一層新土,很容易被人看出這裡被人挖過。

    雖然這裡十分荒涼,而且四周並無道路,人跡罕至,但是楚歡還是起身去找了一塊大石頭,將那大石頭壓在了新土上面,也算是留下了一個記號。

    也正好今天下著雨,新土經過大雨一淋,很快就會與舊土混在一起,用不了一兩日,就會契合無縫,難以看出來。

    蹲在石頭邊上,楚歡沉吟許久,終於用一種極是低沉的聲音道:“好好安歇,後面的事情……我來辦!”說完這句話,再不停留,在夜雨之中,又如鬼魅般回到了村子。

    門是虛掩著,楚歡輕輕推開門,一進門,就見到正堂的桌子上擺放著碗筷,桌上放著兩碗米粥,一碟青菜,另有小半碗狗肉,裡面不過五六塊狗肉而已。

    素娘卻是雙手托著香腮,手臂杵在桌面上,似乎已經睡著,桌上的油燈燈火閃爍,那燈火照在素娘白皙的臉上,倒也是嬌豔如花,十分俏媚,而桌上的飯菜也已經沒有了熱氣。

    楚歡轉身關上門,卻已經將素娘驚醒,睜開眼睛,第一反應是伸手到腰間去摸剪刀,看見是楚歡,這才鬆了口氣,隨後蹙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去了哪裡?”

    “沒事,就是出去走走!”楚歡笑吟吟地到桌邊坐下,端起粥碗,素娘急忙道:“我去熱熱……!”

    “不用!”楚歡搖頭道:“涼粥喝的舒服!”抬手喝了小半碗。

    素娘端起粥碗,道:“娘身體不好,我一早伺候他吃了晚飯,現在已經睡下……!”看了看那狗肉,臉上泛起一陣暈紅,想到白天偷吃狗肉的時候被楚歡看見,臉上發燒,“那個……娘喜歡……喜歡吃狗肉,所以……所以多餘的肉我都……我都先留起來了……!”

    楚歡將狗肉推到素娘面前,道:“素娘姐,我不能吃狗肉,一吃狗肉身上就會起紅斑……唔,這些你都吃了吧!”

    素娘眨了眨眼睛,奇道:“還有這樣的事情?”但是一轉眼間就明白過來,楚歡這話十有八九是假的,無非是將狗肉留給自己吃而已。

    楚歡也不說話,只是呵呵一笑,兩口便將米粥喝完,這點口糧對他來說,連半飽也算不上,但是他知道家裡的困境,自是不會多說話。

    吃了粥,楚歡便即往屋角自己的板床上躺下去,心裡卻已經尋思起來,李夫子那邊固然已經去為自己謀事兒坐,自己也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那邊,馬上入冬,家裡添了自己這樣一個大男人,如果僅靠素娘的針織刺繡換些口糧,那是萬萬不成的。

    素娘瞧見楚歡躺下,撇撇嘴,她喝粥極其斯文,只是吃了幾口青菜,一直不動筷子去夾狗肉,等到米粥喝完,那狗肉的香味在鼻尖飄動,素娘望了望楚歡,似乎已經睡著,這才夾了一小塊狗肉放在嘴裡,也嚼咬,含在嘴裡收拾了碗筷,將剩下的狗肉小心翼翼收起來,這才回房品味自己口中那塊狗肉的味道。

    ……

    ……

    次日直到黃昏時分,兀自不見劉天福等人回來,楚歡往村里探望了受傷的村民,最後來到石頭家裡。昨日石頭與八里堂老三正面交手,他雖然孔武有力,可終究不是老三的對手,身上受了幾處傷,左臂骨折,好在經過徐郎中處理,這條手臂保住,但是也要休養十天半個月。

    石頭見到楚歡來探望,十分歡喜,家裡也是貧苦,讓妻子端了椅子來,楚歡坐下,石頭便笑道:“二郎,可真是有你的,你那身手,嘖嘖……!”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豎起了大拇指。

    楚歡擺手笑道:“不值得說。”岔開話題問道:“石頭,這兩年你們受馮二狗盤剝,每年下來口糧不過兩成,你這一家老小,怎能吃得飽? ”

    “自然吃不飽!”石頭苦笑道:“只靠那兩成口糧,早就餓死了。”

    楚歡微微頷首,問道:“你也知道,我們楚家兩畝薄田沒有收成,如今也眼看入冬,根本來不及種糧。這一個冬天過下去,家裡若是沒有進項那可撐不住!”

    石頭道:“二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找個活兒乾?”

    “就是這話!”

    “其實我們平日里除了種地之外,只要有閒時,就往縣城去,等在縣城城門外,城裡的老爺太太要用短工,尋找做力氣活的,便會到城外來找,每年也能接到一些活兒,幫人扛東西啥的,雖然掙不了兩個錢,但是也能湊活著貼補家用。”石頭嘆道:“特別是每年冬天,活兒反倒多起來……只可惜徐郎中囑咐過,我這條手臂兩個月內不能乾重活,否則傷筋動骨難以痊癒,今年冬天倒是難熬下去了。”隨即又笑道:“不過這地契拿了回來,明年開春種了田,靠家裡那幾畝田,養活一家老小不成問題……明年若是能有剩餘,去扯兩尺布回來,給家里人做身新衣裳,哈哈哈……!”

    雖然傷了一臂,但是拿回了地契,明年便有了盼頭,石頭還是十分的歡喜。

    楚歡心中也是感嘆,這些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並沒有太大的奢望,對於他們來說,能吃得飽穿得暖,就能夠心滿意足。

    他卻也打定主意,如果李夫子那邊沒能找到活兒,回頭就按照石頭所說的法子,往縣城門外等活兒,先熬過這個冬天再說。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得外面有人叫喚道:“保長回來了,保長回來了!”

    聲音很快就傳遍全村,村里的人們都往劉天福家去,石頭雖然受傷,但是對此事十分的關心,硬撐著和楚歡一同來到了劉天福家。

    劉天福家門口已經擠滿了人,天色昏暗,劉天福已經站在大門前,抬起手叫道:“大夥兒聽我說,知縣老爺已經定了案子,殺死馮二狗的是趙保,衙門裡已經張貼了文書,四處通緝趙保。”頓了頓,又道:“只是知縣老爺還說,這事兒是發生在咱們村,而且咱們村子裡也有人動了手,那是脫不了乾系的!”

    村民們緊張起來,已經有人高聲問道:“劉叔,那知縣老爺要怎樣?”

    “知縣老爺說了,馮二狗欺男霸女,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終究死了人,若是就這樣處理,他擔心府城那頭會怪罪。”劉天福接過旁邊一人遞過來的水,飲了一大口,才繼續道:“他要往縣城去打點此事,平息下來,但是打點要花銀子,知縣老爺估算了一下,起碼要花上二三百兩銀子……!”

    村民都是吃了一驚,對於口糧都成問題的村民來說,這可是一筆龐大的數目。

    “保長,他總不會讓咱們拿這筆銀子吧?”立刻有村民反應過來,冷笑道:“便是拆了咱們的房子,賣兒賣女,那也湊不上這些銀子!”

    劉天福道:“我也是這般對知縣老爺說。知縣老爺猶豫再三,最後定了主意,讓咱們村湊上一百兩銀子,多出的銀子,他自己掏出來!”

    石頭聞言,立刻叫道:“放他娘的臭屁,他捨得自己掏銀子?還真將咱們當成了傻子,他這是要藉機榨取咱們銀子,什麼打點上面,那是胡說八道!”

    村民們紛紛叫喊起來,都顯得十分憤怒。

    劉天福抬起手,讓眾人靜下來,這才嘆道:“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咱們都清楚。但是話說回來,馮二狗是在咱們村里死的,民不與官鬥,咱們這銀子若不交上去,只怕他會藉這個事兒繼續鬧下去,咱們終究是不得安寧……!”咳嗽兩聲,沉聲道:“這事兒我做主了,拿銀子消災,按照各家田產來分攤銀子,如今地契都回到大夥兒手裡,總也能承受得住。我知道你們手頭上沒有現銀,回頭我再去想法子,不管是藉銀子還是其他法子,先將銀子送過去,大夥兒缺的銀子,回頭都交上來就是!”忽然想到什麼,高聲道:“楚二郎,二郎在不在這裡?”

    楚歡從人群中上前,道:“劉叔,我在這!”

    “這次村里能夠除掉馮二狗,也都是虧了你,分攤的銀子就不派到你們家了。”劉天福撫須道,爾後又高聲向村民們問道:“大夥兒有沒有意見?”

    “沒有,該是這樣!”

    “二郎是咱們村的大功臣,咱們誰也沒話說!”

    楚歡只是向四周抱了抱拳,以示感謝,但是一想到衙門裡派下如此重擔,毫無廉恥地盤剝百姓,心中滿是怒意。

    此事過後,沒過兩日,天氣愈加的寒冷,屋裡開始生起炭火,楚歡見李夫子那邊一直沒有音訊,便做好準備,要與村里幾個壯勞力往縣城那邊去蹲點找活兒乾。

    只是尚未成行,這天中午,李夫子就已經乘著上次那輛馬車過來,一下馬車,便十分興奮地喊道:“二郎,二郎,快收拾收拾,隨老夫去縣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30 PM

第四十二章 和盛泉


    楚家人將李夫子迎到屋內,不等眾人說話,李夫子已經道:“二郎,你收拾收拾,咱們這就去城裡。晚飯之前,咱們便要趕到城裡去,晚上請客吃頓飯,你這事兒算是成了。”

    楚李氏十分歡喜,問道:“大哥,是找到好事兒了?”

    “我這幾日在城裡找了一些舊交,不過大都用不上人,倒是和盛泉的大作師韓淵知道此事之後,念在老夫與他多年舊交,卻是願意介紹二郎往和盛泉去做事。”李夫子撫著鬍鬚笑瞇瞇道:“今天一大早,韓淵便派人找上了老夫,讓老夫帶著二郎過去,老夫已經下了帖子,今天晚上請了韓淵吃飯,那邊也已經答應了!”

    素娘忍不住問道:“舅爺,和盛……和盛泉是做什麼的?”

    李夫子一愣,隨即道:“素娘啊,你真是沒出過門,什麼事兒也不知道。你可知道,咱們雲山府有云山三號,那都是百年字號,這和盛泉便是其中之一。和盛泉是咱們雲山府……不不不,是咱們南山道首屈一指的酒家!”

    “是讓二郎去賣酒?”素娘茫然道:“跑堂的?”她雖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也知道酒家有跑堂子的。

    李夫子搖頭道:“和盛泉可不是酒樓,那是酒坊。這般說吧,老夫這些年來也品過不少酒,但是論起醇香,還是和盛泉的竹清酒最是上等。”說到這裡,老人家喉頭動了動,似乎對竹清酒十分的眷戀。

    素娘似懂非懂,也不再問。

    楚歡微一沉吟,才問道:“舅爺,我去了那兒,要做些什麼?”

    “這個老夫還真不知道。”李夫子搖頭道:“不過韓淵既然答應了,這事兒就沒差,總會給你安排個事兒做。”撫須笑道:“二郎啊,這韓淵乃是酒坊裡的大作師,真正的大師傅,他年輕的時候,也只是個伙計,但是頭腦靈活,如今成了大作師,可是人人羨慕,衣食無憂。他與老夫頗有交情,有他照顧你,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進了和盛泉,你便好好跟著他學,說不定哪天你也能成了大作師,你娘和素娘便都有好日子過了!”

    楚歡心中暗嘆:“成為大作師,只怕難以達到。不過要讓娘和素娘姐過上好日子,那卻是我必須要做到的!”

    楚李氏雖然也不懂什麼和盛泉什麼竹清酒,但感覺到是個好事兒,拉住楚歡的手,道:“二郎啊,你舅爺幫你找了個好活計,你可不能辜負舅爺。到了那頭,就好好做事,娘不求你能飛黃騰達,只求你平平安安,能吃飽穿暖就成……!”說到這裡,眼圈便紅了。

    楚歡抱著母親,柔聲道:“娘,你放心,孩兒會好好做事。等二郎有了錢,便將你們也接到城裡去……!”

    李夫子聞言,滿臉欣慰,撫須道:“好好好,大孝為善,該當如此,該當如此!”

    素娘神情也有些黯然,呆站了片刻,終於轉過身,回到自己屋裡去,片刻之後,拎了一個包裹出來,遞給楚歡:“這是換洗的衣裳,你……你自己在外面保重……!”

    楚歡接過包裹,柔聲道:“素娘姐,娘就靠你多照顧了,我一有機會就回來看你們!”

    李夫子已經拄著拐杖起身來,道:“約好了人,咱們可不能誤了時辰。二郎啊,咱們這就走!”雖然天色尚早,但是李夫子是讀書人,將禮儀看的極重,只怕回去晚了,誤了時辰。

    楚歡扶著李夫子出了門,上了馬車,回過頭,只見素娘扶著楚李氏站在門前相送。

    馬車轉了個方向,楚歡探出頭,大聲道:“你們回去吧,我會常回來!”這句話說完,馬車就離楚家已經頗遠,素娘扶著楚李氏往前走了幾步,直看著馬車消失在眼簾中。

    ……

    ……

    青柳縣是南山道云山府直轄縣城,在雲山府以南五十多里處,雖然只是一個小縣城,但是地理位置極佳,繼續往南不過百里地便是南山道宿州地界,往東不到六十里地便是漢州地界,匯於三州的交通要道,也正因如此,整個雲山府除了府城之外,這青柳縣城卻是最為繁華。

    這個時代的縣城,自然不可能與後世那般人流穿梭相比,但也是車水馬龍,十分熱鬧,商號、當舖、酒肆、茶館、油鋪也是應有盡有。

    李夫子的馬車入城之時,天色尚早,按照李夫子的吩咐,馬車徑自到了一家酒樓門前停下,楚歡扶了李夫子下車,李夫子便即向那車夫拱手道:“有勞有勞! ”

    那車夫卻是十分恭敬笑道:“李夫子客氣了,少爺說了,只要夫子用車,派人說一聲,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

    李夫子呵呵笑著,那車夫一揮馬鞭,馬車便即離去。

    楚歡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樓,倒是一處古色古香的兩層小樓,門頭掛著一塊黑色的匾額,寫著血紅色的三個大字,喚作“一品香”,屋內熙熙囔囔,十分熱鬧。

    李夫子道:“這家酒樓有些年頭了,在這城裡頭有些名氣,老夫去年來過一次,便是在這裡飲的竹清酒。”

    楚歡一怔,李夫子是去年過來,這已經一年多,卻對這裡記憶猶新,由此看來,李夫子的生活也是十分的拮據。

    忽然想到什麼,楚歡有些尷尬道:“舅爺,我身上……!”

    李夫子知道他要說什麼,呵呵笑道:“不妨事,老夫身上帶了銀子,雖然不多,但是一頓飯的銀錢還是有的!”

    楚歡心中有些愧疚,他這次回來,當真是身無分文,想想剛回家的那天夜裡,素娘拉長臉,心裡卻也是明白,離家八年,回家卻身無分文,這總會讓人感到失望。

    李夫子正要帶著楚歡進酒樓,忽聽得街上傳來一個聲音叫道:“抓住小賊,媽的,給老子站住……!”楚歡聽到聲音,轉過頭去,只見一名大漢手裡舉著一根短棍,往這邊衝過來,在那大漢前面,一人正慌忙跑過來,兩隻手捧著胸口,看起來十分的驚恐。

    楚歡倒也看的清楚,被追之人衣衫僂爛,一件破棉襖,頭上戴著一頂十分成舊的皮帽,嚴嚴實實,臉上卻是炭黑般,十分邋遢,看不清模樣。

    這人看起來十分瘦小,在街上的人群中竄來竄去,終是撞在一名男子身上,身體比不得那男子粗壯,竟是被撞倒在地上。

    那男子罵了一句,並不理會,徑自走開,後面拿著短棍的大漢已經追上來來,一腳便踩在皮帽人身上,粗聲罵道:“他奶奶的,跑啊?看你有多大能耐!”

    皮帽人臉上顯出痛苦之色,抬起手想要去推開踩在自己身上的大腿,但是他力氣顯然極小,竟是推不開,反倒是從身上胸口掉下了兩隻紅薯來。

    大漢用手中短棍指著皮帽人,依然罵道:“瞧你這小子賊眉鼠眼,就知道偷雞摸狗,看老子打不死你!”舉起手中的木棍,照著皮帽人劈頭便要打下去。

    他的木棍還沒有打落,就感覺自己的手腕子一緊,就像是被鐵鉗子夾住,動彈不得,轉過頭來,只見一個土里土氣的年輕人正握著自己的手腕子。

    “為何打人?”楚歡冷聲問道。

    這皮帽人就倒在自己的腳邊,瞧那大漢要打人,楚歡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放手!”大漢怒喝道。

    楚歡用力一推,趁勢也鬆開了手,大漢只覺得一股推力將他推得退出了三四步,站穩身形,抬起棍子指著楚歡道:“來了個多管閒事的。”又指著地上的皮帽人道:“這小子偷了我兩隻紅薯,老子愛打就打,你少管閒事!”

    楚歡淡淡道:“兩隻紅薯,能值幾個銅錢,要下這麼重的手?瞧他樣子,也是餓極了,否則誰會去偷你的紅薯。真要是小偷,偷金偷銀,哪裡會去偷這不值錢的東西。”

    大漢道:“你說的輕巧,若是這不算偷,那人人都去拿一份,老子喝西北風去啊?”

    李夫子上前來,拄著拐杖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青天白日,自有王法,他便是真偷了你東西,你自去報官,也用不著打人!”

    旁邊多有圍觀之人,見到這個狀況,瞧那皮帽人瘦小可憐,也都是在旁指指點點,都說那大漢的不是。

    那大漢知道眾怒難犯,他自然不可能為了兩隻紅薯真的去報官,罵道:“真他媽晦氣……!”拿著木棍指著皮帽人道:“臭小子,下次若是再被我見到,老子扒了你的皮!”罵罵喋喋地去了。

    楚歡這才蹲下身子,將那兩隻紅薯拿起,這兩隻紅薯極小,楚歡一隻手便能抓住,遞到那皮帽人面前,溫言道:“拿著吧!”

    皮帽人這才抬起頭來,只見他眼囧邊已經流下兩道淚水,那淚水在臉頰上滑落,竟將臉頰上的黑灰洗去不少,露出兩道白白的痕跡。

    莫看這皮帽人身子瘦弱,但是露出的地方卻是肌膚白嫩。

    “我……我不是有意的……!”皮帽人臉上滿是驚恐之色,怯生生地道:“我……我要吃的去活命……!”

    楚歡也不多言,將紅薯放在他手中,起身來,過去要扶著李夫子進酒樓,卻聽那皮帽人在身後道:“謝謝……謝謝你……!”

    楚歡回過頭,只見皮帽人已經站起來,兩手將紅薯死死握在手中,似乎害怕那紅薯飛了一般。

    楚歡只是微笑點了點頭,並不多言,攙扶著李夫子進了酒樓,早有店伙計上前來,躬著身子道:“是兩位嗎?”

    李夫子撫須道:“先給我們找個靜一些的地方,還有一位客人沒有過來,要等上一等!”

    “兩位是要雅間嗎?”伙計笑問道:“樓上正好還有一間雅間,不過要多收你二十枚銅錢!”

    李夫子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如此也好!”

    當下那伙計將兩人往樓上帶,到得樓梯處,楚歡想到什麼,回頭望瞭望,只見那皮帽人兀自站在門前,正呆呆地望著自己。

    楚歡見他可憐,若今日是自己一人,只怕便要帶那皮帽人進來吃一頓,不過今日是請人吃飯,自己卻不好做主,那邊早有店伙計瞧見門前站著一個乞兒,揮手罵道:“快滾開,別耽誤了做生意!”

    那皮帽人這才拿著兩隻紅薯,消失在楚歡的眼簾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31 PM

第四十三章 隔牆有耳


    楚歡和李夫子進了雅間,裡面比之外廳還真是清靜許多,落座之後,伙計很快就送上茶水來,笑問道:“兩位要吃些什麼?花炊鷂子、雞舌羹、爆獐腿、菊花兔絲、芙蓉煎牛筋……還有薑醋金銀蹄子、八寶臘雞,這是樓裡客人點的最多的菜餚,色香味俱全,兩位來了這裡,該嚐嚐才是!”

    這店伙計口齒利索,菜餚說上來如數家珍,楚歡聽著一愣一愣的,心中卻也是頗為感嘆,一來感嘆果然是每行每業都不簡單,就是酒樓的伙計也得有一張口齒伶俐的嘴皮子,二來卻也是想不到區區一個縣城,這家看起來也並不是十分奢華的酒樓竟然有這些上檔次的佳餚。

    他卻不知,這青柳城地處三州交通要道,乃是東去南來的必經​​之地,三州無論官商交通,都要打從青柳城過。

    來往的官差或是商客,也都會在青柳城駐宿,也正因如此,青柳城在大秦帝國縣城的規模中,絕對是數一數二,而其繁華程度,也屬一流。

    楚歡身著粗布衣裳,看起來便知是從鄉村而來,若只是楚歡,這店伙計倒未必如此熱情,反倒是李夫子一身青袍,看起來是個極有修養之輩,所以這店伙計十分的殷勤。

    李夫子擺手道:“且不忙這些。”頓了頓,輕聲囑咐道:“若是有人自稱韓淵,你便將他帶到這裡來就是,等到客人到了,再點菜不遲。”

    店伙計答應一聲,下了去。

    李夫子讀書人出身,是個有些講究的人,此時身處雅室之內,便覺這地兒須得謹慎小心,連聲音也輕下來:“二郎,咱們等一等,韓淵用不多時,就該來了!”瞥見雅室內的牆壁上掛著一副畫,起身背負雙手上前去,那幅畫乃是一幅山水圖,畫的倒也頗有神韻,旁邊提著一闋詩詞,李夫子輕聲念了一遍,瞧見落款,立時搖頭嘆道:“真正是世風日下,這是徐從陽的詩詞,仿效未嘗不可,只是這落款也要署上徐從陽的名字,卻未免有些欺世盜名了!”

    楚歡將包裹放在旁邊,落地之時,卻聽到包裡似乎有一陣響動,有些奇怪,打開包裹看了看,這才發現,這包裹裡不但有折疊整齊的衣裳,另有一串銅錢,大概有七八十枚銅錢,用一根紅繩串起來,夾在了衣服中間。

    楚歡一怔之後,迅即明白,這銅錢自然是素娘放在裡面,雖然數目不多,但是依照楚家的條件,近百枚銅錢卻是不小的數目,乃是素娘一針一線針繡得來,楚歡看在眼中,心裡一陣感動,知道素娘是擔心自己在外面身無分文,所以才在包裡放了這些銅錢。

    李夫子此時已經背負雙手回來,兀自嘆道:“若是能得見徐從陽的真跡,老夫此生倒是無憾了!”

    楚歡係好包裹,問道:“舅爺,這徐從陽是何人?”

    “也難怪你不知道!”李夫子撫須笑道:“說起來,這徐從陽還是你我的鄉人,他是雲山府出身,不過三十年前就已經離開了雲山府,如今在京城可是高官……這徐從陽不但為人正直,文采斐然,歌詞詩賦無所不精,詩經禮樂無所不曉……!”說到這裡,眼睛裡閃著光:“他年輕的時候就寫得一手好字,而且痴迷字道,老夫那時就知道他在書法一道必有大成,果不其然,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徐從陽的字那是一字千金啊……!”

    楚歡奇道:“舅爺,你年輕的時候認識徐從陽?”

    李夫子一怔,隨即搖頭,目光閃爍:“不認得。老夫只是一個教書先生,徐從陽那是京城高官,八竿子也打不著……!”說到這裡,李夫子的眼眸子裡隱隱顯出黯然之色,似乎若有所思,不再說話。

    楚歡只覺得李夫子言不由衷,顯然是在隱瞞什麼,心中暗想:“難不成舅爺與徐從陽還真有些瓜葛?”

    正在此時,猛聽得“砰”的一聲響,正若有所思的李夫子身子一震,嚇了一跳,楚歡卻是皺起眉頭來,卻已經聽出這聲音是從隔壁傳過來。

    這裡連著幾間雅室,旁邊卻也是一處雅間。

    “範公子,你這是將咱們兄弟當猴耍啊!”隔壁傳來一個粗重的聲音,楚歡聽的十分清晰:“咱們兄弟都是道上混的,不管別人怎麼說,咱們自己卻是將信義看的極重……你範二公子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難不成連這點信義也不守?”

    這人話聲剛落,楚歡就聽到一個聲音陪著小心道:“四爺息怒,消消氣,你……你聲音放輕些,這里人來人往……!”

    “你讓我如何不生氣?”粗重聲音道:“咱們道上的兄弟,講的就是一個'義'字,你現在不守信義,那是抽我青臉老四的臉!”

    楚歡和徐夫子對視一眼,都是感到十分疑惑。

    只聽那範二公子聲音傳了過來:“四爺,先坐下說話,咱們也不是頭一次打交道,什麼事兒坐下來好好談談也就是了!”

    粗重聲音放低了些,但是楚歡卻兀自能夠清晰聽到他說話,只聽他趁著聲音道:“這事兒沒得談。范逸尙,定金你是付了,這後面還欠著五百兩銀子,正好最近我八里堂的弟兄們手頭緊,老子也不和你多說廢話,最遲一個月,這筆銀子若是還沒送到老子的手裡,嘿嘿……你范逸尙不守信義,也別怪我青臉老四壞了規矩!”

    範二公子聲音焦急起來:“四爺,你……​​你這話是何意思?”

    “什麼意思?”青臉老四冷笑道:“範公子,你是聰明人,別說不懂我的意思。”

    範二公子聲音充滿惱意:“青臉老四,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已經付了二百兩銀子作為定金,這事兒到此為止,定金我也不要了,你還想怎樣?你……你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青臉老四冷聲道:“事先咱們可是說好的,定金二百兩銀子,事後本要你八百兩,湊成一千兩銀子,可是你好說歹說,我也是瞧在咱們以前有些交情,讓了你三百兩,這最終七百兩銀子將事兒定下來。這都說好的事情,難道你要出爾反爾?”

    “我何曾出爾反爾!”范逸尙氣道:“這不是事情有變,用不著你們動手嗎?你們不用出手,坐收二百兩銀子,這還不成?”

    “我們要的是七百兩!”青臉老四冷笑道:“定下的事兒,就得信守承諾。你買我賣,概不退貨,你出銀子我們出人,這說的事情,變不得,就算用不上咱們的人,但是銀子你卻一兩也不能少了。”

    聽到那邊傳來椅子滑動之聲,隨即又聽那范逸尙的聲音軟下來:“四爺,不瞞你說,若事兒沒變故,莫說七百兩銀子,便是七千兩銀子,恐怕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只是……唉,四爺,為了這次事兒,我已經花了近千兩銀子,而且還是賣了最後的兩間鋪子……你那五百兩銀子,我實在拿不出來。”

    “你賣多少鋪子,與我何干!”青臉老四的聲音十分冷漠:“我要見的是銀子,要聽的是痛快話,可不是你這些廢話。”頓了頓,聲音又壓低下去,李夫子卻已經聽不見,倒是楚歡的聽覺極佳,隱隱聽到那青臉老四道:“範二公子,要不我來幫你出個主意?”

    楚歡沒有聽范逸尙說話,隔了片刻,才聽那青臉老四道:“你不還是有一棟大宅子嗎?那棟大宅子,就算低價賣出,怎麼著也得四五百兩銀子… …!”

    “不成!”范逸尙的聲音有些驚慌:“家母尚在,那老宅子……老宅子賣不得……而且房契地契如今都在家母手中,就算我有這個心,那也是……那也是……! ”

    青臉老四嘿嘿笑道:“範二公子的手段,我們八里堂也不是不知道。當初你們范家也是萬貫家財的大戶人家……如今僅剩一座老宅,這些年範二公子過著仙人般的日子,范家萬貫家財在你手中可以肆意支配,怎地到頭來,卻連一個老宅子也支配不了?”

    “你……!”范逸尙劇烈咳嗽起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青臉老四聲音依然鑽入楚歡的耳朵裡:“既然老宅子賣不了,範二公子兩年前不還是花了五百兩銀子買了一個小妾嗎?據我所知,你那小妾花容月貌,風流身段,能歌善舞,我前陣子倒也瞧見一眼,雖然大了兩歲,不過我倒是覺著大有味道,又風騷又勾魂,那翹屁股……嘖嘖……範二公子如今也玩膩了,不如將她抵過來,折算成二百兩銀子……你若是覺得我這價錢低,大可自己將她送到軟玉閣,陳媽媽只怕還能給你一個好價錢……!”

    “砰!”

    隔壁傳來重重的拍桌之聲,隨即聽到范逸尙怒不可遏地道:“青臉​​老四,你的嘴巴乾淨一些,你這還真是想訛詐老子?”

    他怒起來,那青臉老四比他更怒,粗聲道:“范逸尙,你給老子聽著,別他媽還將自己當成富家少爺,你們范家如今什麼樣子,莫說青柳城,就是整個雲山府,又有幾個人不知道?想在老子面前擺架子,去你.媽.的!”聽他“呸”了一聲,又聽他繼續道:“你給老子聽好,一個月後,就在這個地方,帶上五百兩銀子過來,到時候老子若是沒見著人,哼,可別怪老子心狠手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0 04:33 PM

第四十四章 十二大菜


    楚歡眉頭微緊,聽到這裡,卻也隱隱聽明白,這隔壁起了爭執的兩人,顯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八里堂他自然是知道的,剛剛打過交道,而那位范逸尙范二公子,看來也不是什麼好鳥,想來也是個揮霍無度的紈絝子弟罷了。

    聽得“哐當”一聲響,隔壁傳來重重的關門聲,隨即聽到范逸尙在那邊恨恨罵道:“一群地痞流氓,也在本公子頭上撒野……!”只是這話的聲音,實在沒有多大底氣。

    忽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李夫子精神一震,壓低聲音向楚歡道:“只怕是韓大作師來了!”顫微微起身來,楚歡十分機敏地上前去打開了門,便見到門外站著一名店伙計,在店伙計身邊,卻是一名年近五十的老頭,身穿水湖色棉袍,戴著皮帽,一看起來就是地位不一般。

    李夫子已經笑呵呵上前道:“大作師辛苦了,略備薄酒,多謝賞光啊!”

    那老者果然是和盛泉的大作師韓淵。

    韓淵看起來慈眉善目,臉上帶著笑,進了門來,笑瞇瞇拱手道:“李夫子真是客氣了。這等小事,舉手之勞,何須如此,韓某腆著臉皮來赴約,真是慚愧慚愧!”又打量楚歡兩眼,見小伙子精神利索,笑問道:“這位就是李夫子的外甥吧?”

    “正是!”李夫子忙道:“二郎,還不見過韓大作師!”

    楚歡躬身行禮道:“晚輩楚歡,見過大作師!”

    韓淵擺手道:“什麼大作師,慚愧的緊,你喚我韓伯就好!”

    李夫子卻已經將韓淵拉過去做下,召喚店伙計過來,讓韓淵點菜,韓淵推辭,李夫子便親自點了幾個菜,這韓淵倒也是實誠人,李夫子只點了三四個菜,韓淵就急忙止住,不讓再點下去,想來是擔心李夫子太過破費。

    店伙計退下,楚歡在房門邊正要關門,卻瞅見一名錦衣公子恰巧從門前走過,這公子二十三四歲模樣,身著紫色暖袍,腰繫藍帶,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神情陰鬱,打從門前走過之時,這公子卻鬼使神差地往屋裡瞧了一眼,先是看見楚歡,便顯出不屑之色,冷哼一聲,剛要走過房門,眼角餘光卻是瞥見了屋子裡的韓淵。

    這公子見到韓淵,卻是陡然停下步子來,臉上顯出古怪的笑容,後退了兩步,便要進屋來,楚歡卻是站在門前,淡淡道:“出去!”

    那公子一怔,顯然想不到一個土里土氣的鄉下青年竟敢這般與他說話,臉色沉下來,伸手便往楚歡胸口推過來,冷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敢這般對本公子說話……!”他伸手來推,楚歡卻是輕描淡寫閃過,這貴公子一時推了個空,惱怒的緊,此時卻見那韓淵已經起身迎過來,帶著微笑拱手道:“這不是二公子嗎?可有幾日沒有見到二公子了!”

    楚歡此時卻已經聽出這年輕貴公子的聲音,顯然就是隔壁方才與青臉老四爭吵的范逸尙,現在看來,他與韓淵也是有些熟悉。

    范逸尙瞥了楚歡一眼,冷笑道:“韓淵啊,這是你的人?膽子不小啊,竟敢阻我進去!”他​​直呼韓淵大名,很是輕狂。

    韓淵卻顯得十分謙恭,笑瞇瞇道:“二公子,不如賞臉一起坐一坐?”

    范逸尙眼睛掃了一遍,看了看李夫子,又看了看楚歡,似乎明白什麼,嘴角泛起一絲怪笑,竟是大大咧咧上前去,一屁股在桌邊坐下,不客氣地道:“即使如此,本公子便給你幾分面子,在這裡坐一坐!”

    韓淵一愣,他只是客套的場面話,本以為范逸尙若是識趣一些,必然離開,卻想不到此人臉皮極厚,竟然真的坐下來。

    韓淵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李夫子,卻見李夫子已經含笑道:“既然是大作師的朋友,相聚是緣分,坐下飲幾杯水酒又有何妨?”

    韓淵尷尬笑了笑,也在桌邊坐下,李夫子已經向楚歡吩咐道:“二郎,去找店伙計要一副碗筷!”

    楚歡倒是顯得出奇的鎮定,出了去,很快就拿來碗筷茶杯,擺放在了范逸尙的面前,范逸尙咳嗽一聲,瞥了瞥桌上的茶壺,若有所指,韓淵明白他意思,起身來拿起茶壺,要為范逸尙倒茶,而楚歡急忙上前接過,竟是親自為范逸尙倒了杯茶。

    范逸尙見楚歡為自己倒茶,得意洋洋,此時這雅間之內的氣氛十分僵硬,有這范逸尙在場,許多話兒也就不方便說。

    屋內靜了一下,韓淵才有些尷尬問道:“二公子這一向可好?”

    范逸尙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才放下茶杯道:“比不得你們清閒……是了,韓淵啊,作坊裡的酒窖這陣子是要開窖了吧?”

    韓淵臉色微微一變,眼中劃過古怪之色,但還是勉強笑道:“二公子也知道,酒窖開窖,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夠做主的,還要聽大東家的吩咐!”

    “下人?”范逸尙嘿嘿笑道:“你是酒坊的大作師,本事大著,哪裡還能自稱下人!”

    “不敢不敢!”韓淵忙道:“只是為大東家做事,我在和盛泉已經快三十年,東家不以下人待我,但是咱們為東家做事,還是要記住自己的本分!”

    便在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店伙計手托紫木托盤進了來,道:“幾位,酒菜上來了!”將四樣菜餚和一壺酒水擺在了桌子上,便要退下。

    范逸尙掃了一眼,立刻叫道:“等一等!”

    店伙計忙躬著身子問道:“二公子還有何吩咐?”這范逸尙顯然是這家酒樓的常客,店伙計對他十分的熟悉。

    范逸尙抬手指著桌上的菜餚,大言不慚道:“這都是什麼東西?是人吃的嗎?今日本公子與韓大作師在此飲酒,你送上這些菜餚,可是故意奚落本公子?”他似有若無地瞥了李夫子一眼,冷笑道:“本公子本來還有幾分食慾,可是見到這幾道餵豬的菜,便沒有半點食慾了,掃興,掃興!”

    他此言一出,李夫子和韓淵豁然變色。

    這范逸尙乃是酒場上的老手,今日的情景他看在眼中,瞬間就明白其中的緣由,斷定是有人求韓淵辦事,所以在這裡請客吃飯。

    他心中十分清楚,這看起來頗有些斯文的長袍老者和土里土氣的鄉下小子必然是一起的人,而這頓飯錢,那十有八九就是這兩個人來付。

    他方才在隔壁已經飲了不少酒,而且與青臉老四一番爭執,心情十分的鬱悶惱怒,這時候抓到這個機會,便想好好地放鬆一下。

    而且楚歡方才阻他入門,讓他心中十分的不舒服,便想藉此機會好好地整治一下這鄉巴佬。

    李夫子雖然對范逸尙沒有半分好感,但是看在韓淵的面子上,也不好撕破臉皮,更何況他是讀書人,對面子看的也是極重,微一緩神,勉強笑道:“讓公子見笑了。”又道:“範公子想吃些什麼,儘管點來就是!”

    說完這句話,他的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腰間的褡褳,褡褳裡面裝著他身上存下來的銀子,數目並不多。

    范逸尙嘿嘿一笑,向店伙計道:“這幾道菜,你先撤下。既然進了這雅間,若是不能好好地吃上一番,那可是丟人的緊!”

    這店伙計熟識范逸尙,知道這范逸尙是個紈絝子弟出手大方的主,他們吃的越好,酒樓掙的銀子自然也就越多,忙賠笑道:“二公子,您老想要吃些什麼?”

    “大菜先別急著上!”范逸尙摸著下巴道:“這樣吧,先來四干果、四鮮果、兩鹹酸、四蜜餞。”

    他說的輕描淡寫,李夫子和韓淵卻是隱隱色變,只楚歡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神情淡定,端著茶杯喝茶。

    那店伙計眉開眼笑,道:“二公子要什麼果子蜜餞?”

    “老規矩,乾果四樣是荔枝、桂圓、蒸棗、銀杏。鮮果你瞧著什麼新鮮往上來……鹹酸要砌香櫻桃和薑絲梅子。”范逸尙如數家珍,顯示出他是吃客中的高手:“四樣蜜餞,就來玫瑰金橘、香藥葡萄、糖霜桃條和去皮蜜莉肉。”

    店伙計笑瞇瞇道:“二公子是老行家,這些蜜果鹹酸都是有存貨,馬上就給您送上來。不知二公子還要吃些什麼大菜,您老先吩咐下來,小的好去讓人準備!”

    范逸尙瞥了臉色有些蒼白甚至身體有些發抖的李夫子一眼,得意洋洋道:“也不需多,來個十二大菜,按照平日里的規矩來。對了,熏鴨舌可得來新鮮的葉舌,若是有一絲兒不新鮮,可別怪本公子翻臉!”

    店伙計忙道:“二公子放心,小的保准現殺的鴨子取鴨舌……!”又問:“二公子還要些什麼點心?”

    范逸尙還未說話,韓淵已經道:“夠了夠了,太多就糟蹋了。”心中卻是想著,這范逸尙是自己順嘴留了下來,不想惹出這樣的麻煩來。

    他卻也知道,范逸尙方才點的這些菜,少說也要四五十兩銀子,特別是范逸尙口中的十二大菜,那可是一品香的招牌大菜,每一道都是做工細緻卻又價格昂貴,單那熏鴨舌,要吃新鮮鴨舌,那是要現殺二三十隻活鴨,成本極高。

    韓淵知道李夫子的底子,心知李夫子便是全身上下搜找,也不會超過十兩銀子,打定主意,實在不成,自己這次就大出血,掏了這頓飯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1:29 AM

第四十五章 反客為主


    范逸尙看到韓淵焦急模樣,心中大是快意,笑道:“說的也是,這些果品菜餚將就吃上一頓,也算是足夠了。”看了桌上那壺酒,問道:“這是竹清酒?”

    “正是!”店伙計忙道。

    范逸尙笑道:“也就這樣的酒能喝上一些。今日本公子興致好,要一醉方休,你先來十壺竹清酒……記著,要醇香的竹清酒,裡面若是摻了一滴水,你這酒樓也就別再做生意了。”指了指韓淵,向那店伙計嘿嘿笑道:“不妨告訴你,這就是和盛泉酒坊的大作師,你這裡的竹清酒,可是從他鼻子底下出來的,要是味兒有一絲不對,韓大作師可是能夠一下子就聞出來!”

    店伙計肅然起敬,看韓淵的眼神立刻不同,連聲道:“不敢不敢,這竹清酒是咱們這裡的招牌,誰敢砸了和盛泉的招牌!”恭敬地退了下去。

    范逸尙這才靠坐在椅子上,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看向楚歡道:“小子,是頭一次進城吧?待會兒上來的,可都是這一品香的招牌大菜,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待會兒吃東西,可莫搶急了咬著舌頭。”

    楚歡淡淡笑道:“多謝二公子指點!”

    范逸尙悠然道:“這些菜餚,我倒是吃膩了,只是今日你們在這裡,想來一輩子也難得來一次,既然來了,就該好好嚐一嘗,免得白活了這一輩子。”

    他話里處處透著高人一等的味道,李夫子此時也不理會,心裡卻是盤算著待會兒若是酒飯過後,自己的飯錢不夠該怎麼辦,老人家心裡卻是十分的著急。

    韓淵的性子倒好,他雖然心中對范逸尙也十分的不滿,但是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是勉強陪著笑。

    “是了,你們東家最近可好?”范逸尙品了一口茶,忽然問道:“聽說你們大東家最近出了些事情,身體有恙,可有此事?”

    韓淵搖頭笑道:“二公子,我成日里在酒坊待著,對外面的事情並不清楚。而且我只是一個下人,大東家的事情還真是不敢過問!”

    “這倒奇了,你們大東家不是每個月都會來酒坊一次嗎?你是大作師,該當有機會見到,又怎會不知情況?”范逸尙怪笑道:“韓淵啊,你要知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時候還是要機靈一些好,不要抱死一棵大樹……這天下就沒有倒不了的大樹!”

    他話帶機鋒,韓淵微微皺眉,並不說話。

    雅室之內氣氛僵硬,沒過多久,店伙計就將乾果鮮果都端了進來,擺了滿滿一桌子,便是楚歡看了,卻也覺得眼前一亮。

    這些乾鮮果品在盤上擺放的十分講究,范逸尙為了顯示對這裡的熟悉,更是裝模作樣對果品進行評點,而且抬手道:“既然上來了,能吃一些就嚐一點,只是可莫貪多,待會兒還有大菜,留著肚子嚐嚐這裡的十二大菜!”

    楚歡卻是並不客氣,拿了果品有滋有味吃起來,倒是李夫子心驚肉跳,陪著韓淵吃了一點,這些果品本來都是十分的美味,可是李夫子吃在嘴裡,味同嚼蠟。

    楚歡吃了片刻,起身為范逸尙的杯中斟滿酒,含笑道:“今日多虧二公子介紹,否則還真不知道這酒樓有這等好東西。”

    李夫子見狀,心中只是暗嘆楚歡果然見識不多,更覺得楚歡太過淳樸,心中暗想:“你這混小子,現在吃著高興,回頭付飯錢,咱們拿什麼付給店家!”

    范逸尙聽話風裡似乎帶著幾分奉承之意,很是得意,隨即心中卻也更加蔑視楚歡,只覺得這小子果然是混小子,自己明明是在宰他,要讓他回頭大大出醜,這小子看起來卻懵然不知,反倒對自己奉承起來,愈加地覺得自己實在是聰明。

    楚歡給自己的杯中也斟了酒,舉杯道:“二公子,小弟是鄉下人,頭次進城,方才多有得罪,這裡向二公子謝罪,還請二公子多包涵!”

    范逸尙聽這話心裡舒坦,端起酒杯,悠然道:“日後學著如何做人,今日是瞧在韓淵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若是平日里,本公子可沒這麼好的脾氣!”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楚歡立時又將范逸尙杯中填滿酒,笑道:“能與二公子同桌飲酒,是小弟的榮幸。小弟初來乍到,日後還請二公子多多指教!”

    李夫子微皺起眉頭來,便是韓淵眼中也顯出幾分不悅之色。

    看楚歡外表,倒像是一個老實的人,韓淵第一眼見到楚歡之時,只覺得這個年輕人質樸敦厚,還以為是個可造之材。

    但是此時見到楚歡對范逸尙十分逢迎,韓淵心中就有不快之意,但是看在李夫子的面子上,又顧忌范逸尙,面上倒是淡定如常。

    李夫子心中也是十分的不痛快,心中暗罵楚歡糊塗,他是讀書人,講的是風骨,見楚歡說話有奉承之意,自己便先覺得丟了面子,心中又想:“二郎這孩子出自鄉村,也沒見過世面,更是沒念過書,見到這樣的貴公子,自行慚色巴結一番,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回頭定要好好教導他一番,人不可有傲氣,但是卻絕不能沒有傲骨……趨炎附勢萬不可取!”這番心思只在心中考慮,面上也是顧著韓淵在場,並不發作。

    這天下還真是少有不愛聽奉承話的人,無論男女老少,真要有人奉承,心裡總是歡喜的,范逸尙自然是毫不例外,見楚歡如此奉承,倒也是眉開眼笑,道:“談不上指教。只不過你從鄉下來,見得少知道的也少,日後見得多了,也就明白許多事情了。”見楚歡恭敬向自己敬酒,又是一口將杯中飲盡。

    他喝酒倒也痛快,一口一杯,李夫子看在眼裡,心裡頗有些心疼。

    他是明白的,這竹清酒乃是一等一的好酒,就這一壺酒,便要一兩銀子,昂貴得很,他自己從來都捨不得喝這樣的酒,見到楚歡與那范逸尙說笑間,范逸尙轉眼間便已經飲下了一壺酒,李夫子一隻手握著腰間的褡褳,老人家的手有些抖,額頭甚至滲出一絲冷汗來。

    楚歡帶著笑,竟是在笑談中敬了范逸尙十多杯酒,這范逸尙一來心情確實鬱悶,二來楚歡幾句話說的讓他越來越得意,三來也確實是個好酒之徒,片刻間,竟是臉上泛紅,亦感覺頭有些發暈,顯出幾分醉意來。

    這竹清酒確實是芳醇可口,但是後勁極大,范逸尙先前本就喝了不少酒,此刻在楚歡的“奉承”下,又是不知不覺兩壺酒下肚,那酒意頓時就上頭來。

    他臉上已經是紅彤彤一片,眼神迷離,也忘記了整治楚歡那檔子事,口齒不清道:“今日……今日便飲到這裡,不勝……不勝酒力,下次……下次再痛飲一番……!”想要站起來離開,楚歡卻已經抓住他手,笑瞇瞇道:“二公子,小弟還有事情要請教,來來來,再飲這一杯酒,咱們慢慢細談……!”硬是按住了范逸尙,不讓他起身,又為他斟滿了酒,范逸尙迷迷糊糊之中,又被楚歡勸了幾杯酒,幾杯酒下肚,這范逸尙只覺渾身燥熱,胸口憋悶,一口酒上湧,“哇”地一口,竟是吐了一地的酒水,整個人卻已經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知。

    楚歡這才冷淡一笑,轉過頭去,向韓淵和李夫子道:“舅爺,韓伯,肚子也都餓了,咱們放開量大吃一頓才是!”

    這個時候,一品香的十二大菜只上來了一半,楚歡又喚來店伙計,令他將地上打掃乾淨,​​更吩咐道:“剩下的六道菜,你打包包好,咱們要帶回去。”又道:“是了,二公子吩咐了,你們樓裡上等的點心,每樣來三份,都封好了,回頭要帶走!”

    那店伙計自然是連聲答應。

    韓淵和李夫子呆若木雞,半晌回過神來,他們也不是愚笨之輩,韓淵已經反應過來,撫須笑道:“原來如此……!”向李夫子笑道:“李夫子,你這外甥,可是聰明的緊吶!”

    李夫子也已經猜出楚歡用意,卻有些擔心道:“這……這只怕不合適吧?”

    楚歡卻已經為他們斟上酒,連聲道:“舅爺,韓伯,吃酒喝菜,來,韓伯,二郎日後還要您多多照顧,這杯酒敬您老人家!”

    韓淵飲了杯中酒,見李夫子還有擔心之色,笑著低聲道:“李夫子,這範二公子乃是大富之人,他既然過來湊熱鬧,而且這些菜餚酒水都是他點上來,由他付賬,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聽他話中意思,顯然對這次能夠整治範二公子也是十分的歡喜。

    三人在雅室內吃喝,范逸尙卻如死豬一般趴在桌上,沒過多久,竟是鼾聲如雷,店伙計將大包小包的菜餚和點心送進來之時,亦是大覺奇怪。

    剩下的六道菜,都是用荷葉包住,而點心則是以糖紙包著,楚歡又令店伙計取來糖紙,將桌上的干果鮮果也都包好。

    韓淵擔心范逸尙會醒來,隨便吃了一陣,便道:“李夫子,二郎如果沒有他事,現在便跟我一起去酒坊,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和盛泉的人,你放心,只要他能吃苦肯幹,總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李夫子連聲道謝,又讓楚歡謝了韓淵。

    楚歡見時候差不多,便喚來店伙計,問道:“總共是多少飯菜錢?”

    店伙計忙道:“前前後後,共是六十八兩四錢銀子,不過掌櫃的說了,那四錢銀子免了,湊成整數,六十八兩銀子便是!”

    這數目一報出來,李夫子張大了嘴,想不到這一頓飯錢竟然吃去這麼多銀子。

    “你們這裡都是壺裝的竹清酒,可有壇裝的?”楚歡問道。

    店伙計回道:“有有有,五兩銀子一壇!”

    “這樣吧,你搬兩壇過來,一併算進賬裡!”楚歡吩咐道。

    店伙計答應,出去搬了兩壇子竹清酒進來,這壇裝竹清酒也是十分的雅緻,壇子十分講究,楚歡接了過來,道:“二公子睡下了,先不要打擾他。我們有事先離開這裡,這些東西我先送回二公子府裡……等二公子醒來,自會付你銀子!”

    店伙計皺起眉頭,似乎想說什麼,楚歡已經冷笑道:“怎麼?擔心二公子沒銀子付賬?”

    店伙計忙道:“不敢不敢!”

    這時候李夫子和韓淵已經起身來,楚歡摟著兩壇酒,含笑道:“韓伯,舅爺,你們先下樓,我馬上就下來!”

    李夫子和韓淵相視一眼,其實心裡也清楚,他們就算留下來也沒用,加起來也不可能付得起這飯錢,一齊出去下了樓,楚歡這才吩咐店伙計:“幫我將這些乾果點心還有菜包都拿下來,是了,這桌上還剩下六壺酒,你也給我一併拿下來!”

    店伙計急忙去拿,但是東西太多,一個人根本拿不了,又喚了兩名伙計過來,加上楚歡一共四人,大包小包地下了樓。

    楚歡讓店伙計叫了一輛馬車,將大包小包俱都拿上了馬車,又扶著李夫子和韓淵上了車,這才回頭囑咐店伙計:“回頭煮碗醒酒湯,讓二公子清醒清醒,可不能一直醉下去!”上了馬車,在店伙計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馬車很快就離開了一品香。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1:30 AM

第四十六章 大酒坊


    馬車先是到了李夫子的住處,乃是一處很簡陋的屋子。

    說來也怪,李夫子乃是讀書人出身,在這社會還是有幾分地位,但是楚歡卻記得,這老先生這一生卻從未娶過親,孤寡至今。

    這是楚歡想不通的地方,以李夫子的身份,年輕時候要娶一房妻子並非難事,但是李夫子卻了然一生,如今年過六十,自然不會再有娶妻之念,老人家獨自生活至今。

    楚歡不明白緣由,卻也不好多問,知道李夫子既然沒有娶親,中間必定有他個人的苦衷,自己又何必觸動他的忌諱。

    楚歡將兩壇竹清酒和乾果點心俱都拿進了李夫子簡陋的屋中,那幾壺剩下的竹清酒也拿了進去,知道李夫子喜歡飲酒,這些酒水也足夠他飲用一陣子,最後卻是留下了一份上等點心,送給了韓淵,韓淵客氣兩句,卻也受了。

    臨別時,李夫子要往楚歡手裡塞二兩銀子,卻被楚歡拒絕,也不多說,上了馬車,李夫子無奈,又與韓淵客氣幾句,馬車這才離開,徑自往青柳城西邊而去。

    青柳城雖然比不得云山府城規模龐大,但是卻也絕對不小,馬車轔轔,楚歡心中清楚,那和盛泉的酒坊,十有八九便是座落在城西。

    韓淵在馬車之中,倒是饒有興趣地打量楚歡,笑問道:“二郎,你這次糊弄了范逸尙,就不怕他日後尋你報復?”

    楚歡呵呵一笑,道:“瞧他也是大戶出身,為了幾十兩銀子找我一個鄉下小子麻煩,那也太沒有氣量了。”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問道:“韓伯,你……似乎和他很熟悉?”

    韓淵點點頭,眼中顯出厭惡之色,道:“那樣的人,還是少接觸的好……居心不良,不是什麼好東西!”聽他言語,顯然對范逸尙十分的不滿。

    楚歡心中卻想:“難道你們還有過結不成?”

    韓淵沉吟片刻,終於壓低聲音道:“二郎,進了和盛泉,凡事就要守和盛泉的規矩。”

    楚歡點頭道:“韓伯,你放心。”

    韓淵想了想,似乎想到什麼,叮囑道:“是了,酒坊梁坊主的性子有些怪,你……千萬不要惹他不快,更不要得罪他,否則……便是我也不好為你說話!”

    楚歡一怔,韓淵的語氣似乎有所保留,這讓楚歡敏銳地感覺到那位梁坊主只怕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這梁坊主是和盛泉的東家?”楚歡想了想,輕聲問道。

    “那倒不是!”韓淵搖頭道:“咱們大東家在府城有宅子,唔……不過和盛泉的根基在青柳城,大東家在這邊有祖宅,偶爾會往這邊來住一陣子。”

    “原來如此!”

    “不過這梁坊主是大東家的親屬……酒坊平日里都是由梁坊主打理。”韓淵輕聲道:“大東家在府城店鋪眾多,而且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所以對這邊倒是管的不多,大小事務都是交給了梁坊主。”

    楚歡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忽地聞到一股香味入鼻,細細聞了聞,那是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只聽韓源已經笑道:“咱們到了!”探出頭去,馬車果然很快便停了下來,楚歡跟著韓淵下了馬車,只見天色已經入黑,在自己眼前不遠處,便出現了一處極為龐大的酒坊。

    韓淵要付車錢,楚歡卻已經搶了過去,詢問車錢,搶在韓淵身前付了二十枚銅錢,這才在韓淵的帶領下,走向了那處酒坊。

    那淡淡的酒香味,正是從酒坊之中漂浮出來,楚歡第一眼就看到了酒坊前有一處牌樓,牌樓上掛著兩盞燈籠,燈光之下,能夠清晰地看到牌樓上寫著“和盛泉”三字,字體飛揚,筆走龍蛇。

    韓淵指著酒坊介紹道:“左邊的是糧庫,裡面儲存著釀酒所用的高粱、玉米、大麥、小麥等五穀雜糧,這中間便是釀酒間……!”往右邊指了指:“那裡是儲存成酒的酒窖,平日里開外窖封酒,內窖卻要等大東家的吩咐,才能開窖取酒!”

    楚歡倒是飲過不少種類的酒,但是對釀酒還真是一無所知,懵懂地點了點頭。

    韓淵領著楚歡進了酒坊,門前一名青衣伙計恭敬行禮:“大作師!”

    韓淵點點頭,問道:“坊主是否在酒坊?”

    “在!”伙計恭敬道。

    韓淵這才向楚歡道:“我先帶你去見見坊主!”楚歡點頭,拎著包裹和那幾封點心跟在後面,行走之間,只覺得四周的空氣中都飄蕩著酒香之味,心中暗想:“成日里在這樣的環境做事,也不知這裡的伙計是否都是酒量極大?”

    他方才尚未進入酒坊之時,從外面就感覺到酒坊佔地極大,此時進了來,更覺得寬闊龐大,跟著韓淵一路前進,經過幾處,都是看到酒坊裡的伙計們忙忙碌碌,隨意看了一下,這酒坊裡的伙計人數著實不少,後面尚未過去,只在這前面的作坊間就瞧見了四五十人。

    韓淵見楚歡好奇的神色,笑道:“這裡有一半都是和盛泉的老伙計,這處酒坊已經有五六十個年頭,當年第一批老伙計離開之後,子承父業,能夠入坊來做事。”嘿嘿一笑:“家父當年也是這裡第一批老伙計,我二十歲的時候,便即進了和盛泉,如今已經三十多年了……!”

    楚歡奇道:“當年天下大亂,這裡應該是武陵國的土地,大秦國征討武陵國,這酒坊沒有被破壞?”

    韓淵笑道:“說起來,這倒是奇事一樁。當年老東家還在世,武陵國時候,這酒坊倒是順利經營,後來大秦國打了過來,這裡的守兵打了不到半個月便即降了,老東家那時便覺得咱們這酒坊保不住,十有八九要經受戰火踐踏……!”

    楚歡來了興趣,奇道:“那為何如今還安然無恙?”

    “說來也是老東家有膽識!”韓淵撫須笑道:“我還記得清楚,當時大秦軍隊的一位將軍領著數百名兵士打從這裡過,聞到這裡的酒香,便即停下。那將軍本想讓部下將這裡的美酒都搶走,然後一把火燒了此處,可是老東家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眼睜睜地被毀掉,所以竟是主動站出來,去尋那將軍… …!”說到這裡,笑道:“你可知那位將軍是誰?”

    “是誰?”

    “雷孤衡雷大將軍!”韓淵道:“大秦帝國,風雨雷電四大將軍,當年率軍攻下青柳城的,便是那位雷大將軍了!”

    楚歡“哦”了一聲,卻並不多說。

    “老東家找到了雷大將軍,我們當時都是心驚肉跳,只以為老東家是有去無……嘿嘿,只是我們沒有想到,老東家非但找上了雷大將軍,而且還與他打了一個賭!”韓淵眼中閃著光:“老東家告訴雷大將軍,只要雷大將軍飲下三杯酒,便會醉倒!”

    楚歡笑道:“我雖然孤陋寡聞,但是也聽人說過,雷大將軍生平最大的愛好,便是美酒了!”

    “正是。其實老東家也是知道這一點,聽說過老大將軍愛酒如命,才會冒險一搏。”韓淵嘆道:“那雷大將軍也還真是一條好漢子,老東家不過是一介商戶,與雷大將軍地位相差甚遠,他本來不必理會我們,但是最終他還是接受了老東家的賭約。三杯酒,若是雷大將軍醉了,不傷和盛泉一分一毫,若是不能醉,那麼便一把火燒了和盛泉!”

    “如今和盛泉安然無恙,看來老東家那一次是贏了!”楚歡微笑道,他現在才知道,和盛泉竟然有這樣一段故事,倒也算的上是一樁美談。

    “不錯!”韓淵點頭道:“雷大將軍飲了三杯酒,那是老東家親自釀造出來的美酒,三杯酒下肚,雷大將軍沒過多久竟然真的醉倒,睡了整整一天,等他醒來之後,大家誇讚,這和盛泉也就保全了下來。”頓了頓,笑道:“好些年前,雷大將軍被冊封為柱國前將軍後,還曾來過雲山府,特意來飲老東家釀的酒……嘿嘿……!”說到這裡,韓淵的臉上滿是光彩。

    這是和盛泉最榮耀的往事,韓淵亦是和盛泉的老伙計,和盛泉有此榮耀,他亦是感同身受,臉上覺得十分光彩。

    說話間,二人已經穿過幾道門,轉到一處拐廊,到了一間房門前,韓淵敲了敲門,恭敬道:“坊主,人帶來了!”

    房裡沉寂了一下,隨即才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進來吧!”

    房門“噶”地一聲打開,只見一個瘦幹男子打開門來,如同楚歡見到的那群和盛泉伙計一般,亦是青色衣裳,只不過頭上卻戴了頂皮帽,小眼睛溜溜轉動,不過三十歲年紀。

    楚歡心中奇怪,難不成這人便是梁坊主?

    他還沒多想,那人卻是對著韓淵拱了拱手,笑道:“大作師回來了?剛才還正在四處尋大作師,後來才知道大作師去吃酒,嘿嘿,大作師真是好福氣,這裡面有東家養著,外面也有人供著,真是讓小的羨慕得緊!”

    韓淵面上微顯不快之色,楚歡卻已經微皺眉頭,聽這人自稱“小的”,自然不會是梁坊主,只不過這人的話中帶刺,顯然是與韓淵的關係不睦。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1:30 AM

第四十七章 狼狽為奸


    韓淵卻也不理會那人,只是向楚歡道:“這是袁管事!”

    楚歡淡淡笑道:“袁管事!”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那人陰陽怪氣道:“果然是不懂規矩的鄉下土包子!”說完之後,只是嘿嘿一笑,轉身進了去,韓淵領著楚歡進了屋子,楚歡忽地想到自己手中還有給韓淵拿的點心,這般進去,頗有些不妥,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般進去。

    那小眼睛領著二人進了偏室,就見到一張大椅子上正坐著一名一身紫色錦衣的胖子,這人年近五十,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留著兩撇小鬍鬚,那黑色的鬍鬚和白色的皮膚相映成趣,一看就知道是平時保養的極好。

    楚歡心知,眼前這個胖子,十有八九就是和盛泉的梁坊主了。

    梁坊主此時正端著一隻茶杯,品了一口茶,見到韓淵進來,肥胖的臉上立時顯出笑容,他這一笑,那眼睛就瞇成了一條縫,笑呵呵道:“大作師回來了?作坊裡還真是離不開你,方才天鍋房裡在蒸餾,那火候未到,便有人往天鍋上頭添冷水,差點壞了事,好在袁管事恰好在旁邊,及時制止,這才沒有出岔子。”他一臉笑容,看起來和藹可親,此時明明是在責備韓淵,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是十分的柔和,就似乎只是在與韓淵說幾句玩笑話。

    韓淵急道:“我臨去之時,曾交代過,我回來之前,萬不可上天鍋……!”他還沒說完,小眼睛的袁管事便冷笑道:“大作師,你這話就說差了。你這一去好幾個時辰,難道天鍋房的伙計就都歇下來?你要知道,這些伙計吃咱們的喝咱們,還拿著工錢,怎能讓他們閒下來?”

    楚歡聞言,頓時對這袁管事大起厭惡之心,此時卻也看隱隱看明白,這和盛泉酒坊之中,看來也是存在內鬥。

    至少現在看來,這袁管事和梁坊主是一伙的,這兩人勾結在一起,顯然是故意要與韓淵為難,只不過一個紅臉一個白臉而已。

    袁管事冷言冷語,韓淵雖然是老好人,卻也忍不住道:“袁管事,你這話倒是說差了。大夥兒拿的是東家的工錢,吃的喝的也是東家的,什麼時候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而且我出去也就這麼一會兒,事先也是與坊主打過招呼,這天鍋房的事兒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完成,何必搶的這樣急?”

    楚歡聽得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所謂的天鍋房是怎麼一回事兒。

    韓淵這樣一說,袁管事頓時語塞,臉漲得通紅,梁坊主已經笑呵呵道:“大作師,袁管事也是一時著急,說話糙了些,你不要管他。”瞧向楚歡,笑道:“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年輕人吧?唔,看起來很是精神,定是一把好手。”

    韓淵這才向楚歡道:“來見過坊主!”

    楚歡上前去,也是點頭笑道:“楚歡見過坊主!”他左手右手都拎著包裹,特別是左手,用麻繩栓的五六封點心十分的顯眼。

    梁坊主兀自坐在椅子上,打量楚歡兩眼,目光從楚歡手那幾封點心掃過,笑意更濃,他倒是眼見,也瞧出楚歡手裡那幾封點心是出自一品香。

    他自然去過一品香,知道那裡除了十二大菜名氣極大,那裡的點心也是上等貨色,瞧楚歡手裡拎的點心,少說也值個三五兩銀子。

    他只以為這是楚歡帶來孝敬自己的,看不出這楚歡穿著土里土氣,卻還是頗為大方,瞇起眼睛笑道:“既然是大作師介紹過來,自然是沒有問題。”向韓淵道:“大作師,這樣吧,他初來乍到,讓他往晾堂去做事!”

    韓淵忙向楚歡道:“還不謝過坊主!”

    楚歡道:“謝過坊主!”

    梁坊主擺手笑瞇瞇地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和盛泉的人,日後跟著大作師好好學,總是能有一番出息的。”向韓淵道:“大作師,你將他安頓一下,明天開始,就讓他開始往晾堂做事就好!”

    韓淵拱手稱是,轉身便要帶著楚歡離開,楚歡雖然心中對這梁坊主並無好感,但還是向他微微頷首,轉身便跟著韓淵往門外走去。

    梁坊主一時間愣住,忍不住叫道:“等一等!”他只覺得楚歡是不是太過憨直,腦子不靈光,所以忘記將點心留下來。

    韓淵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坊主還有吩咐?”

    梁坊主目光從楚歡手中點心掃過,笑道:“唔……那個……對了,大東家派了人過來,告訴咱們,八日之後便會親自過來巡視,內窖八日之後也要開窖,你……嘿嘿,你這幾日辛苦些,將新酒都整理一下,開窖之後,老酒出窖一批,這新酒也得往裡面添上一批才成!”

    韓淵道:“坊主放心,這事兒我一直記著。按以前的規矩,這次開內窖,大概出酒一千壇左右,如今已經存了近千壇新酒,還有八天的時日,怎麼著也還能出兩百來壇,不會誤事!”

    “如此就好。”梁坊主見楚歡還沒有反應過來,心裡有氣,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揮手道:“你們去吧!”

    韓淵點頭,這才轉身便走,梁坊主眼看著楚歡和韓淵離開屋子,那張本來帶著笑意的大肥臉頓時拉下來,眼睛裡顯出惱怒之色。

    袁管事在旁看得清楚,知道梁坊主心思,已經靠近過來,壓低聲音冷笑道:“坊主,這韓淵狂妄,想不到他帶來的這個人也是如此的狂妄。坊主給他韓淵面子,讓他帶人進來做事,可是他們卻一點規矩也不懂。”

    梁坊主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冷哼一聲,道:“韓淵這是倚老賣老,仗著是酒坊裡的老傢伙,又得大東家信任,那是連老子也不放在眼裡了。”

    袁管事急忙湊近過來,眨著小眼睛道:“坊主,韓淵這老傢伙三番四次與您唱對台戲,長久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如今他又帶了一個小的進來,而且……而且看那小子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且不說不知道孝敬,方才連行禮也是不懂規矩,坊主,這樣的人,只怕遲早會鬧出亂子來……!”

    梁坊主飲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燈火照在他的臉上,還真是白裡透紅,瞥了袁管事一眼,問道:“那依你之見,該怎麼辦?”

    “將他趕出去就是!”袁管事憤憤不平道:“剛才看到他對坊主不敬,小的心裡就是十分的不痛快。”

    “趕出去?”梁坊主冷冷一笑:“韓淵得大東家器重,便是老子平日里也要給他留幾分面子,不好撕破臉面。我既答應讓他帶一個人進來,總不能還沒有待上幾日便將那小子趕走吧?”

    袁管事陰笑道:“坊主,趕走一個鄉下土包子,哪裡還用你出手,咱們也不必明趕,這事兒你交給我,小的想法子讓他自己離開就是!”

    梁坊主眼睛裡顯出一絲光,嘴角浮起笑容,咳嗽兩聲,故作深沉道:“袁管事,咱們也不是不能容人,只是……只是為了酒坊的前途,裡面可不能有那些不懂規矩的傢伙,你……自己看著辦,但是切莫讓事情太過張揚,總還是要給韓大作師幾分薄面的!”

    袁管事嘿嘿笑道:“坊主放心,小的知道怎麼做!”

    梁坊主瞅見房門微微敞開,抬抬手,指了指房門,這袁管事是梁坊主身邊頭號心腹,這小子摸清了梁坊主的性子,知道他是示意自己去將房門關上,急忙過去關上房門,隨即湊了過來,梁坊主已經側過身子,低聲道:“八天后開窖,你讓那幾個小子手腳利索點,定要做到神鬼不知。你告訴他們幾個,若是出了岔子,老子饒不了他們!”

    袁管事神情肅然起來,低聲道:“坊主不必擔心,這幾人都是自己人,絕不會出亂子。”

    “你要記著,這裡面可不​​是只有咱們。”梁坊主神情陰冷起來:“韓淵在這裡面待了三十多年,這裡面不少人和他交情極深……老子一直覺著他的眼睛總盯在我身上,所以咱們還是要小心為是,提防這老傢伙壞了咱們的事!”

    ……

    ……

    楚歡跟著韓淵出了房間,徑自往酒坊後面行去,行出一段路,韓淵放緩腳步,回頭望瞭望,又四下里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二郎,你覺著那袁管事如何?”

    楚歡微皺眉頭,想了一想,才低聲道:“他似乎對您老不壞好心!”

    “雖然不願意背後論人是非,只不過……唉,二郎,你日後在酒坊之中,還是多提防袁管事。這人心術不正,也不知道是怎麼搭上了坊主,一年前進了酒坊,進來之後,迅速被坊主提拔為酒坊的管事。”韓淵輕聲道:“這人瑕疵必報,不要輕易招惹他!”

    楚歡淡淡一笑,微微點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1:31 AM

第四十八章 啞漢


    酒坊的正後方是一處極大的院落,院落裡有三排木板房,規模不小,但是卻十分的簡陋,韓淵對楚歡倒是十分盡心,親自將他帶到了這後院來。

    按照韓淵的介紹,楚歡知道這齣院子乃是和盛泉伙計們住宿和吃飯的地方,那一排排木板房便是住宿之處,左邊有一處比較寬闊的大房子卻是廚房所在。

    見到韓淵過來,從廚房里便出來一名渾身油膩膩的中年人,四十多歲年紀,圓滾滾的如同肉球一般,瞇著小臉上前笑道:“大作師,您老怎地到了這裡?晚上他們說你不在坊裡吃飯,所以您老的飯菜就沒給你送去。”又打量楚歡兩眼,見楚歡粗布衣裳,便也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韓淵向楚歡道:“二郎,這是陳師傅。”向陳師傅道:“我還要往天鍋房去瞅瞅,耽擱不得,陳師傅,你幫二郎安排一個住處……是了,幫他拿一床被子,這天冷了,沒有被子卻不成。”

    陳師傅笑道:“大作師儘管去忙,這裡交給我就是了!”

    韓淵向楚歡道:“你就在這邊先安頓下來,明兒個開始便往晾堂去做事……回頭會有人來帶你過去。二郎啊,到了這裡,凡事多看多學,放麻利一些,千萬不要壞了這裡的規矩……少說話,多做事就是,若是有為難之處,儘管找我就是!”

    楚歡笑道:“韓伯放心,二郎知道怎麼做!”

    韓淵點點頭,轉身便要走,楚歡忙將點心遞過去,道:“韓伯,你的東西!”

    韓淵回過頭,笑了笑,從那六封點心之中只拿了三封,道:“你自己也留些嚐嚐!”也不多說,徑自去了。

    陳師傅這才回身叫道:“小三子,你出來!”很快從屋裡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計,看起來十分的靈活,問道:“師傅,什麼事?”

    陳師傅指了指楚歡,道:“這是大作師帶來的人,你幫他安頓一下……去給他拿床被子,就說是大作師吩咐的!”

    那小三子點點頭,看了楚歡一眼,不冷不熱道:“你跟我來!”

    陳師傅轉身往廚房去,楚歡卻已經笑道:“陳師傅稍等!”遞了一封點心過去,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陳師傅嚐嚐!”

    陳師傅頓時眉開眼笑,連聲道:“這怎麼好意思,客氣了,客氣了……!”向小三子道:“給他拿一床最厚的被褥!”

    小三子帶著楚歡來到一排木​​板房前,讓楚歡等候,自己去拿被褥。

    楚歡瞧見這大龐大的院子裡有竟是有七八口水井,又看了看房子的數量,心裡卻也是大致判定,這和盛泉里面至少有上百名伙計。

    他心裡倒是有些吃驚,看來這和盛泉的財力確實雄厚的很。

    院子裡暫時還比較安靜,作坊裡的伙計們還沒有回來,都在幹活,此時天色早已經大黑,小三子很快過來,領著楚歡到了一處木房前,推開了門,裡面黑乎乎一片,小三子將被褥遞給楚歡,讓他抱住,自己過去點著了油燈,屋內頓時明亮起來。

    這屋裡十分的簡陋,也十分的窄小,左右兩邊各有兩張小木床,加起來共是四張小床,雖然已經進入初冬,但是屋內卻還是充斥著一種濃濃的汗臭味,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油兮兮的十分邋遢,隨意地堆在床上。

    左邊兩張床上已經堆著被褥,右邊靠外的一張木床也是放了一床被褥,被褥很薄,比起楚歡懷裡的被褥要差上許多,看來自己那一封糕點還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小六子不冷不熱指著那張空板床道:“你就睡那裡了!”

    楚歡將被褥和手中的東西俱都放好,這才含笑道:“有勞你了。”頓了頓,問道:“是了,那晾堂是個什麼所在?”

    他聽韓淵讓他明日往晾堂做事,心裡好奇,不知道晾堂是個什麼所在。

    小三子道:“待得久了,你就知道是什麼地方了。新來的人,向來都是往糧庫裡去搬運糧食,你一進來就能往晾堂去,已經是很不錯了。 ”

    他也不多言,轉身出了去。

    楚歡這才將被褥鋪好,伸了個懶腰,往床上躺了下去,雙手放在腦袋下面,若有所思。

    雖然只是剛剛進來,但是楚歡卻知道自己日後在和盛泉的生活未必順利,他今日已經瞧出梁坊主和袁管事蛇鼠一窩,他們與韓淵的關係十分不睦,自己是韓淵帶進來的人,在他們眼中,自然將自己歸為韓淵一派,楚歡敏銳地感覺到那兩個傢伙日後只怕要對自己為難。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睡好,頗有些疲倦,微閉上眼睛小憩片刻,只是沒過多久,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陣雜亂之聲,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道:“都早些歇著,明兒個一早,還要繼續做事,誰要是賴床遲了,那是要扣工錢的!”

    楚歡倒是聽得明白,這聲音正是那袁管事,聽那聲音跋扈的很,楚歡微皺眉頭,竟是想起了周扒皮的故事。

    “嘎”的一聲響,本來虛掩的房門被推開,從外面進來兩個人,瞧見屋裡點著燈,更瞧見楚歡已經從床上坐起來,這兩人都是有些吃驚,楚歡卻已經站起身來,抱拳笑道:“我是新來的伙計,我叫楚歡!”

    那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疲倦的臉上顯出笑容來,看上去都是憨厚之人,也都點頭,其中一名高個子道:“我是黃復,他是牛金!”

    旁邊矮個子牛金微笑著點點頭,走到自己的床邊,從床上拿了一條已經發黃的毛巾,轉身出門去,那黃復也是拿了條毛巾,向楚歡道:“你晚上要是洗抹,就早些往井邊去排隊,去晚了排的人就多了!”

    楚歡笑道:“多謝了!”

    黃復也不多言,徑自出去。

    他剛出去,從門外又走進一人來,比起黃復和牛金,這人的個頭要高大許多,也健壯許多,虯髯大須,虎背熊腰,衣裳很薄,也十分破舊,蓬頭垢發,進門來看了楚歡一眼,微皺起眉頭,但是並沒有多說什麼。

    楚歡知道這屋裡連上自己,共住了四人,除了黃復和牛金,這大漢顯然也是住在這屋中,微笑打招呼:“我是新來的伙計,我叫楚歡!”

    那虯髯大漢竟是理也不理,似乎沒有聽見一般,只是走到楚歡旁邊那張木床邊,二話不說,直接上床去,用那薄薄的被褥蓋在身上,連腦袋也蒙在被褥中,一動不動睡下。

    這虯髯大漢如此古怪,倒是楚歡想不到。

    沒過多久,黃復和牛金便已經回來,在對面兩張床坐下,黃復已經笑問道:“楚歡,將你分到哪裡做事?是糧庫嗎?”

    “不是。”楚歡道:“明日一早,往晾堂做事!”

    “晾堂?”牛金微顯驚訝:“是誰帶你進來的?你一進來便往晾堂做事,運氣倒是好得很。”

    楚歡笑道:“是大作師帶我進來!”

    “原來如此!”黃復和牛金這才恍然大悟,都顯出親近之色,黃復已經道:“原來你是大作師的親戚?唔,日後可要多照顧咱們兄弟了!”

    楚歡只是淡淡一笑,問道:“對了,還要請教兩位,這晾堂是什麼所在?小弟初來乍到,對酒坊一無所知,日後反倒要請兩位大哥多照顧。”

    黃復笑道:“這也不怪你。外人只知道酒坊釀酒,卻不知道這裡面可不​​簡單。糧庫和酒窖自不必多說,糧庫存五穀雜糧用來釀酒,那酒窖乃是用來封存新酒所在。除此之外,這作坊裡卻有好幾房,將糧食變成美酒,便是從這幾房一一而作了!”

    楚歡拱手道:“還請多指教!”

    “唔,作坊裡有酒麯房,有晾堂,有酒坑,還有天鍋房……酒麯房是製作酒麯的處所,沒有酒麯,便無法釀酒。”黃復侃侃而談,顯示著他老伙計的身份:“這晾堂乃是做大的處所,將糧食炒成半熟,然後按照小作師的吩咐,配上料子,加入酒麯,攪拌之後發酵,發酵幾日之後,便往酒坑送過去,放進酒坑里加水再發酵,出了酵母,便要往天鍋房里送過去了!”

    “小作師?”楚歡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韓淵是大作師,卻不想原來還有小作師。

    “酒麯房、晾堂、酒坑和天鍋房都有小作師。”牛金忙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在晾堂做事,黃復卻是在酒坑那邊做事了。”

    黃復顯出幾分得意之色:“再過上兩年,若是在酒坑那頭做得好,便可往天鍋房裡去了。”

    牛金也是有幾分羨慕道:“你在天鍋房裡熬上一些年頭,只怕也能成為小作師……!”

    “那可沒準!”黃復笑道:“牛老弟,過了這個年,你只怕也能調到我酒坑來,到時候咱們可就在一起了!”

    楚歡雖然懂了一些什麼,但又好像依然一片迷糊,不過卻也明白,這裡的伙計卻都想著往天鍋房裡去,看來到了天鍋房,也就等於有了出頭之日。

    牛金笑了笑,忽地想到什麼,道:“還是莫多說了。過兩日便要開窖,這幾天事情可多,還是早些歇息,免得明日遲了,那是要扣工錢的!”翻身上了床,臟兮兮的杯子便蓋在身上。

    黃復也是伸了個懶腰,嘆道:“肚子有些餓得緊,這時候若是能有個饅頭吃,那可真是上了天……!”知道這是妄想,搖了搖頭,也要睡下。

    楚歡聽見,笑道:“我這裡還有些點心,幾位不嫌棄的話,一起嚐一嘗!”取了一封點心,打開了,裡面卻是十幾個梅花糕,式樣精緻美觀,一股子香味已經飄散出來。

    黃複眼睛亮起來,牛金也坐起身來,看到楚歡手裡的糕點,喉頭蠕動。

    楚歡起身,走過去道:“來,吃兩塊糕點,墊墊肚子!”

    黃復有些不相信,他年紀雖大,但是卻從未見過如此精緻的點心,想不到楚歡如此大方,懷疑問道:“你……你真的送給我們吃?”

    “吃吧!”楚歡自己拿了兩塊糕點遞給黃復,黃復有些不敢相信接過,楚歡又給牛金拿了兩塊,這才走到那虯髯大漢的床邊,輕聲叫道:“這位大哥,這裡有幾塊糕點,若不嫌棄,一起吃兩塊!”

    牛金已經道:“楚歡,你這樣喊他,他聽不見。”

    楚歡皺起眉頭,回過頭來,臉上顯出疑惑之色。

    “他是個聾子。”黃復解釋道:“還是個啞巴,又聾又啞,聽不見別人說話,自己也說不出話來。這傢伙很古怪,你不用理會他!”

    楚歡微皺眉頭,想了一想,伸手往那虯髯大漢的被子上輕輕推了推,那是想要大漢起來吃兩塊糕點,孰知剛剛推了一下,就見那被子猛然掀開,那大漢豁然坐起來,臉上顯出憤怒之色,死死盯著楚歡,就似乎看到仇敵一般。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1:34 AM

第四十九章 瞎了眼


    楚歡此時靠近,卻是看的分明,這大漢的皮膚極黑,虯髯茂盛,幾乎擋住半個臉,但是卻瞧得明白,這大漢的鼻子極高,額骨微微前凸,瞳孔也比普通人大上一些,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空裡的星星一般,竟是隱隱透著一股子神威。

    這大漢陡然起來,怒目相視,若是一般人,只怕要被嚇住,楚歡卻是淡定自若,伸出手,手心托著兩塊梅花糕,微笑著,他既然知道這大漢是聾子,便不說話,但是這個動作傳遞的意思卻已經十分的明顯。

    虯髯大漢看了楚歡手中的糕點一眼,怒色微微和緩,卻並不接受,只是重新躺下,用被褥蒙住了頭,表現的十分怪異。

    黃復道:“楚兄弟,你不用理會他。這還是坊主前陣子在外面帶回來,看他有些力氣,留在糧庫裡搬運糧食。聽說這傢伙沒有工錢,一日只給他三頓飯吃便好……只是這傢伙脾氣不好,誰靠近他,他都當成仇人一般看待。”他先前直呼楚歡之名,此時楚歡送了他糕點,他便稱呼起兄弟來。

    楚歡微皺眉頭,盯著鼓起的被褥,若有所思。

    便在此時,外面已經傳來梆子聲,聽得有人已經叫道:“都歇下了,吹燈歇下了……!”

    黃復卻是找了一塊布巾將一塊糕點包起來,拿了另一塊,低聲道:“楚兄弟,滅了燈歇息吧!”

    楚歡收回糕點,回到床邊,吹滅了燈火,這才上床躺下,心裡卻兀自感到十分奇怪,方才他看清楚了虯髯大漢的面孔,只覺得那面孔和中原人頗有些不同,倒像是外邦人士,只不過不那麼明顯罷了。

    只不過這虯髯大漢的鬍鬚濃密,掩飾了大半張臉,如果不仔細看,絕難看出與中原人的不同之處。

    燈火熄滅,沒過多久,黃復和牛金便傳來鼾聲,顯然也是累極了。

    楚歡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旁邊傳來很輕微的響動聲,他微睜開眼睛,身體卻不動,在昏暗之中,卻瞧見那虯髯大漢正從床鋪上起身來,動作很小,如果不是楚歡的聽力極佳,那是很難發現​​身邊的異動。

    這虯髯大漢起身之後,輕步走到門邊,打開了門,出門之後,又十分小心地帶上了房門,隨即便沒了聲息。

    楚歡心中大感奇怪,他今日剛剛來到和盛泉,卻萬沒有想到碰上這等怪人,此時已經是深更半夜,卻也不知道這大漢究竟往哪裡去。

    心中又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疑,那虯髯大漢也有可能是往茅房裡去。

    秋夜幽靜,院子裡早已經是死寂一片,和盛泉上下都已經在夢鄉之中,楚歡半睡半醒等了片刻,良久不見虯髯大漢回來,心下更是疑惑,確定那虯髯大漢絕不會是往茅房裡去。

    黃復和牛金睡得極沉,鼾聲大作。

    楚歡隨即苦笑,那虯髯大漢與自己毫無瓜葛,又何必去多管閒事,無論他想做什麼,與自己又有何干系?

    念及至此,便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刺耳的梆子聲將楚歡從睡夢中驚醒,他睜開眼睛,卻發現天色已經微微亮起來,黎明的一絲曙光從木板房唯一的一處窗戶灑射進來。

    黃復和牛金已經匆匆起來,院子裡也已經傳來嘈雜之聲,牛金向楚歡道:“楚兄弟,快些起來,你隨我去晾堂!”

    楚歡知道牛金也在晾堂做事,點了點頭,起身來,忽地想到什麼,轉頭去看虯髯大漢的床鋪,恰好瞧見虯髯大漢已經從床上起來,正向門外走去。

    楚歡微微皺眉,想起昨夜之事,也不知道虯髯大漢是何時回來,如果不是自己昨夜親見,誰能知道這虯髯大漢半夜三更出去過。

    黃復和牛金此時已經往門外走,楚歡也跟了上去,出了門來,天色才剛濛濛亮,但是院子裡卻已經是黑壓壓的滿是和盛泉的伙計,人流卻是往廚房那邊過去。

    楚歡跟在牛金身旁,也往廚房那邊過去,已經瞧見伙計們正排著隊,一個一個地從那廚房領取早點,而所謂的早點,卻只是兩個饅頭而已。

    廚房前擺放著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放著蒸籠,陳師傅站在一旁,小三子和另一名伙計則是向和盛泉的伙計們分發饅頭,伙計們拿到饅頭,一邊吃著一邊往作坊裡去。

    楚歡和牛金拿了饅頭,便也往作坊過去,跟著一群人進了作坊之內,到的一處極為寬空龐大的屋內,楚歡就聞到了衝鼻子的霉味,也瞧見這裡面東一堆西一堆堆滿了半熟的糧食。

    這是晾堂,也是整個作坊裡人手最多的地方,共有將近四十人。

    剛進晾堂內,一名戴著帽子的中年人上前來,牛金已經向楚歡低聲道:“那是咱們晾堂的小作師,你喚他​​徐作師就是……記住,當著小作師的面,千萬別喊'小作師',那會讓人心裡不痛快。”

    楚歡點頭,心中卻是十分明白,這就好​​比後世的正副職,便是副職在身,卻也不希望別人稱呼職位時在前面加個“副”字。

    中年人背負雙手上前來,打量楚歡兩眼,問道:“你就是楚歡?”

    “是!”楚歡點頭笑道:“楚歡見過徐作師!”

    徐作師微微頷首,招手將牛金喚過來,吩咐道:“你帶著他拌料!”也不多言,徑自離開。

    此時大夥兒都已經是將饅頭吃完,開始各就各位做事,牛金帶著楚歡到了一處糧食堆邊上,找了一把鐵鍬遞給楚歡,輕聲道:“你跟著我將這小麥料攪動,要將裡面的酒麯和料子攪勻稱了才成。”說完,拿著鐵鍬,率先示範起來。

    楚歡瞧見,只覺得牛金手裡的鐵鍬就是一個大鍋鏟一般,而那小麥堆則是放在鍋裡的要炒的菜,用那大鍋鏟翻來覆去炒勻。

    楚歡看了幾下,便即明白,這事兒其實十分的簡單,也便幫著攪動起來,牛金已經輕聲道:“咱們和盛泉釀造的酒,頗有些不同。咱們這裡的是以小麥為主的麥釀酒……你瞧這裡面也有玉米和高粱,但是份量極少!”抬手指了指不遠處另幾處,那邊的伙計也如這邊一樣在攪動熟糧堆,壓低聲音道:“那邊都是以高粱為主,釀的是高粱酒……唔,那便是大麥酒……這糧食不同,配的酒麯也不同,出來的味道也是不盡相同……!”

    楚歡前世是調酒師,還真與酒類接觸極多,紅酒、白酒、黃酒……分門別類,他只要聞一聞,便能斷定出酒水的年份和品牌。

    白馬莊、木桐莊、希雅絲、羅曼麗.康迪……威士忌、白蘭地、朗姆酒……茅台、汾酒、五糧液……這些名詞對於楚歡來說,那是信手拈來,極為熟悉。

    但是楚歡雖然對各種名酒十分了解,卻對釀酒工業一無所知,他所接觸的都是成品美酒,根本沒有接觸過酒坊,更不可能接觸這樣古老的酒坊。

    毫無疑問,酒坊中的一切對於楚歡來說,都是十分的陌生,卻也是十分的新奇。

    “那竹清酒是哪種酒?”楚歡問道:“是大麥酒還是高粱酒?”

    “不是大麥酒,也不是高粱酒,那是大米酒!”牛金笑道:“竹清酒可是咱們和盛泉的招牌,只是大米價格昂貴,所以竹清酒的產量不多,價格也很昂貴。咱們酒坊每出十壇酒,也就一壇酒是竹清酒而已!”

    楚歡微微頷首,他在一品香飲過竹清酒,確實是上等的美酒,甘瀝淨爽,醇香無比。

    正在此時,耳邊卻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不想幹活,就滾出和盛泉,吃乾飯不做事,咱們和盛泉可養不起這樣的大爺!”

    楚歡皺起眉頭,轉頭看去,只見那小人嘴臉的袁管事不知何時來到了晾堂,就在旁邊不遠處冷冷地望著這邊。

    這晾堂人來人往,楚歡與牛金說話,倒是沒有注意袁管事過來。

    牛金臉色頓時發白,低下頭,一聲不吭,急忙做事。

    楚歡淡淡地看了袁管事一眼,他記得韓淵的囑咐,不要輕易與袁管事結怨,所以也不理會,自己做事,只不過他這冷淡的反應,卻是讓袁管事臉色更加陰沉,這袁管事背負雙手,打量楚歡一番,嘴角泛起冷笑,緩步走開。

    晾堂內的伙計們忙忙碌碌,沒過多久,楚歡竟是感覺身上冒出汗水來,帶著熱意,他站直身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眼角餘光卻瞥見一名伙計手中抱著一隻瓷罐,正往自己這邊過來,速度極快。

    楚歡微皺眉頭,正不知那伙計要做什麼,卻見那人走到自己身邊,卻陡然往自己身上撞過來,楚歡反應快極,側身閃過,那伙計撞了個空,腳下拌蒜,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手裡的瓷罐子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從裡面散出黃色的酒麯來。

    這裡突然起了變故,瓷罐子破裂的聲音傳開,四周不少人便即將目光投過來,一個個顯出疑惑之色。

    那摔在地上的伙計此時卻已經坐在地上,指著楚歡尖聲道:“你……你為何要撞我?你可知道,這……這是還沒有製成的酒麯,你… …這都怪你……!”

    楚歡先是皺眉,當他看見不遠處袁管事正快步往這邊走過來,頓時明白什麼,眼中劃過寒意,嘴角也泛起一絲冷笑。

    袁管事還沒靠近,就已經抬手指著楚歡叫起來:“老子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傢伙,是不是方才我說了你兩句,你就將氣撒在別人身上?這壇酒麯,你可知道值多少銀子?”

    楚歡淡淡看著袁管事,平靜道:“不是我撞的!”

    “你還狡辯!”袁管事冷笑道:“我看得清楚,他從你旁邊經過,你故意撞他,你難道還不承認?”

    “你親眼所見?”楚歡將手中的鐵鍬放下,雙臂環抱胸前,以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袁管事:“你既然看見,就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你說是我撞的他,你……難道瞎了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33 AM

第五十章 趕人

    楚歡這最後一句話說的十分清晰,四周的伙計一個個都聽的十分清楚,幾乎所有的人都顯出驚駭之色,一個個目瞪口呆。

    袁管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從進了和盛泉,和盛泉的伙計都是畏他如虎,便是大作師韓淵也要給他幾分面子。

    可是今日,這個進酒坊還沒一天的新伙計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他勃然變色,厲聲道:“你說什麼?你若有種,敢再說一遍?”

    牛金知道楚歡這話說出口,已經是闖下了大禍,急忙扯了扯楚歡衣服,楚歡依然是雙臂環抱胸前,淡淡地看著袁管事,緩緩道:“如果你真的親眼看到,那就應該看見,是他故意要往我身上撞過來。袁管事,我不知道他為何這樣做,但是如果你說是我撞了他,那我只能說你是瞎了眼!”

    袁管事臉色鐵青,冷笑道:“好……好……!”他左右瞧了瞧,看到旁邊地上有一根木棍,過去撿起握在手中,二話不說,對著楚歡就是臨頭一棍。

    楚歡瞧見那木棍打下來,不躲不閃,反倒是抬起一隻手迎了上去。

    這袁管事這一棍子力氣極大,他盛怒之下,那是有心要狠狠教訓楚歡,眼見楚歡抬起手,他這一棍子重重地搭在了楚歡的手臂上,就聽“喀嚓”一聲響,這根木棍竟然斷成兩截子,四周眾人一時間更是震驚無比,面面相覷。

    袁管事手中拿著半截木棍,呆了一呆,楚歡卻已經上前一步,厲聲道:“你為何打人?”

    楚歡臉色冷峻,眼中寒光乍現,袁管事被楚歡這一聲冷喝竟是嚇得後退兩步,隨即緩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態,自己堂堂和盛泉的管事,怎能讓小小的伙計嚇住,抬起手,喝道:“臭小子,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這是不想乾了,好得很,咱和盛泉正多了吃乾飯的,你現在就給老子滾,收拾收拾,滾出和盛泉!”

    楚歡冷漠道:“滾?你雖然是管事,可是不問青紅皂白,你有什麼資格將我趕出去?”

    袁管事將手中的半截木棍丟下,冷笑道:“好,好……你等著……!”轉過身,快步離去,那故意碰撞楚歡卻自己跌倒在地的伙計卻也爬起來,跟在袁管事身後過去。

    牛金苦著臉,跺腳道:“楚兄弟,你……你真是糊塗,怎能這樣和袁管事說話?這下子說什麼也來不及了,袁管事定然是去找坊主了……唉,袁管事只要將剛才的事情告訴坊主,你……你一定會被趕出和盛泉!”

    此時有幾名伙計靠近過來,都是怪責楚歡不該這般頂撞袁管事,其實這些伙計平日里也都是經受袁管事多般欺凌,今日楚歡當眾讓袁管事下不來台,這些伙計心中卻也是頗為解氣。

    楚歡淡淡笑道:“你們方才也是看到了,並非是我楚歡要去頂撞他……他今日有心要算計我,就算我不這般,他也不會善罷甘休。”頓了頓,笑道:“咱們在這里為和盛泉做事,那是想踏實做事求條活路,可不是來給他做奴才,任他欺凌!”

    “話是這樣說,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名老伙計嘆道:“咱們在和盛泉,雖然累了些,可是總還餓不死。你或許不知道,這外面有多少人想進和盛泉,可是沒那機會……罷了……!”搖頭嘆氣過了去。

    徐作師此時已經沉著臉過來,道:“都在做什麼,還不散開幹活?”

    眾人急忙散開,各自乾活。

    徐作師看了楚歡一眼,道:“你跟我來!”帶著楚歡走到晾堂僻靜處,皺眉道:“事兒我都看見了,可是你也太過年輕氣盛。你既然跟著大作師進來,真要出了什麼事兒,先忍下一時之氣,回頭再找大作師商議……這下倒好,什麼都來不及了!”

    楚歡聽著小作師話語之中似乎有關切之意,心知這徐作師只怕是韓淵的人,含笑道:“徐作師,你放心,事兒是我做的,一切後果我來承擔,絕不連累你們!”

    “也不是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事兒。”徐作師嘆道:“袁管事是坊主的心腹,他既然有心找你茬子,只怕……唉,算了。楚歡,這和盛泉你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你自己回頭去找大作師合計合計,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門路……唔,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嘆了口氣,也是搖了搖頭。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楚歡當眾頂撞袁管事,晾堂見到這一幕的人,都覺得楚歡鐵定是要被趕出和盛泉。

    楚歡嘴角泛起冷笑。

    他還真不相信,自己當年比這更大的舞台都混得風生水起,會連小小的一家酒坊都待不住,對他來說,信奉的永遠是那一條鐵律。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砍我一刀,我還你十刀!

    ……

    並沒有讓楚歡等太長時間,只是片刻間,就有一名伙計過來叫道:“楚歡,坊主讓你過去一趟,有事尋你!”

    楚歡此時正在等著,聽到有人叫喚,悠然過去,那伙計見到楚歡,道:“坊主在等你哩!”

    楚歡倒也記得坊主的房間所在,徑自穿過幾道門,到了那條拐廊,徑自來到梁坊主房門前,還沒進去,就聽到從裡面傳來袁管事的聲音:“坊主,你是沒有瞧見,太囂張……太囂張了。小的自打進了和盛泉,處處維護和盛泉的規矩,就擔心給坊主您丟臉……小的萬萬沒有想到,那楚歡竟是這樣大的膽子,小的只是見他偷懶,所以說了他一句,誰知他懷恨在心,惡意報復,劉九從他身邊過時,他竟是故意撞倒了劉九……唉,那一壇子酒麯就這樣被毀了……!”

    隨即聽到一個聲音道:“坊主,袁管事說的千真萬確。那楚歡故意撞到小的,袁管事上去詢問,他卻辱罵袁管事,而且……而且還拿了棍子要打袁管事……小的活了這麼多年,頭一遭見到這樣囂張無恥之徒,他要是留下來,咱們和盛泉是再無寧日了……!”

    楚歡站在門前,聽著房里傳出的聲音,嘴角泛起冷笑,這幾人果真是顛倒是非毫無顧忌,看來正如自己所料,自己打從昨天進入和盛泉開始,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那是有意要鬧出是非將自己趕出和盛泉。

    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無非是袁管事大吐口水,聲稱定要將楚歡趕出和盛泉,楚歡也沒有心思聽下去,敲了敲門,屋內立刻靜了下來,很快,房門被打開,開門的正是那故意撞過楚歡的劉九,見到楚歡,劉九目光閃爍,低下頭去。

    楚歡神情淡定,進了門去,知道梁坊主就在內室,直接進了去,便看到梁坊主肥碩的身軀坐在椅子裡,就似乎是一坨肉堆在椅子上,袁管事則是站在旁邊。

    見到楚歡進來,袁管事一副幸災樂禍之色,眼中顯出得意之色。

    楚歡上前去,拱手道:“坊主,你叫我?”

    梁坊主卻是一副笑臉,和顏悅色道:“楚歡啊,我聽袁管事說,你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楚歡淡定道:“坊主,究竟什麼事兒,袁管事恐怕已經對你說明白了!”

    梁坊主皺眉道:“如此說來,確有其事?”

    “楚歡只是一個小伙計,便是再說什麼,那也是沒用了。”楚歡含笑道:“只是楚歡到現在還不明白,那劉九抱著沒有製作好的酒麯往晾堂去做什麼?楚歡雖然初來乍到,但是也知道,往晾堂送去的酒麯,那都是已經製作好的。”

    劉九此時已經過來,辯解道:“那是我在晾堂檢查時發現的,那一壇子酒麯尚未成品,所以要拿去酒麯房重新製作!”

    “原來如此!”楚歡若有所思點頭。

    袁管事抬手指著楚歡道:“姓楚的,你也別再狡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你不但撞翻了酒麯,而且還想毆打本管事,這是和盛泉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你可知道,咱們和盛泉能有今日,那是大夥兒都按規矩辦事,可是你呢?這才第一天,你就如此猖狂,犯了規矩,老子也不多說,你要是識趣,現在就收拾包袱滾出和盛泉。”

    楚歡眉頭皺起,梁坊主卻已經道:“小楚啊,我第一眼瞧見你,便覺著你是有才乾之人,你眉骨非比常人,日後定然是要發達的……! ”

    楚歡心知這傢伙突然蹦出這話,絕不會安什麼好心。

    果然,卻聽梁坊主話鋒一轉:“咱們和盛泉是小地方,你是有大出息的人,留在這裡,只怕要埋沒你。我想了想,你確實不大適應酒坊的事兒,也不適合留在這里幹活……不過你放心,你撞翻了那壇酒麯,我也不會讓你賠付……你畢竟是大作師帶來的人,我還是要給他幾分面子的……!”

    “坊主,你的意思,是讓我離開和盛泉?”

    “這個……怎麼說呢,和盛泉確實不適合你,要不你再出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地方收留你?”梁坊主依然是笑瞇瞇地道:“你也知道,我雖然是坊主,但是這和盛泉並不是我的,我是代替大東家管理酒坊,若是大東家知道今日的事情……嘿嘿,大東家最是討厭有人壞了酒坊的規矩,所以……你也莫讓我為難才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35 AM

第五十一章 那一雙眼睛


    楚歡面無表情,袁管事卻已經狐假虎威道:“坊主的話你沒聽明白嗎?趕快收拾東西,滾出和盛泉。”滿臉得意之色。

    楚歡眉頭皺起,終於轉身便走,在梁坊主和袁管事的注視下,離開了房間。

    兩人見楚歡離開,都是鬆了口氣,互相看了看,都顯出得色,袁管事已經弓著身子奉承道:“坊主,還是您高明。三言兩語,便讓這小子無話可說。”

    梁坊主端起茶杯,得意洋洋道:“咱們說話做事,都要留有三分餘地。你看看,方才我這樣一說,既沒有拉下臉,也沒有撕破面子,還是給韓淵留了幾分顏面。老袁啊,你做事還是太過火氣,以後做事還是和善一點的好……!”

    袁管事笑道:“坊主,您這不是為難我嗎?你當真以為誰都能向你一樣,有這樣一副好脾氣?您說話是講道理的,一針見血,這是要極深的智慧,小的這樣的粗人,哪​​裡能有這樣本事。以後還要在坊主身邊多學,只要能及上坊主半分,小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梁坊主肥胖的臉上笑得如同花一樣,放下茶杯,低聲道:“趕走一個小雜碎,那倒算不得什麼。韓淵前兩日過來向我請求,要介紹一個人進來,他受大東家器重,我也不好駁了他面子。但是今日有著臭小子的事端,將他趕出去,那是重重抽了韓淵的臉面……經此一次,韓淵日後也就不會再帶人進來,就算他還要舔著臉介紹人進來,我到時候便可藉這小子的緣由乾脆拒絕……!”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顯出一絲冷意:“我要讓他韓淵明白,這和盛泉酒坊,老子說了算,他韓淵可算不了什麼!”

    袁管事大為佩服道:“坊主果然是高明。不錯,如此一來,韓淵便再也不能往和盛泉安插他的人手了!”

    兩人正在得意,忽聽得腳步聲響,梁坊主皺起眉頭,抬頭看去,只見剛剛離開的楚歡竟然是去而復返,正快步走了過來。

    袁管事見到楚歡去而復返,立時抬手罵道:“滾出去,誰讓你進……!”他話沒說完,卻瞧見楚歡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吃驚之下,後面的話生生地憋了回去。

    梁坊主見到楚歡拎著把菜刀進來,頓時色變,眼中顯出驚恐之色,急忙起身來,躲到椅子後面,顫聲道:“楚歡,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袁管事也是魂飛魄散,見到楚歡殺氣騰騰,躲在桌子後面,也是不敢上前來,更不敢多說一句話。

    楚歡上前去,將菜刀丟在桌子上,道:“坊主,你砍死我吧!”

    袁管事見楚歡丟了刀,這才結結巴巴道:“楚歡,你……你不要亂來,你……你有話好好說,你拿刀……拿刀是什麼意思?”

    “坊主,我是從鄉下來的窮小子。”楚歡面無表情道:“家裡有老母要養,我是好不容易才進了和盛泉,找到了這份活兒養家。如今已經入冬,離開和盛泉,我再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家裡房子漏風,衣食成憂,這般回去,無法瞻仰老母,愧對她老人家。堂堂七尺之軀,連自己的老母親也養不活,那是為不孝……不孝之人,無顏苟活於世,坊主,你是個好人,一刀砍死我,算是做了大善事!”

    梁坊主額頭冒汗,抬起衣袖擦了擦冷汗,道:“小楚啊,這……這怪我考慮不周啊。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樣的處境,唔……來來來,咱們坐下好好談談……!”指著一張椅子道:“來來來,小楚,坐下說,坐下說!”眼睛瞥過那把明晃晃的菜刀,雖然放在桌子上,但是與楚歡距離極近,楚歡一抬手就能拿到。

    楚歡也不客氣,大咧咧坐下,靠在椅子上,盯著梁坊主:“坊主,楚歡是個重情義的人。別人對我好,我對別人知恩圖報,但是若有人想使絆子整治楚歡,楚歡……!”他沒有說下去,但是眼睛裡的寒芒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梁坊主看到楚歡眼中劃過的寒芒,竟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故作鎮定拉過椅子坐下,與楚歡保持了一定距離,勉強笑道:“知恩圖報,這是好漢子啊。小楚啊,剛才是我考慮不周全,沒有想到如今已經是入冬了。你說的不錯,這一入冬,各家鋪子商號就不怎麼收伙計……小楚啊,和盛泉酒坊雖然小,但是你這樣的人才,那是一定要留下的。你是大作師推薦過來的人,必然不簡單,我昨天看到你,那就下定決心要留你下來的。”

    楚歡面無表情,袁管事眼眸子深處劃過怨毒之色,但是卻又不敢多說一句話。

    梁坊主依然大言不慚地道:“方才袁管事說你壞了規矩,我是不相信的,既然是大作師推薦來的人,那是絕不會壞規矩的。”轉向袁管事,罵道:“以後說話不要顛三倒四,差點讓我誤會。小楚這樣的人才,那是求也求不來,怎能放走?我打定主意了,小楚啊,你孝心可嘉,在這邊好好乾,掙了銀錢,好好孝順你母親……!”

    他說話之時,目光一會兒盯在楚歡的手上,一會兒去瞥菜刀,就怕楚歡突然暴起。

    正在此時,門外有傳來腳步聲,很快,就見到韓淵急匆匆進來,他站在門前​​,卻瞧見楚歡氣定神閒坐在椅子上,而梁坊主滿臉堆笑,一時間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站在門前愣住。

    見到韓淵過來,梁坊主鬆了口氣,急忙起身,笑著打招呼道:“大作師!”

    韓淵狐疑地進了屋內,楚歡已經站起身,叫了聲:“韓伯!”

    楚歡清楚,韓淵定是聽到風聲,知道自己出了事情,所以才急匆匆趕過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韓淵一頭霧水,看到桌子上的菜刀,微顯驚訝之色。

    梁坊主看了楚歡一眼,見到楚歡依然是面無表情,冷漠的很,急忙笑著上前來,抓著韓淵的手,嘆道:“大作師啊,小楚是個人才啊。小楚今天剛剛做事,我思來想去,所以叫來小楚,是想和他好好談一談……唔,小楚說話十分風趣,日後定能為我和盛泉出大力氣,大作師眼光真是非同一般,為我和盛泉帶來了一個好伙計啊!”

    楚歡嘴角終於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道:“日後還要坊主躲躲照顧了!”

    “談不上談不上。”梁坊主連聲道:“小楚啊,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我,千萬不要客氣,你既然是大作師介紹進來,就是自己人,我只要能幫上忙,絕不會推辭!”

    楚歡點頭道:“那就多謝坊主了!”

    “小楚啊,作坊裡事情多,我也就不多說了,你先去做事吧!”梁坊主擦去額頭冷汗。

    韓淵聽到風聲,那是專程過來為楚歡求情,可是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番場景,兀自滿腹疑雲,見梁坊主這般說,也就寬下心來,向梁坊主拱了拱手,領著楚歡離開。

    楚歡和韓淵前腳剛出門,袁管事立刻上前拿起菜刀,恨聲道:“這小子太猖狂了,這是威脅,坊主,咱們去報官,將他關進大獄!”

    梁坊主狠狠瞪了袁管事一眼,扶著桌子坐下去,虛脫一般,喘了幾口氣,才道:“報官?他傷到你了?若是拿把菜刀就能關進大獄,這天下還不早亂了?衙門裡那幫衙差,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心畜生,將他關進大獄倒不難,可是衙門裡那幫人會放過咱們?招惹上他們,咱們有多少銀子都要被他們吞光!”

    袁管事急道:“難道……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臭小子在酒坊裡撒野?”握著拳頭道:“他就一個人,咱們手底下人多的是,還治不了他? ”

    “不要亂來!”梁坊主喘著氣道:“他不一般!”

    “不一般?”袁管事奇道:“坊主,這……這話從何說起?”

    “這人不怕死!”梁坊主簡單明了道:“他是亡命之徒!”

    袁管事皺起眉頭,狐疑道:“不過是一個鄉下小子,愣了些,可是咱們也不必怕他……!”

    “鄉下愣小子?”梁坊主冷笑道:“擦亮你的眼睛,多看一看。三年前,在菜市口砍了腦袋的兩名江洋大盜你可還記得?”

    袁管事點頭道:“記得,官府費了好大勁才抓住,那兩人手底下有十幾條人命……!”

    “你可還記得當時行刑之時?”梁坊主說話之間,聲音竟是情不自禁地微微發抖:“那天下著雨,刑場四周人山人海,我也在其中。你可還記得,當時那兩個死刑犯就在刑台上吃了最後一頓飯,腦袋快要丟了,他們卻喝酒吃肉淡定無比,該吃吃,該喝喝,沒事人一樣,現在想起當日他們的眼睛,我還……我還心有餘悸!”

    袁管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剛才楚歡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就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幕。”梁坊主的手有些抖:“楚歡的眼睛,和那兩名死囚犯的一模一樣……! ”

    袁管事聞言,打了個冷顫。

    “他們都是不怕死的人。”梁坊主心有餘悸輕嘆道:“咱們……咱們是真惹不起!”

    袁管事突然地將手中的菜刀放下,屋內氣氛一時極為僵硬,半晌過後,袁管事才小心翼翼問道:“坊主,難道……難道咱們要讓這樣的禍根留在咱們酒坊?”

    “不行,萬萬不行!”梁坊主堅決道:“這樣的人留在酒坊,我……我睡不踏實。”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咱們對付不了他,有人能對付!”

    “誰?”

    “大東家!”梁坊主冷笑道:“還有幾日便要開窖,大東家一定會過來。到時候我會將此事報給大東家,以大東家的性子,絕不會留下這樣的匪人……!”

    袁管事眼睛亮起來:“坊主,我明白了。咱們是要藉大東家的手,將楚歡趕出去。大東家趕他走,與我們無關,到時候楚歡也就怪不到咱們的頭上!”豎起大拇指:“大東家,您實在是高,小的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滄江之水,連綿不絕,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

    楚歡回到晾堂,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誰都以為楚歡必然會被趕出和盛泉,卻沒有一人想到他還能重新回來。

    在牛金驚訝的注視下,楚歡拿起鐵鍬,開始攪拌熟糧堆,瞥了牛金一眼,楚歡笑道:“坊主請我去喝茶,茶喝完了,自然要回來做事!”

    牛金回過神來,抬起手,豎起大拇指,一臉的崇拜。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37 AM

第五十二章 夜隨


    楚歡當眾頂撞袁管事,最後卻神奇地留了下來,這很快就在酒坊之中私下傳播,只兩三日時間,酒坊中幾乎無人不知,但是卻沒有一人敢在明面上說出來。

    只是自那以後,和盛泉的伙計們看楚歡的目光開始變的不同,大家看到這個新進來的伙計,都顯出幾分敬畏之色,與楚歡同室的牛金和黃復說話之時,也變的小心翼翼起來。

    只不過楚歡對他們的態度十分柔和,說笑之間,牛金和黃復的緊張也就慢慢消除,多了敬畏。

    梁坊主和袁管事這幾日卻是十分的老實,那袁管事平日裡最喜歡背負著手在各房走來走去顯擺威風,可是經過那次事情之後,他卻是兩三日沒有往晾堂去。

    楚歡這兩日聽到最多的,卻是伙計們開始談起開窖的事兒,他對此並不明白,這天夜裡詢問黃復二人,黃復便解釋道:“開窖是行話,說的俗些,那就是取酒了!”

    “是往酒窖裡取酒?”楚歡問道。

    他既然暫時棲身在和盛泉,心知對和盛泉能對了解一些總是好的,而且憑心而論,雖然楚歡早已經脫離了調酒師的職業,但是他的骨子裡對酒文化還是有一絲眷戀,也充滿了一定的興趣。

    “當然啦!”黃復比起牛金,更要健談幾分:“你是不是見過酒庫?”

    楚歡點點頭,他進來和盛泉的第一天,就在外部看過酒庫,面積龐大得很。

    黃復笑道:“你看到的只是外窖而已。”

    “外窖?”

    “不錯。”黃復道:“在酒庫的下面,還挖有內窖……外窖和內窖,一字之差,但是相差卻是天壤之別……!”

    楚歡來了興趣,身子往前傾了傾,又瞥了旁邊木板床一眼,那虯髯大漢一如既往地將自己裹在被子裡睡覺,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楚兄弟,你聽過竹清酒,對吧?”黃復問道。

    楚歡點點頭。

    “那你覺得竹清酒味道如何?”

    “甘冽清爽,芳醇無比,確實是一等一的上等好酒!”楚歡真誠道。

    黃復點點頭,道:“竹清酒乃是內窖出來的酒……那自然是咱們和盛泉最好的酒了……恐怕也是整個雲山府最好的酒了!”

    “內窖和外窖有什麼區別?”楚歡好奇問道。

    黃復想了想,才道:“其實整個雲山府,恐怕也只有我和盛泉有內窖,所有的酒坊只有外窖存酒……咱們的內窖,那是老東家在世的時候就挖建起來。”

    楚歡奇道:“既然內窖藏酒能出好酒,為何其他酒坊沒有內窖?”

    牛金在旁憋不住,搶著道:“楚兄弟,這內窖可不是挖個坑就能成。那是要金土才成……!”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清楚,接著道:“金土不是真的金子做成的土,這種土質是金黃色的,與一般泥土不同……那金土裡面帶著香味……!”覺得自己口才還是不佳,看向黃復,道: “你來說!”

    黃復嘿嘿一笑,才繼續道:“當年老東家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金土,那個時候,大家只是覺得這金土新鮮,但是究竟有何用途,卻很少有人知道。老東家令人在地下挖了內窖,內窖的牆壁和地面卻都是用金土敷上,開始大半年,每隔幾日就會讓人去往金土上澆水,說來也怪,每次澆水過後,那金土散發出來的香味就變得越來越濃,楚兄弟,你說是不是怪事?”

    楚歡摸著下巴,微皺眉頭,他雖然對“金土”這種土質並不了解,但是卻也明白,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種金土本身絕不只是土壤那麼簡單。

    “後來內窖開窖,老東家規定,內窖只能存放大米酒,那就是竹清酒了。”黃復道:“內窖半年才能開一次窖,每次能夠都取最早儲藏的美酒……取一批就會放一批新酒進去補充,出來的酒雖然只儲藏了兩年,但是比珍藏十幾年幾十年的美酒還要香還要好!”

    楚歡微微頷首,如此看來,這內窖的竹清酒卻是和盛泉打出名氣的根基。

    “外窖的儲藏的是大麥酒、小麥酒、高粱酒……!”黃復道:“這些酒自然比不得竹清酒那般芳醇甘美,但是卻也是極好的美酒,這雲山府不少地方都會專程往我們這裡來大批買酒……而每次開內窖,各地酒樓酒肆的掌櫃東家都會趕來,就是為了搶著買咱們的竹清酒……!”

    楚歡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內窖和外窖是怎麼會事兒,微笑道:“多謝黃大哥指教了。想不到我們和盛泉還有這樣的風水寶窖!”

    “確實是寶窖啊!”黃復點頭嘆道:“誰都知道,咱們和盛泉這處內窖,實際上就是一處搖錢樹,有了內窖,就不愁沒有銀子。可是話說話來,寶物誰都想要,咱們和盛泉有這處寶窖,固然讓我和盛泉生意興隆,可是卻也惹得許多人的妒忌。楚兄弟,你初來乍到,或許不知,自從老東家去世之後,多少人都想著法子想要佔了咱們的酒坊,有幾次這酒坊險些都落入別家之手,也幸虧大東家據理力爭,保住了這一處寶窖……!”

    說到這裡,外面又傳來梆子聲,叫喊著讓眾人歇息。

    黃復便不敢繼續說下去,當下吹滅了油燈,各自上床睡覺,如同往日一樣,沒過多久,屋裡就想起了黃復和牛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楚歡依然如同前兩夜一樣,裹在被子裡面,卻留了一道縫隙,在昏暗之中,一雙眼睛可以瞧見旁邊床上的虯髯大漢。

    等了沒多久,四下裡寂靜一片之時,虯髯大漢果然再次掀開被子,悄無聲息地向門外走去,如同往日一樣,順手將門輕輕帶上。

    楚歡滿腹疑雲,從第一天夜裡開始,這古怪的情景就沒有中斷過。

    這幾夜下來,虯髯大漢每夜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房屋出去,而且一去就是很長時間,直到凌晨之前才回到屋中繼續睡下。

    楚歡可不覺得這虯髯大漢是在夢遊。

    本來這虯髯大漢與楚歡沒有絲毫的瓜葛,虯髯大漢行動雖然古怪了些,楚歡也不願意多生是非,可是這幾夜的跡象讓楚歡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他瞧過虯髯大漢的相貌,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卻隱隱與中原人士的相貌頗不相同,楚歡心中甚至覺得,這虯髯大漢留著那麼茂密的虯髯大須,十有**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相貌,免得被人認出他的真實面目來。

    大秦帝國,西北有西梁,東北有高麗國,西梁人的相貌與秦人相貌幾乎沒有太大的分別,高麗也是差別不大,而楚歡卻可以斷定,這虯髯大漢既非西梁人,也絕不會是高麗人。

    當虯髯大漢關門離開之後,楚歡也輕輕掀起被子,如幽靈般從屋內跟了出去,也是順手輕輕帶上了房門。

    夜色之下,他卻隱隱瞧見虯髯大漢的身影正往西邊去。

    楚歡的身形隱於夜色之中,似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他的腳步輕盈,身形敏捷,藉著房屋的陰影,迅速跟上了前面的虯髯大漢。

    今夜的月亮被烏雲擋著,只探出一點點邊沿,所以天地之間的光芒也是極為暗淡,幸虧楚歡的目力驚人,若是換做一般人,在這樣的夜色之下很難辨別出方向。

    楚歡卻是瞧得清楚,那虯髯大漢的身法十分的敏捷,如同鬼魅一般,看不出他身材魁梧健壯,行動卻是如此的敏捷輕靈。

    楚歡知道這虯髯大漢必定不是泛泛之輩,不敢跟的太近,遠遠地跟在後面,行出一陣,就看到虯髯大漢到得西邊的院牆處,根本沒有做絲毫的停留,如同壁虎一樣爬上了高高的院牆,只眨眼之間,就攀爬到牆頭,從牆頭翻了下去。

    楚歡見到虯髯大漢那敏捷的動作,吃驚不小,他甚至覺得,那虯髯大漢的手段絕不弱於​​自己。

    小小的一家縣城酒坊,怎地會有如此高人?

    楚歡心中雖然吃驚,腳下卻沒有停留,也是迅速到了牆邊,整個人也如同壁虎般貼上牆壁,手指扣住牆壁上的縫隙,他的手指十分有力,如同鋼鐵鑄就,也是在片刻間就爬到牆頭,然後整個人從牆頭上輕盈地落到了牆外。

    落在牆根,楚歡四下看了看,正西邊依稀能瞧見那虯髯大漢的身影,楚歡立刻跟了上去,身子微微弓著,虯髯大漢和楚歡就像黑夜裡的兩道幽魂,一前一後往西而去。

    和盛泉處於青柳城的西角,這裡的房舍已經十分的稀疏,多是民巷所在,楚歡保持距離跟著那虯髯大漢順著一條冷清的長街往前行,只行出小片刻,那虯髯大漢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向後面望了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39 AM

第五十三章 君自何處來


    虯髯大漢回頭看了一眼冷清的長街,長街之上,沒有一個人影,黑夜之下,這條並不寬闊的長街蕭索且壓抑,兩邊黑壓壓的房子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壓抑感。

    虯髯大漢神情淡定,那雙眼睛卻劃過古怪的光芒,側身一閃,拐進了旁邊的小巷之中。

    當虯髯大漢的身影從長街消失,一處房屋的屋簷下飄落下來一個人,正是方才迅速躲在屋簷下的楚歡,他雙手抓著凸起的屋簷,整個人縮在屋簷下,在這昏暗的夜色之下,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蹤跡。

    不知為何,從無所懼的楚歡此時卻感覺心中有一陣緊張,這種感覺來的十分突然,卻又十分的明顯,甚至在一剎那之間,楚歡的心中竟然生出折返回去的念頭。

    內心深處,他隱隱地承認,這個虯髯大漢比他想像中的還要不簡單。

    兩人既無瓜葛,這虯髯大漢到底想要做什麼,自己本不應該摻合進去,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今夜卻還是跟了過來。

    折返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楚歡並沒有太過猶豫,立刻貼著牆壁迅速跟上前去,到得小巷轉角處,楚歡並沒有立刻折進去,而是貼著牆壁,屏住呼吸,微瞇起眼睛。

    雖然虯髯大漢的腳步極是輕盈,但是楚歡自信還是能夠從腳步聲中聽到對方的位置,他仔細聽了聽,腳步距離有些遠,顯然是真的進了小巷。

    他微探出頭,小巷之內,一片漆黑,昏暗一片,難以看清虯髯大漢究竟在什麼地方,楚歡身體貼著牆壁轉進小巷,正往小巷中摸索過去,猛地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勁風擊過來,速度快極,楚歡吃了一驚,身體如同閃電般迅速後退,後退之時,依稀看得清楚,竟是從漆黑的小巷之內,出現一個拳頭大的飛石來。

    費時速度極快,好在楚歡的速度也不慢,閃身躲過,那飛石正砸在楚歡剛才貼住的牆壁上,直聽“砰”的一聲響,那飛石竟是深深打進石壁之中,深陷進去。

    楚歡眼角瞥見,微微變色,飛石穿牆,這是何等樣的力量?

    他知道自己的行蹤​​十有**被發現,整個人就如同鷂子一般,迅速退到小巷之中,依稀聽到一個極快的腳步聲正往自己追過來,楚歡不作猶豫,奔到一處房屋下,整個人已經跳起,抓住屋簷,隨即身體就像盪鞦韆一樣翻身上了屋頂。

    這裡是民居,房屋都不高,對於楚歡來說,翻上屋頂,輕而易舉。

    他上了屋頂,立刻往東奔出,腳下步伐輕盈,雖然是踩在瓦房之上,但是發出的動靜卻是極小,奔行之間,卻瞧見屋頂下面的長街之上,卻有一道人影迅速向自己追過來,瞧那身形,正是自己一直跟蹤的虯髯大漢。

    楚歡按捺住心中的吃驚,他自信自己的行動已經十分隱秘,處處小心,可是萬料不到最後還是被虯髯大漢發現了蹤跡。

    他現在不知道,虯髯大漢是從酒坊出來之時一開始就發現了自己的蹤跡,還是在半道上才發現。

    虯髯大漢的速度極快,很快就在長街上與楚歡保持了平行,一高一低,楚歡見此情景,知道既然被這虯髯大漢發現了蹤跡,今日想要順利脫身,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

    虯髯大漢身體粗壯,但是動作輕靈,他陡然間衝了過來,輕描淡寫之間,竟然也翻身上了屋頂,整個人就如同一頭極兇猛的猛獸,直往楚歡撲過來。

    暗淡的月光之下,雙方都已經看清了對方的臉,那虯髯大漢臉上顯出怪異的冷笑,右手已經握住拳頭,腳下不停,一拳直往楚歡砸過來。

    楚歡見事已至此,也不畏懼,那虯髯大漢出拳攻他上盤,楚歡卻已經右腿橫掃,攻向了虯髯大漢的下盤。

    這兩人的速度都是快極,但是相比而言,虯髯大漢的拳速明顯要快過楚歡。

    楚歡心知自己已經沒有退去的可能,明知對方拳速快極,他還是咬著牙全力掃向對方的腿,只盼能擊中對方,讓他的拳頭無法打到自己。

    但是他明顯還是低估了虯髯大漢的能耐,他的腿尚未掃到大漢,對方的拳​​頭卻已經打在了他的肩頭,楚歡只覺得肩頭一陣劇痛,那陣疼痛幾乎在瞬間蔓延到全身,可他還是忍著這劇痛,右腿重重掃在了虯髯大漢的腿上。

    一直以來,楚歡對於自己的腿部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但是今日,他卻必須懷疑自己的腿功了。

    當他的右腿掃在虯髯大漢的腿上時,竟似乎掃在鐵柱子之上,楚歡的右腿幾乎骨折,而對方卻是紋絲不動。

    楚歡這一刻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碰上了一流的高手。

    而虯髯大漢也趁此機會,一隻大手已經探出,往楚歡的脖子抓過來,楚歡雖然肩頭劇痛,但他的意志卻是極其堅韌,哪怕只有最後一絲機會,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的左手已經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藏在身上的那把鋒利匕首拿在手中,當虯髯大漢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抓向他的脖子之時,楚歡手中的匕首已經狠狠地往虯髯大漢的手掌扎了過去。

    虯髯大漢的眼中劃過不屑之色,手腕子翻過,輕描淡寫地躲過了楚歡的匕首,而大手猶如毒蛇一樣探出,掐在了楚歡的脖子上。

    楚歡一時間只感覺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被箍上了鐵箍,而且越來越近,呼吸已是變的越來越困難,他萬萬想不到,自己躲過了無數的風險,此番竟然死在這怪異的虯髯大漢手中。

    他只能在心裡苦笑。

    虯髯大漢那張黑黝黝的臉龐沒有任何感情,那一雙漆黑的瞳孔盯著楚歡的眼睛,正當楚歡感覺全身乏力無法支撐下去之時,虯髯大漢的卻微微鬆開了手,臉上帶著冷笑,但是眼眸子裡卻顯出一絲讚賞,聲音沙啞:“原來神衣衛之中,也有這樣的角色!”

    這個又聾又啞的虯髯大漢,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他當然不會是聾子,更不會是啞巴。

    楚歡急促呼吸,但是虯髯大漢的話,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此時終於明白,這虯髯大漢竟然是將自己當成了神衣衛的人。

    只聽那虯髯大漢依然用沙啞的聲音道:“神衣衛那老太監手底下,有四大千戶,青龍朱雀我都見過,你是白虎……還是玄武?”

    雖然此時的狀況,這虯髯大漢隻手間就能殺了楚歡,但是楚歡卻全無懼色,臉上甚至顯露出嘲諷之色,笑道:“他們的本事……比……比我高?”

    虯髯大漢雖然微鬆了一些氣力,但是右手依然是掐著楚歡的脖子,楚歡呼吸並不順暢。

    楚歡這句話,頓時讓虯髯​​大漢眼中劃過異色,但是這道異色只是一閃而過,虯髯大漢卻依然用那沙啞聲音淡淡道:“你們神衣衛還真是手腳通天,短短時日,竟能查到我的行蹤……甚至還安插.你進入和盛泉來打探我的虛實……神衣衛雖然不乏高手,但是我瞧在眼中的還沒有幾個……!”頓了頓,微皺眉頭道:“不錯,你的武功雖然不差,但是比之四大千戶還有一些差距……!”

    楚歡臉上憋得泛紅,但還是笑道:“四大……四大千戶算什麼東西……老子……老子還沒放在眼裡……!”

    虯髯大漢盯著楚歡的眼睛,而楚歡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片刻之後,這虯髯大漢竟然鬆開了手,站直了身子,月色之下,他的身形就像一座鐵塔佇立在屋頂之上。

    楚歡咳嗽幾聲,緩過氣來,才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虯髯大漢,問道:“你為何不動手?”

    “你不是神衣衛的人!”

    楚歡知道自己不是虯髯大漢的敵手,乾脆將那匕首收進懷裡,道:“看來你是被神衣衛的人追殺……神衣衛追殺的人,很難逃脫他們的手心!”

    虯髯大漢臉上顯出不屑之色,淡淡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跟蹤我?”

    楚歡嘆道:“同住一室,如果換作是你,每天夜裡隔壁床上的人都會抹黑爬起來跑出去,第二天凌晨才跑回去,你會不會好奇?”

    虯髯大漢眼眸子盯著楚歡的臉,許久之後,嘴角竟然泛起奇怪的笑意,道:“有意思。你不怕死,我不殺你。”頓了頓,眼中劃過寒芒:“我是個聾子,更是個啞巴,有時候還希望自己是個瞎子……今夜之事,你覺得該怎麼做?”

    “你想讓我裝成聾子,啞巴,還有瞎子!”楚歡嘆道:“又或者……你想真的讓我變成聾子,啞巴,瞎子!”

    虯髯大漢笑起來,揮手道:“去吧,以你的身手,甘於隱在酒坊,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這天下真正不怕死的人不多,能多一個是一個!”竟是不再言語,鐵塔般的身體竟是如蝴蝶般從屋頂上飄落下去,在楚歡驚訝的目光中,這虯髯大漢說去就去,竟是無比的灑脫。

    楚歡翻身下了屋頂,兀自覺得肩頭十分疼痛,此時又想起方才踢到虯髯大漢的腿,那虯髯大漢的腿卻如同鐵柱一般,堅硬無比。

    他皺起眉頭,滿腹疑雲,人的身體都是血肉之軀,他想不明白那大漢的大腿為何會那般結實,自己全力一擊竟是不能傷那虯髯大漢分毫。

    難道那虯髯大漢的腿部還另有機關?

    楚歡十分地確定,在自己所見的高手之中,這虯髯大漢就算不是第一,也絕對是第二,那是極少見的恐怖高手。

    這樣一個強大的人物,為何會甘心留在一家縣城的小酒坊?

    以他的能耐,便是去往大秦帝國首都洛安城,也必定會有無數達官貴人爭相搶著收其為門客,前途一片光明,他卻為何隱於如此縣城?

    他的身上,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楚歡滿腹疑雲,無數的問題湧上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41 AM

第五十四章 開窖不吉


    楚歡回到和盛泉之時,虯髯大漢自然沒有回來,黃復和牛金依然是鼾聲如雷,楚歡躺在床上,肩頭的疼痛感依然沒有消失,他也知道虯髯大漢那一拳還是留了幾分力氣的,否則他要使出全力,必定會將自己的肩胛骨打碎。

    眼睛盯在虯髯大漢的床上,楚歡不知道經過今夜之事後,虯髯大漢還會不會回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但是這樣的疑問到凌晨時分,便即消散,虯髯大漢竟是出乎楚歡意料回來,楚歡沒有起身,而虯髯大漢回到屋內之後,徑自上床,沒有表現出任何反常,將自己裹在被子中,很快便悄無聲息。

    次日起來之後,這虯髯大漢依然如同往常一樣,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而楚歡卻也顯得淡定自若,兩人就似乎都忘記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切如常。

    黃復和牛金雖然同居一室,但是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他們根本想不到,與自己同室的兩個人,竟然都是極其強悍之輩。

    ……

    和盛泉開內窖,對於和盛泉本身來說,是每年只有兩次的大事,每當這個時候,也是和盛泉酒坊最熱鬧之時,在開窖前兩日,就有各地的酒商紛紛趕來,就是為了能夠在開窖之時,早些購到一些竹清酒。

    竹清酒可說是整個雲山府最有名氣的美酒,酒質芳醇,甘冽清爽,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年從和盛泉出產的竹清酒數量不多,每次開窖,也不過千壇竹清酒出產,一年兩次開窖,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壇而已,雖然都是二十斤大雕花大酒壇,但是對於尚酒的秦人來說,這樣的數量甚至不能支撐雲山府的酒市。

    古語說的好,物以稀為貴,竹清酒也就成了酒市上的搶手貨,往市場上買去,一斤竹清酒的市價幾乎都在一兩銀子左右,利潤極其高昂,而這些商家眼見利潤巨大,每當和盛泉開窖之時,都是趨之若鶩。

    開窖前兩日,青柳城的各家客棧便有有許多的商家前來,大都是雲山府偏遠州縣的酒商。

    梁坊主這兩日卻也是十分的忙碌,只因和盛泉畢竟有不少老客戶,這些客商在開窖之前,便接二連三地來到酒坊,先與梁坊主攀攀交情,也好等到開窖之時,能夠多購的幾壇酒,對他們而言,多拿一壇酒,也就等於多了幾兩銀子。

    兩天說過就過,開窖這日一大早,酒坊裡的伙計們按照往日開窖的規矩,並沒有各自去幹活,而是都集中在酒庫外面,等著開內窖取酒補酒。

    按理來說,那些客商今日一大早便該雲集在和盛泉的大門前,那樣的場景,酒坊裡的老伙計們都見過無數次。

    每次大門一開,就會看到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幾十名大小酒商會一擁而入。

    可是出奇的是,今天和盛泉敞開大門,門外竟是冷冷清清,沒有一個酒商在外面等候,這讓背負雙手一副得意洋洋之色的梁坊主大是驚奇,滿臉疑惑詢問身邊的袁管事:“是今天開窖嗎?日子沒弄錯?”

    袁管事看著酒坊大門外冷冷清清,那牌樓之下沒有一個人影,也是一臉茫然,納悶道:“坊主,是今天……沒錯啊?昨天送李掌櫃離開的時候,你不還讓他們早些過來嗎?李掌櫃當時可是答應得好好的……!”

    梁坊主摸著下巴肥膩膩的肉,兀自有些疑惑。

    大作師韓淵此時就在旁邊,輕聲問道:“坊主,該不會是……出了什麼岔子吧?就算有一兩個人誤了時辰,可是……總不會所有人都誤了時辰?都到了這個時候,也該有幾個客人過來了……!”

    梁坊主想了想,向袁管事吩咐道:“你帶兩個人往前面街口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袁管事急忙答應,領著一名伙計快步離去。

    ……

    楚歡此時就在人群之中,整個酒坊有一百二三十號人,此時都已經聚集在正院,大門打開,沒見到應該出現的客人,伙計們也都低聲私語,感到十分奇怪。

    牛金此時正壓低聲音向楚歡道:“這還真是少見……以前開窖,都是爭著搶著擠進來找地方坐,今兒個倒好,椅子給他們擺上,卻沒有一個人過來。”

    正院之中,確實一早就擺下了幾十張椅子,齊刷刷分成兩邊,漆黑的大椅子在黎明曙光之下,倒還真是頗有氣勢。

    楚歡雖然是頭一次參加和盛泉的開窖,並不清楚往日的情景,但是從大夥兒的議論聲中,卻也知道今日的場面大不尋常。

    沒過多久,正當所有人都竊竊私語滿腹疑雲之時,就瞧見袁管事和那名小伙計屁滾尿流地跑回來,眾人看得清楚,那袁管事捂著臉,臉上竟是腫起老高,嘴角還向外流血。

    梁坊主大吃一驚,上前幾步,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袁管事捂著臉,痛哭流涕道:“坊主,不好……不好了,路口……路口被封著,客人們進不來,都被趕走了……小的上去詢問,卻被……卻被他們打了一拳,掉了兩顆牙齒……!”他一臉委屈,眼眸子裡還帶著驚恐之色。

    梁坊主怒道:“誰那麼不長眼睛,敢封住路口?”抬起手,叫道:“袁管事,你再帶人去,要說打架,咱們這裡可不缺人手!”

    當即便有幾個好事的伙計叫道:“真是翻了天了,敢堵咱們和盛泉的道,弟兄們,操傢伙,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

    說話間,便有十多人要回去拿東西去幹仗。

    袁管事卻已經急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

    眾人奇怪,都停下步子,面面相覷,大夥兒都知道袁管事是個瑕疵必報的主,這次被人打落了牙齒,那一定是要報復,可是沒想到這袁管事卻出聲阻止。

    韓淵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麼,沉聲問道:“袁管事,是誰……堵住了路口?”

    袁管事尚未說話,卻聽得“嗆”的一聲鑼響從前方傳過來,眾人都朝那邊望去,只見牌樓外面,已經出現黑壓壓的一群人來。

    當先是三匹馬,馬上各乘一人,在這三人之後,則是二三十名青衣青褲的漢子,都是紮起了衣袖,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人群中的楚歡瞧見那群人的打扮,嘴角泛起淺淺的冷笑,這還真是冤家路窄,雖然那群人尚未靠近,但是楚歡卻知道,這群傢伙正是八里堂的人。

    就在不久前,八里堂的人前去劉家村,雙方大打出手,想不到那邊的事情剛剛平息下來,這群地痞流氓卻又找上了這裡。

    隨著那群人氣勢洶洶靠近過來,楚歡看著那帶頭的三騎,卻至少認出了其中的兩人。

    當中一人,錦衣白馬,看上去乃是一位貴公子,他左側一騎之上,卻是坐著一名瘦高個子,這兩人楚歡都曾見過,那貴公子正是幾日前被楚歡整治的範二公子范逸尙,而那瘦高個子,卻是當日前往劉家村的八大金剛之一,當日光頭虎哥和矮子老六都被楚歡打傷,只有此人臨陣脫逃。

    范逸尙右側的駿馬上,卻是一名鐵塔般的大漢,晨光之下,他的臉膛泛著一陣青色,與常人的皮膚大不相同。

    楚歡眼珠子微微一轉,想到當日在一品香的情景,整治范逸尙之前,這範二公子曾在隔壁的雅間與一個叫做“青臉老四”的傢伙爭執過一番,如今瞧見那鐵塔般大漢一副青色的面皮,看來這人十有八九就是青臉老四了。

    韓淵此時也是瞧見了范逸尙,心裡吃驚,暗想:“難道范逸尙是因為頭幾日在一品香的事情,所以帶人來報復?”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回過頭,想在人群中找尋楚歡,只是人頭攢動,身後有上百人,他年紀大了,楚歡混在人群之中,他一時之間也是看不見。

    梁坊主此時臉色泛白,額頭上冒出冷汗來,見到對方距離大門不到十多步遠停下,想了想,終是迎上前去,抱拳勉強笑道:“這不是二公子嗎?當真是稀客啊。三爺、四爺,您二位也來了?”

    范逸尙三人都是翻身下馬,後面立刻有人上來將三匹馬牽到一旁去,這范逸尙一副得意洋洋之色,背負著雙手,大聲問道:“梁步全,你們大東家可到了?”

    梁坊主陪著小心道:“二公子,大東家很快就到……您是來找咱們大東家?”

    “自然是要找他!”范逸尙背負雙手往和盛泉里面走過去,盛氣凌人,道:“今兒個三爺四爺給本公子麵子,陪著本公子來處理一件事兒,你快些派人上茶來,咱們就在和盛泉的院子等他!”

    他渾不將和盛泉那一干人放在眼裡,徑自進了和盛泉的大門,那瘦子老三和青臉老四則是緊跟著進去,隨後八里堂一群地痞無賴也跟著進了院子內,一個個趾高氣揚,氣焰十分囂張。

    進了院子,瞧見不少伙計正怒目相視,青臉老四嘿嘿一笑,抬手指著那群伙計,大笑道:“瞧你們一群孬孫樣,怎麼著,還想和你四爺動手?四爺是講規矩的人,誰要是真不服氣,上來幾個和四爺練練,四爺有陣子沒動手,正想活動活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42 AM

第五十五章 大東家


    和盛泉的伙計們心中憤怒無比,但是大家卻又都知道這八里堂可是如今青柳城天字第一號的惡棍集中營,特別是包括青臉老四在內的八里堂八大金剛,那一個個都是青柳城出了名的潑皮,而且都是十分擅長打架鬥毆。

    這群人在青柳城橫行霸道,可是官府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所以雖然青柳城的百姓們都十分憎惡,卻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時青臉老四肆無忌憚挑釁,和盛泉的伙計們卻是沒有一個人敢搭話,八里堂那幫地痞流氓頓時都哄笑起來。

    范逸尙大搖大擺走到院子裡的大椅子邊,一屁股坐下,向梁坊主問道:“他什麼時候能來?可別讓本公子等得太急了。對了,開窖是什麼時候?”

    梁坊主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勉強笑道:“二公子稍候片刻,大東家很快就到!”向青臉老四使了使眼色,青臉老四倒是看見,起身過去,跟著梁坊主到了牆邊僻靜處,梁坊主便苦著臉道:“四爺,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孝敬您的銀子,我和盛泉可是一分沒少,你……你今日怎地跟著他來了?”

    青臉老四摸著滿是粗須的下巴,輕笑道:“老梁,一碼歸一碼。今天的事情,與你無干,是范二公子將我們當成朋友,請求我們出頭幫他一個小忙而已。”

    “四爺,今天是我和盛泉開窖的日子,大東家親自到場,你們這樣一弄,將客人都堵在街口,不讓他們進來,回頭大東家到了,我……我也不好交代啊!”梁坊主額頭冒冷汗。

    “老梁,實話告訴你,要不是你們和盛泉今天開窖,咱們還不來了!”青臉老四不懷好意笑道:“罷了,這事兒與你無關,你不必多問,等到你們大東家過來,一切都明白。”

    梁坊主這邊與青臉老四說話,和盛泉人群之中,牛金此時也壓低聲音向楚歡道:“這幫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楚兄弟,你瞧見那青臉的傢伙沒有?他是八里堂的青臉老四,每個月都會往我們和盛泉來一遭,說是要過來捧場,實際上就是往咱們這裡來榨銀子。”

    楚歡神情淡定,低聲道:“榨銀子?”

    “是啊!”牛金苦笑著低聲道:“不說別人吧,就說我自己,我在和盛泉待了快十年了,每個月現在能有二兩銀子的工錢,可是真要發到手裡的,卻只有……嘿嘿,只有一兩三錢銀子……!”

    楚歡皺起眉頭,這就等於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錢,低聲問道:“是……酒坊剋扣工錢?”

    牛金見四周不少伙計都在低聲私語,並無人注意自己,於是靠近楚歡耳邊,低聲道:“酒坊每個月要交銀子給八里堂求太平……坊主說了,咱們和盛泉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從上到下要同甘共苦,所以……八里堂要收銀子,咱們每個月也要拿出一份來,那扣下的七錢銀子,便是由坊主交給八里堂的人了!”

    楚歡瞇起眼睛來。

    和盛泉酒坊有將近一百五十人,換句話說,每個月從這群伙計身上竟然要剋扣一百兩銀子,這一年下來可就是一千兩,這絕對不是小數目。

    ……

    正在這當口,大門之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叫道:“大東家到了!”

    所有人頓時都將目光看向了大門,而梁坊主和袁管事等幾個人已經急忙向門外過去,那自然是要去迎接和盛泉的大東家。

    本來安坐在大椅子上的范逸尙忽然間變得不自然起來,臉上神色古怪,顯得頗有些慌亂,坐在他身邊的瘦子老三咳嗽了一聲,范逸尙看向他,只見瘦子老三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范逸尙這才鎮定下來,穩坐在椅子上,不過眼眸子深處,卻還是帶著幾分不安。

    楚歡這陣子時不時地聽到有人提起大東家,似乎每個人對這位大東家都十分的尊敬,他卻也想看看,這位大東家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

    腳步聲中,只見幾個人簇擁著一人進了大門,那人上身穿一件紫色繡花翔緞襖,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夾襖,紫白相間,十分耀眼,底下卻是一條水墨湘藍裙子,頭上戴著一頂斗笠,黑紗遮面,風姿綽約,身段圓潤豐腴,行走之間,腳步輕盈,卻又帶著一股威勢。

    楚歡見到,微吃了一驚。

    他當然已經明白,這個率先而入的女人定然是和盛泉的大東家,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堂堂和盛泉的掌門大東家,竟然是一個女子。

    瞧那女子身段裝束,楚歡臉上的神色有些呆滯,這個女人的身形竟是那樣的熟悉。

    大東家到得院子內,黑紗下的眼睛瞧向范逸尙等人,抬起一隻玉臂,向門外一指:“立刻滾出去,和盛泉不歡迎你們!”

    她的聲音柔美動聽,但是此刻卻滿是冷意,乾脆利落。

    范逸尙一怔,旁邊的瘦子老三卻已經咳嗽起來,范逸尙回過神來,站起身,笑咪咪地道:“大嫂,咱們都是自家人,怎麼一見面,就要將我這個小叔子趕出大門?這要傳揚出去,可都會說你不容人啊!”

    大東家冷聲嬌叱道:“住口,誰是你大嫂?范逸尙,帶著這幫流氓,從我的酒坊滾出去!”

    青臉老四豁然變色,沉聲道:“大東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咱們守規矩講道義,到了你口中就成了流氓……你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的言辭,不該出自你口吧?”

    大東家雖然嬌弱如柳,但是氣勢卻極強,冷笑道:“守規矩講道義?那我問你,我和盛泉好好做生意,你們為何攔住客商不讓他們過來?你們又憑什麼一大群人往我的酒坊裡進來?這是擅闖民宅,你可清楚?這樣的人,還敢自稱守規矩?”她蓮步輕移,走到院子當中,冷冷道:“我知道你們八里堂魚肉鄉里橫行霸道,可是在我和盛泉,容不得你們胡來。”

    梁坊主在大東家身邊低聲勸道:“大東家,你別著惱,好好談……!”

    “與他們無話可談!”大東家淡然道:“我已經讓人去了衙門,衙門很快就派人過來……你們若是識趣,還是剛快離開!”

    青臉老四哈哈笑起來,隨即惡狠狠地道:“不要拿衙門來嚇唬咱們,老子一沒放火二沒殺人,就算衙門裡的差役來了,老子也不怕。”指著范逸尙道:“範二公子是咱們的朋友,聽說範二公子被人欺負,遭受不公,作為朋友,我八里堂的人今天是過來為範二公子助威。”看向范逸尙,冷笑道:“二公子,你說是不是?”

    范逸尙急忙點頭道:“不錯……他們……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果然是狐朋狗友。”大東家冷笑道:“范逸尙,你找來這樣一幫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范逸尙似乎對大東家還有幾分懼怕,但是看看自己身後一大幫子八里堂的人,卻還是有了膽氣,挺著脖子道:“也不干什麼,只是過來拿回我們范家該得的東西!”

    “該得的東西?”大東家抬起手,四下里指了指,道:“你自己看一看,這裡一石一瓦,有哪一樣是你們范家的?你要拿回你們范家的東西,又從哪裡拿?”

    “大嫂,不要如此絕情。”范逸尙冷笑道:“這和盛泉酒坊是你蘇琳瑯的,一磚一瓦都是你蘇琳瑯的,但是你可莫忘記,你蘇琳瑯……卻是我範家的,你的東西,本就是我范家的!”

    ……

    人群中的楚歡早已經認出大東家便是蘇琳瑯,他其實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這個曾經與他共患難的女子叫做蘇琳瑯,但是當蘇琳瑯開口說完第一句話,楚歡就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

    他神色雖然平靜,但是心裡卻是異乎尋常的吃驚。

    他根本想不到,與自己曾經共患難的那名女子,竟然是和盛泉的大東家,他只覺得命運實在是離奇的緊,他本已打定主意絕不會再與蘇琳瑯相見,所以兩人當初在大槐樹下分別之時,走得十分決絕。

    他也本以為此生再無機會見到蘇琳瑯,可是命運之神還是開了他一個大大的玩笑,讓他們的命運軌跡再次交集在一起,而且楚歡還成了蘇琳瑯名下一家酒坊的伙計。

    佳人還是那個佳人,楚歡十分熟悉,但是卻又覺得不熟悉,熟悉的是這個女子的身段和聲音,不熟悉的卻是這個女子的性情。

    他在江船之上初見蘇琳瑯之時,這個女子淡定清冷,有一種凜然不可犯的氣質,此後遇險之後,二人在山林共處數日,楚歡亦覺得這個女子實際上十分的柔弱,是需要有人在旁保護,可是今日瞧見,蘇琳瑯卻是果敢干脆,頗有女強人的風範。

    范逸尙那幾句話,卻又讓楚歡十分的疑惑,聽范逸尙話裡的意思,蘇琳瑯似乎與他范家大有交集,而且交集極深,一時間卻不明白,這蘇琳瑯與范家究竟有何瓜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43 AM

第五十六章 酒坊起風波


    琳瑯聽到范逸尙的話,婀娜玲瓏的嬌軀晃了晃,隨即聽到琳瑯厲聲道:“范逸尙,你……你給我滾……!”她的聲音充滿了怨怒,更是帶著淒苦之意。

    范逸尙非但沒有滾,反而上前一步,冷笑道:“蘇琳瑯,我大哥雖然死了,可我范家還在。只要我范家在一天,你就是我范家的人,跑也跑不了… …!”他四周指一指,得意道:“你說的不錯,這裡都是你蘇琳瑯的東西,可更是我大哥的東西。我大哥不在,我這個做兄弟的還在,兄終弟及,我大哥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的東西!”

    韓淵在旁一直沒有言語,此時終於忍不住上前斥道:“二公子,當年是你們范家對不起大東家,大東家不與你們范家計較,已經是大人大量,你……你如今反倒以此來羞辱大東家,還有沒有良心?”老人家一臉怒色,顯然對范二公子是深惡痛絕。

    楚歡在後面聽見,終於明白過來,琳瑯卻是有夫之婦,似乎琳瑯的夫君乃是范逸尙的兄長,也就是范家的大公子了。

    只不過聽他們話裡的意思,那位范家大公子已經魂歸九泉,琳瑯卻是成了寡婦。

    此時楚歡也明白過來,當日在一品香韓淵見到範二公子還有幾分客套,那顯然是因為其中有這層關係在內了。

    不過瞧眼前的場景,琳瑯似乎與范家的關係十分不和睦,楚歡並不知道其中有何隱情,但是這個時候也明白韓淵當日為何不阻止自己整治范逸尙,那顯然是雙方一早就有積怨,只不過是在面子上看起來還有幾分客套而已。

    范逸尙件韓淵站出來,臉色立刻難看起來,抬手指著韓淵罵道:“你這個老東西,老子還有帳沒有跟你算,你先不要急著跳出來,回頭老子自然會收拾你! ”

    他所說的,自然是不久前發生在一品香的事情。

    此時那瘦子老三也是從椅子上站起來,嘿嘿笑道:“大東家,這就是你不地道了。古語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當初既然入了范家的門,那生是范家的人,死是范家的鬼,跑也跑不了的。二公子說的不錯,兄終弟及,大公子去了,但是二公子還在,如今范家由二公子主持家務,你既然是范家的人,就當聽從二公子的吩咐……!”

    “住口!”蘇琳瑯嬌軀晃動,似乎是支撐不住,可見其心裡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可是她去依然頑強地站在院子裡,怒聲道:“我蘇琳瑯早已與范家沒有任何瓜葛……你們……你們快滾出去……!”她說完這句話,腳下虛浮,韓淵瞧見,急忙過去,伸手扶住了琳瑯,急道:“大東家,你……你怎麼樣?”將琳瑯扶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范逸尙摸著下巴,道:“你放心,本公子今天也不是過來收你的酒坊……本公子聽說今天和盛泉開窖,正好我要款待貴客,所以要從這裡取些美酒回去。和盛泉開內窖,每次能有一千壇的竹清酒,這次我也不要多,五百壇就夠了……!”他嘿嘿一笑,衝著琳瑯道:“大嫂,我這點要求,你不會不同意吧?”

    和盛泉的伙計們頓時都顯出吃驚之色。

    和盛泉出窖的竹清酒,自然不是就鋪子裡的小壇酒,都是二十斤的雕花大壇,這竹清酒在酒市上一斤能賣出一兩銀子左右,但是酒商們從和盛泉批發,則是在六錢至七錢銀子之間,中間的利潤空間極大,而范逸尙開口就是五百壇,那就是萬斤美酒,就算賤價賣出去,七八千兩銀子那也是輕輕鬆松。

    他一開口就是近萬兩銀子的美酒,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琳瑯坐在椅子上,微微平靜下來,冷​​哼道:“只要我蘇琳瑯在這裡,你休想從和盛泉拿走一壇子酒!”

    “大嫂,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范逸尙拉下臉去,冷笑道:“老子今天既然到了這裡,可就沒想過空手而歸。老子是來拿自己的東西,和你說一聲,那是瞧得起你,就算你不同意,那也管不著老子來拉酒!”

    青臉老四笑道:“二公子,說的不錯,這和盛泉可有你們范家的份子在裡面,拿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你是我八里堂的朋友,這次我們一定會全力幫你!”

    韓淵見情勢不妙,回頭大聲道:“大夥兒都看見了,八里堂的人欺人太甚,他們今天是要來咱們和盛泉搶東西,咱們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和盛泉放肆? ”

    伙計們都是面面相覷,若是其他的人來和盛泉鬧事,和盛泉有上百名伙計,絕不會懼怕,可是今天前來的,卻是人人厭惡卻又人人畏懼的八里堂。

    不過上百名伙計,卻也有幾個熱血的漢子,上前幾個人來,便有人叫道:“弟兄們,咱們不能讓八里堂的人在這裡撒野。大東家平日待我們不薄,今日酒坊有難,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話聲還沒落下,就聽得“哢嚓”一聲響,將在場的人都驚住。

    卻是在那人說話之時,青臉老四一條腿猛地重重踩在一張椅子上,他這一踩力道十足,那是存了震懾人心之用。

    此人的腿功也算是了得,他這一教踩下去,竟是將一張雕花楠木大椅子踩得四分五裂,嘩啦啦散落一地。

    這一手功夫亮出來,八里堂的人都是紛紛叫好,一個個聲音響亮,而和盛泉那幾名站出來的伙計卻是滿面驚懼,情不自禁地退了下去。

    和盛泉都是踏踏實實幹活過日子的人,並不喜歡惹是生非,只是見到范逸尙和八里堂的人實在是太過欺人太甚,所以熱血上湧,有幾人想要出來搏一搏,但是青臉老四這一手功夫展露在大家面前,那已經是對和盛泉的伙計們起了極大的震懾作用,誰又敢出頭?

    琳瑯坐在椅子上,卻是冷哼一聲,輕蔑道:“在這裡顯示你的本事,你是想要在我和盛泉動手嗎?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今天你們想要從這裡拿走一壇酒,除非從我蘇琳瑯身上踩過去……!”她的聲音雖然聲線柔美,但是語氣卻是極其堅決。

    便在此時,聽得大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聽得一個冷漠的聲音大聲道:“是誰在此騷擾酒坊?真是好大的膽子!”聲音之中,從門外闖進幾個人來,當先一人一身皂衣,頭戴方帽,腰間佩著大刀,大步而行,在幾名灰衣衙差的簇擁下,進了院子。

    和盛泉的伙計們看到衙差過來,頓時都鬆了口氣,有官府的差官到這裡來,八里堂的人便算再猖狂,那也不敢再官府中人面前胡來。

    從衙差身後,搶上來一名老者,快步走到了琳瑯身邊,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小姐,不要擔心,胡知縣派了差官過來,他們不敢胡來!”

    琳瑯這才起身來,向那領頭的差官盈盈一禮,卻並沒有說話。

    人群中的楚歡此時卻微微皺眉,這一群人進來,楚歡倒也認識兩個,那領頭的捕快卻是不久前去過劉家村調查馮二狗之死的黃捕頭,至若搶進來的老者,當初在太原府楓林渡登船之時,卻也見過,被人稱作“老蘇”,當時正是這老蘇和一名丫鬟陪同琳瑯回雲山府。

    不過後來林黛兒帶人劫船,留在船上的乘客和船夫都是被迫飲了蒙汗藥,現在看來,那群人最終也還是脫險了。

    黃捕頭等人進來,八里堂那些潑皮都有些慌亂,倒是范逸尙和青臉老四等人淡定自若,那范逸尙甚至笑咪咪地上前拱手道:“黃捕頭,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

    “二公子?”黃捕頭一副狐疑模樣,打量范逸尙兩眼,才咳嗽一聲,正色肅然道:“二公子,和盛泉有人往衙門裡去報案,說是有人擅闖和盛泉,逞兇作惡… …怎麼,該不是二公子你帶人來鬧事吧?”手握刀柄,沉聲道:“二公子,咱們雖然相熟,但是醜話我可說在前頭,胡知縣治理青柳縣,那是清正廉明兢兢業業,是要保一方黎民平安,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那都是要相助胡知縣治理青柳縣。本捕頭在青柳縣是做什麼的,你是知道的吧?”

    “是是是!”范逸尙連連拱手,“黃捕頭管束著一方的治安,我青柳城百姓安居樂業,胡知縣固然是治理有方,黃捕頭卻也是功不可沒啊!”

    黃捕頭冷哼一聲,道:“二公子,本捕頭不聽這些奉承話。本捕頭在這位置已經四年了,做的是一個秉公辦事不徇私情,求的是一個黎民安居百姓祥和……今天你帶著這一幫子人來到和盛泉,可是真的要在此鬧事?哼,二公子,若是你不能說出個道理來,那麼本捕頭只有對不起,帶你去一趟衙門了!”

    和盛泉上下見到黃捕頭秉公辦事,更是歡喜。

    范逸尙嘿嘿一笑,咳嗽一聲,才道:“黃捕頭說的是,只是捕頭只怕是誤會了……今日我前來和盛泉,絕不是為了鬧事,更談不上擅闖民宅啊。”湊近過去,笑道:“黃捕頭,這和盛泉酒坊,到底是姓蘇還是姓范,您明察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44 AM

第五十七章 春風般的笑


    琳瑯上前兩步,肅然道:“這是我蘇家傳下來的產業,與范家沒有半點干係,今日范逸尙帶著八里堂這一群地痞流氓上門,還請大人為我們和盛泉做主!”

    黃捕頭點頭道:“蘇大東家不用擔心。”轉視范逸尙,冷聲問道:“二公子,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眾所周知,這和盛泉是蘇老東家一手經營下來,如今蘇老東家去了,大東家繼任,這和盛泉自然是蘇家的!”

    范逸尙卻是淡定自若笑道:“黃捕頭,你這話不假,可是青柳城也是眾所周知,她蘇琳瑯,可是我范家的媳婦!”

    楚歡在人群中神色平靜,微微瞇著眼睛,打從官差進來之後,他就盯著范逸尙,但是范逸尙的反應卻是出乎楚歡的意料。

    范逸尙顯得太鎮定,就似乎心裡早有準備,對黃捕頭這一干衙役沒有顯出絲毫的懼怕。蘇琳瑯剛抵達時,范逸尙顯得有些慌亂,如今衙差來了,他反倒顯得十分鎮定,這前後的差異十分的明顯,在范逸尙這詭異的反應之中,楚歡敏銳地嗅到其中似乎蘊藏著某種貓膩。

    黃捕頭聽范逸尙這般說,卻是微微點頭,道:“這倒是真。大東家確實是范家大公子的夫人……!”

    “這就是了。”范逸尙顯出得色道:“黃捕頭,出嫁從夫,這蘇琳瑯既然是我范家的媳婦,她的東西自然也就是我范家的。”指著和盛泉那敞開的大門道:“這裡的東西,是不是該有我范家一份?”

    黃捕頭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終於看向蘇琳瑯,道:“大東家,二公子這話……也未嘗沒有道理……!”

    琳瑯冷淡一笑,道:“大人,今日琳瑯不想多做口舌之辯。大人既然來了,還請大人將這幹橫行霸道的地痞流氓趕出我和盛泉!”

    “蘇琳瑯,你沒資格趕我走。”范逸尙大聲道:“黃捕頭,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只想過來取走一些酒水,但是我知道和盛泉的人霸道無理,如果我單獨來取,他們必定不會同意,所以這才請了朋友過來主持公道。黃捕頭,你管一方治安,但是恕在下直言,今日我與和盛泉的糾紛,乃是我們范家的家事,黃捕頭總不想插手我們范家的家事吧?”

    黃捕頭怒道:“你好大的膽子……!”隨即嘆了口氣,向琳瑯道:“大東家,二公子話糙理不糙,衙門要做的,是要維護一方安寧,可是… …哎,真要說起來,今日確實是你們的家事,本捕頭……確實不好插手!”

    琳瑯黑紗下的俏臉一片淡定,美麗的眼眸子裡劃過嘲諷之色,淡淡道:“大人這樣說,琳瑯也就無話可說了!”

    黃捕頭嘆了口氣,一臉關切之色,道:“大東家,如今蘇家產業全靠你一人撐著,你一個柔弱女子,要打理這麼大的產業,確實是令人欽佩。這樣吧,今天的事情雖然是你們的家事,但是本捕頭就臉皮厚一回,為你們說和說和……!”轉視范逸尙,冷聲道:“二公子,雖說蘇大東家是你們範家的兒媳婦,但是這裡的產業畢竟是蘇老東家留下來的,你們范家也不能太過刁難。本捕頭來問你,你說要過來取酒,要取多少?”

    范逸尙笑呵呵地道:“有黃捕頭在這裡做主,那麼在下就心裡有底了。黃捕頭也該知道,這和盛泉每年出產的酒,超過六七千壇,整個雲山府,都有和盛泉的酒水在市面上。在下不是無理取鬧之輩,也不是貪得無厭之徒,這次過來,只想取走五百壇竹清酒,黃捕頭,這……不過分吧!”

    還沒等蘇琳瑯和黃捕頭說話,老蘇就已經大聲道:“不行。你說的輕巧,五百壇酒說拿走就拿走,你可知道這五百壇酒是我和盛泉的心血?”

    “老東西,這裡還輪不上你來插話。”青臉老四一直沒有吭聲,此時卻是握起拳頭冷喝道:“黃捕頭和二公子在說話,你一條老狗在旁邊叫喚什麼?”

    老蘇卻是憤然道:“和盛泉是老東家和大東家兩代人的心血,你有什麼資格一句話就拿走五百壇竹清酒?買糧,運輸,入庫,釀酒,封存……你可知道這裡面有我和盛泉多少人的血汗?又有多少本錢在裡面?”

    琳瑯淡淡道:“蘇伯,不用和他們說這麼多。”

    黃捕頭冷眼看著范逸尙,沉聲道:“二公子,我在這裡說句公道話,這和盛泉一年內窖也才出產兩千壇竹清酒,那是花了許多心血……雖說大東家是你們范家的媳婦,但是你這般獅子大開口,是不是太過分了?五百壇……這個數字太大了,莫說是大東家,連本捕頭聽著都覺得不妥…… !”

    琳瑯在旁,如同風中百合,窈窕婀娜,一言不發,只是冷眼旁觀。

    黃捕頭見琳瑯不答腔,有些尷尬,但還是乾笑兩聲,道:“大東家,這樣吧,三百……三百五十壇吧。二公子畢竟是范家的家主,你……你好歹也是大公子的夫人,二公子才這裡取走三百五十壇竹清酒,倒也……倒也說得過去!”

    此言一出,和盛泉的伙計們頓時都騷動起來,俱都竊竊私語,方才看黃捕頭的架勢,大家還以為他是幫助和盛泉,可是越聽越不對勁,等到這句話出來,大家忽然間覺得,這黃捕頭似乎是在幫著范逸尙。

    琳瑯聽他說完,淡然一笑,道:“黃捕頭,你既然說過不便參與家事,那你還是請回吧,這裡煩勞不上你!”

    黃捕頭臉色一沉,道:“大東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琳瑯淡淡道:“沒什麼意思,我想我的話已經很清楚了!”

    “大東家,既然如此,那麼本捕頭就不插手這件事情了。”黃捕頭冷笑道:“本捕頭好心為你們說和,大東家卻如此……!”他再不多言,轉身便走,身邊的幾名衙差立刻跟他出了大門。

    黃捕頭一走,八里堂的人頓時都來了精神,更是得意起來,范逸尙也是趾高氣揚地道:“蘇琳瑯,事已至此,咱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轉身向瘦子老三和青臉老四道:“三爺,四爺,咱們去內窖,我知道內窖的入口!”

    青臉老四立刻揮手道:“弟兄們,咱們拿酒去,幫著二公子拿了酒,晚上大夥兒都能好好樂呵樂呵!”

    他大踏步往和盛泉正堂過去,老蘇見狀,也顧不得其他,快步過去,攔在大門前,怒道:“誰要進去,從我的身上踩過去!”

    早有幾名八里堂的地痞上前去,當先一人抬起手,叫道:“老不死的,滾開,再不閃開,老子打散你這一身老骨頭!”

    他說話間,已經探出一隻手,便要往蘇伯身上推搡過去。

    琳瑯此時又急又怒,黃捕頭明顯是與范逸尙勾結在一起,今天的事情,這些人是早有預謀,故意演​​了這場戲。

    面紗下的那雙眼睛已經泛紅,甚至帶著一絲淚光,但是她卻兀自堅強站立,見到有人要去推搡蘇伯,已經嬌聲斥道:“住手!”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聽得八里堂裡面有人叫道:“小心……!”

    所有人已經看見,一把椅子忽然向石頭一樣飛向那名准備推搡蘇伯的流氓,速度快極,宛若流星一般,那句“小心”還沒有落音,那把椅子已經重重砸在了那流氓的頭上,只聽得“哢嚓”一聲響,堅固的椅子卻是散碎,被砸的流氓頭上很快就冒出鮮血來,他一臉茫然,眼珠子翻了翻,便即栽倒在地。

    這一下突兀異常,所有人都是嚇了一跳,無論是和盛泉的人還是八里堂的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很快,所有人就都朝一個地方望過去,從和盛泉的人群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大家都知道,那椅子正是此人砸出來。

    這人衣著樸素,頭髮散在腦後用一根粗布繩子紮起來,皮膚微黑,但是臉龐的輪廓棱角分明,透著一股子堅毅之氣,此時卻又帶著滿臉的寒意。

    這人當然是楚歡。

    某些時候,衝動是魔鬼,但是往往有些男人的體內就是充斥著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血性,有時候還是就得衝動一把。

    凡事謀定而後動,永遠只是一個美好的理想,人算不如天算,人世間有太多的無常,但是血性卻不失。

    楚歡有血性,所以在一幫宵小如此踐踏他人之時,他還是淡然出手。

    琳瑯看著楚歡從人群走出來,嬌軀劇震,如果此時她的面紗打開,所有人都會不可思議地看到這位素來鎮定冷靜的大東家將是一副吃驚無比的表情。

    那種表情不僅僅是吃驚,包含著太多太多。

    她忽然間抬起手,摀住了自己的小嘴,不知道為何,當她看到楚歡走出來之時,她的眼淚竟是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哭聲,但是她的嬌軀在顫抖,而她的心在這一刻,就似乎從地獄陡然間飛到了天堂,更像是看到了自己走失許多年的親人一般。

    楚歡卻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到琳瑯身前,掏出一塊很普通的粗絲手絹,卻很乾淨,遞給琳瑯,露出一個如春風般的微笑:“不要哭,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他的笑如春風,可以融化一切,溫暖一切!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45 AM

第五十八章 真正的腿功


    春花開,秋葉落,最是動人再相逢。

    沒有人能體會到琳瑯現在的心情,就像琳瑯也無法體會其他人的心境一樣,當楚歡出現在人前之時,在場的人固然都大吃一驚,但是吃驚之後,各人的情緒也大都不同。

    至少瘦子老三是第一個顯出驚恐之色,在他身後的諸多八里堂地痞之中,已經想出驚呼聲來。

    在場的八里堂眾人,除了瘦子老三之外,還有不少人當日參加了發生在劉家村的群毆,那一次可說是八里堂的奇恥大辱,而給予他們恥辱的,不少人清晰地記得,正是眼前這個年輕的鄉巴佬。

    他們既是吃驚於楚歡怎地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卻又是對楚歡的手段存著恐懼之心。

    當日出歡三拳兩腳就廢了光頭虎哥和矮子老六,這事兒八里堂的人可沒忘記,畢竟光頭虎哥如今還在家裡躺著起不來床。

    和盛泉的人群中,黃復和牛金也是張大了嘴,在和盛泉的伙計心中,大東家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底層的伙計與她的身份可說是天地之別。

    但是現在看過去,楚歡和大東家竟似乎沒有半分的身份差距,楚歡遞出手帕是那樣的自然,更出人意料的是,大東家竟然伸出微有些顫抖的玉手,接過了那張實在登不上檯面的粗紗手帕。

    范逸尙見到楚歡,打量一番,終於打破了沉寂,尖聲叫道:“好啊,臭小子,原來你也在這裡。好得很,老子正要找你!”

    他在一品香被楚歡狠狠地擺了一道,那口惡氣憋到今天可都沒有發洩出來,此時見到楚歡,可說是分外眼紅,打定主意,今天不但要從和盛泉取走竹清酒,還要給這個小子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知道知道範二公子的厲害。

    楚歡並不理會他,將手帕遞給琳瑯之後,微笑道:“總以為再也見不到,可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琳瑯震驚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在這個時候看到楚歡,她心裡方才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瞬間早已經煙消雲散,聽出還這樣一說,琳瑯卻也是露出一絲笑容來,輕聲道: “你……你還好嗎?”

    “你的腿傷好些了吧?”楚歡溫言道:“看你能自己行走,想來已經好了不少!”

    琳瑯微微點頭,道:“已經好多了,多虧了……多虧了你找尋的藥!”

    二人對話之間,就似乎再次回到了在山林之中獨處的時光。

    但是這般旁若無人的對答,讓范二公子火冒三丈,厲聲罵道:“臭小子,本公子說話你沒有聽到嗎?給老子過來!”

    楚歡想了想,終於向琳瑯道:“不要怕,一切……有我!”

    就像當初在山林之中一樣,這個柔弱的女人有著一個山一樣的男人在撐著她。

    楚歡回過頭來,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抬起一隻手,向范逸尙招了招收,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你來,咱們好好談一談!”

    “談你.媽.的個頭!”范逸尙怒罵道,轉身看向瘦子老三,道:“三爺,這小子……!”他只說到這裡,就感覺到不對勁,因為他已經瞧見,方才盛氣凌人的瘦子老三此時滿臉驚恐之色,那張臉已經變得有些蒼白。

    “三爺,你……​​你怎麼了?”范逸尙奇道:“你身子不舒服嗎?”

    青臉老四正冷冷地看著楚歡,雙拳已經握起,聽這邊情況似乎不對,轉頭來看,見到瘦子老三模樣,頓時皺起眉頭,問道:“老三,你怎麼了?”

    瘦子老三回過神來,終於道:“老四,咱們走!”

    “不用著急,讓這小子知道什麼是規矩,咱們再去酒窖不遲!”青臉老四冷笑著,他還以為瘦子老三是要往內窖去。

    瘦子老三歎了口氣,道:“老四,二公子的事情,咱們管不了,咱們……現在就離開!”頓了頓,加了句:“咱們離開和盛泉!”

    青臉老四一怔,隨即道:“老三,你是不是腦子虎塗了?”

    “沒有!”瘦子老三望著淡定自若站在院子當中的楚歡,苦笑道:“老四,虎哥現在還躺在床上……!”

    青臉老四一愣,他掃了一眼不遠處充滿驚恐的諸多八里堂地痞,又打量楚歡兩眼,終於明白了什麼,眼中微顯吃驚之色,失聲道:“他……他就是楚歡?”

    楚歡的名字,在八里堂已經是諸人皆知。

    瘦子老三點點頭,向楚歡抱了抱拳,勉強笑道:“想不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此時不但范逸尙一臉驚詫之色,便是和盛泉的人也都是目瞪口呆,特別是梁坊主和袁管事,嘴巴張的大大的。

    他們可是知道,八里堂的人橫行一方,在青柳城可說是無人敢惹,八里堂的人素來都是趾高氣揚,此時見到瘦子老三竟然主動向楚歡行禮,而且瞧那模樣,竟似是對楚歡十分的畏懼,一時間根本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從那日楚歡拿著操刀進去之後,梁坊主和袁管事都知道楚歡不好惹,但卻還是沒有想到他竟是這般厲害,連八里堂的人都不敢招惹他。

    青臉老四臉上先是吃驚之色,但是很快就顯出惱怒之色,冷笑道:“原來你就是楚歡。好得很,我聽說虎哥和老六都是被你打傷,他們都說你的腿功厲害……只不過老子卻是不信。”

    他當然會有些懷疑。

    劉家村的事兒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本以為打傷虎哥和矮子老六的是生著三頭六臂的狠角色,可是此時他所見到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小子,他實在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年輕人會有那樣的手段。

    楚歡嘴角帶著淡淡笑意,指著那張被青臉老四踏碎的椅子,淡淡道:“你的腿功很厲害?”

    “不錯。”青臉老四雙手交叉在一起,十指相扣,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緩步向楚歡走過來:“老子十一歲開始練八卦腿,到現在還真沒碰上對手!”

    楚歡笑起來,點頭道:“很好,很好!”

    “你什麼意思?”

    “你十一歲開始練八卦腿,我卻是前幾年開始練踢狗腿……!”楚歡背負雙手,立於眾人之間,卻有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好小子,你還真夠狂的!”青臉老四怒道:“四爺今天還真就想看看你的本事究竟如何。”

    瘦子老三皺起眉頭,沉聲道:“老四,咱們先走……!”

    范逸尙急忙道:“三爺,四爺,咱們……咱們就這樣便宜放過這小子?八里堂在青柳城可是名聲顯赫,誰人不敬,今日……今日難道要被一個鄉下臭小子嚇跑… …!”

    他此言一出,瘦子老三立刻冰冷地橫了他一眼,范逸尙頓時便不敢說話。

    青臉老四並不理會瘦子老三的勸說,此時已經走到楚歡面前,距離楚歡不過三五步遠,臉上露出凶狠之色,冷笑著粗聲道:“八里堂就是一路打上來的,素來只有人怕我們八里堂,八里堂可不怕別人。”

    “有膽識!”楚歡笑著挑起大拇指,道:“剛才聽你嘴裡總是說到'規矩'二字,好得很,那今天我就和你講講規矩。我是和盛泉的一個小伙計,你們今天一大幫子人進來鬧事,我這個做活計的看不下去,所以……不管你們現在想不想走,有兩個規矩你給我聽清楚!”

    “什麼規矩?”

    “第一,擅闖酒坊,欺辱和盛泉,想要離開,就要留下一樣東西。第二,在這裡毀壞的任何東西,都要拿銀子賠償,你踏碎了一張椅子,那麼這張椅子便要拿銀子出來賠償。”楚歡平靜道:“這就是和盛泉的規矩,你可聽清楚了?”

    青臉老四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聽著,這青柳城的人,只能守我八里堂的規矩,八里堂可用不著受任何人的規矩……嘿嘿,說了你也不懂,讓四爺教教你怎麼守規矩!”說完這句話,青臉老四大喝一聲,鐵塔般的身體已經上前兩步,一腳便往楚歡胸口踹過來。

    青臉老四,在八里堂八大金剛之中,腿功第一,傷在他腿下的人可說是不計其數。

    他這一下子使出了苦練已久的腿法,一個高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楚歡胸口踢至,動作漂亮迅猛,踢得極高,顯示出他極深的下盤功底。

    和盛泉的人群中傳出驚呼之聲。

    琳瑯只覺得心兒劇跳,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雖然知道楚歡絕不會吃虧,但是看到青臉老四那犀利的一腳,卻還是忍不住捂著嘴,美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擔憂之色。

    幾乎在這同一時間,楚歡也出腿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動作,卻十分的準確有效,只是以更快的速度踢在了青臉老四的支撐腿上。

    楚歡這一腳十分的凶狠,青臉老四隻感覺支撐腿的膝蓋關節一陣劇痛,整個人失去了重心,於是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到,青臉老四身體前栽,在楚歡輕巧閃過之後,青臉老四重重摔倒在地,當場摔了狗啃屎。

    他方才一副凶狠之態,但是與楚歡尚未過一招,便即被踢斷了腿骨倒在地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47 AM

第五十九章 酒坊威,鐵膽響!


    琳瑯見到青臉老四倒地,一顆懸著心的終於落下去,眼中顯出欣喜之色,她知道,楚歡絕不會讓任何人失望,這個鐵一樣的男人,從來不畏懼任何事,無論什麼樣的困難,到了他的面前,便都會灰飛煙滅,正如楚歡自己所言,這個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和盛泉的伙計們在吃驚之後,立時都歡呼起來,他們心中積壓的怒氣,在這一刻也都大大的宣洩出來,也在這一刻,楚歡成了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危難時刻,或許會有很多人被壓迫著不敢宣洩自己的憤怒,但是無論何時,總會有一兩個真正有血性的男兒會站出來。

    天塌下來怎麼著?有男兒的頭顱在頂著。

    楚歡背負雙手,看著躺在地上的青臉老四,含笑道:“你叫四爺是吧?怎麼樣,四爺,是你的八卦腿厲害,還是我的踢狗腿厲害?”

    青臉老四怨毒地看著楚歡,但是膝蓋骨已經被楚歡一腳踢斷,根本站不起來,額頭上也滿是冷汗,對於楚歡這句冷酷嘲諷的話,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心裡清楚的很,這個年輕人看似在笑,但是那一對眼眸子裡的寒意一直沒有消失,自己此時若是還要頂撞,只怕還要吃更大的苦頭。

    他只是想不通,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小子,怎會有這般強悍的腿功,他苦練了這麼多年的八卦腿,在楚歡的面前竟然走不了一個回合。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楚歡淡淡道:“三腳貓的把式便是再練一百年,也終究是三腳貓的把式……你同不同意我這句話?”

    瘦子老三臉色極其難看,更是蒼白可怖,但是此刻卻是連個屁都不敢放。

    倒是八里堂的地痞們,中間有幾個生猛的角色,見到青臉老四被打倒,當下便有人叫道:“媽的,弟兄們,大家一起上,打不死這狗.娘.養的!”便有人已經拎起楠木雕花椅子,往楚歡砸過來。

    三四張椅子砲彈般砸過來,楚歡沒有閃躲,反而迎上前去,騰身而起,雙手雙腳過去,幾張椅子都已經被打開,落在地上碎開,而楚歡整個人依然如同獵豹般衝到八里堂地痞前面,拳影腿影過處,幾聲慘叫,已經有兩人倒在地上,而楚歡又是一拳重擊在一名流氓的腦門子上,那人哼也沒哼一聲就栽倒在地,其他流氓見狀,驚呼連連,紛紛後退,一個個充滿驚恐之色,卻是沒有一個人再敢往上來。

    楚歡整了整衣裳,淡淡問道:“還有誰?”

    此時那裡還有人敢多說,瘦子老三兩隻手有些發抖,罵道:“誰讓你們動手的?”向楚歡勉強笑道:“楚……楚兄弟,這次是個誤會,你… …你大人大量,咱們現在就走!”

    楚歡笑了笑,道:“你們的四爺留下了一條腿,算是留下了一樣東西……不過這裡因為你們,已經壞了好幾張椅子……!”他撿起地上一根椅子腿,問道:“你是三爺吧?你來說,這該怎麼辦?”

    瘦子老三尷尬笑道:“這個……我們自然賠償。”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大概十兩重,遞了過來,楚歡卻只是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夠!”

    瘦子老三一怔,但還是立刻叫道:“誰有銀子,拿上來!”

    當下便有五六名地痞湊了銀子上來,足有二十兩,楚歡卻依然搖頭道:“不夠!”

    瘦子老三勉強笑道:“楚兄弟,這楠木椅子……嘿嘿,最多也就二兩銀子一把,我們……我們毀了五把椅子,這裡有二十多兩,也……也足夠了吧!”

    楚歡淡淡一笑,回身向大作師韓淵問道:“韓伯,這些椅子,多少銀子一把?”

    韓淵可不是老糊塗,知道楚歡的意思,上前來,道:“這些椅子都是很多年前從洛安京城買來,當時不過二兩銀子,但是路途上的運輸費用,再加上年頭這麼久,也算是古董了,若是沒有十兩銀子,絕對合不上!”

    瘦子老三心中暗罵:“你這個老狐狸,還他媽古董?你們家古董還拿出來擺在外面讓人坐啊?”可是這時候楚歡已經給他們帶去了絕對的震懾力,瘦子老三隻想著越早離開這裡越好,無奈叫道:“所有人都掏出銀子來,湊上……湊上六十兩銀子……!”

    “不對!”楚歡平靜道:“六十兩銀子可不對。”

    瘦子老三張了張嘴,陪笑道:“這……十兩銀子一把,六把銀子六十兩……這沒錯啊!”

    楚歡指了指不遠處的蘇伯,道:“你們剛才有人驚著了蘇伯,老人家年紀大了,現在雖然看起來沒事,但是回頭有個頭疼腦熱的,總要去看大夫的。看大夫,那是要花銀子的,你們總不會讓咱們自己掏銀子吧?”

    “那要多少?”

    “幾把椅子可不能和老人家的身體比。”楚歡悠然道:“這樣吧,先留下一百五十兩銀子,加上六把椅子,兩百一十兩……看在你們知錯能改,就收你們二百兩銀子,拿了二百兩銀子,該走就走,我不會攔著!”

    瘦子老三倒吸一口冷氣。

    都說八里堂的人黑,現在看來,這個土包子比八里堂的好漢們還要黑啊,這一開口就是二百兩,也不怕閃了舌頭。

    瘦子老三雖然心中畏懼楚歡,但是楚歡如此逼人,他也是心中有火,忍不住道:“楚……楚歡,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楚歡臉上現出冰冷的寒意,冷笑道:“你難道忘記你們方才是如何對大東家?一大幫子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也虧你們還自稱是道上混的……難道你不知道,道上有兩條鐵律,不禍及家人,不欺弱弱小……你們守規矩沒有?”

    琳瑯此時已經眼圈發紅。

    她知道,今日如果不是楚歡,和盛泉必將受到極大的恥辱,這個男人就想上一次一樣,在自己最為難的時候,挺身站出來,護在了自己的身前。

    情不自禁,琳瑯眼角竟是有珍珠般的淚珠兒滑落下去,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楚歡,看著那個挺直的背影,她十分清楚,至少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欺辱自己。

    瘦子老三被楚歡冷聲斥責,頓時便不敢多說話,只是招手讓人湊銀子,但是這些流氓都是哪裡真的能在這片刻間就湊出二百兩銀子,好不容易才湊上就是多兩銀子,還不到一百兩,瘦子老三捧著銀子走到楚歡面前,尷尬道:“楚……楚兄弟,只有這麼多,你看……!”

    “拿筆墨來!”楚歡沉聲道。

    琳瑯終於看向梁坊主,道:“去去筆墨!”

    梁坊主急忙答應,肥胖的身軀如同一頭肉豬,片刻之後,取來筆墨紙硯,放在一張椅子上,楚歡已經接過了那九十多兩銀子,交給韓淵,指著筆墨紙硯,向瘦子老三道:“立個欠據,還欠一百一十兩,每日利息按照三分利算,一日不歸還,就算一日的利息,利滾利,先說清理不亂,三爺,來吧!”

    瘦子老三眼中現出怒色,楚歡卻已經冷哼道:“怎麼,三爺還想動手試試斤兩?”

    此時和盛泉的人士氣已經上來,人群中已經有人叫喚道:“立欠據,立欠據!”一人之聲很快變成兩人,兩人變四人……片刻間,和盛泉上百號人紛紛舉起手臂,大聲叫道:“立欠據,立欠據……!”聲音極​​是響亮,氣勢也是十分的雄壯。

    瘦子老三知道勢不由人,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立了欠據,交給了楚歡,隨即一揮手,沉聲道:“抬上人,咱們走!”

    當下八里堂的人將青臉老四等幾名受傷的同伴抬起來,跟著瘦子老三便往外走。

    那范逸尙見到勢頭不妙,直到今日已經壞了事,急忙跟著八里堂的人,便要一起離開,卻聽到楚歡的聲音已經在後面響起:“二公子,剛才我就說過,咱們好好談一談,你現在可有空閒?”

    范逸尙聽到這句話,膽戰心驚,哪敢留下,更是加快步子,反倒是瘦子老三停住腳步,冷冷地看著范逸尙,冷笑道:“讓你留下,你沒聽見嗎?”今日八里堂的顏面被楚歡狠狠扇了一耳光,歸其緣由,與范逸尙脫不了乾系,所以此刻瘦子老三對范逸尙實在沒有什麼好臉色。

    范逸尙一怔,隨即顯出驚恐之色,叫道:“三爺,你……​​你可不能丟下我……!”他疾步過去,一把抓住瘦子老三的手臂,乞求道:“三爺,你帶我走,我……我不能留在這裡!”

    瘦子老三揮起手,“啪”的一聲,重重扇在范逸尙的臉上,隨即又抬起一腳,將范逸尙踢倒在地,這才帶著八里堂的人狼狽而去。

    范逸尙從地上爬起來,衝著八里堂那幫人的背影破口大罵:“言而無信的懦夫,口口聲聲說講信義,到頭來卻是這個鳥樣子……!”忽地感覺到背後一陣發毛,猛地想到自己的處境,身上打了個冷戰,回過頭來,只見到和盛泉的上百雙眼睛正向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不少人臉上都滿是戲謔之色。

    范逸尙額頭上冒出冷汗,看到楚歡站在院子當中,勉強擠出笑容,腳步沉重走過去,道:“楚……楚大哥,都是自己人,只是個誤會而已……!”看向琳瑯,叫道:“大嫂,你……我是王八蛋,你別往心裡去……!”琳瑯卻是看也不看他,更不理會。

    楚歡卻已經上前來,掐著范逸尙的後脖子往門外走去,笑呵呵地道:“二公子是吧?來來來,兄弟和你說點事,耽誤你點時間!”提著范逸尙出了和盛泉大門,四下無人,范逸尙小臉兒嚇得煞白,膽戰心驚,哭喪著臉。

    楚歡讓范公子靠著外牆站好,這才雙手橫抱胸前,含笑看著他。

    “二公子,前陣子在一品香,聽說你欠八里堂青臉老四幾百兩銀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歡帶著微笑問道。

    范公子像個小朋友一樣靠著外牆站直,雙腳併攏,雙手貼著大腿,不敢有絲毫反抗,此時聽楚歡問話,吃驚道:“你……你怎麼知道?”

    楚歡抬手就是一巴掌,“現在是我問你話,你就老實回答,還輪不到你來問我,二公子,守點規矩好不好?”

    范逸尙捂著臉,委委屈屈,哭喪臉道:“我老實說。前陣子我得到消息,聽說蘇……大東家出了事兒,去往太原府沒能按時歸來,而且在衙門裡傳來消息,她乘坐的客船被土匪劫了……所以……所以……!”卻是不敢說下去。

    楚歡冷冷一笑,還沒說話,范逸尙害怕這傢伙又要打自己一巴掌,急忙道:“所以我想收了蘇家在府城和縣城的所有鋪子。大東家是……是我范家的媳婦,她若出了意外,名下的產業……自然是我范家的,所以我找上了八里堂的青臉老四,讓他帶人幫我出頭,免得……免得到時候收鋪子有人攔阻……!”說到這裡,范逸尙臉上已經滿是冷汗,卻不敢不說下去:“為了這事,我賣了自己名下最後的鋪子,往衙門裡打點了近千兩銀子,還先付了青臉老四一筆銀子……!”

    “可是後來大東家安全歸來,所以你的計劃不能實行,用不上八里堂的人,但是八里堂卻還是讓你將談好的報酬全部交給他們,是不是這樣?”楚歡神色不善。

    范逸尙顫聲道:“是……是這樣。我欠了好幾百兩銀子,無法償還,可是……可是那幫傢伙沒信義,若是不還銀子,便要將我的老宅子和……和我的小妾霸占去,我思來想去,只能……只能帶著他們來和盛泉取酒,有了這些酒,便能……便能有銀子了!”

    楚歡皺眉道:“衙門裡的人也是你打點的?”

    “胡知縣……胡知縣就是一個烏龜王八蛋。”范逸尙咬牙切齒:“八里堂其實就是胡知縣的人,八里堂的薛老大其實就是胡知縣的走狗,八里堂這兩年魚肉鄉里,榨取的每一筆銀子,有一部分都要交給胡知縣,這事兒大家心裡都有數,只是沒人敢說出來。上次我就已經打點了胡知縣近千兩銀子,這一次他又要榨取,今日若是真的取到了酒,回頭賣出的銀子,要分給他三成……!”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楚歡聽到這裡,眼眸子裡的寒意更濃,如此看來劉家村百姓被盤剝,明里是八里堂,暗裡卻是那個胡知縣。

    恐怕整個青柳縣,絕不止劉家村一處首次盤剝,這位胡知縣,還真是大大的貪官。

    楚歡此時也終於明白,為何黃捕頭會前來幫助范逸尙這群人,原來他們的關係竟然是如此密切。

    “你給我記住,以後再要踏進和盛泉一步,我一定會打斷你的手腳!”楚歡冷冷道:“這次給你長點小記性!”猛地一拳掏在范逸尙的胃部,范逸尙疼的跪倒在地上,捂著胃部,鼻涕眼淚都流出來,楚歡卻像沒事人一樣,拍拍手,整了整衣裳,轉身往酒坊中走去。

    ……

    ……

    瘦子老三領著一幫人出了和盛泉,到了大街盡頭,令人都往右去,自己卻是向左走,很快便轉進一條小巷子裡。

    這小巷子裡,竟然停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黃捕頭和幾名衙差正站在四周。

    黃捕頭見到瘦子老三一副驚慌模樣,頓時便皺起眉頭來,靠近車簾子,低聲道:“大人,老三過來了!”

    很快,從馬車內跳下一人來,這人四十五六歲年紀,個頭不高卻很結實,頭上戴著一頂黑皮帽子,身著黑色的錦袍,長相卻是十分凶悍,一臉橫肉,左眉眉骨之上有一條清晰的疤痕,似乎是被刀砍傷留下,他右手握著兩枚鐵膽,手指靈活,兩枚鐵膽在他手中滾動摩擦,“嗆啷啷”直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50 AM

第六十章 馬車裡的謀算


    瘦子老三快步上去,躬著身子,小心翼翼道:“薛爺!”

    這人自然就是八里堂的當家人薛老大,他看著瘦子老三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勁,微皺眉頭,問道:“怎麼了?那邊事兒辦妥了?”

    “沒……沒有!”瘦子老三有些慌張:“和盛泉來了個厲害的角色,打上了……打傷了老四!”

    薛老大先是一怔,隨即臉上佈滿寒意,冷笑道:“是和盛泉的那幫刁民動手?”他神色雖然陰沉下來,但是右手卻並沒有停下來,那兩枚鐵膽“嗆啷啷”直響。

    “不是!”瘦子老三苦著臉道:“是……是上次劉家村那小子,他……他如今就在和盛泉,成了和盛泉的伙計!”

    “楚歡?”薛老大眼中微顯吃驚之色,隨即臉上的寒意更濃,淡淡道:“還真是陰魂不散。老四是被他打傷的?”

    “斷了一條腿。”瘦子老三道:“他……他出腳太快​​,老四不是對手,除了老四,還有好幾個弟兄被打傷,有兩個至今昏迷不醒!”

    薛老大緩緩道:“老虎的腿,老五的腿,再加上今天老四的腿……嘿嘿,這小子出手倒真是狠,已經打斷了我三條腿。”微一沉吟,沉聲道:“老子倒要看看,這三番五次和老子作對的鄉下土包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厲害角色!”

    正在此時,車廂里傳來咳嗽聲,薛老大臉上的表情立刻恭敬起來,轉身上了車,進了車廂之內。

    這馬車外面看起來倒也普通,可是裡面佈置的卻極是奢華,車座毛皮所鋪,裡面甚至擺了一尊小木案,上面擺著果盤,還有從高麗國流傳進來的福壽膏子。

    車廂之中,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頭兒一身華服,頭戴紫色的毛皮帽子,窩在車廂內,一隻手指頭上正捻著福壽膏子,用鼻子嗅著,見到薛老大進來,這老頭兒才拿起桌上的一方上等絲帕,輕輕擦了擦手,聲音蒼老,中氣虛弱:“不要逞匹夫之勇,很多事兒,不是要靠武力去解決的。”

    薛老大在老頭兒對面坐下,恭敬道:“還請堂尊指教!”

    這老頭兒,豁然是青柳縣的胡知縣,乃是這一地的父母官。

    胡知縣眼睛上翻了翻,靠在車廂內,懶洋洋地道:“本官還準備等一陣子再收拾那小子,不過現在看來,卻也不用再等下去了。只是那小子能夠連傷你手下三員大將,可真是不好對付的……薛瑯,你覺著咱們有什麼好法子可以對付他?”

    薛老大笑道:“有堂尊做主,這青柳縣有什麼人不能收拾。他便​​再厲害,難道還是堂尊的對手?堂尊一句話,這小子便沒有活路。”

    “糊塗!”胡知縣皺眉道:“本官一方父母,難道要任意欺人?那小子沒有觸犯王法,本官又怎能一句話讓他沒有活路?你還當本官是草菅人民的昏官不成?”

    薛老大急忙陪笑道:“堂尊消氣,是小人口無遮攔說錯話了。”

    胡知縣嘆了口氣,道:“也是怨你,手底下的那幫蠢貨越來越沒用處,連一個鄉下小子也是對付不了……本官覺著你也該警醒下面的人,若是整日里沒長進,只怕再過幾年,你八里堂在青柳城也無立足之地了!”

    薛老大忙抱拳道:“一切還請堂尊多多照顧。我八里堂是堂尊一手扶持上來,這日後,還是要多麻煩堂尊的。堂尊教訓的是,小人手底下那幫吃乾飯的越來越不成​​器,小人回去之後,知道怎麼做。”

    “那就好!”胡知縣輕聲道:“不過那小子存下來,是個禍患,只不過本官卻也不能沒有任何理由便胡亂抓人……你或許不知道,這和盛泉可不是簡單的一家酒坊,和盛泉那死去的老傢伙可不簡單,那是與朝中雷將軍有些瓜葛的……!”

    薛老大正色點頭道:“這事兒,小人倒也知道幾分。只是雷將軍乃我大秦一等一的大將,身份尊貴,當真會將小小的蘇家放在眼中?堂尊是不是……太小心了?”

    “小心?”胡知縣冷冷一笑,輕蔑地看了薛老大一眼,不客氣地道:“薛瑯,你只是在這一縣之地闖了些名頭,還當真自以為天下無敵了?朝廷的事兒,那是錯綜複雜,其中凶險,又豈是你這樣的人所能明白?”

    “小人愚昧,還請大人指點!”

    “那小子身處和盛泉,背後的靠山就是和盛泉。許多人都以為,和盛泉如今只有那個小娘子在支撐,便沒有什麼能力……這真是荒謬。”胡知縣嘆道:“若是和盛泉當真那麼容易對付,本官早就將和盛泉的酒坊弄到手,還要等到今天,靠你們這些人去弄一些酒銀子來?”

    薛老大並不敢接話。

    “本官遲遲不動手,就是因為擔心和盛泉還與京里那位有聯繫。”胡知縣撫著鬍鬚道:“和盛泉這些年雖然不顯山不顯水,但是誰敢保證他們沒有暗地裡與雷將軍聯繫過?看似蘇家這幾年平靜無比,但是他們若真的有與雷將軍聯繫過,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大人說的是!”薛老大點頭道:“不過真要整治一個小小的鄉下窮小子,和盛泉總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小人物去驚動雷將軍吧?”

    “整治人也要講道理,要以防萬一!”胡知縣淡淡道:“咱們要出手,就要萬無一失,絕不能留下後患……就算上面真的來人,咱們也能有理有據應對!”

    “大人英明!”薛老大笑道。

    胡知縣想了想,終於道:“本官剛剛聽你們說,這小子又打傷了你們好幾個人?”

    薛老大握起拳頭,神色不善,點頭道:“老四的腿被打折了,還打傷了幾個小字輩,有兩個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胡知縣眼中劃過陰險之色,輕嘆道:“本官還真希望那小子出手再重一點……真要打死了人,惹上人命官司,嘿嘿……只可惜你那兩個手下只是昏迷過去,如果死了個把人,那一切事兒也就解決了……!”搖了搖頭,嘆道:“可惜……真是可惜……!”

    薛老大眼睛一亮,隨即眼眸子深處顯出寒意,凝視著胡知縣,輕語道:“既然昏迷過去,誰知道是死是活……只怕已經死了也未可知……!”說到此處,薛老大的兩隻拳頭已經握起,青筋暴突。

    ……

    ……

    從各地而來的酒商們終究還是來到了和盛泉,他們到達之時,和盛泉方才的戰場已經收拾乾淨,楠木雕花大椅子擺得整整齊齊。

    酒商們來到和盛泉,熱鬧無比,都談起剛才被堵之事,頗有幾分惱怒,而梁坊主、蘇伯、韓淵等一干人則是招待客人們,大家有說有笑,方才的不快已經暫時散去,酒商們大都認識,互相打著招呼,臉上帶著笑意,但是心裡卻是暗暗較勁。

    這些酒商們都已經帶來了自己的酒車,直待得到酒後,便即直接裝上車運走,所以和盛泉的大門之外,車馬無數,蔚為壯觀。

    八里堂的人退去,琳瑯卻也沒有空閒與楚歡單獨說話,只能先帶著眾人來到了酒庫,酒庫外窖大門上了三把大鎖,梁坊主固然有一把,還需要大作師韓淵和大東家琳瑯兩把鑰匙才能打開外窖大門。

    釀製好的新酒已經早就擺放在酒庫外面,密密麻麻,那是有好幾千壇,壘起了好幾層,看上去十分的壯觀,這些新酒是要等從酒庫取出老酒之後,再入庫封存。

    琳瑯在眾人之中,就如同百草叢中一朵花,異常的顯眼美麗,她此時也已經放下了剛才的不快,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乃是處理正事。

    身處人群之中,楚歡得到的是四周人們敬畏的目光,牛金一直跟在楚歡身旁,就似乎靠在楚歡身邊,面上也有了幾分的光彩。

    雖然成日里在酒坊做事,但是當大家聞到從酒庫之中瀰漫出來的酒香,每個人還是感到了一陣愜意,從頭舒服到腳。

    “大夥兒聽著,按照以前的規矩,先出老酒,再往裡面填補新酒。”之前八里堂的人過來之時,梁坊主縮在一旁不敢說話,此時卻已經是光彩滿面,指手畫腳道:“搬運的時候,都給我小心來著,誰要是碰壞碰碎了酒壇子,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到時候我可是不客氣的!”

    琳瑯皺起眉頭,在旁淡淡道:“搬運之時,讓大家小心一些就是,也用不著說這些話,壇壇罐罐,人多手雜,碰壞了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立在眾人之前,身姿婉約,燦若春花,朗聲道:“今天是開窖的日子,大夥兒要辛苦了。琳瑯很早就對大家說過,這和盛泉不是我蘇琳瑯一人的,而是在場每一個人的,和盛泉有今天,不是靠了我蘇琳瑯,而是大夥兒流血流汗換來的。琳瑯答應大家,只要今年的利潤高了,絕不會虧待大家,年終定會給每一個人包一份大大的紅包!”

    眾人一時間歡聲如雷,紛紛叫好,琳瑯見大夥兒歡喜,也露出一絲笑,轉頭向身邊的韓淵道:“大作師,回頭從裡面抽出幾壇子竹清酒,讓大夥兒也嚐嚐!”

    韓淵笑瞇瞇道:“大東家菩薩心腸,對大夥兒關照有加,我代大夥兒謝謝大東家了!”

    楚歡在人群中見琳瑯處事精明,只言片語中就盡得人心,不由也露出笑容來,知道這個女人可並不簡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51 AM

第六十一章 開窖


    韓淵打開第一把鎖,梁坊主跟著上去打開第二把,而蘇琳瑯則是最後一個上去打開第三把鎖,三鎖打開,梁坊主立刻叫了兩個人上來,將那極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隨著庫門打開,從裡面噴出更為濃郁的酒香味,不少伙計挺著鼻子嗅著,臉上滿是愜意之色。

    “先取內窖!”大作師韓淵高聲道。

    琳瑯在人群中見到楚歡,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但是蘇伯在旁卻是看得清楚,已經向楚歡招手道:“楚歡,你一起進內窖!”

    此言一出,便有許多人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楚歡,牛金在旁已經低聲道:“楚兄弟,你真是厲害,能進內窖的,可沒有多少人!”

    楚歡也不明白其中意思,只是淡淡一笑,過了去,另有二十多人從眾人之間出來,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幾分得意之色,似乎能進內窖是極為光榮的事情。

    韓淵已經召喚幾名伙計跟著進了酒庫,很快,黑乎乎的酒庫就亮起燈火來。

    梁坊主卻已經靠近袁管事,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袁管事微微點頭,梁坊主的嘴角便泛起一絲笑意,也不多言,進了酒庫。

    琳瑯等到裡面燈火亮起來,才帶著包括楚歡在內的伙計進了酒庫之中。

    楚歡一進到酒庫,立時便大開眼界,他在外面雖然看到酒庫的龐大,但是畢竟還沒有太直接的感受,此時進入酒庫之中,便感受到了酒庫的宏大,天頂極高,裡面充滿了濃香酒味,放眼看去,無數雕花大壇就像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擺放的整整齊齊,齊刷刷的甚是壯觀。

    這外窖便有數層,一路向裡走,韓淵已經帶人將酒庫裡的牆燈一一點燃。

    到得外窖最裡面,只見韓淵和梁坊主等人正在那裡等候,在他們的腳下,卻有一塊銅板製成的地面,上面卻是有一個鑰匙孔。

    琳瑯過了去,輕聲吩咐道:“進了內窖,大夥兒還是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引燃了火!”

    “大東家放心,我們知道!”幾名負責燃火的伙計立刻道。

    琳瑯這才微微頷首,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把金色的鑰匙,上前去,將金鑰匙插進鐵板上面的鑰匙孔,韓淵立刻令人上前,便有兩名粗壯的伙計上前緩緩打開了鐵板,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大洞來,袁管事手拿火把,看了琳瑯一眼,見琳瑯點頭,他便第一個拿著火把下了去,後面立時跟著兩名伙計,也舉著火把下去,經那火光一照,楚歡這個時候倒也看得清楚,那洞口之處,卻是建有石梯,袁管事等人便是​​順著石梯往下去。

    等到幾人下去後,琳瑯這才親自下去,楚歡等人也跟了下去,楚歡走在往下行的石梯上,只覺得設計的十分巧妙,看來和盛泉在這內窖之上還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當楚歡踏上內窖的地面時,內窖有多處已經點上了燈火,無數的雕花大壇,就像沉睡在地下的幽靈軍團,神秘而肅穆。

    楚歡此時卻也切身地感覺到,這內窖的空氣中,卻是飄蕩著兩種香味,一種固然是那酒香之味,另一種便是一種混雜著泥土氣息的淡香味。

    他之前聽黃復和牛金提起過內窖,知道這內窖的地面和四周牆壁都是覆蓋著一層金土,此時藉著火光卻也看得清楚,只見內窖四周的牆壁,果然是金黃之色,雖然不可能像真金那般純黃,但是比起一般的泥土,確實是大為不同,而楚歡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泥土,心裡暗暗稱奇,也不知道和盛泉的老東家是從哪里淘到這樣的東西。

    但是他也清楚,這樣的金土一定是十分罕見,否則和盛泉也不可能在雲山府的酒業之中獨占鰲頭。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干什麼,琳瑯卻是走到楚歡身邊,低聲道:“你跟我來!”她帶著梁坊主和大作師韓淵繼續往裡面走去,楚歡猶豫了一下,終是跟上前去。

    梁坊主走出幾步,回過頭來,望向袁管事,袁管事也是對了一個眼色,再次點頭。

    楚歡恰在旁邊不動聲色看見,微皺起眉頭,總感覺這兩個傢伙正在打著什麼壞主意。

    眾伙計已經開始竟然有序地向上面搬運竹清酒,在那洞口之處,自然有其他人接應著,由上面的人將竹清酒搬出酒庫。

    楚歡等四五人跟著琳瑯走到內窖最里處,卻到了一處鐵門之前,在這內窖之中,卻還有一處房間,那鐵門關的極為嚴實,走到鐵門之前,琳瑯停下腳步,這才轉過身來,聲音柔和:“我離開府城之時,已經得到了消息,明年開年之後,京里便要派人到達雲山府,評選雲山貢酒! ”

    韓淵立刻顯出興奮之色,道:“大東家,五年前光祿寺那位少卿評選不公,讓咱們功虧一簣,只希望這一次能有一位公平的官員前來評選!”

    琳瑯淡淡道:“公道在人心,咱們一切盡心就好,就算來年落選,那五年之後呢?十年之後呢?只要我蘇琳瑯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停下,一定要完成父親大人的心願!”

    韓淵嘆道:“老東家這一輩子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咱們和盛泉的酒能夠成為皇家御酒……只可惜世道不公,老東家一生也沒能完成這個心願。”

    楚歡在旁聽著,也不言語,但是從這只言片語之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琳瑯一個柔弱女子,支撐著蘇家產業,經營這樣一家龐大的酒坊,看來不單單是為了做生意,更是在繼承其父的心願。

    此時那邊的伙計們正在袁管事的帶領下,竟然有序地搬運竹清酒,這邊幾人低聲細語,並沒有受影響。

    梁坊主時不時地偷偷瞥向楚歡,眼眸子裡的神色十分複雜,既有厭惡,又有畏懼。

    琳瑯沉吟片刻,終於道:“不管怎樣,明年開年後的御酒評選,咱們一定要全力以赴,拿出我和盛泉最好的東西,盡人事,聽天命吧!”

    “也沒多少時間了,不過三四個月時間。”韓淵輕聲道,隨即想起什麼,輕聲問道:“大東家,您這一次太原之行,不知……不知可否談妥?”

    琳瑯面紗下的俏臉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道:“陸老東家與父親已經做過多年的生意,當年陸老東家遭遇困境,父親還出手幫過他,我蘇家和他們陸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了。這一次去往太原,陸老東家倒是十分痛快,答應幫著咱們撐過難關!”

    “這就好,這就好!”韓淵顯出歡喜之色,連連點頭。

    楚歡在旁卻是半懂不懂,說他懂,只因為他知道琳瑯去過太原府,二人第一次相遇,就在太原府外的楓林渡。

    現在看來,琳瑯前去太原府,乃是去找尋一個陸家尋求幫助。

    只是楚歡卻有些聽不懂,這和盛泉遇到了怎樣的麻煩,卻需要琳瑯親自往太遠去尋求幫助。

    梁坊主也笑道:“大東家出馬,必定是手到擒來,沒有辦不成的事兒。陸家當年欠了我們和盛泉的情,也到了該償還的時候!”

    琳瑯皺起眉頭,道:“話不能這樣說。自古以來,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也不在少數,陸老東家這次能夠出手相助,那也是他老人家的恩情,咱們記在心裡就是!”

    梁坊主臉上有些掛不住,尷尬笑了笑,道:“大東家說的是!”

    琳瑯終於看向楚歡,含笑道:“楚歡,這次和盛泉能躲過一劫,全憑你出手相助,我……我不知如何感謝你!”心中卻念著:“原來他叫楚歡……楚歡!”

    楚歡淡淡一笑,只為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

    梁坊主皺起眉頭,厭惡地看了楚歡一眼,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什麼。

    琳瑯向梁坊主道:“你去廚房說一聲,單獨做幾樣菜,楚歡今日幫著我們和盛泉度過一難,我要向他道謝!”

    梁坊主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頭。

    琳瑯這才將目光投到那扇緊閉的鐵門上,沉吟片刻,終於喃喃自語:“父親,你放心,女兒終其一生,定會有一天幫你達成夙願!”她的雙眸,微微泛紅。

    楚歡也是看著那扇鐵門,不知道在那扇鐵門之後,究竟藏著何樣的東西,但是他知道裡面東西對蘇琳瑯一定是十分重要,否則絕不會收藏的如此嚴密。

    梁坊主往那邊望瞭望,見到伙計們在搬運竹清酒,微瞇起眼睛,隨即向琳瑯道:“大東家,外面還有許多客商在都等著,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出去和他們打聲招呼。都是咱們和盛泉的老客戶,您一出面,這日后買賣關係也就更加的緊密……!”

    琳瑯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這邊你就先打理著……!”看了楚歡一眼,微微一笑,道:“回頭我請你吃飯!”

    楚歡呵呵一笑,也不多說。

    上千壇竹清酒,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弄出去,而且還要往裡面添加新酒,好在和盛泉的伙計們都已經熟悉了套路,效率倒是十分的迅速。

    琳瑯和蘇伯在外招呼客商,而梁坊主則是在內窖指揮大家搬運。

    雖然酒商們人人都想多得一些,但是畢竟數目有限,而且和盛泉的竹清酒還要留下一批作為鎮坊之用,所以能夠外放的不過六百餘壇,而對於每一名酒商的分配額,琳瑯卻是心中有數。

    這些客商遠路而來,竹清酒為主,但自然也不會完全只批發竹清酒,和盛泉外窖的酒水雖然不能與竹清酒相比,但卻也都是出了名的美酒,每名客商自然也會批發不少而去。

    和盛泉這一日熱熱鬧鬧忙忙碌碌,直到半下午,千餘壇竹清酒才出窖,而琳瑯百忙之中,終是讓蘇伯請過渾身是汗的楚歡,來到了後院的廚房之中。

    這廚房之內,自有一處單獨的食堂,雖然不大,但是佈置的倒也舒服雅緻,乃是平日里琳瑯前來之時,就餐之所。

    她畢竟是一介女流,總不至於與一幫男人在一起用餐。

    楚歡到得雅室之內,琳瑯正坐在桌邊等候,此時她已經摘下了斗笠,露出美麗的面龐來,豐神冶麗,明媚妖嬈,少婦的嫵媚風情展露無疑。

    為避閒話,蘇伯也在一旁陪著。

    見到楚歡進來,琳瑯緩緩起身,帶著動人的笑意看著楚歡,柔聲道:“原來你叫楚歡……我的名字是蘇琳瑯,你現在該知道了吧?”

    楚歡落落大方進去,先是向蘇伯拱拱手,笑道:“蘇伯,上次一別,多日未見,您老一向可好?蘇伯當日賜下的糕點,至今讓我思及不忘!”

    蘇伯擺手笑道:“可莫這般說。當日那一份糕點,可是小姐相贈,我可沒什麼功勞!”琳瑯雖然已為人婦,但是因為某種原因,“範夫人”的稱謂早已經避嫌,蘇府上下只是稱呼為“小姐”。

    楚歡轉視琳瑯,輕嘆道:“看來這天下真是不大,轉來轉去,最後還是相逢!”

    琳瑯抿嘴一笑,倒也落落大方,含笑道:“你不願意看到我?”其實她現在的心情十分之好,在腦中一直沒有散去的那個身影本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可是離別並沒有多久,卻再次相逢,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

    而緣分,是有緣人才能夠擁有的福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53 AM

第六十二章 兩個人,一壺酒!


    楚歡並無任何拘束,笑道:“你是東家,我是伙計,東家要見伙計,伙計哪敢說個不字。”

    琳瑯掩齒一笑,明媚動人,道:“今日一時也來不及,略備小菜,謝你今日幫我和盛泉度過一難,等到回頭再重重謝你!”

    楚歡道:“可不要那樣客氣。我如今既然是和盛泉的伙計,要在這裡混碗飯吃,自然不會讓別人砸了這裡的場子。大東家要是真想謝我,回頭給我多發些工錢便是!”

    琳瑯知他這是玩笑話,嫵媚一笑。

    小別重逢,琳瑯心中歡喜,本來心裡還有些緊張,但是楚歡此刻三言兩語之間,便將二人之間的緊張感消除,琳瑯也變的輕鬆起來。

    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女子,見多識廣,不比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子,落落大方,抬手道:“你先坐!”等楚歡坐下,才嫣然一笑:“粗茶淡飯,未必合你口味,只是這裡的每一道菜都不缺油鹽醬醋……!”

    楚歡知她意思,知道這是說起了二人在山林相處的時日。

    那時候每日里靠楚歡打些野獸來烤著吃,沒有油鹽醬醋,味道實在是很普通。

    楚歡哈哈笑道:“只不過這裡可沒有我喜歡吃的狼肉。”

    琳瑯怕楚歡誤會,急忙道:“你可莫多想,我的意思是……那些時日每一頓我都吃的很踏實,是我……是我這一生中吃到的最好美味!”她雖然並不扭捏,但是說到這裡,不知為何,心兒卻是微微加速,那張明媚妖嬈的俏臉兒泛起一絲紅暈,看上去十分動人嫵媚。

    蘇伯在旁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卻也知道自己在場不方便,笑瞇瞇起身道:“小姐,還有幾道菜沒有上來,我過去瞧一瞧,催促一番!”

    琳瑯知道蘇伯心意,不知為何,心跳得更厲害,想要攔住,但是不知為何,紅潤的櫻唇只是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蘇伯呵呵一笑,撫須出去,順手微微帶上門,卻還是留出一條不大的縫隙,並沒有關嚴,那自然也是有意為之。

    雖說琳瑯今日請楚歡單獨吃飯是為了感謝,但是畢竟是孤男寡女,若是將門關嚴實,二人獨處一室,那是好說不好聽。

    屋內頓時剩下兩人,琳瑯卻覺得自己心裡比方才緊張些,豐滿酥胸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張滿是少婦風情的臉上紅潤一片,十分的俏媚。

    並沒有讓氣氛僵硬下去,楚歡已經開口笑道:“眼圈兒還是紅紅的,先前受委屈了吧?”

    琳瑯聞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才眼圈兒紅了……!”條件反射般。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微在眼角點了點,隨即想到什麼,拿著手裡的手帕看了看,正是楚歡先前給他的粗紗手帕。

    之前八里堂鬧事,琳瑯又是氣惱又是委屈,楚歡出來遞給她手帕,她一時也沒多想就接過,此時緩過神來,卻感覺有些不妥。

    這畢竟是男人的手帕,想必也被楚歡貼身帶著,自己卻拿了男人的貼身之物擦眼淚,似乎有些不妥當。

    “這個……這個還給你……!”琳瑯伸出手,將手帕遞過去,但是又感覺不妥,這手帕自己已經用過,上面還有自己的淚水,就這樣還回去,似乎也有些古怪。

    楚歡卻是滿不在乎,接過手帕,卻是十分小心地將手帕折疊起來,一絲不苟,十分認真,琳瑯看在眼裡,心裡一顫,暗想:“他……他為何這樣?難道……難道是因為……是因為我用過這方手帕,所以他才……他才如此珍惜……!”只覺得芳心跳得極快,見到楚歡將那手帕揣進懷裡,當楚歡將手帕揣進懷裡的一刻,琳瑯嬌軀微微一顫,眼中劃過羞澀之意。

    如果是和其他的男人​​打交道,琳瑯未必會如此拘束,更不會有這種心跳的感覺,但是楚歡不同,二人曾經有過一陣共患難的時光,甚至無可奈何地有過肌膚接觸,這讓琳瑯對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十分的在意,而這個男人在她心中,也變得十分特殊,不同其他男人。

    楚歡收好手帕,笑道:“這手帕是我母親交給我的!”

    琳瑯“哦”了一聲,這才知道楚歡如此小心,不是因為這方手帕被自己用過,而是因為這方手帕是他母親所送,不知為何,心裡竟是有一點失落

    但是很快,心中卻又想:“這是他母親送的,那便不是一般的物事,可是……可是他先前為何要將他母親所送之物遞給我……!”一時間心中有些雜亂,隨即暗暗怪責自己:“蘇琳瑯啊蘇琳瑯,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你現在只是一個寡婦,還能有這些胡亂心思……!”

    楚歡自然不知道這美貌婦人心中所想,拿起酒壺為兩個杯子斟滿酒,舉杯道:“大東家,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琳瑯鎮定了一下心思,也是端起酒杯,含笑道:“和盛泉有了你,日後定不會受人欺負了!”

    楚歡哈哈笑道:“大東家可莫將我當成和盛泉的護院,又做伙計又做護院,那工錢很貴的,你是要付給我雙份工錢的!”

    琳瑯嫣然一笑,道:“真要是我和盛泉的護院,我可是求之不得。不過雙份工錢可不能發給你,你自己方才也說,你是和盛泉的伙計,保護酒坊,那是你的責任!”

    楚歡故意嘆道:“我只聽說天下商人都是盤剝手底下的伙計,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琳瑯忍住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後就等著我盤剝吧!”

    楚歡展顏一笑,猶若春風,兩人舉杯,楚歡一飲而盡,琳瑯只是淺淺嚐了一口,放下酒杯,才正色道:“楚……楚歡,府城那邊,我蘇家還有好幾家鋪子,你……你可願意隨我去府城?我……我絕不會虧待你!”

    楚歡一怔,隨即淡淡笑道:“大東家,不用如此麻煩。我的家離青柳縣城不遠,一有機會,我會時常回去看望家人,去了府城,倒是沒這麼方便了。”

    “你不用擔心,一切我來安排!”琳瑯急道。

    楚歡只是微微一笑,道:“此時回頭再說吧。”頓了頓,換了話題道:“大東家,方才聽你們在內窖談話,雖然沒聽明白,但是好像和盛泉還有些其他的麻煩……你遠去太原尋求幫助,看來麻煩不小……唔,可能是我多問了!”

    琳瑯明白他意思,神情微顯黯然,嘆道:“這也不瞞你,我上次前去太原府,乃是往陸家求糧……!”

    “求糧?”

    琳瑯微點螓首:“嗯。太原府乃是大秦第一產糧之地,陸家的陸老東家與家父有過交情,這次我蘇家遇上了困難,所以前往太原求糧。”

    楚歡皺眉不解道:“太原距離我云山府路途遙遠,從那裡購糧,豈不是要多花費出許多的運費?我云山府產糧雖然比不得太原府,但是……似乎糧市也不差啊。大東家又何必捨近求遠?”

    琳瑯苦笑道:“誰說不是。只是若能在雲山府購到糧食,我又豈能往太原去。”

    “難道云山府無糧可購?”

    琳瑯微一沉吟,才搖了搖頭,黯然道:“不是無糧可購,而是我蘇家購不到糧食!”

    楚歡一怔,頗為好奇。

    琳瑯想了想,才道:“罷了,咱們不談這個。如今與太原那邊談妥,咱們釀酒便不缺糧食,和盛泉也絕不會因為糧食的麻煩而關門。”

    楚歡見琳瑯不願意談起此事,也不多問,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吃,笑道:“本以為張師傅的廚藝平平,現在看來,還是有幾份本事的。”

    琳瑯笑道:“張師傅的手藝不差。家父臨去時,曾經對我交代過,和盛泉的繁榮,不在那一磚一瓦,也不在內窖,只在上下齊心,所以必須要善待酒坊裡的伙計。張師傅正是因為手藝好,我才特地請來,讓大夥兒吃的舒心,做起事來也有力氣。”

    “舒心?”楚歡淡淡一笑道:“一日三頓饅頭,倒也確實舒心!”

    楚歡這一句話說出來,自然是大有用意。

    他在和盛泉這幾日,對和盛泉里面的事情已經頗為了解,特別是和盛泉伙計的飲食,讓楚歡心裡頗有些不痛快。

    楚歡並不是一個貪逸惡勞好吃懶做之人,他對物質的追求並不貪婪,只是和盛泉的伙食確實是極差,酒坊裡的伙計大多數人都是乾著繁重的粗活,一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可是每日里的飯食卻是總不夠吃,許多人只是吃了半飽而已。

    楚歡先前一直以為是和盛泉的大東家苛刻如此,但是今日見到琳瑯,卻覺得琳瑯似乎並非如此苛刻之人。

    琳瑯聞言,花容先是一怔,隨即柳眉蹙起,問道:“難道酒坊的伙食,每日都是饅頭?”

    楚歡端起酒杯,並不說話,只是淺淺一笑。

    琳瑯知道其中必有緣由,起身來,叫道:“蘇伯!”

    蘇伯其實一直就在外面,聽到琳瑯喚他,急忙推門進來,琳瑯卻已經帶著幾分慍色道:“你去將張師傅叫過來,我倒要問問,酒坊裡的伙計們每日裡都吃些什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55 AM

第六十三章 狗咬狗


    和盛泉的大廚張師傅很快就進來了,恭恭敬敬道:“大東家,你找我?這飯菜可還合你們的口味?若是不好,我再給你們做去!”

    他心裡現在對楚歡是即敬畏又羨慕。

    楚歡大展身手,打退八里堂,這固然讓和盛泉的諸多伙計人人敬畏,而能夠得到大東家的邀請,在這間雅間就餐,在張師傅的記憶之中,可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大東家雖然待手下很溫和,但是在伙計們的眼中,大東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甚至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今日卻將一個伙計請到雅間就餐,張師傅心中對此卻是十分的羨慕的,隱隱覺得楚歡日後在和盛泉必定是青雲直上了。

    琳瑯卻沒有那麼廢話,乾脆利落道:“張師傅,我來問你,大夥兒平日裡都吃些什麼?”

    張師傅一怔,意識到什麼,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說!”琳瑯的聲音開始冷淡起來。

    張師傅額頭冒了一絲汗水,驚慌道:“大東家,這……這不怪我,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這……這都是……!”卻沒有說下去。

    琳瑯似乎明白什麼,淡淡道:“蘇伯,你去將梁坊主叫過來!”

    蘇伯答應一聲,很快離去,沒過多久,梁坊主就屁顛屁顛過來,進了雅室,還以為琳瑯是喚他來用餐,頗有些得意,但是瞧見琳瑯神色有些不對勁,再看看旁邊的楚歡,心中隱隱升起不安之感。

    楚歡起身來,笑道:“大東家,這屋裡太悶,我出去一下!”也不等琳瑯答應,徑自出了門。

    見楚歡如此,梁坊主頓時冷哼道:“真是沒有規矩。”湊近過來,壓低聲音道:“大東家,是不是這小子在背後嚼舌根子了?我正有件事兒要向大東家稟報!”琳瑯不說話,只是淡淡看著他,梁坊主頓時便將楚歡那日拿刀威脅的事情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說話之間,不知不覺中已經坐在一張椅子上,一臉無奈道:“大東家,你說說,這種人咱們和盛泉還能留下?不錯,今天八里堂來鬧事,他出了頭,看起來似乎是為咱們酒坊好,但是如此一來,可就徹底將八里堂得罪了。”

    琳瑯不動聲色,只是“哦”了一聲。

    見琳瑯如此,梁坊主更是來了精神,低聲道:“咱們酒坊還要在青柳城經營下去,這裡是咱們的根,而八里堂的勢力,在青柳城可說是無人敢惹,這次將八里堂得罪了,日後免不了還有大麻煩。大東家,你當那幫地痞流氓就這樣算了?他們可都是瑕疵必報之人,我現在已經開始擔心他們會對我們酒坊下暗手……哎,萬事以和為貴,可是這楚歡卻只知一味好勇鬥狠,連累咱們和盛泉,大東家,這樣的人可真是留不得!”

    琳瑯花容淡定,輕聲問道:“那依你之見,咱們該怎麼做?”

    梁坊主聽琳瑯向自己請教處理方法,更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道:“大東家,話說回來,他今天出頭,似乎是幫了咱們,我們若是就這樣趕走他,就放那些人不懂其中道理,只怕會有些不滿。我已經想過了,這事兒大東家出面,勸他自己離開,讓大家都留些顏面……甚至可以給他幾兩銀子,他只是一個土包子,見了銀子,必然會乖乖滾蛋!”

    琳瑯眼中劃過一絲冷笑,問道:“將他打發走了,如果八里堂的人再來鬧事,你說該怎麼辦?今天八里堂的流氓在我和盛泉囂張放肆,根本沒有王法,但是我和盛泉一百多號男人,除了楚歡,卻沒有一個人敢出頭……!”說到這裡,嫵媚的俏臉上滿是冷淡之色:“如果下一次八里堂的人再過來,沒有了楚歡,那你覺得該怎麼做?”

    梁坊主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琳瑯也不多言,問道:“是了,這個月酒坊裡有多少支出?”

    梁坊主一愣,忙道:“大東家,我……我這就去取賬本!”他急匆匆而去,很快便取來賬本,琳瑯接過,翻看了幾頁,柳眉微微蹙起。

    梁坊主只覺得今日事情頗有些古怪,想到楚歡臨走前那淡淡的笑意,心裡又情不自禁升起一陣慌亂。

    許久之後,琳瑯才問道:“每個月伙食支出不少,大夥兒平日裡是否吃的很好?”

    “大東家放心,一日三頓,一頓不少,每天都會有葷菜,米飯讓他們吃個飽!”梁坊主站直身子,笑道:“大東家您以前交代過,大夥兒都是乾力氣活,要吃飽才成,我是一直記在心裡的!”

    琳瑯冷冷一笑,叫道:“張師傅,你進來!”

    張師傅正等在門外,聽到傳叫,急忙進來,卻不敢去看梁坊主,只是微躬著身子,到了琳瑯面前。

    琳瑯蹙眉道:“張師傅,大夥兒平日吃的是些什麼,你來說!”

    梁坊主微微色變,忙道:“大東家,你不……!”他還沒說完,琳瑯已經淡淡道:“你先別說話,張師傅是酒坊裡的大廚,大夥兒平日吃些什麼,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梁坊主看向張師傅,眼中現出兇惡之色,但是張師傅根本不去瞧他,額頭上滲出冷汗,結結巴巴道:“早上和晚上都是兩個饅頭,中午……中午三個饅頭加上一碗粥……對了,還有些鹹菜……!”

    琳瑯也沒有立刻動怒,只是瞧向梁坊主,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梁坊主臉色泛白,狠狠瞪了張師傅一眼,正想反駁,琳瑯已經淡淡道:“你不必撒謊,我現在出去隨便找一個人詢問,就會有真相。家醜不可外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你老實告訴我!”

    梁坊主額頭冒汗,終於硬著頭皮道:“大東家,酒坊一百多號人,要是天天葷菜大米飯,這一個月下來,可要費去不少銀子,我……我也是為你打算……!”

    “為我打算?”琳瑯冷笑道:“你可知道這樣做,會失了人心。今日的事情,你是看在眼裡的,八里堂來鬧事,沒有幾個人站出來,這是為什麼?”

    梁坊主哪敢說話。

    “我來告訴你,道理很簡單,因為大夥兒根本沒將和盛泉當成自己的家。”琳瑯俏臉慍怒:“父親在世時,說的很清楚,咱們要想和盛泉不倒,就要讓大夥兒將和盛泉當成家。你現在讓他們吃不飽,他們豈能將這里當做是自己的家?你讓大夥兒吃不飽,他們憑什麼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將手中賬本丟在桌子上,淡淡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我打算,但是賬面上的銀子可沒少,甚至一個月比一個月高,如果按照張師傅所說,大夥兒每天只是吃饅頭充飢,那麼你這上面一個月的伙食開支,足夠大夥兒吃三五個月……!”

    梁坊主此時依舊沒有認罪,道:“大東家,這是我管教不嚴。這廚房裡我一直是讓袁管事管著,他往上報賬,我以為他誠實,也就沒多過問,誰知道……哎,這都怪我查管不嚴!”

    “袁管事?”琳瑯道:“他不是你帶進來的人嗎?莫非他連你也欺瞞?”

    “人心隔肚皮啊!”梁坊主搖了搖頭,一副感慨之色,其實他現在已經是慌了神,只想找個替罪羊出來為自己擋罪,而最好的替罪羊,自然就是袁管事。

    琳瑯顯然是決心要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又找來了袁管事,袁管事一臉納悶,來到雅室,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戰戰兢兢。

    當袁管事知道梁坊主將責任推到自己頭上後,大驚失色,汗如雨下,急忙辯道:“大東家,這……這與我無關啊,我……!”

    梁坊主卻已經冷聲斥道:“還與你無關?你不要多做狡辯。”卻是向袁管事使了個眼色,那是希望袁管事先將責任擔下來,其他事情慢慢再議。

    只是袁管事陡然被扣了大帽子,心裡鬱悶之極,他也十分清楚,這要真是將罪責擔下來,必定會被掃地出門,驚亂之下,也不知道是裝作沒看見還是真沒看見,大聲道:“大東家,小的若真的干了那樣的事,天打雷劈。小的只是辦事的,酒坊做主的,可……可不是小人!”

    梁坊主也怒了,罵道:“我一直對你照顧有加,而且對你十分信任,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認錯嗎?”他只希望用這話提醒自己對袁管事的恩惠,讓袁管事明白過來。

    誰知道袁管事本就是陰損小人,這時候要替別人擔罪責,他豈能干休,站直身子,冷笑道:“坊主,話可不能這樣說。真要是我幹的事兒,我絕無二話,可是……這事兒與我無關,你這是想找替罪羊嗎?”看向琳瑯,道:“大東家,小的也豁出去了,這一切都是坊主幹的。每個月的伙食支出,他都貪墨了大筆,小人也得了一些,就是張師傅也收了一點銀子,以前大夥兒鬧過,坊主還說這都是大東家的主意,還說誰要是鬧事,就滾出和盛泉……到現在為止,大夥兒還以為這都是大東家您的主意。對了,還有工錢……坊主每個月還剋扣大夥兒工錢,說是八里堂的人要鬧事,只能用銀子打發,這話半真半假,他確實每個月要往八里堂送銀子,但是剋扣的工錢,他自己還要留下一半……!”

    梁坊主臉色鐵青,拿起桌上的酒壺,罵道:“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子打不死你!”手中的酒壺已經朝袁管事砸過去。

    袁管事根本想不到梁坊主當著琳瑯的面出手打人,猝不及防,那酒壺正砸在他額頭上,“嗆啷”一聲,酒壺碎裂,酒水濺出,而他的額頭也被砸破,鮮血冒出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1 06:57 AM

第六十四章 禍臨


    袁管事捂著被打破的腦袋,臉上顯出痛苦之色,隨即眼中就顯出怨毒之色,這一類的小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知道與梁坊主已經撕破臉,頓時破口罵道:“姓梁的,你打人?”

    梁坊主惡狠狠地道:“老子打的就是你。”他此時怒火攻心,一時間忘記琳瑯就在旁邊,看了看桌子,便要去抓碗碟。

    琳瑯沉下臉來,冷聲道:“住手,這酒坊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梁坊主驚覺過來,急忙縮手,蒼白著臉,勉強笑道:“大東家,這……這傢伙胡言亂語,你……你千萬不要相信他!”

    袁管事冷笑道:“大東家,我有證據!”

    “證據?”琳瑯蹙眉:“什麼證據?”

    “大東家,今天開窖,姓梁的包藏禍心。”袁管事道:“他……!”

    梁坊主厲聲道:“滾,和盛泉容不得你這種人,快滾,你再胡言亂語,老子……!”他此時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狗熊,十分笨拙地揮舞著手,粗俗不堪。

    琳瑯冷淡道:“他要說話,總要讓他說完,是不是胡說八道,我心裡自有分寸!”

    袁管事抹去額頭血跡,恨恨道:“大東家,他……他偷酒!”加了一句:“他讓我幹的,我不得不幹……!”

    梁坊主面如死灰,氣息急促:“你……你信口雌黃,不要誣陷好人!”

    “好人?”袁管事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豁出去了,冷笑道:“好你奶奶個錘子……大東家,他在內窖勸你出去招呼酒商,就是想要找機會讓我們下手。你現在可以去他的屋子裡看,我們偷偷弄了二十壇子酒過去,就藏在他屋裡……他還說了,回頭讓我將這二十壇子酒換成銀子,分給我一份!”

    琳瑯看著梁坊主,淒然一笑,道:“姑父,你便這樣對我?”

    梁坊主面色慘白,慌神道:“大東家……琳瑯,我……你……你別聽他胡說……我……!”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欺騙我?”琳瑯苦笑道:“姑母當初親自來求我,讓你來打理酒坊,我瞧在姑母的份上,雖然知道你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但還是勉為其難答應。本以為你有了正經事,也以為你會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會真正地幫我一把,可是……可是你看看你是如何對我?”

    梁坊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頹然,面色發白,半晌不語。

    琳瑯起身來,豐美的身形曲線玲瓏,看向袁管事,道:“這樣吧,你回頭支取二十兩銀子,和盛泉你是呆不下去的,但是畢竟也為我和盛泉做了這麼長時間,這二十兩銀子你拿去做點小生意也好!”

    袁管事已經知道自己必將無法留在和盛泉,聽琳瑯還要給他銀子,雖然此人人品極差,但還是有些感動,跪倒在地,道:“大東家,我……!”一時間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忽聽得門外傳來嘈雜之聲,有人已經在外面叫道:“不好了,衙門裡來人了……!”

    琳瑯花容驟變,俏臉生寒,拿過斗笠,戴在頭上,一時間也顧不得梁坊主,整理好斗笠,快步走出了廚房,只見院子里黑壓壓的都是人,不遠處,已經瞧見黃捕頭帶著二十多名衙差氣勢洶洶闖進來,和盛泉的人們都是驚訝不解。

    這些衙役都是將佩刀握在手中,瞧他們的架勢,來者不善。

    琳瑯上前去,尚未說話,黃捕頭已經拱手道:“大東家,對不住了,我又來了!”

    “卻不知有何貴幹?”

    “無事不登三寶殿。”黃捕頭冷笑道:“你們酒坊裡有殺人犯,奉了知縣老爺的命令,前來拘捕殺人犯!”

    琳瑯有些吃驚,但還是鎮定道:“黃捕頭,我們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可不要任意誹謗。”

    “大東家,衙門裡沒有證據,絕不會胡亂抓人!”黃捕頭目光在人群掃動,忽地停下,見到了站在出房門前的楚歡,抬起手,道:“楚歡,你殺死了人,現在就跟我去衙門。”

    楚歡見到黃捕頭等人來到酒坊,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此時黃捕頭將目標直指向他,更稱他殺了人,楚歡就知道其中大有詭異。

    和盛泉的伙計們都是膛目結舌,有些不相信。

    琳瑯已經冷笑道:“黃捕頭,你不要信口雌黃。”

    “大東家,今天八里堂的人跟著范逸尙來到你們酒坊,這事兒是無數雙眼睛都看到的。”黃捕頭淡淡道:“楚歡出手打人,你們也是看到的……我現在告訴你,八里堂一個叫趙寶的被他打傷,還沒抬回家,就死在半道上……!”

    琳瑯聞言,花容失色。

    楚歡嘴角卻泛起冷笑,他對自己的出手掌握的極有分寸,固然可以讓對手遭受極大的肉體痛苦,卻絕對不會傷害到對手的性命。

    今日他出手雖凶,但是心裡十分清楚,絕不會有人死在自己的手裡。

    黃捕頭也不多說廢話,一揮手,喝道:“拿下殺人犯楚歡,帶回衙門受審!”

    琳瑯橫在前面,嬌聲斥道:“誰敢!”

    “大東家,我勸你還是不要摻合此事。”黃捕頭冷笑道:“楚歡是你們和盛泉的人,他打死了人,你們和盛泉也是脫不了乾系。只是知縣大人法外開恩,只追究這一人,你們若是識相,就不要摻合進來!”

    琳瑯還要再說,楚歡卻已經上前來,淡淡道:“不必為難他們,我隨你們去衙門!”他神情說不出的冷漠。

    黃捕頭點頭道:“是條漢子!”沉聲道:“綁上了!”

    幾名衙差如狼似虎撲上去,將楚歡綁起,楚歡自始至終只是冷漠應對,並沒有反抗,倒是和盛泉的伙計們群情激奮。

    但這畢竟是人命官司,大夥兒心裡有憤怒,卻也不敢阻攔衙門辦差。

    琳瑯面紗下的俏臉已經是蒼白一片,眼圈發紅,強忍著要流出來的眼淚,向楚歡道:“楚歡,你不用擔心,你沒有殺人,你是冤枉的,我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黃捕頭冷冷笑道:“如今不是你要討公道,而是趙寶的家人要討公道。”

    琳瑯厲色道:“這中間究竟有什麼貓膩,遲早要揪出來,我定不會讓人害了楚歡!”她冰雪聰明,衙門裡的人突然來抓楚歡,琳瑯心中已經感到極為怪異。

    黃捕頭冷哼一聲,並不多言,揮手道:“帶走!”

    楚歡走到琳瑯身邊,卻是輕柔一笑,道:“不用為我擔心,我說過,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湊近過去,輕聲道:“人不是我殺的,你這邊要小心……等我出來,有機會再帶你去烤狼肉吃!”他說得十分輕鬆,就像十分肯定自己能出來,更像這次去往衙門只是作客一般。

    琳瑯神情堅定,輕聲道:“楚歡,無論如何,你都要撐住,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冤枉你,這個官司,我一定會幫你打贏!”

    楚歡呵呵一笑,在衙差們的推搡下,出了後院,和盛泉上下俱都跟到了前門,看著黃捕頭這群衙差將楚歡帶走。

    琳瑯貝齒咬銀牙,等到見不到楚歡身影,立刻吩咐身邊的蘇伯:“蘇伯,趕快備車,我們現在就會府城,速度要快!”

    蘇伯知道琳瑯是要出手,立刻答應,琳瑯又向身邊的大作師韓淵道:“大作師,我只擔心這次楚歡被抓,是他們設下的圈套,楚歡一進了衙門,禍福難料……你從賬上支取銀子,馬上往縣衙里去,姓胡的貪財,你看看用銀子是否能夠打通……不必計較花多少銀子,只要能保住楚歡就好。”

    韓淵點頭,卻還是輕聲道:“大東家,他們既然設下這個詭計,只怕是有心要為難楚歡……咱們就算使了銀子過去,也未必好使!”

    “我知道。”琳瑯點頭道:“我只是想要時間,你爭取花些銀子將事情拖一拖,我現在就會府城去找人想辦法。”

    在琳瑯看來,楚歡被抓,完全是因為他幫和盛泉出頭,更直白地說,是為了自己才遭此大難,她是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楚歡。

    他自然不知,這次毒計目標直指楚歡,卻是因為胡知縣那一干人對楚歡起了忌憚之心,楚歡成了他們路上的絆腳石,他們這次是有心要將這顆絆腳石踢開。

    梁坊主在旁欲言又止,神情閃綽,最後還是湊上來,道:“大東家……要不……要不往衙門裡去的事情就交給我。我……我之前倒也與胡知縣打過交道,大作師與衙門來往的少……咳咳,這個……姑父乾了一些蠢事兒,這次……這次你讓我盡份心……!”

    琳瑯猶豫了一下,見梁坊主正期盼地看著自己,嘆了口氣,道:“姑父,不管如何,這次還請你真的幫琳瑯一把!”

    梁坊主一直顯得緊張,聽琳瑯這般說,立時道:“大東家,你放心,我一定將功贖罪!”

    馬車已經駛過來,琳瑯匆匆上車,又掀開簾子囑咐道:“衙門那邊定要打點,無論如何,不能讓楚歡在裡面受了傷害……大作師,酒坊裡你就先照應著,我往府城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6:56 AM

第六十五章 虎入籠


    青柳縣衙在青柳城正中,楚歡卻並沒有被直接帶到衙門,而是帶往了距離縣衙門頗有一段距離的縣衙大獄,按照黃捕頭的說法,此時天色已晚,不能升堂,等到回頭知縣老爺傳下吩咐,再提審楚歡前去過堂。

    縣衙的大獄設在一處陰暗的院落裡,守衛倒也頗嚴,楚歡被帶進了牢房之內,迎面過來一名滿臉絡腮鬍的牢頭,笑著向黃捕頭道: “黃捕頭,又來貨了?這次又是犯了什麼事兒?”

    黃捕頭淡淡道:“這就是殺死趙寶的楚歡,現在天色已晚,老爺傳下話來,回頭再提審,你可給我看牢了,要是出了岔子,你這吃飯的傢伙事可是保不住了。”

    牢頭打量楚歡兩眼,眼眸子裡劃過怪異之色,嘿嘿笑道:“放心,我張大鬍子辦事,您還不放心嗎?”叫道:“來人,將他關到甲字號房!”

    從後面立時過來幾名粗壯的獄卒,將楚歡往裡面帶過去。

    等那幾名獄卒帶下楚歡,張大鬍子才湊近過來,低聲道:“黃捕頭,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交給小的,小的保證讓他舒坦舒坦!”

    黃捕頭冷冷一笑,看著楚歡漸漸沒在昏暗陰影中的背影,抬手摸著下巴,瞥了張大鬍子一眼,輕聲道:“你可小心著點,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小子可不是好對付的。”

    張大鬍子面上現出猙獰之色,道:“便真的是條龍,到了我這裡,也得讓他變成一條死蛇!”

    ……

    ……

    縣衙後院的一處廂房之內,燈火明亮,一張奢華的黒木大桌子上,擺滿了美酒佳餚,但是桌邊卻只坐了三人,除了一身寬鬆便裝的胡知縣和滿臉橫肉的八里堂薛瑯,在胡知縣旁邊還坐著一名不過二十歲剛出頭的豐滿少婦,雖然不是十分美麗,卻也有七八分顏色,勝在皮膚雪白和那骨子裡透出來的風騷感,此時一臉嫵媚之色,咬著胡知縣的耳朵竊竊私語,隨即咯咯笑起來。

    這少婦卻是胡知縣的小妾,這胡知縣雖然在青柳縣為官數年,但卻並非青柳人,他前來上任,家業卻在故鄉,家人也都留在故鄉看守著家業。

    胡知縣在這邊孤寂,一年前便討了這房小妾,而這房小妾也確實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快樂,深得他的喜愛。

    胡知縣聽小妾低語之後,也嘿嘿笑起來,一隻手繞在後面摸著少婦豐滿​​的臀部,輕輕揉捏,向薛瑯道:“薛瑯啊,你手下死了人,本官讓你過來,只是想安慰安慰你,既然已經去了,你也就節哀順變才是!”

    薛瑯嘆道:“小的已經派人去撫卹趙寶​​家人,孤兒寡母,確實可憐,這一次楚歡作惡行凶,還要請大人為趙寶做主啊!”

    胡知縣嘿嘿一笑,尚未說話,門外傳來聲音道:“大人,和盛泉來人了!”

    薛瑯皺起眉頭,胡知縣卻是十分淡定,撫須笑道:“來的倒是快。若不是顧忌蘇家和雷大將軍有些瓜葛,本官這一次恨不得將蘇家也拖下水來。”起身來,道:“既然來了,本官就去見見,薛瑯,你在這裡先候著!”整理了一些衣裳,又嘿嘿笑著在那小妾臉上摸了一把,這才離去。

    等胡知縣離開,屋內只剩薛瑯和那小妾,薛瑯已經從袖中取出一根碧玉釵子,上千雙手奉上,笑瞇瞇地輕聲道:“夫人,楚歡殺了我的弟兄,天理不容,還請夫人在老爺耳邊說上兩句,無論如何,這一次絕不能放過那土包子。”

    小妾伸手接過,吃吃笑道:“真是漂亮……薛大爺,你在青柳城威風八面,又有老爺相助,兩個大男人,還治不了一個鄉下窮小子,依我看,那窮小子這次進來,也就出不去了!”

    ……

    梁坊主此時在偏廳等候,他的心情倒是十分複雜,在他內心深處,對楚歡自然是充滿了敵意。這次自己的諸多醜事被揭漏出來,雖然是從袁管事口中吐出來,但是梁坊主心中清楚,歸其根由,那肯定是楚歡在琳瑯面前說了什麼。

    但是他向琳瑯主動請纓,要來衙門裡打點,卻也是真的希望做些事兒,只要自己在這次危難之中立下功勞,也就不用擔心琳瑯將自己趕出和盛泉,甚至於自己這個坊主的位置還有可能保住。

    他在廳中沒有等候太久,胡知縣便已經咳嗽著進了來,梁坊主急忙迎上前去,躬身道:“大人,小的是和盛泉梁步全,這個時候驚擾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胡知縣坐了下去,咳嗽兩聲,道:“本官知道你為何而來,不過你也不用多費心,回去和你們大東家說一聲,本官為人處世,講的是公正廉明,絕不會貪贓枉法。”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趙寶的屍體如今就在衙門的屍房裡面,仵作已經驗過屍首,卻是是被擊中頭顱而死,證據確鑿,楚歡殺人那也是無法辯解的事實了!”

    梁坊主上前幾步,瞧見左右無人,靠上前,從袖裡取出銀鈔塞過去,賠笑道:“大人的清名,無人不知。但是當時情勢緊張,楚歡也有可能是失手殺人,而不是有意殺人,這是非還要請大人多多徹查。”

    胡知縣瞥了那幾張銀鈔,也不過二百兩銀子,面不改色,也不接銀鈔,淡淡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向本官行賄不成?”顯出怒色道:“本官豈是那種收受賄賂貪贓枉法之人?本官已經說過,本案要公正處理,絕不徇私枉法!”他臉上一副大義凜然之色,顯得有些痛心疾首。

    梁坊主只是賠笑,又從袖中取了幾張銀鈔,笑著低聲道:“大人,我們大東家已經吩咐下來,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保住楚歡……一切還要勞煩大人! ”

    胡知縣瞧那銀鈔已經有四五百兩,喉頭動了動,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彈了彈,梁坊主卻也​​是深諳此道之人,將那幾張銀鈔放在旁邊的茶案上,剛剛放下,胡知縣就已經放下手裡的茶杯,正壓在那銀鈔之上,咳嗽道:“這樣吧,本官辦案,素來小心謹慎,雖然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有罪之身,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這個案子,本官不會匆忙定案,回頭本官再安排人重新檢驗屍體,總要認證物證俱全方可定案的……!”

    梁坊主堆笑道:“那一切就有勞大人了!”

    胡知縣微微頷首,露出幾分笑意,道:“你們大東家還真是仁義,為了一個小小的伙計可以不惜金銀……是了,你們大東家當真說過那句話?”

    梁坊主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胡知縣淡淡道:“你們大東家當真說過,無論花多少銀子,都要保住楚歡?”

    “這……!”梁坊主一時之間也摸不透胡知縣這句話裡有沒有陷阱,想了想,微拉長聲音,最後還是點頭道:“大東家確實如此交代!”

    “哦?”胡知縣頷首道:“本官知道你與大東家是親戚關係,是大東家的姑父,對吧?”

    梁坊主忙點頭道:“是是!”

    “如果是你遇上這官司,你們大東家如此費心,本官倒是能理解。”胡知縣撫須道:“可是此番只是你們和盛泉的一個小伙計,你們大東家卻也要如此不費重金……你告訴本官,這楚歡與你們大東家是和關係?他們……難不成也是親戚?”

    “絕對不是!”梁坊主十分肯定道:“大人,其實您不知道,我們大東家外冷內熱,心腸是極好的。這次楚歡殺人,歸其緣由,也是為和盛泉出頭,如今楚歡犯了人命官司,大東家心裡自然會過意不去,花些銀子想要打點一番,保住楚歡……這也是情有可原!”

    胡知縣這才微微寬心,他還真怕楚歡真的與琳瑯有極深的瓜葛,若是那樣,事情反而不好辦,此時梁坊主這般說,胡知縣心里便明白,露出笑容道: “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讓你們大東家放心,本官一定會秉公辦事!“

    梁坊主拜謝胡知縣離開之後,胡知縣才匆匆回到後院雅室,薛瑯已經迎上前來,問道:“大人,可是蘇琳瑯前來?”

    “是梁步全。”胡知縣走到桌邊坐下,嘿嘿笑道:“看來和盛泉是想花銀子買命了。蘇琳瑯放下話來,只要保住楚歡,花多少銀子都成,這可是發財的大好機會!”

    旁邊小妾媚聲道:“喲,蘇琳瑯還真是夠大方的呀。這楚歡與她有什麼關係,要讓她如此不惜本錢?”還沒等其他人說話,風騷笑道:“該不是寡婦思春,那俏寡婦看上了這個伙計,所以才會如此大力相救吧?那蘇琳瑯寡居了多年,如今也是動了心……依我看啊,只怕這兩人暗地裡早就好上了……!”

    薛瑯卻是皺起眉頭,輕聲問道:“大人,是梁步全過來?那蘇琳瑯沒有親自出面?她要真想救楚歡,為何不親自過來?”

    胡知縣撫須道:“薛瑯,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薛瑯想了想,才道:“大人,我覺著這事兒不能拖下去,夜長夢多啊!”低聲道:“大人,那楚歡可是一頭下山虎,這人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極狠……!”

    胡知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打倒是能打,咱們整治他,無非是擋著咱們的財路。如果蘇家真的肯出血,一個小小的鄉下窮小子,那也不足為慮。”

    “大人這話說的是。”薛瑯微微一笑,但很快就顯出肅然之色道:“大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鄉下窮小子,無權無勢,三番五次與我們明面作對,這樣的人,那是心裡就存著反心,乃是大大的刁民。”他握起拳頭:“小的只是擔心,如果為了蘇家的銀子,最後真的將這小子放出去,一旦這小子怨恨上咱們,那麼……!”他沒有直說出來,只是吐出幾個字:“亡命之徒,無所不為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7:00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3-8-12 07:01 AM 編輯

第六十六章 群狼驚


    胡知縣眼皮子一跳,本來還有幾分得色的臉頓時便陰沉下來,靠在椅子上,撫須道:“薛瑯,有什麼話,你不用拐彎抹角,儘管說來。”

    薛瑯身體微微前傾,道:“堂尊,這次機會,倒也確實是個發財的好機會。蘇家富庶,若是能藉此機會讓他孝敬一些上來,倒也是樂事。只不過……堂尊,不瞞你說,我覺著那臭小子的來頭不清。劉家村那邊出了事後,小人曾暗中派人打聽過,這楚歡八年前突然失蹤,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是前不久卻突然回來……這一回來,為人行事大不相同,而且一身好功夫,連我八里堂他也是絲毫不放在眼裡,甚至出手廢了我這邊三條腿。堂尊,這人失蹤的八年,究竟做了些什麼,咱們可是查不到絲毫線索……如此人物,若真是匪類,一旦為了得到蘇家的一點銀子將他放出,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胡知縣並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

    ……

    ……

    縣衙大獄的甲字號房乃是要犯之所,一道石門打開之後,裡面便溢出腐臭的味道,這下面一年到頭見不到陽光,陰暗無比,卻又森然無比。

    楚歡神情淡定,雙手被繩子綁著,在數名獄卒的推搡下,到了獄卒房,那張大鬍子很快就跟過來,在椅子上坐下,拿過毛筆和一本名冊,道:“姓名!”

    “楚歡!”

    張大鬍子大筆一揮,在犯人名冊上寫下了楚歡的名字,這才收好,起身走到楚歡面前,繞著楚歡走了一圈,嘿嘿笑道:“怎麼樣?綁著繩子,是不是不舒服?”

    楚歡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並不言語。

    “怎麼,瞧你樣子,還不服氣?”張大鬍子冷笑著,指著獄卒房四周的器具道:“你可瞧好了,這裡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老子聽說你在外面很能​​打,八里堂有好幾條腿是被你打折了……嘿嘿,那些威風在我這裡你可顯不了,你要是在這裡撒野,老子先打折了你的腿!”

    這獄卒房四周,多得是各種刑具,不少刑具兀自帶著斑斑血跡,屋內的空氣中不但充斥著腐臭之味,更有著一股子殘留的血腥味。

    這裡絕對是一處陰森之地。

    楚歡淡淡一笑,道:“只要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等我出去,我保證會收拾你!”

    此言一出,張大鬍子和幾名獄卒先是一怔,隨即俱都發出怪笑聲,這可是他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一個重刑犯在囚牢之中,竟敢對牢頭髮出如此威脅,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張大鬍子大笑過後,面色一冷,沉聲道:“看來這位伙計對咱們這裡實在不了解,哥兒幾個,都動起手來,讓他知道知道咱們這裡是個什麼地方。”

    兩名獄卒上前去,其中一人已經掄起一根手臂大小的粗木棍,揮舞著便要往楚歡的頭上砸過去,棍風落下,楚歡身體一閃而過,那獄卒砸了個空,正在惱怒,卻聽得一個聲音冷冷道:“住手!”

    聲音之中,從外面進來一個人,一身黑色便服,幾名獄卒看到,急忙躬身行禮,道:“二公!”

    二公是對縣丞的尊稱,縣丞乃是知縣的輔佐之官,亦是屬於朝廷命官,屬於吏部甄選,皇帝任命,這一縣之中,知縣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一把手,而縣丞乃是一人之下的二把手,所以衙門裡的下級吏員通常都稱其為“二公”。

    這縣丞喚作趙寅海,屈居胡知縣之下,這青柳縣的權柄都握在胡知縣手中,這趙縣丞實際上也沒有多大的權勢。

    但他畢竟是朝廷命官,衙門的的吏員卻也是不敢得罪。

    “你們這是要濫用私刑?”趙縣丞相貌堂堂,國字臉,眉毛粗濃,瞥了楚歡一眼,淡淡道:“此人是否已經定罪?”

    張大鬍子忙笑道:“二公,都這麼晚了,您怎地來這種地方?”他自然不知道,梁坊主離開縣衙後,總覺得事情不妥善,所以又暗中去找了趙縣丞,其目的,無非是覺得多打通幾個人就能好辦事,回頭也好在琳瑯面前表功。

    這趙縣丞在衙門裡多年,卻是深知衙門裡的規矩,知道楚歡被抓進大獄,少不了要受一頓打,他既然收了銀子,也還真的過來瞧瞧,恰恰見到這幫獄卒準備對楚歡動手。

    “剛從這邊路過,所以進來看看。”趙縣丞道:“此人尚未定罪,你們不要擅用私刑……這要是傳揚出去,不但你們沒有好果子吃,只怕還要連累堂尊!”

    張大鬍子忙道:“二公說的是,小的們不敢了!”

    趙縣丞打量楚歡幾眼,緩緩道:“這人是和盛泉的人,和盛泉還是有些勢力的,若是未定案便打傷了他,到時候和盛泉的人找上來鬧事,也不好對付。”也不多言,轉身便走。

    等到趙縣丞離開,張大鬍子才冷笑道:“算你臭小子運氣,關到甲字號房去……!”

    兩名獄卒便將楚歡帶出了獄卒房,旁邊立刻有一名獄卒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頭兒,這小子如此猖狂,到了咱們這地兒也敢撒野,咱們就這樣算了?”

    “算個屁!”張大鬍子摸著亂蓬蓬的鬍鬚道:“你也不用急,到了咱們這個地兒,就咱們說了算,若是連這樣一個臭小子都整治不了,咱們也都該去吃屎去!”

    獄卒笑道:“頭兒,你的意思是?”

    “用不著咱們出手。”張大鬍子招招手,那獄卒湊近過來,張大鬍子耳語幾句,獄卒立時嘿嘿笑道:“頭兒,你放心,我現在就去辦!”

    ……

    甲字號房在地牢最深處,客棧裡的甲字號房通常都是頭等上房,而地牢裡的甲字號房,那卻是最讓人喪膽的牢房。

    地牢過道中,又悶又臭,牆壁上燈火昏暗,來到甲字號牢房,隔著木頭做成的牢柱裡面昏暗一片,透過牢柱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已經橫七豎八躺著七八個人,黑乎乎的,雖然這邊響起動靜,但是裡面眾人看也不看,就似乎都已經睡著。

    “範胖子,新來的犯人,好好照顧著。”獄卒打開牢房大門,將楚歡推了進去,嘿嘿笑道:“不要玩得太過火!”說完,已經重新將牢房鎖上,和同伴徑自離去。

    兩名獄卒剛剛一走,本來躺在地上睡覺的犯人們頓時都爬起身來,一個個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著楚歡,看上去都是不懷好意,沒有一個是善類。

    靠在最裡面睡在一堆乾草上的一個胖漢子悠悠坐了起來,嘴裡叼著根乾草,他兩邊都沒有人敢靠近,這牢房空間不算大,但是他一個人卻佔了極大的地方,在這裡面顯然地位不一般。

    楚歡知道,這傢伙肯定就是獄卒口中的範胖子。

    範胖子坐起身,吐出口裡叼著的干草,開口問道:“叫什麼名字?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

    其他犯人此時都站起來,將楚歡圍在當中,

    “身上有什麼東西,都拿出來,有沒有吃的?”

    “有銀子嗎?”

    “范老大在這裡,你他媽還站著,快跪下,懂不懂規矩?”

    楚歡穿著土氣,此時的表情看上去卻也是十分的憨厚,做出一副驚恐之色,可憐巴巴道:“幾位大哥,我叫楚歡,他們說我殺了人……所以將我抓了進來!”

    眾人一聽,先都是吃了一驚,畢竟是殺人犯,這一般人可不敢惹,雖說這甲字號房都是重犯,卻也沒有敢殺人的,便有幾名犯人微微變色,退了一步。

    “吊毛!”范老大先是一怔,但是隨即看到楚歡樣子,立馬道:“就你這樣的還殺人?你他媽有那個膽子嗎?殺豬還差不多”

    楚歡咧嘴笑道:“我不敢殺人,可是他們說我殺人,我也不能辯駁……對了,幾位大哥,我睡哪裡?”指了指范老大睡的地方,道:“是那裡嗎?”

    “媽拉個巴子,你還想睡范老大的地方。”一名犯人罵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東西。我操,還不跪下……!”一腳踢向楚歡的腿彎,便要將楚歡踢跪下。

    只是他剛出腳,楚歡卻已經飛起一腳,一個漂亮的側踢,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傢伙就被踢中胸口,整個人就飛了出去,正落在牆角的糞桶上,一股惡臭飄散開來,這人躺在地上淋了一身的屎尿,一時間岔了氣,動也不能動。

    當眾人目瞪口呆之際,楚歡卻已經高聲叫喊道:“來人啊,打死人了,快來人啊……!”他聲音極高,就似乎自己是被別人所揍。

    兩名獄卒此時卻也聽到叫喊聲,相視一笑,根本不理會,徑自離去。

    楚歡叫了兩聲,這才回過頭來,掃視那幾名犯人,咧嘴笑道:“剛才他們讓你們照顧我,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可沒聽明白!”

    眾人此時明白,這小子不是善茬,他叫喊那兩聲,實際上是調虎離山,將別有用心的獄卒調走而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7:05 AM

第六十七章 黑夜下的獄神廟


    范胖子和其他囚犯都是呆了一呆,很快,范胖子便反應過來,怒罵道:“我操,他還打人?”轉身從他的乾草堆下摸出一根不長的粗棍子,叫道:“他綁了手,哥幾個一起上,打不死這狗.娘.養的。不要怕打死了人,死了就說是畏罪自殺!”

    關在甲字號房的,就算不是殺人進來,那也都是無法無天的大惡之輩,聽范胖子一聲令下,眾人摩拳擦掌,一哄而上。

    雖說楚歡顯示了一下手腳,但是畢竟被綁著雙手,看起來也不像是狠角色,這群無法無天的悍徒還真是沒將楚歡放在眼裡。

    瞧著這群人湧上來,楚歡心中暗暗冷笑,他今日俯首被抓進來,無非是不想連累和盛泉,畢竟當眾與管家鬥,後果總是不妙的。

    他一股怒氣正壓在心頭上,一直沒有地方發洩,這群不知死活的傢伙迎上來,那還真是來得及時,楚歡若是不將這群人的屎打出來,還真對不起上天賜給自己這次發洩的機會。

    他的雙手雖然綁著繩子,但是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將繩子解開。

    只不過對付這幾個人,他實在沒有必要用上手,而且他一雙腿的威力著實凶狠,就像兩根大鐵棒子,只要掃出去,便帶著凌厲勁風。

    這一群不知死活的傢伙鬼哭狼嚎,聲音隱隱傳到獄卒房,包括張大鬍子在內的獄卒們都是滿臉幸災樂禍之色,都以為今晚楚歡就算不死也要奄奄一息。

    ……

    ……

    縣衙大獄不遠,有一處獄神廟,這裡面供奉的的乃是獄神皋陶,一旦犯人判刑之後押犯刑場之前,都要在這裡祭拜一下。

    青柳縣終究是一縣之地,獄神廟的規模也很小,而且早已經破敗不堪,從前任知縣開始,這獄神廟除了作為囚犯祭拜之地,而且還成為了停屍房。

    出現人命官司,在案子沒有審理完畢定案之前,死者的屍體便會運到這裡來,暫時放在這裡,等定案之後再將屍體交回處理。

    這一次人命案的主角趙寶的屍首,此刻就安置在獄神廟之中,獄神廟裡除了一位常年在此看守的老獄卒,另外還派了兩名獄卒在這裡守著屍首。

    已是入冬,入夜之後,夜風淒冷,獄神廟四周一片寧靜,便是獄神廟之內,也是幽靜的很,那老獄卒早已經睡下,只有那兩名看守屍體的獄卒在堂前點了油燈,弄了一些豬頭肉,一人一壺酒,在燈下閒聊飲酒。

    冬夜漫長,這兩名獄卒被分配在這裡看守屍體,心裡實在有些不爽,飲酒暖暖身子,也好打發這漫長的寒意。

    獄神廟外寒風呼嘯,廟內的小屋子裡還擺放著屍首,兩名獄卒心情也不是十分痛快,說說聊聊之間,豬頭肉吃了個乾淨,而兩壺酒也都下肚,睏意上湧,緊了緊衣裳,一名獄卒上前看了看,確定大門關得嚴實,這才迴轉過去,趴在破舊的桌子上歇息起來。

    天上無月,大地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冬夜的風聽起來就如同遊魂哽咽,充滿著詭異與淒涼之意,獄神廟在黑夜之中,顯得陰森無比。

    獄神廟門前不遠的一顆大樹之後,轉出一個人來,身形粗壯,看著獄神廟大門緊閉,踏著步子緩緩靠近過去。

    他雖然身軀很魁梧,但是步伐卻很輕盈。

    靠近那扇已經有些破敗的大門,這人透過門縫往裡面望過去,清晰地瞧見油燈跳動,那兩名獄卒趴在桌上已經沉沉睡著,甚至發出響亮的呼嚕聲。

    這人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塞進門縫之中,小心翼翼地挑開了裡面的門閂,動作十分熟練地收回匕首,然後輕輕地推開了門。

    他膽子極大,雖然兩名獄卒在旁邊睡著,他卻毫無畏懼地登堂入室,進了門,反手將門關上,又輕輕地扣上了門閂。

    他在堂中沒有多做任何停留,輕步走進了放有屍首的小屋子內,這裡面昏暗一片,可是此人卻似乎有夜視眼一般,來到了屋內,走到屍首旁邊,蹲了下去。

    地上放著一張木板,趙寶的屍首此時就放在上面,用一張白布蒙著。

    這人掀開白布,在這陰森黑暗的小屋子內,面對這具屍首,鎮定無比,甚至已經開始檢查屍首,他檢查屍首的手法十分的熟練,在黑暗之中,動作靈活無比。

    半晌過後,這人才低聲自語:“果然是被冤枉,楚歡當時出手的力道沒有這麼重,這腦後勺的傷,定然是後來重擊下去。”

    他沉默一陣,亮出匕首,竟然在屍首的幾處要害地方刺了幾刀,這才用白布重新將屍首蓋上,嘿嘿一笑,轉身離開了小屋子。

    ……

    ……

    次日一大早,張大鬍子為了看看昨夜的戰場,更為了看看楚歡傷勢有多重,領著幾名獄卒大搖大擺來到了甲字號房。

    當這幾名獄卒看到甲字號房的情景,一個個目瞪口呆,張大了嘴,都能塞進兩個雞蛋。

    只見囚牢之中,包括范大胖子在內,所有人都是雙手抱頭蹲在牆根,面朝牆,撅著屁股,動也不敢動,有幾個人身上還帶著血跡,隱隱傳來讓人憐愛的哽咽聲。

    他們的雙腿不停地打晃,由此可以看出,這些人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

    只有楚歡坐在範胖子以前睡的那堆乾草上面,靠著牆壁,嘴裡叼著根乾草,似乎在想著什麼。

    張大鬍子半晌才回過神來,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范胖子!”

    范胖子聽到聲音,就想等來了救兵,轉過身來,只見他本就有些發胖的臉上此時紅腫一片,兩隻眼睛更是發青發腫,嘴角還帶著血跡,聲音發顫:“張頭……你……你可來了……!”聽到一聲冷哼,只見楚歡正冷冷看著自己,范胖子打了個寒顫,急忙轉過身去,依然雙手抱頭,撅著屁股,由此看來,昨天晚上,這群悍徒已經被楚歡完全震懾,即使是獄卒前來,這幫囚犯卻也也依然戰戰兢兢。

    張大鬍子見狀,惱怒不已,抬手指著楚歡道:“楚歡,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楚歡站起來,走到門邊,神秘一笑,道:“這事兒太詭異,你問問他們就知道了……我昨晚睡得沉,一早上醒來他們就這副德行……! ”

    張大鬍子冷笑道:“姓楚的,看不出來,你還真是本事不小!”

    “過獎!”楚歡淡淡一笑。

    “還不都轉過來!”張大鬍子怒喝道:“都那樣幹嘛?”

    范胖子這些人聽到喝聲,急忙都轉過來,但是雙手卻兀自抱著後腦勺,不敢放下來。

    旁邊一名獄卒看了楚歡一眼,冷冷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快說,咱們這裡,可容不得任何人撒野,范胖子,究竟怎麼回事兒,你來說!”

    范胖子苦著臉,道:“昨晚……昨晚這裡面有兩隻大耗子,我們……我們抓耗子,黑燈瞎火,看不清楚,所以……所以都撞著了……!”

    “抓耗子?”張大鬍子又是惱怒又是好笑,看著楚歡,冷笑道:“小子,別急,咱們慢慢來……看你能神氣到什麼時候!”

    他冷哼一聲,帶著手下人便走,范胖子鬼哭狼嚎叫道:“張頭,你……你別走,等一等,求你了,給我換個牢房……我不能待在這裡…… !”

    張大鬍子卻不理會,很快便離開。

    楚歡這才回過頭,皺眉看著范胖子,淡淡道:“怎麼?和我在一個房裡,委屈你了?”

    范胖子臉色煞白,急忙道:“楚爺,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還不站好!”楚歡冷喝一聲,范胖子等人急忙轉身,又像先前一樣,抱著頭,撅著屁股,面朝牆壁待著,大氣也不敢出。

    楚歡這才走到乾草堆邊,躺了下去,打了個哈欠,道:“昨晚一晚上沒睡好,現在好好睡一覺……對了,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

    范胖子忙不迭答應。

    楚歡躺下之後,微閉著眼睛,心裡卻是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他現在對外面的情況並不知曉,雖然知道琳瑯一定會想盡辦法在外面打點關係援救自己,可是他卻隱隱覺得這次的事情絕不會那麼順利擺平。

    自己出手有分寸,最後卻被人說成打死了人,那個趙寶肯定是死了,但是究竟是怎麼死的,那還真是大有問題。

    楚歡知道,對方既然能捨掉一條命來對付自己,那麼對方用心之毒,絕非一般,他們那是有心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自己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被人冤枉,在這個地方糊里糊塗丟了一條性命。

    昨天被抓進牢房之時,楚歡沿途已經熟悉過,牢房的構造完全記在心上,實際上這縣衙大牢十分的簡陋,根本談不上嚴密。

    畢竟是縣衙大牢,自然不可能與正規的大獄相比,楚歡十分自信,自己如果想要闖出這處簡陋的囚牢,並非困難事情。

    這牢房對普通人來說可能十分的嚴密,但是對楚歡來說,實在不算一回事。

    只不過雖然能夠一搏逃出去,但是事後必定會牽連不少人,最起碼和盛泉一定是要被牽連進來,而自己在劉家村的母親和素娘那也是必然要被牽連。

    他現在平心靜氣思考,就是希望能想出一個完美的計劃。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7:06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3-8-12 07:13 A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探監


    這日衙門裡並沒有提審楚歡,反倒是胡知縣這一日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他為官多年,嗅覺極其靈敏,不知為何,自從將楚歡抓緊大獄之後,他的內心深處總感覺即將有什麼大事發生。

    正午時分,他吃了小半碗粥,心裡就有些發燥,令人去將八里堂薛瑯找過來,薛瑯從縣衙的後門進來,到了偏廳,胡知縣已經在等候,見到胡知縣的神色不好,薛瑯急忙問道:“堂尊,找小人過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胡知縣開門見山道:“這案子……不能開堂審理!”

    “不能開堂審理?”薛瑯吃了一驚,急忙道:“堂尊,這是為何?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麼亂子?”

    胡知縣皺眉道:“本官覺著事情有些不對勁。”盯著薛瑯,低聲道:“梁步全昨日那句話,讓本官想了一晚上……這話中有問題啊!”

    “堂尊說的是哪句話?”

    “蘇琳瑯那句話。”胡知縣顯得心神不寧:“她說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救出楚歡……這句話分量不輕啊。本官昨天一開始只以為蘇家願意在本官這頭花銀子,可是現在想起來,只怕這句話裡含著威脅之意啊。”

    “威脅?”薛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冷笑道:“堂尊,她蘇家雖然有些銀子,但是當真敢威脅堂尊?蘇家是民,堂尊是官,民與官鬥,她是找死不成!”

    胡知縣連連擺手,道:“不對不對。你要懂得,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蘇琳瑯敢放下那句話,只怕是真的花大銀子了,她回了府城……薛瑯,你說她會不會往總督衙門去?”

    “總督衙門?”薛瑯怔了一下,隨即皺起眉頭,輕聲道:“堂尊,總督大人日理萬機,豈會為這等小事大動干戈?而且……而且總督大人何等人物,豈能在乎蘇家那點銀子?”更是壓低聲音道:“都說總督大人兩袖清風,這些年來他做出了一副清貧模樣,還當真會為一個鄉下小子收取蘇家賄賂?堂尊,總督大人固然位高權重,但是在雲山府卻也不是隻手遮天,羅指揮使的眼睛可是一直盯著他,他可不敢亂來!”

    胡知縣沉吟片刻,道:“凡事都說不准。這邊真要提審定了案,判定的結果還要送到府城交給刑部司,你可不知道,刑部司的藍主事可是總督大人一手提拔起來,這案子真要呈上去,只怕刑部司不會披紅……!”說到此處,胡知縣臉色頗有些難看。

    薛瑯皺眉道:“堂尊的意思是說,總督大人就算不親自出面,也會讓刑部司故意找事?”

    “如果蘇家真的能打通總督衙門,刑部司必然會出面。​​”胡知縣嘆道:“本官還是考慮不周……!”

    薛瑯忙道:“堂尊,你也不必愁悶,蘇琳瑯雖然家資殷富,但是未必能打通總督衙門的關係,就算真的打通,咱們這邊人證物證俱全,難道還怕他們不成?堂尊,您是吳老太爺的關係來到這裡,您莫忘記,你背後還有吳老太爺!”

    “吳老太爺?”胡知縣嘆道:“老太爺雖然曾是朝中大員,但是……如今卻已經告老還鄉,他雖有爵位,卻不是官身……真要是出了事情,老太爺也未必能保得住本官!”

    “吳老太爺雖然不是官身,但是老太爺的兒子如今在京中可還是很有實力。”薛瑯道:“堂尊,你曾經對小的說過,老太爺的兒子如今可是二皇子身邊的親信,您身後是老太爺,老太爺身後可就是二皇子……就算是總督大人,他想翻案,也要考慮考慮吧。咱們手中人證物證俱全,到時候真要鬧大,羅指揮使和吳老太爺必定會對總督大人發難……總督大人絕不會為了這樣一個鄉小子將事情鬧大​​!”

    胡知縣微微頷首,終於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本官心裡還是不安寧。”他眼中顯出陰狠之色:“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總督大人的心思,咱們猜也猜不透……這事兒我看還是早了早好,拖下去一刻,我就一刻心裡不安寧!”

    薛瑯湊近道:“堂尊,您的意識是?”

    胡知縣微一沉吟,湊近薛瑯耳邊低語幾句,薛瑯微皺眉頭,隨即點頭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堂尊好主意!”

    ……

    ……

    大獄之中的飯菜實在不怎麼樣,但是范胖子等人還是規規矩矩將食物俱都擺放在楚歡面前,讓他挑選,然後都擠在牆角,戰戰兢兢地看著楚歡,等著“楚爺”吃完,若有剩下的,再過去充飢。

    世界上的每一處角落都是如此,強者為尊,而且強弱的世界,都會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套對強者有利的規矩,就算是大獄也不例外。

    楚歡也不客氣,他肚子也正餓著,端起飯碗正要就餐,便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聲音道:“楚歡,有人看你來了!”

    楚歡一怔,心想難道是琳瑯過來,放下碗筷,起身來,看過去,只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木門柱的縫隙外。

    來人上身穿青色棉襖,下身一條粗布碎花裙子,一方紫色的頭帕裹在髮髻上,長相清美,板著臉,右手拎著一隻竹籃子,不是素娘又是誰?

    楚歡呆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素娘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到來,上前去,苦笑道:“素娘姐,你……你怎麼來了?”

    素娘咬著嘴唇,眼圈有些發紅,也不說話,放下手中的籃子,一聲不吭地從裡面取出兩隻瓷碗遞了進去,又取了一小壺酒,終於抬起頭,臉上顯出難過之色,開口道:“早知道這樣,你就不該……不該進城。娘盼著你有出息,可是……!”她一抹眼淚,卻是說不下去。

    楚歡嘆了口氣,道:“素娘姐,你別難過,我不會有事……!”

    素娘道:“你還說沒事?你以為是打了人那樣簡單嗎?舅爺都說了,你這次是鬧了人命官司……你就知道好勇鬥狠,這下子可好…… !”她又是怨責又是難過,淚珠兒不爭氣地落下。

    楚歡問道:“娘……知道這事兒?”

    素娘搖頭道:“娘還不知道。昨天半夜舅爺過去​​,他老人家擔心娘受不住打擊,所以只是單獨對我說了。娘只以為你在這邊過得很好,舅爺是藉口要收拾一下房子,所以我才跟著過來……!”說到這裡,頓了頓,才繼續道:“我能進來,還是舅爺花了銀錢……!”

    “舅爺去哪裡了?”

    “舅爺去找知縣老爺。”素娘輕聲道:“舅爺說你不是兇惡之徒,一定不會殺人,所以去求見知縣老爺為你做主!”

    楚歡心中暗嘆:“一切都是他們在背後搞鬼,找他有何用?”看素娘傷心樣子,低聲道:“素娘姐,你放心,我沒有殺人,誰也不能定了我的罪!”

    素娘眨了眨眼睛,問道:“你……你當真沒殺人?”

    “沒有!”楚歡十分肯定地道。

    素娘抹去眼淚,道:“二郎,只要你沒殺人,我就幫你申冤,知縣老爺不給你做主,我就去府城,府城那些大官不為你做主,我就去京城,不會讓他們冤枉你……!”她的語氣堅定異常。

    楚歡聞言,心中感動,湊近過去,壓低聲音道:“素娘姐,你待會兒離開這裡,將舅爺帶回劉家村……無論如何,一定要勸他暫去劉家村,你們在家裡收拾一下……!”

    素娘姐一愣,失聲道:“你要做什麼?”發覺自己聲音太大,捂著嘴,往那邊望瞭望,見兩名獄卒正在那邊低聲私語,隨即發出古怪的笑聲,也不知道在那邊說些什麼。

    楚歡神色嚴峻,壓低聲音:“素娘姐,你什麼都不要問,按照我說的去做,帶著舅爺回劉家村,就在家裡待著,什麼地方也不要去,聽懂了沒有?”

    素娘瞪大眼睛,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見到楚歡神色十分嚴峻,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那邊獄卒已經催促道:“好了好了,可以走了,頭兒吃完飯就過來,要是讓張頭兒看到,那就麻煩了!”

    素娘提起籃子,看著楚歡,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楚歡卻已經溫和一笑,道:“去吧,不用擔心我……記住我的話!”

    素娘點了點頭,她畢竟是鄉下女子,遇到這等大事,也不知如何是好,聽楚歡如此吩咐,似乎有什麼打算,迷迷糊糊答應。

    她邊走邊回頭,終是加快步子,兩名獄卒瞅她過來,一人已經嘿嘿笑道:“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嫂子!”

    “嫂子?”兩名獄卒互視一眼,隨即都嘿嘿笑起來,眼睛在素娘豐滿的胸脯和翹翹的渾圓豐.臀上打量著,一人已經淫褻道:“好吃不如餃子,好上不如嫂子……!”他話聲未落,素娘俏臉一沉,拎起手裡的竹籃子便照著那獄卒打過去,罵道:“不要臉的東西,當老娘好欺負嗎?老娘打死你……!”

    那獄卒顯然沒有想到素娘反應如此激烈,大為吃驚,急忙後退,順手拔出刀,厲喝道:“臭娘們,好大膽子!”

    楚歡在那邊聽到動靜,雙拳握起,臉上滿是寒意,直待一拳擊斷木柵欄,他是萬萬不能允許別人欺辱素娘,也就在此時,聽到一個聲音厲喝道:“住手!”

    那獄卒聽到喝聲,急忙止手,只見到一身黑衣的趙縣丞背負雙手,突然出現在地牢之中。

    趙縣丞神色冷峻,上前來,看了素娘一眼,問道:“你是楚歡家人?”

    素娘點點頭。

    “快走吧!”趙縣丞淡淡道:“這地方是重地所在,不得擅入!”

    素娘回頭往楚歡那邊看了一眼,一咬牙,出門而去,趙縣丞冷冷看了兩名獄卒一眼,兩名獄卒低著頭,戰戰兢兢,趙縣丞這才背負雙手來到楚歡牢房前,見到楚歡正站在木柵欄後,打量幾眼,才湊近上前,低聲問道:“人……是你所殺?”

    楚歡微皺眉頭,並沒有說話。

    趙縣丞淡淡道:“你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這個時候,說話和不說話還有區別?”楚歡冷冷笑道:“但是話說回來,想要輕易定我的罪,那還是要拿出充足證據了……我最厭惡別人往我身上潑髒水!”

    趙縣丞淡淡一笑,壓低聲音道:“楚歡,人如果不是你所殺,你就要撐到底……聽我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你先撐下去……許多事情,一旦撐下去,就會有轉機……!”

    說完這句話,趙縣丞也不多言,轉身便去了。

    楚歡瞇起眼睛,這趙縣丞來到地牢,冷不丁對自己說出這番話,用意何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7:12 AM

第六十九章 鬼蜮伎倆


    楚歡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既然陷入這樣的宵小佈局,那麼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己只能找個機會強行離開這裡,回到劉家村,帶著家人暫時離開雲山府。

    他甚至想過,等到在其他地方安頓下來,一有機會,便即返回青柳縣,將陷害自己的胡知縣和八里堂薛瑯置於死地。

    衙門裡的差役剛開始前往和盛泉逮捕楚歡之時,楚歡便知道其中事有蹊蹺,進了囚牢,並沒有花太長時間,就已經想通了這陰謀之中的關節嗎,心知必定是八里堂與縣衙聯手設下此計。

    只是趙縣丞突然來到地牢之中,冷不丁地留下了一句話來,這讓楚歡感覺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起來,隱隱覺得接下來的事兒恐怕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

    楚歡剛進監獄之時,在獄卒房被為難,趙縣丞及時出現,楚歡對他頗有印象,當時張大鬍子那群人稱他為“二公”,便已經讓楚歡得知了趙縣丞的身份,雖然不知他姓“趙”,卻知道這人乃是青柳縣的縣丞。

    楚歡沒有與這位趙縣丞打過任何的交道,按理來說,他不會相信這衙門裡的任何一個人,但是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個趙縣丞前來說出這句話,那是對自己提醒著什麼。

    也正因為趙縣丞這句話,他暫時按捺住了心中的越獄計劃。

    范胖子這幫囚犯自打楚歡進來之後,身心都受到了重創,過的生不如死,但是面上卻還要盡可能地顯出笑容來。

    因為這位“楚爺”的脾氣實在不好,只要看到誰的臉色不好,就懷疑是對他不滿,而這位楚爺整治人的手段實在是太多。

    晚飯之前,一名獄卒來到牢房,沉聲叫道:“范胖子,張頭兒找你!”打開門來,范胖子急忙出來,走出牢房的一剎那,竟是說不出的輕鬆。

    獄卒帶著范胖子來到獄卒房,裡面只有張大鬍子一人,那名獄卒關上房門,握著刀柄,就站在房門邊上。

    范胖子上前來,委屈道:“張頭兒,你給我換個地兒,那牢房我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

    張大鬍子起身來,嘿嘿笑著,問道:“范胖子,你當真怕了那小子?”

    范胖子苦著臉道:“張頭兒,你是哪裡來的野小子?功夫太厲害,你讓咱們好好教訓他,可是……可是咱們真不是他的對手……!”

    張大鬍子搖頭道:“范胖子,說起來你也算是一號人物,當初為了幾兩銀子,差點將人砍死,怎麼到了這裡,你的殺氣便沒了?”

    范胖子尷尬無比,只是道:“張頭兒,您給我換個牢房,以後我給你做牛做馬……!”

    張大鬍子靠近過來,壓低聲音道:“范胖子,遇到事兒,你就往後退?丟不丟人?不就是一個鄉下窮小子嗎?你莫忘記,這牢房可是老子的地盤兒,想要收拾他,那還不容易?”

    范胖子眼睛一亮,道:“張頭兒,您的意思是?”

    張大鬍子從袖裡掏出​​一隻極小的紙包,嘿嘿笑問道:“范胖子,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瀉藥!”張大鬍子笑道:“這玩意兒要是放進飯菜裡,吃進肚子裡,便是鐵打的漢子,那也要變得奄奄一息,沒有絲毫力氣……!”

    范胖子畢竟不是什麼善茬,明白什麼,壓低聲音道:“張頭兒,您的意思是……將這瀉藥放進那小子的飯菜之中?”

    “等那小子吃下瀉藥,就從一頭老虎變成一隻小綿羊。”張大鬍子嘿嘿笑道:“范胖子,那你受的委屈可就有了發洩之處……到時候你們想整治那小子,可就全憑你們的心意了!”

    范胖子眨了眨眼睛,露出冷笑,道:“張頭兒,你放心,只要那小子沒了力氣,你瞧我怎麼收拾他……只要你護著小的,老子便先要了他兩條腿!”

    “好!”張大鬍子豎起大拇指:“范胖子,你還是有種。”將手中的紙包遞過去,道:“你先收起來,一找到機會,便往他飯菜裡下藥……! ”

    范胖子一怔,卻沒有接過,問道:“張頭兒,你是讓小的去下藥?”

    “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是!”范胖子忙道:“可是……可是小的就在那小子的眼皮底下,幾乎沒有機會……張頭兒,你派人送牢房的時候,事先下好瀉藥,豈不更方便?”

    張大鬍子冷笑道:“范胖子,看來你是沒那個膽子了。”收起紙包,揮手道:“老子好心幫你,你卻不識好歹,也罷,你去吧,繼續受那小子的欺辱……這事兒,老子日後就不管了。”冷哼一聲,道:“老子可是聽說了,知縣老爺這幾日身體不適,只怕十天半個月也不能開堂審案,所以……嘿嘿,你們若有本事,就撐上十天半個月!”

    范胖子驟然色變,楚歡只進了大獄一天,範胖子這夥人就已經在心裡哭爹喊娘,若是與楚歡待上十天半個月,那是誰也忍受不了。

    范胖子想了想,一咬牙,道:“張頭兒,小的明白了,若是治不死他,我范胖子也枉為男人了!”

    張大鬍子哈哈一笑,這才將紙包遞過來,笑瞇瞇道:“范胖子,事情要做的隱秘,這包瀉藥一定要收好……可不能讓那小子看出端倪!”說完,將那紙包遞了過來。

    范胖子接過紙包,收在自己的腰帶中,咬牙道:“張頭,你放心!”

    張大鬍子嘿嘿一笑,揮手道:“你先去吧。范胖子,老子也給你放個話,真要出了事兒,我給你擔著……這小子其實無權無勢,只是會打架而已,真要落在你們手裡,你們儘管變著花樣玩!”

    范胖子嘿嘿一笑,那名獄卒這才領著范胖子回了牢房。

    等那獄卒回來,張大鬍子臉色已經冷峻起來,壓低聲音道:“晚上的牢飯,你親自送過去,千萬不要讓他們懷疑!”

    獄卒輕聲道:“張頭放心,小的知道怎麼做!”

    張大鬍子走到椅邊坐下,微一沉吟,終於道:“今晚便不要睡了,睜大眼睛,只要那邊出了事兒,要立刻處理現場,絕不能留下任何的線索……特別是那小子的屍首,必須立刻轉移處理掉,不可留下後患。”

    獄卒道:“都已經安排妥當,絕不會出差錯。”

    ……

    ……

    雲山府城距離青柳城不過幾十里地,青柳城作為交通要地,南通北往,都是修有官道,而府城與青柳縣城之間的官道修的十分的平整,當初也是耗費了不少銀子。

    黃昏時分,天色將暮,初冬的寒風刮在臉上,已經頗為嚴寒。

    八匹駿馬如風一般從官道上席捲而過,馬蹄聲噠噠直響,路上的行人尚未回過神來,八騎便已經如風一般卷過。

    眼睛不好使的,那是連影子也沒看到,眼睛好使的,只看到那八騎氣勢洶洶,腰間甚至配了大刀,大秦帝國對民間的兵器控制得十分嚴格,能夠佩刀在身,十有八九便是官府中人了。

    ……

    青柳城縣衙地牢昏暗一片,楚歡進來雖然只有一日,但是卻已經適應了囚房之中那股子腐臭之味。

    范胖子被叫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就不敢再看楚歡的眼睛,甚至神色都有些變化,楚歡看在眼裡,並不言語,但是心中卻已經感覺到事有蹊蹺。

    對於范胖子這些囚犯來說,與楚歡共處一室,就等於和老虎住在一個房間,大氣都不敢出,唯恐惹惱了這頭老虎。

    雖然只是共處一日,但是這頭老虎的威力,范胖子等人已經是心知肚明了。

    囚房之內十分的安靜,這死一般的寂靜讓囚房之內的氣氛十分的壓抑,范胖子距離楚歡遠遠地坐著,靠在囚犯角落,昏暗之中,偷偷往楚歡那邊看了兩眼,只見到楚歡躺在乾草堆上,似乎已經睡著。

    范胖子心中冷笑,暗想:“先讓你再猖狂一陣,回頭看老子怎麼收拾你?”越看越不順眼,只等著牢飯早些過來。

    他的手情不自禁滑到自己的腰間,確定那包瀉藥安靜地待在那裡,嘴角泛起狠戾的笑意。

    腳步聲從牢房過道中響起,范胖子精神一震,很快,一名獄卒出現在牢門外,瞧著盛裝飯菜的木通道:“起來了,奶奶的,一幫雜碎,每天還要爺伺候你們……!”

    他打開門,將木桶放進來,卻又拿了一隻小竹籃子,從裡面取出一隻大瓷碗,向楚歡道:“楚歡,你們東家倒是講究,花了銀子打點咱們,咱哥兒幾個也不能虧待你,給你弄了一碗紅燒肉……!”

    一聽紅燒肉,范胖子等人眼中都露出光來。

    楚歡坐起身來,也不過來,只咳嗽一聲,范胖子已經上前來,將那碗紅燒肉端了過去,恭敬放在旁邊,這才退下去。

    獄卒用古怪的目光看了楚歡一眼,楚歡卻也正瞧向他,這獄卒觸碰到楚歡的目光,竟是轉過頭去,轉身便出門,回身將牢門鎖上,站在​​門外又看了楚歡一眼,這才快步離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38 PM

第七十章 陰差陽錯


    楚歡神情淡定,瞥了那群囚犯一樣,只見那幾個傢伙蹲在牆壁下,一個個都瞅著那紅燒肉,喉頭都是情不自禁地在動。

    楚歡用鼻子聞了聞,嘆道:“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這樣的美味!”一副陶醉之色,隨即摸了摸肚子,自語道:“只是肚子還不怎麼餓……!”抬手指著范胖子道:“范胖子,你先將這碗肉看好,我困了,先睡一覺,等我醒來再慢慢享受!”

    范胖子一愣,隨即面露喜色,連連道:“楚爺,您睡您的,這碗肉就交給我看著!”

    “你可記好了,這裡面要是少一塊肉,別怪老子扒了你的皮!”楚歡冷冷道,隨即伸了個懶腰,也不多說,躺了下去,甚至是背面對著這群囚犯。

    范胖子此時當真是心花怒放。

    他腰間揣著紙包,自打從獄卒房回來之後,心裡就盤算著用什麼法子往楚歡的飲食中下藥,心中一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上天竟然是如此眷顧他,自己一直擔心沒有機會下手,可是這上天卻賜給他這樣的大好機會。

    他幾乎要高興​​的蹦起來。

    他靠近過去,待在那碗紅燒肉的旁邊,油乎乎散發著肉香的紅燒肉就在自己眼前,在地牢之中已經很久沒有嚐過肉味的範胖子喉頭動了動,卻是不敢動彈。

    楚歡面朝裡面,身體不動,呼吸勻稱,微瞇著眼睛,沒過多久,他的呼嚕聲便響起來。

    范胖子瞇起眼睛來,輕聲叫道:“楚……楚爺……!”

    楚歡呼嚕聲很響,卻哪裡能夠聽到范胖子的輕呼聲,范胖子見楚歡沒有答應,臉上便顯出陰狠之色,一隻手緩緩摸到腰間,便要去取那紙包,拿瀉藥放進這紅燒肉之中。

    他倒真是有些忐忑,楚歡的餘威猶在,一想到楚歡毫不留情的出手,范胖子心裡還是有些突突,今日下藥,若是被楚歡察覺,自己接下來可就真沒好日子過。

    他有些猶豫,但是心中有一想,自己本來是這座牢房的老大,平日里何其逍遙,可是楚歡進來之後,自己卻變成了孫子一般,而且這楚歡處處找自己茬子,從昨夜進來之後,一天功夫,起碼打了自己四五次,要是這樣下去,用不了兩日,自己只怕要被這小子活活打死。

    想到委屈處,范胖子不再猶豫,那是鐵了心要往紅燒肉裡下藥,他掏出紙包,小心翼翼打開,正準備往肉裡面下藥,但是看到那金黃黃透著香味的紅燒肉,一時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戰戰兢兢拿了一塊肉放進嘴中,入口後,果然是肥膩油香,范胖子臉上顯出陶醉之色,細嚼慢嚥,猛地聽到楚歡的呼嚕聲小了下來,吃了一驚,將口中的肉硬生生地吞進肚子裡,用最快的速度將紙包裡的瀉藥倒了一點在紅燒肉之中。

    他只怕整包藥都倒進去不容易融化,會被楚歡看出端倪來,所以只倒進了一小半,然後手忙腳亂將那紙包重新收進了自己的腰間。

    見楚歡呼嚕聲雖然小下來,卻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動彈,似乎兀自在沉睡中,范胖子這才鬆了口氣,屁股往後挪了挪,與那碗下了瀉藥的紅燒肉拉開了一些距離。

    他盯著倒在紅燒肉上的瀉藥,見到那白色的藥沫正在迅速融入肉中,頓時顯出得意的笑容,眼中的凶狠之色也顯漏出來。

    他不是什麼善茬,這一日被楚歡整治的死去活來,心中已經是怨怒,這一次抓到機會,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楚歡中毒沒了氣力,那是一定要打斷楚歡兩條腿。

    正在想著如何折磨楚歡,范胖子忽地感覺到小腹一陣劇痛,就如同一把刀子插進了小腹之內,疼痛不已,他忍不住“哎喲”叫了一聲,整個人捂著肚子,已經軟倒在地上,開始掙扎起來。

    囚牢裡的其他幾名囚犯都是吃了一驚,已經有人上前來,驚聲道:“范老大,你……你怎麼了?”

    幾人湊上前來,只見范胖子已經滿臉蒼白之色,額頭上溢出豆大的汗珠來,瞳孔卻在短短時間已經泛紅。

    幾人又驚又怕,根本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變故。

    范胖子在地上痛苦掙扎,他只覺得小腹就似乎被匕首一下一下地刺中,而他泛白的臉,開始慢慢地發青發腫,幾名囚犯見到,已經有一名囚犯失聲道: “不好,范老……范老大中毒了!”

    范胖子眼珠子已經凸出來,甚至滲出血,在這臨死前的一刻,他陡然間明白了什麼,拼盡全力指著那紅燒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裡……裡面有……有毒……!”

    他的意思,看起來很清楚,但是他卻明白一個更深的意思。

    在他下毒之前,這碗紅燒肉之中便已經放有毒藥,但是他卻想不通,張大鬍子明明是讓自己來投放瀉藥,為何這飯菜之中事先就已經放了毒藥?

    在他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之前,他的全身已經發僵,呼吸已經停止。

    囚犯們呆呆發怔,片刻之後,終於有人清醒過來,瘋了般撲到門邊,大聲叫喚:“不好了,死人了,快來人……!”聲音淒慘,在黑夜之中,在這陰森的地牢之中,猶若鬼號。

    也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得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都不要觸碰屍體,也不要碰那碗肉!”聲音之中,本來已經睡去的楚歡卻坐了起來。

    旁邊有人驚聲道:“楚……楚爺,這肉裡……肉裡有毒……!”

    楚歡微微點頭,也不多言,已經聽到地牢裡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聽到張大鬍子的聲音喝道:“半夜三更,嚎什麼……!”他領著三名獄卒快步過來,到得牢房外,一名獄卒舉著火把往裡面照過來,透過木柵欄的縫隙,牢房內的情況一目了然。

    張大鬍子第一個將目光投向角落,卻見到楚歡好生生地坐在那裡,吃了一驚,隨即目光移過處,卻見到范胖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失聲道:“怎麼……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楚歡已經站起來,冷笑道:“我倒想問問你們,怎會成這個樣子?”

    張大鬍子顯出慌亂之色,但是很快就鎮定下來,揮手道:“來人,將屍首先抬出來……對了,那碗肉是物證,也要一併拿出來!”

    便有人急忙去開鎖,楚歡一個箭步衝到囚門前,厲聲道:“住手!”

    他這一聲喝,極為冷厲,那開鎖的獄卒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失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楚歡卻是站在門前,冷笑著看向張大鬍子,道:“我倒想問你,你說這碗肉是物證,卻不知道是什麼證據?”

    “楚歡,是否你在碗中下毒,害死了範胖子?”張大鬍子厲聲道:“你進來之時,我們忘記搜身,這是我們失職,但是你一再草菅人命,真是罪大惡極!”

    楚歡不怒反笑:“人性險惡,竟至如斯。你倒是聰明,想以玩忽職守的罪責來洗清更大的罪……只是我倒想問你,你怎知這碗紅燒肉有毒?你又怎知范胖子一定是中毒而死?”

    張大鬍子一愣,他方才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此時才發現自己是說漏了嘴。

    他卻也十分清楚,范胖子陰差陽錯中毒而死,這可是出了大事,現在要做的,必須是處理掉這碗紅燒肉和范胖子的屍首,否則必定留下大大的麻煩。

    “楚歡,你休要狡辯。”張大鬍子蠻橫道:“來人啊,將屍首先抬走……!”

    “想抬走屍首?”楚歡淡淡笑道:“想要銷毀罪證嗎?草菅人命,就想這般處理,天底下可沒那麼容易的事情!”抬手指著張大鬍子道:“今天要是你們能將屍首抬走,老子就不姓楚!”

    張大鬍子一怔,隨即拔出刀來,怒道:“楚歡,你這是妨礙辦差,便是砍死了你,咱們也是不擔罪責……!”他現在心中當真是焦急無比,本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會順利完成,誰知道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這屍首和那碗紅燒肉拿不出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他本以為這樣一碗燒的香噴噴的紅燒肉一送過來,楚歡必定會三下五除二吞下肚中,但是萬萬沒有料到,楚歡沒吃肉,反倒是范胖子先偷吃了一塊,因此而送命。

    一招失算,當真是滿盤皆輸。

    他目露凶光,此時恨不得撲上前去,一刀便將楚歡劈成兩半。

    楚歡卻已經橫在牢房門前,瞧他那架勢,今日想要從牢房裡將屍首和紅燒肉拿走,還非得過他這一關才成。

    張大鬍子手中緊握著刀,他身邊三名獄卒也都拔出刀來,一個個凶神惡煞般看著楚歡。

    楚歡回過頭,沉聲道:“你們都瞧見了,這幫當差的害死了你們范老大,如今你們都是知情人,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了!”

    那幾名囚犯見到范胖子中毒而死,根本不清楚這中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心驚膽戰,此時聽楚歡這樣一說,俱都看向張大鬍子等人,一個個都顯出憤怒之色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41 PM

第七十一章 一具屍首一碗肉


    胡知縣年紀大了,但是他身邊的小妾卻是正當盛年,老傢伙雖然經常說要養身補氣,但是只要上了床,經身邊這小騷貨三下兩下一挑逗,便壓制不住自己的慾望。

    今天晚上胡知縣雖然有些心神不寧,但是還是被身邊的妖精用丁香舌兒勾起了慾望,在妖精香香軟軟的身子上折騰了小片刻,便氣喘吁籲地從她身上滾下來,感覺到身邊妖精欲求未滿發著牢騷,老傢伙心裡還是有些尷尬,低聲安慰幾句,只覺得身體困乏,剛剛瞇上眼睛,還沒有熟睡,就聽到門外傳來驚慌的聲音道:“老爺……老爺……!”[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胡知縣睜開眼睛,也沒有起身,問道:“半夜三更,叫魂嗎?”

    外面聲音道:“老爺,出大事了……!”

    胡知縣一怔,隨即臉上竟然顯出喜色,將小妾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條白花花的大腿推開,起身來,披上衣裳,走到門前,打開了門,只見門外卻是地牢的牢頭張大鬍子。

    張大鬍子一臉驚慌之色,胡知縣微皺眉頭,隨即壓低聲音道:“事兒辦妥了?可都處理好了?”

    張大鬍子苦著臉,道:“老爺……真出大事了!”

    胡知縣感覺古怪,瞧見張大鬍子的臉上有一塊高高腫起,吃驚道:“出了什麼事兒?你臉上怎麼回事?”

    “老爺,那小子發瘋了!”張大鬍子神情慌亂,低聲道:“小的按老爺吩咐,先將毒藥包交給了范胖子一份,然後又在紅燒肉裡面下了毒藥……!”

    “這沒錯啊。”胡知縣出了門來,順手將門拉上,走到院子裡的一處假山下面,今夜無月,四下昏暗,冬夜的寒風淒冷,胡知縣也顧不得身上衣裳單薄,沉聲道:“那小子中毒而死,便可以派人從范胖子搜出毒藥,就說他們有私仇,是范胖子在獄中下毒……難道事情有變?”

    “范胖子死了!”張大鬍子苦著臉:“楚歡還活著……!”

    胡知縣豁然變色,眼中現出驚駭之色,一把揪住張大鬍子的衣領,厲聲道:“你說什麼?怎會這樣?你不是說過,獄中的飯食,都是楚歡先吃飽,那幫傢伙才能進食嗎?”

    張大鬍子苦笑道:“老爺,本來就是這樣的。小的也以為,這份紅燒肉送過去,楚歡一定會大塊朵頤……可是不知道為何,楚歡沒吃紅燒肉,范胖子卻好像先吃了肉,如今已經毒發身亡!”

    胡知縣神情陰冷,瞇起眼睛來,道:“怎會如此?難道……難道是你們露出破綻,被那小子看出端倪了?”

    張大鬍子搖搖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胡知縣背負雙手,一臉焦急,來回走了幾趟,忽地想到什麼,問道:“范胖子的屍首可取出來?趕快將范胖子的屍首和那碗紅燒肉處理掉……這可不能留在那裡,會出大事的!”

    張大鬍子道:“老爺,出了事兒,小的第一個便想著將屍首和物證取走,可是……可是楚歡攔在裡面,咱們……咱們拿不出來!”

    胡知縣一愣,臉上瞬間顯出惱怒之色,罵道:“愚蠢,飯桶……你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了,還能做什麼?他是一個囚犯,你們是獄卒……那牢房是你們的地方,你們……你們竟然鬥不過他?”他又急又惱,臉色此時變得難看至極。

    張大鬍子低著頭,額頭上冷汗冒出,道:“老爺,楚歡……楚歡真是能打,我們四個人就是衝不進去,還被他打傷了一個,小的……小的也挨了他一拳……!”

    胡知縣一跺腳,眼中殺機濃郁:“本官就不相信,一個鄉下小子,被關在大獄裡,還能如此猖狂?這縣衙大牢是他的,還是咱們的?”他心急如焚,身在官場,他十分明白,一旦此事張揚出去,必定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他在青柳縣為官多年,乾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像這樣的草菅人命,絕非第一次,之前每一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覺順利無比。

    可是這一次卻出現了致命的差錯。

    一個人老了,有時候就容易變的懶惰,在胡知縣看來,用此前屢試不爽的方法盡快解決楚歡這個眼中釘,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這樣的方法擺在自己的面前,他自然不願意再去多想其他的法子,甚至沒有想過這個計劃的失敗。

    當這個計劃真的出現了差錯,胡知縣立刻就感覺到了失敗之後會給自己帶來的巨大麻煩。

    “老爺,這小子不得不除。”張大鬍子陰狠道:“是不是連夜召集衙門裡的人手,進去將這小子剁了?他雖然能打,但是衙門里辦差的真要全部召集起來,也能湊上二三十人……小的不相信,他還真是三頭六臂,一個人能打這麼多?”

    胡知縣忙道:“對,快召集人手,絕不能讓這小子活下去……!”剛一出口,猛地想到什麼,罵道:“你這糊塗的東西,盡出餿主意……這事兒能張揚出去?你是想弄得滿城皆知嗎?”

    張大鬍子一愣,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這謀害楚歡可是暗箱操作的事情,自己是胡知縣的親信,胡知縣這才放手讓自己去辦。

    為了讓事情辦的隱秘,涉及此事的人是越少越好,俱都是胡知縣的絕對親信。

    這種暗箱操作的事情,當然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多一個人知曉,也就多了一份風險。

    “本官去換身衣裳!”胡知縣微一沉吟,終於道:“無論如何,屍首和那碗肉一定要從裡面拿出來……!”

    ……

    ……

    昏暗的地牢之內,楚歡此時就盤膝坐在牢門前,牢門到現在也沒能打開,張大鬍子去尋胡知縣,剩下的三名獄卒則是手握大刀,守在牢門前,其中一人額頭上被包紮起來,卻兀自溢著鮮血,牢門內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靜,氣氛壓抑到極點。

    一陣腳步聲響,楚歡微微睜開眼睛,很快,就看到一身官服的胡知縣匆匆過來,楚歡雖然這是頭一次見到胡知縣,但是胡知縣那一身官服,讓楚歡一眼就辨識出他的身份。

    胡知縣一臉怒容,到得牢門前,一抬手,指著那三名握刀的獄卒喝道:“大膽,你們這是做什麼?為何要拔刀?”

    三名獄卒面面相覷,胡知縣身邊的張大鬍子卻已經冷喝道:“還不收了刀!”

    獄卒急忙收刀。

    胡知縣這才冷哼一聲,往牢房裡看了看,先是瞥了楚歡一眼,隨即目光投到楚歡身後的那具屍首,又看了看屍首旁邊的那碗紅燒肉,臉色陰沉,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會出了人命?”

    張大鬍子忙道:“大人,小的們……小的們也是鬧不明白,想要將屍首抬出來查查情況,可是……!”說到這裡,為難地看了楚歡一眼。

    “牢房裡出了人命,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胡知縣冷聲道:“便是囚犯,也要保護他們的安全,豈能讓他們死在牢房裡?他死了,他的家人怎麼辦?”冷冷看著張大鬍子,罵道:“他是否是被你們逼迫而死?”

    張大鬍子忙道:“大人,小的……小的真不清楚……!”

    楚歡冷眼旁觀,看著他們演戲,淡淡道:“知縣老爺,我來告訴你,范胖子是被毒死,而毒藥是在這碗紅燒肉之中……至於這碗紅燒肉,卻是你手下辦差的送來,本是送給我的晚餐,如果不是因為我吃飯之前睡了一覺,現在躺在地上中毒而死的便是我!”

    胡知縣臉色大變,失聲道:“當真如此?”

    楚歡冷然一笑,並不說話。

    “張大鬍子,你來說,這碗紅燒肉是誰做的?”胡知縣厲聲道:“朗朗乾坤,竟敢有人下毒謀害……你這個牢頭是怎麼當的?”他猛地抬起一條腿,一腳踹在張大鬍子身上,張大鬍子“哎喲”叫了一聲,被踢倒在地。

    這胡知縣年過五十,可是看他這一腿踢出去,還真是健朗的很。

    胡知縣這才轉向楚歡道:“你們放心,本官絕不會就此罷休。既然有人下毒,本官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你們一個公道!”揮手道:“來人,將屍首和物證取出來,趕快去找尋葉仵作,本官現在開始便要查查這個案子,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暗箭傷人!”

    張大鬍子從地上爬起來,便要上去開門,楚歡卻已經冷笑道:“知縣大人,這屍首不能抬走!”

    胡知縣一怔,皺眉道:“這是為何?”

    “我不相信某些人。”楚歡淡淡道:“我差點死在這碗紅燒肉上,而且為此陰差陽錯死了一個人,這事兒不能草草了結!”

    “草草了結?”胡知縣按捺住心中怒火,平靜道:“你們不用擔心,人命大事,本官不會兒戲,定會查出究竟是誰投毒!”

    楚歡卻依然搖頭道:“不成,除非府城刑部司來人,否則這屍首不能抬走!”

    胡知縣肚子都要氣炸,但還是強行壓著怒火,心平氣和道:“本官知道你們的心情,不過你們也要體諒本官。沒有屍首和物證,本官如何查案?本官用人格保證,一定會將投毒的兇手繩之以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在背後暗箭傷人,本官饒不了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42 PM

第七十二章 軟硬皆施


    胡知縣一副假模假樣的偽君子樣子,楚歡看在眼裡都要作嘔,淡淡笑道:“知縣大人果真是公正廉明,讓草民好生欽佩!”

    胡知縣勉強笑了笑,正要說話,卻聽楚歡已經繼續道:“大人,你是一縣父母,如今囚牢有人被莫名其妙地毒死,這事兒讓大人來查,實在有些不合適。草民只是鄉野村夫,但是也懂些道理,如果府城司派人過來調查此事,大人才能避嫌,這對大人才有好處!”

    胡知縣此時也顧不得為何一個鄉野草民會知道刑部司這樣的機構,他只想盡快將屍首撈出來,撫須道:“楚歡,本官聽說你誤傷人命,但是今日有人想在獄中暗害你,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憑本官為官多年的經驗,你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楚歡盯著胡知縣的眼睛,面無表情。

    他心裡明鏡兒似地,今日自己守住範胖子的屍首,就等若是掐住了胡知縣的要害,這老小子肯定已經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這才親自出動,軟磨硬泡想要將屍首弄走。

    見楚歡不動聲色,依舊沒有閃開的意思,胡知縣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盛怒的火焰,板下臉來,打著官腔道:“楚歡,本官這是要辦案,你若是阻擾辦案,那可是大罪……你現在本就有殺人的嫌疑,若是再加上阻擾辦差的罪名,本官就算想保你,那也是保不住的。”咳嗽一聲,輕聲道:“你先讓開,本官在這裡給你透句話,只要你不亂生是非,你殺人一案,也不是沒有轉機……!”

    誰知道楚歡卻似是啞巴吃秤砣鐵了心,不言不語,冷然地守在牢門前。

    胡知縣見楚歡軟硬不吃,心中焦急,冷笑道:“楚歡,看來你是真想阻擾辦差了。本官可告訴你,這是縣衙大牢,可容不得你在此撒野,你若是真的再不閃開,可別怪本官不客氣。”他此時心中充滿殺機,只想將楚歡千刀萬剮。

    堂堂知縣,竟被一個關押在獄中的囚犯脅迫,這事若是傳揚出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但是胡知縣此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此事他不想張揚,就只能靠手底下這幾個人將此事處理掉,可是手底下這幾個人,卻又不是楚歡的對手。

    他為官多年,還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直直盯著楚歡,楚歡卻也毫無畏色地盯著他,二人四目相對,氣氛一時間僵持住,本就昏暗陰森的地牢更是壓抑無比。

    ……

    範胖子中毒而死的那一刻,楚歡就意識到一個天大的機會降臨下來,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這起事件會有怎樣的後果,但是他卻敏銳地感覺到,這件事情必定是握住胡知縣的一個把柄。

    趙縣丞之前來到地牢裡留下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楚歡感覺到地牢之外十有八九在湧動著某種風暴,他自己並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但是直覺告訴他,自己一旦抓住機會,很有可能會給胡知縣帶來致命的打擊。

    他無法確知趙縣丞接下來會做什麼,但是他卻相信,趙縣丞一定在做著什麼。

    他已經具備了一種對危機感的敏銳嗅覺,而這一次,他嗅到的並不是自己的危機,反倒是這位胡知縣的危機。

    胡知縣半夜三更親自來到這裡,更讓楚歡確定這位知縣大人心里肯定是充滿了恐懼感,只有恐懼,才會讓這位知縣大人深夜來此,也才會讓他演出這場戲。

    胡知縣越是恐懼,楚歡就越確定自己手中抓住這把柄的重要性,而且楚歡心裡也隱隱覺得,這位知縣大人一定不像此事太過張揚,只要他害怕張揚,那麼就不會大動干戈。

    胡知縣見楚歡堅定的神情,已經知道此事十分棘手,被一個關押在獄的囚犯如此要挾,胡知縣又是惱怒又是無奈,他背負雙手,良久之後,才嘆道:“楚歡,你開條件,本官現在就可以放你出去!”

    楚歡笑道:“大人這是要置楚歡於死地!”

    胡知縣臉色陰沉,道:“這話從何說起?”

    “大人何必明知故問!”楚歡淡淡笑道:“草民前腳走出大牢,大人後腳便可以冠草民一個越獄之罪……草民只怕沒有命走出這處地牢!”

    他這當然是謙虛之詞。

    胡知縣這群人雖然知道楚歡很能打,但還是小瞧了楚歡的真正實力,如果此時楚歡真的想離開這裡,對楚歡來說,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胡知縣嘴角抽搐,他軟硬皆施,楚歡卻是軟硬不吃,他終是沉不住氣,冷哼一聲,拂袖回走,張大鬍子急忙跟上。

    胡知縣走到獄卒房內,往那張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重重一拍桌子,臉色鐵青:“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張大鬍子湊過去,小心翼翼道:“大人,這事……這是該如何處置?”

    胡知縣盯著桌上​​跳動的燈火,那燈火照耀,將胡知縣的影子投射在背後斑駁的牆壁上,隨著火光的扭動,胡知縣那道影子也是左右扭曲,鬼魅一般。

    “楚歡必須要死!”胡知縣沉吟半晌,終於陰森道:“屍首和物證也必須處理掉!”他看向張大鬍子,面色陰鷙,冷冷道:“這事兒是你沒辦利索,你現在就給本官想出法子來……要是想不出來,你這牢頭也甭乾了!”

    張大鬍子額頭冒汗,結結巴巴道:“大人,小的……!”猛地眼眸子裡顯出陰狠之色,湊上前來,低聲道:“大人,迫不得已,只能出狠招了!”

    “什麼狠招?”

    “小的有兩個招儿,大人您聽聽看。”張大鬍子低聲道:“這第一招,便是乾脆一把火燒了這裡。咱們將這裡面澆滿油,然後先出去,將地牢的石門關上……一把火燒起來,這裡沒有水救火,裡面的人必定都會被一把火燒死!”

    胡知縣倒吸了一口冷氣,瞥了張大鬍子一眼,道:“你小子還真是心狠手辣,這地牢有三十多號囚犯,你這一把火,難不成要將這些人都燒死?”瞇起眼睛,微一沉吟,問道:“還有一個法子呢?”

    “召集人手,配上弓箭,什麼話也不說,到了甲字號房,直接將裡面的人盡數射死。”張大鬍子冷冷道:“裡面的人都死光了,範胖子的屍首也就能夠拿出來了……!”

    胡知縣微微頷首,又低聲問道:“這事兒要是上面查下來怎麼辦?平白無故射死他們,府城那頭一定會派人過來調查!”

    “越獄!”張大鬍子低聲道:“便說甲字號房的囚犯意圖越獄,還打傷了人,迫不得已,咱們才出手射殺。”他摸了摸自己發腫的臉,“楚歡先前出手打傷了咱們,正好留下證據……!”

    胡知縣嘴角泛起陰森笑容,撫須道:“張大鬍子,本官平日還真沒白照顧你,關鍵時候,還是有些能耐的!”

    張大鬍子顯出得意之色,笑道:“大人,您若同意,小的現在就去召喚一些人手過來,去往兵器庫取出弓箭,到時候什麼話也不說,取了弓箭過去便將他們直接射殺!”

    胡知縣沉吟了片刻,神情堅定起來,道:“就這麼辦。你現在就去調動人手,記住,這次再不能失手了……!”

    張大鬍子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伸手拉開房門,只見門外站著一道黑影,張大鬍子嚇了一跳,向後退出兩步,“嗆”的一聲,拔出腰刀,厲喝道:“是誰?”

    胡知縣也是吃了一驚,霍然站起。

    門外那道黑影平靜道:“堂尊可在此處?”聲音中,緩步走進一人來,卻正是遊魂一般時見時不見的趙縣丞。

    趙縣丞陡然出現,張大鬍子張大了嘴,十分吃驚,胡知縣也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背負雙手,咳嗽一聲,道:“原來是趙縣丞,半夜三更,你來這裡做什麼?”

    趙縣丞神色淡定,微微一笑,上前來,向胡知縣拱了拱手,笑道:“堂尊原來在這裡。屬下今日在戶房查賬,發覺下面還有不少賦稅沒有收取上來,左思右想,一晚上睡不著,所以去衙門裡找尋堂尊,那邊說堂尊來了大獄,屬下也就來到這裡。”

    縣丞乃是知縣的副手,真要說起來,一縣之事都可以插手,縣衙的刑、戶、工、吏、禮、兵六房,還有各樣縣務,縣丞都有資格過問,但是副手終究是副手,知縣若是放權倒也罷了,若是不放權,縣丞確實很少能夠拍板定事兒。

    而通常情況下,幾乎沒有一個知縣真的放權給縣丞,就算放點權力,也是些無關緊要的小權,所以素來縣丞都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看起來分量十足,但是實權卻很低。

    知縣品級雖低,看起來似乎只要是個官兒就能捻死,但是實際上作為一縣之尊,知縣的權勢實在不小,一縣的工商、財政、稅務、司法、交通、民生等等俱都掌握在知縣手中。

    胡知縣控制著青柳縣,趙縣丞作為他的副手,手頭上幾乎沒有任何權力,可以說是整個青柳縣官吏系統中最空閒的人,對於這樣一個有名無實的人物,胡知縣本就沒放在心裡,而且這趙縣丞平日里表現得極其低調,也極其謙恭,這就更讓胡知縣不放在眼裡,趙縣丞的低調,有時候都能讓胡知縣忘記手底下還有這樣一個人物。

    此刻這趙縣丞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地牢之中,胡知縣吃驚之餘,內心深處竟然升起一股子不安之感,他混跡官場多年,倒也不是愚蠢之輩,這反常的現象,讓他感覺到了不祥之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43 PM

第七十三章 峰迴路轉


    胡知縣心裡雖然吃驚不小,但是面上卻還顯得十分鎮定,咳嗽兩聲,道:“本官已經乏了,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議。”

    趙縣丞點頭稱是,隨即帶著疑惑之色問道:“堂尊,如此深夜,您親自來大獄,難道這裡有什麼事情?這裡有事,你派人過來處理一下,又何勞堂尊親自前來?”

    堂堂一縣之尊,三更半夜往又是腐臭又是昏暗的地牢跑過來,自然是大大反常。

    胡知縣與張大鬍子似有若無地對視一眼,皺眉道:“趙縣丞,莫非本官的行事,還要向你細細稟明才成?”

    他與張大鬍子已經商議好接下來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射殺甲字號房的囚犯,消滅罪證,可是這趙縣丞卻突然過來亂了陣腳,這讓胡知縣心中大為惱火。

    趙縣丞不急不躁,只是搖頭笑道:“堂尊言重了,屬下沒有其他意思。”頓了頓,才道:“是了,張牢頭,這地牢之中如今關押了多少人?你那名冊給我看看,我今夜正好閒來無事,既然過來,也就順便核對一下囚犯的數目!”

    張大鬍子一愣,胡知縣也微微變色,沉聲道:“趙縣丞,黑燈瞎火,這個時候核對什麼囚犯……這裡陰暗的很,你先去吧!”

    誰知道往日裡謙恭聽話的趙縣丞今日卻一反常態,笑道:“堂尊,屬下身為一縣縣丞,說起來,那是隨時可以核對牢房的犯人數目……就算是三更半夜,也不會受阻擾!”他神色堅定,瞧那樣子,今夜是定要檢查牢房了。

    胡知縣瞇著眼睛,此時終於明白,這個平日看起來溫順如綿羊的趙縣丞,今​​夜卻突然顯出獠牙來。

    他早不查獄晚不查獄,卻恰恰掐在這個檔口前來查獄,事情就顯得十分怪異了。

    趙縣丞已經伸出手,向張大鬍子道:“名冊交給我!”

    張大鬍子看向胡知縣,只見胡知縣神情怪異,微一沉吟,胡知縣微微點頭,張大鬍子這才過去取過囚犯名冊,雙手奉給了趙縣丞。

    趙縣丞似笑非笑,接過名冊,轉身便出去。

    張大鬍子見趙縣丞出了門,急忙湊到胡知縣身邊,驚慌道:“大人,這下子麻煩了……甲字號房還有屍首,姓趙的一定會發現……!”他額頭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紅燒肉中下毒雖然是胡知縣下令,但是張大鬍子親手下毒,這個事兒一旦徹查下來,真相曝光,張大鬍子也是跑不了罪責。

    胡知縣臉上卻已經沒有了驚慌之色,反而一臉的陰鷙,壓低聲音道:“張大鬍子,你是本官最信任的人,今天的事兒,你我心裡都清楚,一旦被揪出去,你和本官都沒有好下場……!”他眼中殺機陡現:“青柳縣四通八達,南來北往客商如雲,乃是一塊大大的肥肉,一直以來,可都是有人惦記著… …!”

    張大鬍子眼珠子一轉,低聲道:“大人的意思是……趙縣丞一直想取大人的位置而代之?”

    “本官疏忽了。”胡知縣冷笑道:“姓趙的藏得果然很深……只不過他背後若無其他人,憑他一人之力,絕不敢向本官叫板!”

    “大人說的是……府城那頭?”

    胡知縣微微點頭,道:“本官可是吳老太爺當初舉薦,說白了,這背後可是二皇子……這些年咱們青柳縣暗中扣留下來的賦稅,有不少是往二皇子那邊孝敬過去…… !”他神情陰暗:“本官這些年行事謹慎,就是擔心府城那頭別有用心之人抓住本官的把柄……可是這一次本官只怕要栽在那個鄉下小子的手中了!”

    張大鬍子有些慌亂道:“大人,您……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他是胡知縣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這些年在胡​​知縣的照顧下,倒也是活的有滋有味,胡知縣一倒,他張大鬍子日後自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更何況範胖子這起案子如果真要掀起來,胡知縣固然前途盡毀,自己那也必定是遭受株連的。

    胡知縣沉聲道:“張大鬍子,你想不想日後跟隨本官繼續享受榮華?”

    “大人您說!”張大鬍子也不是蠢人,知道胡知縣有了計較,目露凶光道:“只要大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的都敢去做!”

    胡知縣抬手,做出刀狀,爾後狠狠切下去。

    張大鬍子眼中微顯吃驚,低聲道:“大人,您的意識是……!”

    “一不做二不休,姓趙的既然撞到刀口來,便將他也砍了,到時候直接嫁禍給楚歡他們。”胡知縣陰然道:“張大鬍子,你敢不敢動手? ”

    張大鬍子微一沉吟,終於一咬牙,道:“大人,小的知道怎麼做了!”二話不說,轉身便走出了獄卒房,快步向趙縣丞追過去。

    昏暗的牢房通道之內,趙縣丞正緩步往牢內過去,張大鬍子腳步極快,快步間已經追過來,趙縣丞回過頭,見到張大鬍子,微瞇起眼睛。

    “二公,小的陪你核對人數。”張大鬍子按捺住心中的緊張,笑道:“二公您放心,這裡面每一個進來的犯人,小的都會登記在名冊上,每出去一個犯人,小的也會劃掉名字!”

    趙縣丞點頭道:“我是閒來無事,隨便看看!”也不多言,轉身繼續往裡走。

    張大鬍子跟在後面,在昏暗的燈火下,本來帶笑的臉已經瞬間變的陰沉無比,眼中殺機濃郁,緩緩拔出刀來,緩緩抬起,刀鋒對著趙縣丞的腦後,神色猙獰,一咬牙,便要砍下去。

    趙縣丞顯然是有所警覺,霍然轉身,見到張大鬍子舉刀欲砍,厲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老子要砍了你!”張大鬍子獰笑著,手臂用力,大刀便往下砍過來。

    幾乎就在這同一時間,昏暗之中一道影子流星般飛向張大鬍子的肩頭,“砰”的一聲,那道影子正中張大鬍子的肩胛骨,聽得“哢嚓”一聲響,張大鬍子的肩胛骨瞬間被擊碎,他這條手臂恰好握刀,肩胛骨一碎,整條手臂在瞬間便劇痛鑽心,手裡的大刀非但砍不下去,而且已經是脫手落了下去。

    從昏暗的通道之中,如狼似虎衝上來幾個人,當先一人虎背熊腰,頭戴氈帽,不等張大鬍子反應過來,一腳踹在張大鬍子的後背之上,張大鬍子“哎喲”叫了一聲,已經是被踢翻在地。

    張大鬍子倒地,趙縣丞鬆了口氣,向那虎背熊腰大漢拱手道:“多謝衛大人出手相救……看來他們真的是包藏禍心了!”

    這衛大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衣裳,濃眉大眼,神情冷峻,只是向趙縣丞微微點頭,一揮手,沉聲道:“將他綁起來!”

    他身後兩名強壯的漢子立時上前來,腰間早就準備好了粗繩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張大鬍子綁了起來。

    張大鬍子一臉憤怒,罵道:“你們是誰?敢擅闖縣衙大牢,是要造反嗎?”

    衛大人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刀鞘,方才張大鬍子砍向趙縣丞,千鈞一髮之際,正是這衛大人全力擲出刀鞘,那刀鞘擊中了張大鬍子的肩胛骨,這才救下了趙縣丞。

    衛大人將手中刀收進刀鞘,提到走到張大鬍子面前,冷視張大鬍子,淡淡道:“小小獄卒,竟敢行刺縣丞,你還是真要造反了。”揮手道:“將他帶往大堂,藍大人正在那裡等候!”

    兩名大漢推搡著張大鬍子,便往牢外走去。

    胡知縣在獄卒房裡緊張無比,等著張大鬍子的消息,他心裡此時一片緊張,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是絕對不會去招惹楚歡。

    打一開始殺人栽贓,就已經陷入了棋局之中,此後為了贏下這局棋,胡知縣步步緊逼,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下毒害人這一步棋卻出現了極大的變故,而這一步棋的失算,讓他在這局棋中開始處處處於下風,陷入了危境。

    外面傳來的古怪動靜,讓胡知縣精神更是為之一緊,他從椅子上起身來,瞇著眼睛微一沉吟,就聽到獄卒房的房門傳來敲門聲。

    胡知縣急忙上前,一把拉開大門,急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不妙!”外面那人平靜道:“一招失算,滿盤皆輸……胡知縣,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聲音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形緩緩走進獄卒房,正是衛大人。

    胡知縣見到這人,大吃一驚,連退幾步,張大了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衛大人看也不看他,徑自走到那張椅子邊坐下,冷冷道:“胡知縣,你可認得本官?”

    胡知縣終於緩過神來,“普通”跪倒在地,驚慌道:“下官……下官青柳縣知縣胡瑋拜見衛大人,不知大人大駕光臨,下官……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衛大人將手中的佩刀放在桌子上,開門見山道:“胡瑋,有人往總督衙門拜府鳴冤,狀告你是非不分,冤枉好人,總督大人聞聽此事,十分震怒,所以派了藍大人和本官前來徹查……!”

    “大人,冤枉啊!”胡知縣急忙道:“下官在青柳縣為官數載,夙夜憂嘆,只怕有負皇恩,處處謹慎,為官清廉,絕不會誣陷好人!”

    衛大人冷笑道:“說得好。就在方才,你手下的牢頭欲殺縣丞,這又作何解釋?本官此來,不為其他,只為楚歡殺人一案,如今藍大人就在你們縣衙大堂,怎麼樣,胡大人,咱們一起去見藍大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45 PM

第七十四章 大堂開戲


    甲字號牢房之中,楚歡盤膝坐在牢房門前,就如同一尊把守著大門的神佛一般,巋然不動,身後那幾名囚犯此時對楚歡是又敬又怕。

    這幾名囚犯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在他們眼中,只瞧見範胖子被一碗紅燒肉毒死,所謂兔死狐悲,范胖子好歹也是與他們一樣的囚犯身份,被活活毒死,自然也讓這群人對官府產生了極大的敵視和怨恨情緒。

    楚歡的表現,看在這些人的眼中,就好像楚歡是在為范胖子打抱不平,雖然這一日受到了楚歡的極大摧殘和折磨,但是在這種時候楚歡挺身而出,還是讓這群囚犯心中生出了敬意。

    更讓他們驚駭和佩服的,卻是楚歡身為一個囚犯,竟然敢與堂堂一縣之尊當面做對,這份膽氣和魄力,當然​​是極其少見的。

    牢房通道那邊傳來的奇怪響聲,楚歡卻是聽得十分清楚,知道牢房之中發生了變故,立時警覺起來。

    胡知縣憤憤而去,楚歡可不覺得他會就此罷休,心知那老傢伙必定還會想出其他的陰狠法子來對付自己,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這裡堅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萬不得已,無非脫獄而去罷了。

    那邊的動靜很快就寂靜下來,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楚歡皺起眉頭,很快就看到一個人出現在牢門之外,挺直站立。

    楚歡抬起頭,看向那人,只見來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那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笑。

    “是你?”見到來人,楚歡大吃一驚。

    這突然出現的大漢,竟然是楚歡的熟人,而且兩人也算是共過患難,正是在泯江和蘭亭寺共患難過的衛天青。

    蘭亭寺那一夜,楚歡與衛天青聯手救出了眾人,但是後來在混亂之中卻各自走散,衛天青帶著喬夫人騎馬離去,而楚歡則是護著蘇琳瑯突圍成功。

    那夜之後,楚歡與衛天青便再無見過,而楚歡腦子中甚至已經忘記了這個萍水相逢之人。

    只是上天卻似乎總在與楚歡開著玩笑,他以為不會再與琳瑯相見,自己卻成為了琳瑯名下一家酒坊的伙計,他本已忘記衛天青​​這個人的存在,誰知道在這樣的場合,這個幾乎被自己遺忘的衛天青卻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衛天青見到楚歡,臉上帶著笑意,拱手道:“楚兄弟,讓你受苦了!”

    囚牢裡那幾名囚犯張大了嘴,不敢置信,他們可是瞧得清楚,衛天青那身裝束,顯然是官府中人,而且看樣子地位不低。

    但是這位官府中人,卻率先向楚歡拱手,甚至稱呼楚歡為“楚兄弟”,這簡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幾名囚犯心中此時都在猜測著楚歡究竟是什麼人。

    楚歡緩緩站起身來,皺起眉頭,微一沉吟,終於問道:“你怎地會在這裡?”

    “不瞞楚兄弟,這次前來,是為了楚兄弟而來。”衛天青含笑道:“聽說楚兄弟遭受冤獄,我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便快馬加鞭趕了過來……!”目光到處,忽地瞅見楚歡身後那具屍首,頓時皺起眉頭來。

    楚歡順他目光看了范胖子的屍首一眼,平靜道:“希望這具屍首對你有用!”

    ……

    ……

    青柳縣縣衙大堂此時已經點上了燈火,燈火通明,將寬闊的縣衙大堂照的亮如白晝,正匾上的“明鏡高懸”四字,在燈火之下,也是灼灼生輝。

    往日開堂,左右兩班衙役威武不凡,但是今夜的大堂之上,卻不是那幫縣衙役的地盤。

    胡知縣平日的正座之上,此時卻是坐著一名四十五六歲的中年人,一身藍色袍子,頭戴官帽,腰繫錦帶,靠坐在那張大椅子上,閉目養神。

    堂下設了幾張椅子,胡知縣此時就坐在一張椅子上,臉色有些灰白,卻兀自強裝鎮定,在他下首,趙縣丞亦是坐著,比起胡知縣的不安,趙縣丞卻是顯得氣定神閒。

    堂前左右站著五六名一身灰色勁裝的大漢,他們的腰裙都是甲胄所製,頭上的帽子前尖後圓,十分的特別,氣勢威武,就像五六尊銅像一般握刀站立,巋然不動。

    大堂正中,張大鬍子被反綁著雙手跪在地上,垂著頭,一動不敢動。

    整個大堂之內,靜的怕人,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半晌過後,大堂之外傳來一陣響動之聲,很快,便見到一群人稀稀落落到了堂前,一名衙役快步進來,在堂下跪倒,稟道:“啟稟大人,縣主薄、六房經承、學官、巡檢都已經傳到,就在堂外候著!”

    一縣之地,百姓眾多,看起來一座縣衙似乎在百官之中不起眼,但是縱觀天下各道,縣衙門卻是一國之根基。

    縣衙的官吏機構,也素來十分的完整,

    一般而言,縣衙可以分為官、吏、役三個等級,官主決策,吏理文書,役供驅使。

    所謂官者,知縣自然是一縣之尊的正官,縣丞、主薄則是佐貳,這三個職位皆是朝廷命官,而第二等的吏,則是在吏部有註冊,有正式編制的公職人員,負責日常事務的處理,比如六房書吏、倉庫司庫、巡檢司正副巡檢,還有那醫館訓典,驛館驛丞,學館教諭等等,數量算不多,但是各個系統都有涉及。

    最下面的便是衙差,站堂、看管、守衛、催科、抓捕等等,聽後管理的差遣,進行實際事務的辦理。

    這大半夜,衙差將主薄、六房經承以及學官巡檢俱都傳來,那可是大動干戈,胡知縣額頭滲出冷汗來,清晰地明白,接下來必有一場暴風雨。

    他只瞧向跪在堂中的張大鬍子,只盼張大鬍子能看自己一眼,自己​​也好使個眼色過去,讓張大鬍子明白一些關竅。

    胡知縣畢竟不是泛泛之輩,真到了這關鍵時刻,他反倒冷靜下來,將這次的事兒細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覺著自己確實沒有留下直接的證據,最大的隱患,便是跪在堂中的張大鬍子。

    這次毒害楚歡的事件,胡知縣暗中指使,但是實際操作人卻是張大鬍子,胡知縣現在只想讓張大鬍子對上自己的眼睛,自己用眼神給他遞個意思過去,只要張大鬍子咬死不知情,不鬆口招供,那麼刑部司的人便難以定罪。

    胡知縣身後畢竟還有人,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能撐過今夜,事情或許就有轉機,府城有自己的靠山,他們的消息靈通,只要知道自己這邊出了事情,必然會出手相助。

    換句話說,只要刑部司今夜無法定案,那麼事情便有轉機,所以胡知縣急切地想讓張大鬍子封住口,萬萬不能讓刑部司今夜定了案。

    胡知縣雖然官位不高,可是深諳官​​場的明爭暗鬥,府城刑部司主事藍廷玉深夜趕到青柳縣,與楚歡發抓的時間間隔僅僅一日,由此可見這次刑部司的行動速度。

    如此雷厲風行,抓緊時間,刑部司自然也是存了勢在必得之心。

    胡知縣心中冷笑,雖然面臨危機,但是他此時卻盡量讓自己的心情鎮定下來,他心中太明白,一旦這次自己失利,後果將是毀滅性的。

    ……

    刑部司主事藍廷玉靠坐在正堂的主座上,聽到衙差稟報,微睜開眼睛,面無表情道:“讓他們都進來吧!”

    大秦三省制,中書、門下以及尚書省。

    中書擬令,門下審核,尚書執行,而尚書省下分六部,京中主設六部衙門,地方設六部司,而更次之的縣一級則設六房。

    藍廷玉是為府城刑部司主事,可說是整個雲山府刑事最高長官,地位非同小可。

    藍廷玉一聲令下,門外的官吏紛紛進來,在大堂上拜見,爾後按照身份高低站在兩旁,這些官吏有不少是在沉睡之中被傳叫過來,兀自有些迷糊,看到堂上坐著刑部司主事官服的藍廷玉便是大吃一驚,再看清楚跪在堂中的乃是張大鬍子,更是驚駭莫名。

    藍廷玉瞥了眾人一眼,這才坐正身子,神情淡定,聲音微有些沙啞,向堂下的張大鬍子淡淡問道:“堂下跪著的是何人?”

    張大鬍子低著頭,回道:“小人張軒!”

    “張軒,本官問你,你為何要刺殺趙縣丞?”藍廷玉淡淡問道:“你與他有何仇怨,為何要置他於死地?”

    張大鬍子抬起頭來,叫道:“大人,小的……小的冤枉……!”看向那邊的胡知縣,一臉緊張。

    這個時候,他將目光直直看向胡知縣,卻是讓胡知縣心裡突突,張大鬍子這個舉動,就好像是說胡知縣是幕後指使一般。

    胡知縣心驚肉跳,這個時候不少人順著張大鬍子的目光也瞅向他,他卻不好再向張大鬍子使眼色做暗示,乾脆別過頭去,不看張大鬍子。

    藍廷玉淡淡一笑,看向趙縣丞,問道:“趙弘文,張軒欲圖行刺於你,可有此事?”

    趙縣丞趙弘文起身來,拱手道:“回稟大人,下官夜巡牢房,張軒陪同,中途突然對本官出刀行刺,此事衛大人親眼所見,下官不敢欺瞞!”

    便聽得堂外傳來一個聲音道:“不錯,本官可以作證,張軒確實要在獄中行刺趙縣丞。”話聲之中,虎背熊腰的衛天青已經進了大堂之內。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49 PM

第七十五章 一敗塗地


    衛天青進入大堂,身後卻還跟著兩名武士,這兩人抬著范胖子的屍首,徑自到了大堂之內,將範胖子的屍首放在了堂下。

    兩邊眾人瞧見抬進一具屍首進來,更是大吃一驚,胡知縣幾乎要從座中站起來,好在他竭力壓制自己心中的驚恐,臉上劃過驚慌之後,還是靜坐不動。

    衛天青進到堂中,瞧了胡知縣一眼,隨即才向藍廷玉道:“藍大人,本官帶人往大獄提審楚歡,恰恰見到張軒欲圖揮刀砍殺趙縣丞,所以出手阻止。”

    藍廷玉神色鎮定,微微頷首,問道:“衛大人,這是何人的屍首?”

    “這是與楚歡同處一座牢房的囚犯,本官入牢之後,才發現大獄之中竟然出了這等駭人聽聞之事……!”衛天青大步走到一張空椅子邊,一屁股坐了下去:“此人是中毒而死。”神奇地從手中拿出那碗紅燒肉,淡淡道:“本官已經詢問過,此人是吃了這碗肉才中毒致命,我亦令人檢查過,這碗肉中,果然有劇毒藥物。”

    堂上那群青柳縣官吏都是豁然變色。

    藍廷玉靠在椅子上,瞅向胡知縣,問道:“胡瑋,對此事……你作何解釋?”

    胡知縣起身拱手,正色道:“回稟大人,下官對此事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藍廷玉淡定自若,竟是露出一絲微笑:“據本官所知,今夜你胡大人就在大獄之中,本官也不問你為何深更半夜往大獄去,本官只問你,你既然身處大獄之中,那邊出了人命大事,你難道一無所知?”

    胡知縣道:“下官確實有失職之罪,還請大人降罪。”

    藍廷玉微笑點頭,看向張大鬍子,冷冷問道:“張軒,你是大獄牢頭,獄中有人中毒而死,你可知情?”

    張大鬍子自始至終低著頭,不敢說話,此時只是回道:“大人,小人……小人……!”

    “知不知道?”藍廷玉再問一句。

    張大鬍子終於抬起頭,額頭冒出冷汗,點頭道:“小人……小人知道……!”

    他說完這句話,胡知縣那邊已經皺起眉頭來,嘴角微微抽搐。

    藍廷玉笑道:“好。那本官再問你,這人為何會中毒而死?這碗紅燒肉,可是你們送進去的食物?為何食物中有毒藥?”拿起驚堂木,“啪”地一聲拍響,厲聲道:“將你所知,一五一十俱都交代上來,若有隱瞞,可莫怪本官不客氣!”

    胡知縣唯恐張大鬍子漏嘴,急忙搶著道:“藍大人,下官斗膽說一句,據下官所知,楚歡進了大獄之後,與同室囚犯發生激烈衝突……這碗紅燒肉,下官只怕是他們在囚牢之中內訌所致。”

    “內訌所致?”藍廷玉淡淡笑道:“胡大人,你的意思是說,這碗肉裡的毒藥,是牢房中的囚犯所下?”

    胡知縣硬著頭皮道:“下官確實是這樣認為!”

    “胡大人,本官倒是詫異了,這些人既然被關在大獄之中,難道事先沒有搜查身子?”藍廷玉摸著下巴的青須道:“囚犯從何處得到如此劇毒的藥物?”

    胡知縣露出慚愧之色道:“這是下官失職……!”

    他現在只想避重就輕,失職之罪自己能擔下來,但是謀害之罪卻是萬萬不能認。

    藍廷玉笑道:“原來又是失職。”頓了頓,嘆道:“本官卻有些想不通,囚犯戴罪之身,不思悔改,卻依然敢在大獄之中投毒殺人,這……當真是駭人聽聞啊!”

    胡知縣額頭微滲冷汗,但還是道:“回稟大人,甲字號房關押的都是大奸​​大惡之徒,這些人窮凶極惡……心懷怨恨,暗中下毒,卻也未嘗不可解釋!”

    “不錯,倒也說得通。”藍廷玉點頭道:“那照胡大人所言,這下毒之人該是楚歡才是,對吧?”

    胡知縣不敢說死,只是道:“究竟是誰投毒,還要細細調查,中間原委,下官只能是推斷,卻不能確定!”

    藍廷玉微微一笑,看向張大鬍子,問道:“張軒,胡大人的話,你是否贊同?你覺得是否是囚犯由恨生惡,投毒殺人?”

    張大鬍子低著頭,卻並沒有立刻說話,堂中一時間靜的怕人。

    衛天青此時也終於沉聲道:“張軒,你若將所知事情從實招來,藍大人必回從輕發落,若是混淆視聽,在此胡言亂語,嘿嘿……!”他只是冷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這不說比說出來的震懾力還要大。

    胡知縣也急忙道:“張軒,你知道什麼,儘管說出來。你雖然有過錯,但卻也是本官​​失職,真要有失職之罪,本官率先領受!”

    他這話卻是給張大鬍子底氣,提醒張大鬍子不要害怕,兩人綁在一起,定要撐下去。

    張大鬍子終於抬起頭,看了胡知縣一眼,不知為何,他此時的表情倒顯得十分鎮定,臉上那股子驚恐之色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也不知是不是胡知縣這句話給了他底氣。

    “回稟大人,小人都招了!”張大鬍子一咬牙,終於道:“紅燒肉裡的毒藥,並非囚犯投毒,而是……而是小人親手下的毒藥!”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也想不到張大鬍子竟然如此輕鬆便將罪責認了下來。

    胡知縣先是一驚,隨即眼眸子中顯出幾分感激之色,暗想:“張大鬍子,虧著本官平日對你照顧有加,危急時刻,不愧是條漢子。”

    張大鬍子主動認罪,胡知縣只以為張大鬍子這是要將罪責都攬過去,這是丟車保帥的招數了。

    ……

    藍廷玉淡淡道:“張軒,你此言當真?當真是你親手下毒,害死了此人?”

    “回大人話,小人不敢欺瞞。”張大鬍子抬頭,從容道:“這碗紅燒肉本來是要送給楚歡,送去之前,小人偷偷放了毒藥,可是後來陰差陽錯,楚歡沒有中毒,卻是這范胖子中毒而死……!”

    “啪!”

    驚堂木響,藍廷玉冷聲道:“那你為何要投毒,為何要置楚歡於死地?”

    張大鬍子瞥了胡知縣一眼,平靜道:“回稟大人,小的與楚歡無仇無怨,怎會想殺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胡知縣心中一跳,就似乎一桶冷水臨頭潑下,全身頓時泛起一陣寒意。

    “奉命行事?”藍廷玉面不改色:“奉了何人之令?”

    張大鬍子低下頭,道:“小人不敢說!”

    “說!”衛天青厲聲喝道。

    張大鬍子抬起頭,抬起手,豁然指向胡知縣,朗聲道:“小人只是小小牢頭,指使小人投毒的,乃是知縣老爺!”

    胡知縣只覺得頭暈眼花,五雷轟頂,他最信任張大鬍子,可是沒有想到片刻之間,藍廷玉甚至沒有動刑,張大鬍子就將自己賣了。

    他霍然起身,指著張大鬍子,又是憤怒又是驚恐,顫聲道:“張……張軒,你瘋了嗎?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說完這句話,胡知縣腦中靈光乍現,猛地覺得事情大大不對,方才張大鬍子面無懼色,說話之時鎮定無比,在如此場合,張大鬍子為何會如此淡定?

    張大鬍子已經大聲道:“小人不敢說謊。知縣老爺忌憚楚歡,生怕最後定不了楚歡的罪,擔心楚歡出獄之後會報復,而且楚歡是知縣老爺的絆腳石,所以老爺這才下定決心要除掉楚歡。他找到小人,交給小人毒藥,讓小人投毒在飯食之中,毒死楚歡……!”

    胡知縣氣急敗壞,不只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全身發抖,臉上肌肉扭曲變形:“張大鬍子,你血口噴人,本官……本官何曾下過這道命令?你……你誣陷本官,可知後果如何?”

    “小人只是據實道來!”張大鬍子聲音清朗,面無懼色:“老爺為了以策萬全,還讓小人事先找來范胖子,給了范胖子一包同樣的毒藥,那是準備栽贓陷害。到時候楚歡一死,便能從范胖子身上搜出毒藥,便可證明是范胖子投毒……府城就算來人調查,人證物證俱全,范胖子也無法抵賴,只能成為毒害楚歡的替罪羊……只是後來出了差錯,楚歡沒死,范胖子卻中毒而死……!”

    堂中眾人滿臉驚恐,固然是因為大獄之中出現了這樣離奇的毒殺案,更為驚駭的是,誰都知道張大鬍子乃是胡知縣的心腹,可是今夜夜審,張大鬍子卻是如此輕易出賣了胡知縣。

    而且張大鬍子說話之時,條理清晰,毫不打哽,這些話說起來熟練無比。

    胡知縣頭暈眼花,幾欲跌倒,一把抓住椅把,一屁股軟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神色難看之極,冷汗已經如雨下,口中喃喃道:“這是……這是陷阱… …陷阱……!”卻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陷阱”究竟指的是什麼。

    藍廷玉卻依然是淡定自若,道:“張軒,還有什麼,都說出來!”

    “範胖子死後,老爺擔心府城來人調查,所以想著將范胖子的屍首和物證都處理懂掉,斷了線索和證據,但是楚歡卻攔在獄中,不讓我們取出屍首和物證。”張大鬍子聲音洪亮,滿堂之人都能聽清楚:“老爺深更半夜前往大獄,就是想撈出屍首和物證,但是楚歡鐵了心,我們打不過楚歡,老爺又不敢驚動太多人,所以僵持不下。後來老爺下了命令,讓小的召集人手取弓箭,準備將甲字號房的囚犯俱都射死,回頭直接冤枉他們要越獄……!”

    衛天青盯著胡知縣,冷笑道:“好歹毒的心腸!”

    藍廷玉此時也看向胡知縣,淡淡笑道:“胡瑋,張軒所言,可有虛假?”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50 PM

第七十六章 刀刀致命


    胡知縣面無人色,只是喃喃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這是陷阱……陷阱……!”

    藍廷玉冷冷看了胡知縣一眼,淡淡道:“方才本官還納悶,半夜三更,你往大獄之中跑去所為何因?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檔子事!”看向張大鬍子,淡淡問道:“張軒,本官再問你,你為何要在獄中對趙縣丞行凶?”

    “這也是知縣老爺吩咐下來。”張大鬍子道:“縣丞大人夜查大獄,知縣老爺擔心縣丞大人看到那具屍首,事情便會張揚出去,惹來無窮事端,所以……所以老爺吩咐小的一不做二不休,將縣丞大人也殺了,回頭再誣陷是被楚歡等人越獄所殺……!”

    趙縣丞瞥了胡知縣一眼,冷哼一聲。

    藍廷玉一拍驚堂木,厲聲道:“胡瑋,你還有何話可說?”

    胡知縣擦去額頭冷汗,道:“大人,這都是張軒血口噴人,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冤枉?”藍廷玉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敢說這是冤枉你?否則張軒小小牢頭,與趙縣丞無冤無仇,為何要對趙縣丞痛下殺手?你一縣之尊,半夜三更跑去大獄,作何解釋?”厲聲道:“還不跪下!”

    胡知縣“噗通”跪倒在地,兀自硬著頭皮道:“下官是受冤枉,不敢認罪!”又道:“下官要去總督府,請總督大人做主!”

    他可不是真的想要總督做主,不過是想拖延時間,今夜不定案,只要拖下去​​,自己的後台只怕就要出手了。

    藍廷玉豈會給他這樣的機會,淡淡道:“本官身為刑部司主事,雲山府刑事俱歸本官管轄,而且此番前來審訊,亦是奉了總督大人之命……怎麼,胡大人莫非覺得本官不夠資格審案?”

    胡知縣的身份與藍廷玉相差甚遠,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主薄何在!”

    堂中立刻出來一人,小心翼翼道:“下官在!”

    “案情始末,張軒已經交代清楚,你現在立刻將案情筆寫出來!”藍廷玉道。

    主薄急忙令人找來筆墨,在旁戰戰兢兢將張大鬍子交代的案情寫了出來,這才呈給藍廷玉,藍廷玉看了一遍,才向胡知縣道:“胡瑋,本官不想撕破顏面,你好歹也是聖上下詔的朝廷命官,如今做下這等不法之事,本官希望你能俯首認罪,回頭本官還能為你說說情!”

    胡知縣心中冷笑:“你們今夜突然而來,本就是要置本官於死地,為本官求情……還真當本官是三歲孩童嗎?”淡淡道:“藍大人,下官受人誣陷,絕不會胡亂認罪!”

    衛天青霍然站起,冷笑道:“胡瑋,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想頑抗嗎?今夜大夥兒都在這裡,你所作所為,人證物證俱全,抵賴也抵賴不了!”

    胡知縣看向衛天青,依舊負隅頑抗,道:“藍大人,衛大人,張大鬍子口口聲聲說下官要置楚歡於死地,甚至還要下毒毒害,下官實在不明白其中動機何在?下官下令抓捕楚歡,無非是因為楚歡殺人被告,下官不知所謂的忌憚楚歡從何而來?至若說楚歡是下官的絆腳石,下官想要將他踢除,下官更是不知從何說起……!”

    藍廷玉微笑點頭道:“胡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沉聲道:“傳楚歡上堂!”

    衛天青已經站起身道:“不必傳了,楚歡就在堂外!”叫道:“楚歡上堂!”

    聲音落下,楚歡便已經緩步從堂外進來,眾人面面相覷,楚歡卻已經一臉淡定地到得堂中,看了藍廷玉一眼,終是跪倒下去,“草民楚歡,見過大人!”

    藍廷玉抬手道:“楚歡,抬起頭來!”

    楚歡抬頭,看向了藍廷玉。

    藍廷玉淡淡問道:“楚歡,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身犯何罪!”

    藍廷玉拿起桌上的一份案宗,道:“你不知身犯何罪?本官來告訴你,你逞強鬥狠,誤傷人命,可有此事?”

    楚歡聞言,便知這藍廷玉話中有話,這“誤傷人命”四字中的“誤”字,可是大有含義。

    胡知縣此時干脆道:“藍大人,楚歡傷人性命乃是事實,究竟是否誤傷,卻不能斷言。此人好勇鬥狠,毆鬥之時,也未必沒有存了狠毒心思!”

    藍廷玉瞥了胡知縣一眼,也沒有發作。

    楚歡已經道:“回稟大人,當日和盛泉開窖,一群地痞流氓上門鬧事,草民一時義憤,出手驅趕,或許打傷了人,但是草民出手自有分寸,絕沒有誤傷人命!”

    胡知縣冷哼道:“出手有分寸?你以為你是誰,有那等本事嗎?趙寶被打之後,被抬出和盛泉,半道上就傷重而死,你休要抵賴!”

    楚歡瞥了胡知縣一眼,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衛天青卻已經在旁淡淡道:“胡瑋,你是文人出身,不知學武之人的分寸。學武之人,對火候把握的極佳,出手輕重,心中自有分寸。”

    “衛大人,下官確實不是習武之人,但是趙寶屍首上的傷勢,卻是不可作偽。”胡知縣回應道。

    “好!”衛天青冷笑道:“既然如此,這驗屍自是必不可免!”

    胡知縣卻已經道:“藍大人,衛大人,趙寶屍首出事當日便已經由仵作檢驗過,而且屍檢文書已經記錄在冊。”

    藍廷玉沉聲道:“仵作可在?”

    人群中一人出來,跪倒在地,“小人葉全,乃是本縣仵作!”

    藍廷玉撫須問道:“葉全,本官問你,屍首檢查過,你可確定趙寶是被打死?”

    葉全眼角余光看向趙縣丞,只見趙縣丞神情淡定,面無表情,也全急忙回回道:“啟稟大人,小人確實檢查過屍首,只是……只是趙寶身上有多處傷痕,小人……小人卻也不知趙寶是否身有隱疾……!”

    胡知縣看到葉全瞥向趙縣丞的目光之後,心裡“咯噔”就是一沉,只覺得事情更加的詭異,一股不祥之兆襲上心頭。

    “如此說來,你並不確定趙寶是被人打死?”藍廷玉問道。

    葉全忙道:“小人……小人頗有疏忽……!”

    “葉全,你身為仵作,怎會有疏忽?”胡知縣急道:“屍首你可是驗過,致命之傷在頭部……!”

    “也不必爭論。”藍廷玉道:“如今大家都在這裡,當堂驗屍便是。”沉聲問道:“本縣捕頭何在?”

    一直在人群中心驚膽戰的黃捕頭終於站出來:“小人在!”

    “你速去抬來趙寶屍首,當堂驗屍!”

    衛天青沉聲道:“來人,陪同他一起去取屍首!”兩名府城來的武士立刻出列,黃捕頭領著人迅速離去,大堂一時沉寂下來。

    夜色幽靜,大堂之內的氣氛亦是死一般的寂靜。

    並沒有等候太長時間,趙寶的屍首便即被抬來,放在堂下,藍廷玉沉聲道:“葉全,你現在便當堂驗屍,務須小心謹慎,絕不能出差錯!”

    葉全急忙稱是,看了趙縣丞一眼,這才過去開始檢驗屍首,脫去衣服,“啊”地一聲,頓時變了顏色,在場眾人看他吃驚之色,都是十分疑惑。

    衛天青已經走到屍首邊上,只看了兩眼,臉上立時顯出古怪之色,看向胡知縣,問道:“胡瑋,你剛才說趙寶的致命之傷是在頭部?”

    “是!”胡知縣斬釘截鐵道:“是被楚歡重擊頭部而死!”

    衛天青神情更加古怪,繼續問道:“本官問你,楚歡傷人之時,是徒手還是握有武器?”

    胡知縣立刻道:“是徒手。”但是立刻又搖頭道:“據下官所知,楚歡還用過椅子……!”他已經感覺到衛天青的問話有些古怪。

    “你確定楚歡當時手中沒有刀具?”衛天青咄咄逼人。

    胡知縣皺起眉頭,微一沉吟,才道:“據下官所知……楚歡行凶之時,並無刀具……我大秦禁止民間使用刀具,楚歡就算藏有刀具,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取出來!”

    衛天青哈哈大笑起來,這大笑十分突兀,堂中之人面面相覷,胡知縣卻覺得這笑聲十分刺耳,似乎也帶著某種陷阱。

    衛天青笑聲嘎然而止,盯著葉仵作,道:“葉全,你現在就檢查,告訴本官,趙寶是因何而死?”

    葉全緩緩起身來,朗聲道:“啟稟諸位大人,趙寶……是被匕首刺死!”

    胡知縣失聲道:“胡說!”幾步間衝過來,看向屍首,只見屍首的心臟處、小腹處竟然出現了兩處刀傷,瞧那刀口,顯然是新傷。

    胡知縣一時間只感覺全身冰冷。

    藍廷玉此時也終於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走到堂下,看了屍首一眼,瞥向胡知縣,淡淡道:“胡瑋,今日若非我們及時趕來審訊此案,你是否會就此草草結案?若不是本官下令重新驗屍,你是否還要在驗屍文書上聲稱是被擊中頭顱而死?”

    胡知縣只覺得渾身發軟,腦中一片空白​​,身體晃了晃,終於一屁股坐了下去。

    “明明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死,你卻聲稱是被楚歡擊中頭顱而死。”藍廷玉冷笑道:“毫無疑問,你這是掩蓋事實,是惡意冤枉楚歡。楚歡並無殺人,你卻將他拘押下獄……這中間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負雙手,面無表情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胡知縣,一字一句道:“你方才還說沒有害人動機,但是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胡知縣癱坐在地,他怎麼也想不通,屍首身上怎地會多出刀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52 PM

第七十七章 劫後重逢


    楚歡此時卻也有些疑惑,只覺得今夜的事情處處透著古怪,他此時就像水中望月霧裡看花,似乎抓到了一絲端倪,但是仔細想,卻又發現一片虛無。

    藍廷玉見胡知縣面無人色,厲聲喝道:“胡瑋,你還不如實交代罪行?當真要本官大刑伺候?”

    胡知縣坐在地上,忽然笑起來,笑聲古怪,四周官吏衙差都是面面相覷,卻見胡知縣邊笑邊掙扎著站起來,竟是極其大膽地指了指藍廷玉,又指了指衛天青,隨即在古怪的笑聲之中,又先後指了指趙縣丞、張大鬍子和葉仵作,聲音古怪:“本官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們事先設計好的,你們這是佈著陷阱坑害本官……!”他猛地一抬腳,將近在咫尺的張大鬍子踢翻在地,指著張大鬍子,也不只是哭還是笑:“你這卑鄙小人,本官實在沒有想到,你竟然吃裡扒外……你什麼時候成了他們的走狗?”

    衛天青一使眼色,立刻有兩名武士上前去,將胡知縣手臂反扣,按倒在地上。

    兩邊的青柳縣官吏衙差,不少都是胡知縣栽培出來的人,雖然感覺今夜之事異常古怪,但是如此情況下,又哪裡敢出來維護胡知縣。

    誰都能看出來,藍廷玉和衛天青這次夜審,那是有心要扳倒胡知縣,這兩人都是府城大員,誰敢與之相抗?更何況人證物證擺在眼前,就算有膽大的想替胡知縣爭辯,卻也無從辯起。

    ……

    胡知縣被按在地上,卻依然發出淒厲笑聲,恨恨地盯著緩緩走向大座的藍廷玉,大聲道:“本官知道,很多人瞅著青柳縣眼紅,一直想將本官扳倒……你們串通一氣,坑害本官……只是本官要告訴你們,別以為這樣你們就勝了……!”

    藍廷玉坐到位置上,一拍驚堂木,厲聲叱道:“胡瑋,你休得胡言亂語。”掃視左右,沉聲道:“今夜之事,你們都是看在眼中,也聽在耳中,胡瑋胡作非為,喪盡天良,為了個人私慾,已經是斷送了兩條性命……你們中間,可有異議?”

    眾人哪敢反駁,俱都連稱不敢。

    藍廷玉點頭道:“如此甚好,今夜開審,將你們都召集過來,就是讓大夥兒做個見證,免得有人說本官是一言堂,誣陷胡瑋。”頓了頓,淡淡道:“既然都無異議,這份罪狀之上,還要你們都籤上名字,本官回頭也好向總督大人復命!”

    眾人頓時神色各異,不少人都變了顏色,此時大夥兒才明白,今夜將眾人全都傳喚過來,果然是別有用心。

    衛天青使了個眼色,一名武士從主薄手中接過罪狀書,第一個走到趙縣丞面前,趙縣丞起身來,接過毛筆,二話不說,便在罪狀書上簽了字。

    那武士又走到主薄面前,主薄拿著筆,猶豫了一下,旁邊衛天青冷哼一聲,主薄一驚,急忙簽了字。

    一縣之中,除了知縣,便是縣丞和主薄的身份最高,這兩人都簽了字,其他人就算心中不服,卻哪裡敢不簽?

    而且瞧今夜陣勢,若是不簽這個字,估計還真走不出這個大門。

    片刻之間,在場諸人俱都簽了字,胡知縣臉如死灰,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栽了,當那罪狀書擺在他面前,胡知縣嘶聲道:“本官絕不會簽字認罪,本官無罪,你們這是……這是屈打成招……!”他一時慌亂,也不知道自己這個詞那是大大不合適。

    衛天青卻不多言,上前來,抓住胡知縣一隻手,冷聲道:“割破手指!”旁邊一名武士取刀割破胡知縣手指,衛天青硬是將胡知縣的手指按在罪狀書上,血跡印上,便即定了案。

    胡知縣想要掙扎,但他一個文弱之人,豈能是衛天青這般武夫的對手,這血指印終究是按了上去,衛天青拿起罪狀書,上前遞給藍廷玉,藍廷玉掃了一眼,這才道:“諸位目光雪亮,胡瑋罪有應得。”沉聲道:“來人啊,將胡瑋帶下去,天一亮,便即帶回府城,交由總督大人發落……青柳縣的縣務,暫且交由趙縣丞打理。”看了跪在堂中的張大鬍子一眼,道:“張軒,你知錯能改,如實招供,本官念你是受人指使,自會從輕發落……楚歡受人誣陷,本官定你無罪,可以回去了!”

    張大鬍子急忙叩頭道:“小的謝過大人!”

    “將屍首抬下去,交由他們家人安葬,另從縣衙之中取出五十兩銀子,用以撫卹死者家屬。”藍廷玉將罪狀書收進懷中,這才懶洋洋道:“都快天亮了,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歇著吧!”

    眾官吏這才戰戰兢兢告辭,胡知縣大呼小叫聲中,也被帶了下去。

    楚歡起身來,衛天青卻已經上前來,笑道:“楚兄弟,讓你受苦了,真相大白,還你清白!”

    楚歡抱拳笑道:“多謝衛大人!”

    “衛大人?”衛天青故意沉下臉:“楚兄弟,這個稱呼日後萬不能用。你我乃是一同患難過的,若不是楚兄弟當日出手,衛某今日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

    他拉著楚歡的手臂,走到藍廷玉面前,向楚歡道:“這位是藍大人,你們已經見過了!”

    藍廷玉撫須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楚歡,這一次胡知縣落網,真是虧了你,若不是因為你,這老奸巨猾的奸官未必能夠伏法!”

    楚歡拱手笑道:“藍大人言重了,草民何來功勞?是藍大人雷厲風行,這才將貪官依法治罪!”

    藍廷玉笑了笑,向衛天青道:“衛兄,這趕了大半日的路程,今夜又是一番審訊,我可是真的倦了,可要好生歇息片刻,明日一早,咱們還要趕回府城!”

    衛天青笑道:“你自去歇息,我與楚兄弟重逢,可是要好生喝上兩杯!”

    藍廷玉點點頭,向楚歡又是一笑,顯得十分和藹,這才背負雙手出門而去,出門之時,卻見到那趙縣丞正等在門外,藍廷玉和趙縣丞並肩細語,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慢慢遠去。

    ……

    ……

    縣衙偏廳之中,衛天青已經令人弄了一桌酒菜,拉著楚歡落座,更是屏退左右,親自斟上酒,笑道:“楚兄弟,做大哥的今日這杯酒,是要向你賠罪!”

    楚歡道:“衛大……!”

    還沒說完,衛天青便已經道:“楚兄弟,你稱我大人,我會不高興,叫我大哥,我就會歡喜!”

    楚歡嘆了口氣,道:“楚大哥!”

    衛天青哈哈大笑,舉杯道:“來,為我們劫後重逢,乾一杯!”楚歡也不拘束,舉起酒杯,兩人都是一干而盡。

    “楚兄弟,做大哥的說過,今夜請你飲酒,一來是劫後重逢,二來也是向你賠罪。”衛天青臉上顯出愧疚之色:“當日為了保護夫人脫身,做兄弟的沒能顧到你,脫身之後,我一直心存愧疚……!”說到此處,嘆了口氣,臉上的愧疚之色十分真摯。

    “不怪你!”楚歡道:“衛大哥,憑心而論,如果當日我換成是你,也會那樣做。做大事不拘小節,若行起事來瞻前顧後,顧此失彼,那反倒是不能成大事!”

    衛天青一怔,隨即臉上顯出幾分欣賞之色,豎起大拇指道:“楚兄弟,當日第一次見到你,做兄弟的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做事乾脆利落,是個成事的人。”

    楚歡笑道:“楚大哥過獎了!”隨即拿起酒壺,先為衛天青斟上酒,爾後自己也斟滿酒,才道:“這次小弟能夠洗脫冤屈,還要多謝衛大哥出手相助啊!”

    衛天青顯出古怪之色,苦笑道:“楚兄弟,我衛天青一介武人,不會說謊……而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是對你說謊,良心有愧!”

    他突然來上這麼一句,楚歡皺起眉頭,問道:“衛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弟愚鈍,聽不懂!”

    衛天青嘆道:“楚兄弟,不瞞你說,這次前來,最主要的目標乃是胡瑋!”

    楚歡卻無異色,微笑道:“衛大哥不說,小弟也心知肚明。”今夜在縣衙大堂的一幕,楚歡是看在眼裡聽在耳中,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今夜是要扳倒胡知縣。

    衛天青端起酒杯,自己飲了一口,才道:“楚兄弟,就在昨日入夜時分,總督衙門前的大鼓被擊響……你或許有所不知,總督衙門前的大鼓稱為'天鼓',除非奇冤,否則不得輕易敲鼓,若是案子最終不能翻案,那麼擊鼓之人必將受到株連!”

    楚歡瞇起眼睛,似乎明白什麼,問道:“衛大哥,那擊鼓之人是……!”

    “是和盛泉的大東家。”衛天青道:“你自然知道,就是那位蘇琳瑯!”

    楚歡嘆道:“你是說,蘇琳瑯前去擊鼓,是為了替我喊冤?”

    “正是!”衛天青點頭道:“這女子果然是膽識不凡,總督衙門那面天鼓很久沒有響起過,這一次卻是被蘇琳瑯敲響。”

    楚歡心中感激,蘇琳瑯為了替自己喊冤,竟是不怕誅連,這份情意,確實非同小可。

    “我此前倒也聽過蘇琳瑯的名聲,但是卻從未見過。”衛天青道:“直到昨夜見到她本人,我才想起,當日我們在江上遇險,這蘇琳瑯也是身在其中!”

    楚歡點頭道:“不錯,衛大哥護送夫人離開之後,是小弟救出了她!”

    “原來如此。”衛天青頷首道:“這女子知恩圖報,果然是重情重義。”

    楚歡卻顯出幾分疑惑道:“衛大哥,蘇琳瑯昨夜擊鼓喊冤,你卻昨夜見到她……難道衛大哥也​​是在總督衙門辦差?”

    當初遇險之時,楚歡就感覺衛天青是官府中人,但是卻並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官職。

    衛天青看著楚歡,平靜道:“不瞞楚兄弟,我確實是在總督衙門辦差……雲山府總督麾下五千禁衛軍,俱都歸我統領!”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53 PM

第七十八章 毛骨悚然


    楚歡微微一怔,他倒是也猜出衛天青身份不低,但是卻沒有想到衛天青的官位竟然是如此之高。

    大秦各道設有衛所軍,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長官乃是指揮使,但就算是指揮使,卻也不能輕易調動軍隊,正常情況下,五百人以上的兵力調動便需要有樞密院的調令,而一道最高長官總督卻是無權查收衛所軍的軍務。

    只不過總督手中卻有一支禁衛軍用於調動,編制不得超過五千人,主要負責的也是衛戍保護等職,偶爾地方出現百姓騷亂以及寇盜橫行,禁衛軍便用來平定動亂。

    衛天青手掌五千禁衛軍,那自然是總督最信任的部下,而衛天青手中的兵權,也就顯示著他在雲山府地位的顯赫。

    楚歡只是微微一怔,卻沒有顯出太過驚訝之色,只是笑道:“衛大哥原來如此高位,是小弟眼拙了!”

    衛天青見楚歡並無尊畏之色,寵辱不驚,心中頓時更為欣賞,笑道:“楚兄弟,無論為兄是何官位,與你卻是平等私交。”

    楚歡笑了笑,問道:“衛大哥身為禁衛軍統制,卻要為區區一縣縣令屈尊來此,這位胡知縣還真是有面子。”

    衛天青搖頭道:“楚兄弟,你可莫小瞧這區區青柳縣,你可知道,青柳縣乃是雲山府第一大縣,其轄地可是面積巨大,而且地處交通要地,商旅如雲,南來北往,頗是繁華,其地位是非比尋常。”端起酒杯,自飲一杯,問道:“楚兄弟,你可知天下有五樣營生,最是利潤巨大?”

    楚歡搖頭笑道:“小弟只是一介草民,所懂粗淺,還請衛大哥賜教!”

    衛天青伸出五根手指,道:“鹽、鐵、茶、瓷、絲……此五樣營生,利潤巨大,凡此商家,都是日進斗金啊!”

    楚歡皺起眉頭,有些聽不明白,問道:“衛大哥,小弟愚鈍,這胡知縣……與這五樣營生有何關聯?”

    “不是他這個人有關聯,而是他所坐的位置大有關聯。”衛天青道:“你恐怕也知道,青柳縣本地有數處鐵礦,那是大大的財富,雖然目下工部司下了文書,禁止開採,但是這青柳縣坐擁數處礦產,一旦開採起來,那便是財源廣進……!”

    楚歡似懂非懂,並不說話。

    “除了這些礦產,青柳縣因為地處要道,設有關卡,此五行商旅一旦貨物流通,都是要繳納重稅……!”衛天青正色道:“單是這關稅,青柳縣每年可是有大批的稅銀進項……!”

    楚歡似乎明白什麼,低聲道:“衛大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次扳倒胡知縣,是為了得到這些收益……!”

    衛天青搖頭道:“倒也不是如此簡單。”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麼,但是終究道:“楚兄弟,有些話本不該對你直言,但是我與你意氣相投,這一次的案子,你又捲入其中,有些事情若是不對你言明,為兄心裡反倒是不踏實。”

    楚歡淡定道:“衛大哥,官門中事,我一介草民,也不好知道的太多,若是不方便,還是莫說為好!”

    衛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果然是灑脫,不過這等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你若是為官,我反倒不好對你直言了。”舉杯與楚歡共飲一杯,才道:“楚兄弟,雲山府下面各縣,青柳縣地盤最大,賦稅應該最多,但是這些年來,各縣往府城戶部司繳納的賦稅,反倒是青柳縣最少!”

    楚歡皺起眉頭,冷笑道:“可是據小弟所知,胡瑋這些年在青柳縣算得上是橫徵暴斂……許多百姓的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難道他有那樣的膽子,將賦稅都收入囊中?”

    “他哪有這樣的狗膽!”衛天青冷笑道:“他要真是這般做了,莫說這個知縣的位置,只怕那顆人頭早就被人砍了!”

    楚歡頗有些迷糊,他沒有經過官場,對於官場的複雜一時間還並不熟悉。

    衛天青輕聲道:“胡瑋自然也會摟些油水,但是數量極少……那些賦稅,另有渠道,流到他最大的主子那邊!”他這句話說的隱患,並沒有說透。

    楚歡皺眉道:“既然屢欠賦稅,為何不派人查辦?任由他在這里胡作非為?”

    “楚兄弟,總督大人哪有一日不想著剷除這顆毒瘤。”衛天青嘆道:“只是胡瑋身後自有一股勢力在支撐著他,想要將他剷除,絕非易事,若沒有一擊必中的機會,總督大人是不會輕易出手!”

    楚歡笑道:“如此說來,這次卻是找到了機會,所以衛大哥才一擊必中?”輕聲道:“恕小弟直言,那葉仵作想必是衛大哥的人吧?否則他在堂上,也不會那般隨意檢查一下,便即肯定趙寶是被匕首刺死!”

    楚歡心中一直疑惑,他確實有些想不明白趙寶身上為何會出現刀傷。

    而且他也知道,胡知縣便是再愚蠢,要誣陷自己殺人,也不可能愚蠢到用刀具去殺,否則這將是一個致命的漏洞。

    胡知縣這樣的人,絕不可能留下這樣的漏洞。

    衛天青微一沉吟,才道:“真要說起來,他是趙弘文的人!“

    趙弘文便是趙縣丞。

    楚歡微微點頭,堂上的蛛絲馬跡楚歡都是看在眼中,那葉仵作與趙弘文打過眼神,必定是一夥人。

    “趙弘文此人並不簡單,他曾經在京里擔任過官職,後來因事被貶,來到了青柳縣,成了青柳縣的縣丞,在胡瑋手下並無實權。”衛天青緩緩道:“此人十分隱忍,其實早就投靠在總督大人門下,一直在這裡盯著胡瑋,坐等最佳時機!”他凝視著楚歡,道:“楚兄弟,藍大人之前說過,此番若不是因為你,未必能夠扳倒胡瑋,這絕非虛言!”

    楚歡嘆道:“可是小弟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我究竟幫上了什麼忙?”

    “你的性情。”衛天青笑道:“楚兄弟非人下之人,性情剛直,你入獄之後,便即出手將囚牢中的犯人痛打一頓,當真是豪氣乾雲啊!”

    楚歡也不知這話究竟是何意思,只是淡淡一笑。

    衛天青隨即肅然道:“楚兄弟有所不知,自那一刻起,趙弘文就盯上了你,他覺得你必不甘受冤枉,而且一定會成為胡瑋手中最棘手之人……趙弘文事先已經在葉仵作口中得知過驗屍報告,趙寶確實是頭部被重擊而死,但是葉仵作卻十分肯定判斷出來,你所毆打的傷痕與後來致命一拳有著些許時間上的差距,換句話說,趙寶絕對不是死在你手上……!”

    楚歡道:“想來也是胡知縣他們瞧我不順眼,所以才要置我於死地!”

    “不錯!”衛天青肅然道:“胡瑋既然出手,那必定不會讓你活下去,而且在他看來,你區區一介草民,他要對付你,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頓了頓,輕聲道:“如果只是一般百姓,估計這次就要被胡瑋打下冤獄,甚至會死在牢裡,但是這次你卻也是虧了蘇琳瑯!”

    楚歡點頭道:“小弟知道!”

    “趙弘文知道,這一次蘇琳瑯既然出手,那麼胡瑋定然會擔心府城派人來調查。”衛天青緩緩道:“胡瑋害怕你的案子被翻案,所以以他的性子,趙弘文斷定胡瑋一定會暗中對你下毒手!”

    楚歡瞇起眼睛道:“這位趙縣丞果然是不簡單。”

    衛天青笑道:“畢竟是京里當過官的,經得風浪多,吃一塹長一智,這趙弘文確實不可小視。更讓我佩服的,便是趙弘文竟然事先便猜到胡瑋有可能下毒殺人!”

    “果然是高人!”楚歡又嘆了口氣,最了解公門陰暗內幕的,自然還是公門中人。

    “話說回來,趙弘文也不是憑空胡猜。”衛天青冷笑道:“據我所知,青柳縣此前也發生過兩三樁這樣的事情,在你之前,已經有幾人死在大獄之中,報上去的是畏罪自殺,也派了人來查,只是這邊善後之事做的極好,查不出線索來!”

    楚歡皺起眉頭,輕聲道:“衛大哥,那牢頭張軒是否也是你們的人?”

    衛天青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但是臉上的表情,自然是肯定了這個問題。

    “如果張軒是你們的人,那麼胡瑋此前多次暗中害人的事情他也必定參與其中。”楚歡凝視衛天青問道:“按理說你們早就該有機會對胡瑋下手,為何要等到今日?”

    “你說的不錯。”衛天青道:“此中關鍵,張軒乃是十分重要之人。但是張軒早先卻並非我們的人,他與胡瑋狼狽為奸,遮掩許多事情,根本沒有留下線索。張軒投靠我們,是迫不得已,就在兩個月前,趙弘文才抓住了張軒一個大把柄,這個把柄一旦公佈,足以置張軒於死地,張軒萬般無奈,這才被趙弘文控制,也才會在這次扳倒胡瑋的過程中出大力氣!”

    楚歡點頭,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又想到什麼,皺眉道:“那麼張軒這次下毒……是有意為之?”

    “將計就計而已!”衛天青道:“趙弘文就等著胡瑋出手下毒,而胡瑋此人也算不得大智慧之輩,竟然真的被趙弘文料中,下令張軒往食物中投毒,張軒得到命令,暗中與趙縣丞商議,胡瑋的出手,正中趙弘文下懷,張軒投毒,看似是胡瑋下令,實際上卻是趙弘文下令,其目的毒殺囚犯之後,以此為機會,一舉扳倒胡瑋……!”

    楚歡道:“如此說來,張軒帶人往牢房裡取屍首和物證,只是故作模樣?”

    “倒也不是故作模樣,他只是想將這物證保留下來,以免被破壞。只是他沒有想到你會阻攔……你出手阻攔,極是堅決,張軒心中有底,得到趙弘文的指使,故意藉這個機會將胡瑋賺到地牢之中,如此一來,胡瑋也就等於到了案發現場,半夜三更堂堂知縣往地牢裡跑,正好落實胡瑋別有用心的罪狀……!”衛天青嘆道:“而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暗中抵達縣衙,與趙弘文一合計,適時而出,就似乎是恰逢其時……!”

    楚歡聽到此處,只覺得心驚肉跳,想不到今夜之事,竟然是處處陷阱,每個人都藏著狡詐心思,權勢之爭,果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陡然間,楚歡的臉色便微顯寒意,淡淡道:“衛大哥,趙弘文下令張軒投毒,想毒死一個人整倒胡瑋……但是他這次下毒的目標,其實是我。難道說,他趙弘文一開始便打算毒殺我,用我的性命來整倒胡瑋?”

    衛天青苦笑道:“楚兄弟,昨日深夜,蘇琳瑯走後,為兄便向總督大人求情,要出手將你救出來,但是總督大人大局為重,並沒有應允。”頓了頓,繼續道:“不管你信不信,為兄當時已經下定決心,總督大人就算不應允公開相救,為兄也會暗中運作助你脫困……!”他說的十分真實,楚歡微微點頭,相信衛天青當時應該是如此想法。

    “只是為兄尚未籌劃,趙弘文卻已經暗中派人到了府城,只言青柳縣有變,時機已到……總督大人接到趙弘文的密信,知道機會確實到來,便即改了主意,派了為兄和藍大人一同前來,務必要將胡瑋扳倒。”衛天青嘆道:“為兄在路上,也不知道趙弘文在這邊已經為胡瑋布下瞭如此陷阱,更不知道趙宏文要對楚兄弟下毒……!”他說到這裡,神情古怪,終是苦笑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陰差陽錯,楚兄弟卻是活了下來…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楚兄弟日後必將前程無量!”

    楚歡端起酒杯,自己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道:“果然是高明……!”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8:55 PM

第七十九章 引虎入山


    楚歡與衛天青在廂房之內邊飲邊談,忽覺四周的光線明亮起來,都是回頭看了看,卻見從窗紙外透出亮光來,不知不覺中,這天色竟然已經亮起來。

    衛天青長吐一口氣,道:“楚兄弟,你因此事差點喪了性命,我若是隱瞞此事原委,心中有愧。如今既然將事情始末都告知於你,心中反倒是踏實下來。 ”他隨即一笑,道:“楚兄弟,這次你逢凶化吉,為兄心中甚委,但是你受此委屈,為兄也不會讓你白受。”想了一想,終於道: “楚兄弟,你今日便隨我一同去往府城,為兄雖然沒有什麼能耐,但是在禁衛軍中給你謀個差事倒也不難……你手段了得,終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

    楚歡拱手笑道:“多謝衛大哥!”

    “既然如此,你可有要收拾的東西?”衛天青以為楚歡答應,而且這等美事,他也不會覺得楚歡會拒絕,笑道:“不過到了府城,為兄定然會給你安排妥當,倒也不必收拾什麼。”

    楚歡微笑道:“衛大哥,你若是因為看到小弟受委屈,所以以此為補償,小弟是萬萬不敢領受的。”

    衛天青一怔,隨即皺起眉頭,道:“楚兄弟,難道你不願意隨為兄前往?”

    他是禁衛軍統制,地位極高,既然開口要將楚歡帶過去安排進禁衛軍,那自然不可能只讓楚歡成為一個小小的禁衛軍卒。

    如此美事,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結也巴結不來,可是楚歡的意思,卻似乎是拒絕。

    見楚歡只是微笑不說話,衛天青急道:“楚兄弟,你可知道,這可是極好的機會,進了禁衛軍,為兄絕不會虧待你!”

    楚歡倒也不討厭衛天青的性情,衛天青武人出身,性情頗有幾分豪邁之氣,也算得上是義氣中人,但是或許是在官府中為官已久,不自然間就透著一股子官場的習氣。

    衛天青雖然是讓楚歡跟著他前往府城,或許也存著好意,但是楚歡聽在耳中,卻總感覺有幾分施捨的味道。

    而他,並不喜歡這種味道。

    但是衛天青盛意拳拳,而且憑心而論,這也算得上是一次極好的機會,楚歡卻也不好直接拒絕,想了一想,終於道:“衛大哥,小弟今日只怕是不能與你一起同行……但是衛大哥的這份好意,小弟記在心中……!”

    衛天青其實還真是欣賞楚歡的才能,問道:“楚兄弟可是另有高就?”

    “為大哥說笑了。”楚歡擺手笑道:“小弟一介草民,哪裡能另有高就,只是……這樣吧,衛大哥,小弟在這邊還有些許事情要處理,進入禁衛軍的事情,且讓小弟考慮一番……!”

    衛天青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也好,人各有志,你若有其他的想法,為兄也不勉強。只是事關你的前程,你好好想一想,莫要輕易下決斷。一旦想好,決定要進禁衛軍,你自去總督衙門尋我……!”

    楚歡知道衛天青一番好意,起身拱手道:“多謝衛大哥!”

    衛天青也起身來,哈哈一笑,正在此時,門外卻傳來聲音道:“衛大人,藍大人那邊派人傳話,天已經亮了,初雪落了,為免路上耽擱,還請衛大人早些動身!”

    衛天青怔道:“下雪了?”幾步間走到床邊,打開了窗戶,便見到窗外白雪飛舞,兩人談話之間,竟是沒有感覺到今年的第一場冬雪已經悄然而至。

    初雪如同鵝毛般從天空中飄灑下來,窗外卻種著幾株梅花,梅花香自苦寒來,冬雪飄落,那梅花卻依然盛開。

    雪片落在梅花指頭,梅花的素雅與雪花的純淨相容共處,異常的清美。

    楚歡走到衛天青身邊,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輕聲道:“初雪迎春……初雪來了,春天也就不遠了!”

    衛天青瞥了楚歡一眼,笑道:“楚兄弟,看不出來你還甚是多愁善感。”頓了頓,道:“為兄先且回府城,在那邊等著你前去!”

    楚歡笑了笑,道:“定會去拜訪衛大哥!”

    衛天青瞧見楚歡衣裳單薄,道:“你等一等!”出了門去,沒過片刻,便即回來,手中卻是拿了一件棉袍,親自為楚歡披上。

    楚歡怔了一怔,隨即一笑,忽地想到什麼,輕聲問道:“衛大哥,小弟還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賜告?”

    “你說!”

    “趙寶身上出現的刀傷……是否是你們的人刺上去的?”楚歡心中一直不解,為何趙寶的屍身上會出現匕首所刺的傷口。

    衛天青搖頭道:“此時我還真是不知道。不知是不是趙弘文令人安排……!”

    此時門外又傳來聲音:“衛大人,藍大人那邊已經準備好,就等大人!”

    衛天青回道:“知曉了!”向楚歡道:“楚兄弟,為兄要趕回府城,你多多珍重!”

    楚歡道:“我送衛大哥!”兩人並肩出了縣衙,這天還沒有完全大亮,藍廷玉和那群府城來人都已經戴上了斗笠,胡知縣則是被綁了雙手,由一名粗壯武士押在馬上。

    趙縣丞正在衙門外相送,衛天青接過斗笠披風,穿戴之後,這才翻身上馬,瞅向楚歡,笑道:“楚兄弟,我在府城等著你!”也不多言,一揮馬鞭,高聲道:“走了!”

    一群人再不停留,在大雪之中,片刻間便即離去。

    眾人走後,趙縣丞這才看向楚歡,笑道:“楚歡,此番委屈了你,你莫放在心上。”

    楚歡從衛天青的口中,已經得知這趙縣丞是個心機極深之輩,自己就差點死在他的手中,不冷不淡地應道:“大人抬愛了!”

    趙縣丞道:“本官令人取車送你?”

    “不敢有勞!”楚歡拱了拱手,道:“草民告辭!”也不多言,出了衙門,踏雪而去。

    ……

    出了縣衙門所在的這條街,楚歡左右看了看,這初雪將至,道上行人稀少,不得以這麼早出門的也是行色匆匆,為生計而奔波。

    想想這次所遭之事,竟是那般的詭厄,人心之爭,當真是駭人聽聞,但是楚歡卻也明白,一旦進入官場,人心狡詐之事便是防不勝防。

    漫步於大街之上,積雪紛飛,楚歡摸了摸懷中,裡面還有一些銅錢。

    他入獄之後,說來也怪,裡面的獄卒竟然沒有搜他的身,或許也是覺得楚歡這樣的窮小子身上不會有什麼值錢的玩意,所以素娘給他的銅錢倒也留了些在懷中。

    他在路邊的一處早點攤位停下,攤位正有幾個人在吃著早點,楚歡喝了兩碗粥,吃了兩塊煎餅,付了銅錢,這才問攤主:“勞駕,請問八里堂在什麼地方?”

    攤主一怔,隨即臉色難看起來,轉過身不敢說話。

    楚歡皺眉間,卻聽得身後傳來冷笑道:“你要找八里堂?找八里堂做什麼?”楚歡回頭,只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正從位子上站起來,穿著粗布棉袍,臉上帶著冷笑。

    “你知道八里堂在哪裡?”楚歡盯著那男子問道。

    那男子嘿嘿笑道:“老子當然知道……這青柳城,我還真沒見過不知道八里堂所在的人,你是外地人?”搖頭道:“只是聽口音也不像外地人。說吧,你是想投進八里堂?”

    楚歡微一沉吟,終於道:“你帶我去八里堂!”

    男子哈哈笑道:“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要入八里堂的門,可是要備齊入門禮……!”打量楚歡一番,楚歡身上穿著衛天青贈送的棉袍,看上去倒也不是貧窮之人,男子微微點頭,道:“瞧你也不是破落戶,這樣吧,你先給我敬上一份引見禮,我便帶你去八里堂!”

    “引見禮?”楚歡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卻不知何為引見禮?”

    男子笑道:“若是沒有人引見,你這虎頭八腦地往八里堂去,弟兄們少不得給你一頓教訓……由我引見,你就方便的多!”

    “原來如此。”楚歡笑道:“如此說來,你也是八里堂的好漢?”

    “四爺門下!”男子挺著胸膛,豎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的胸口,得意道:“青臉​​四爺你總該聽說過吧?”

    楚歡點頭,心想:“青臉老四不但聽過,那也見過,他那條腿也是剛剛被我打斷。”但是面上卻含笑道:“這樣吧,你領著我去,回頭少不得給你一份大大的引見禮!”

    這男子衣裳普通,看上去也不是能打之輩,說話雖然有些得意,但是卻透著一股子矮人一等的氣息,楚歡心中知道,此人就算是八里堂的人,只怕也是不入流的角色。

    他在劉家村和和盛泉兩次與八里堂開打,若此人參與其中,必定已經認識自己,連自己都不認識,可見對方連鬧事的資格也沒有。

    “你可不能騙人!”男子道:“我可是八里堂的人,你若是騙我,可沒你好果子吃!”

    楚歡笑道:“不騙人!”

    男子這才道:“走吧,我領你去。”也不留早點錢,徑自領著楚歡往八里堂去。

    雪花越來越多,看樣子今日免不了一場大雪,男子加快步子,領著楚歡穿過幾條街,拐了幾個巷子,來到一條街道之上,指著前面道:“那邊就是八里堂,你可別忘記,待會兒可要給我引見禮……我是四爺的門下,你要是騙我,不得好死!”他一路上幾次提醒“引見禮”的事兒,生怕楚歡忘記。

    兩人來到一棟大戶門前,只見朱門高院,門前左右兩頭石獅子張牙舞爪,十分威猛,朱色的大門緊閉著,門頭的牌匾上,豁然寫著“八里堂武館”五字。

    楚歡這時候才明白,這八里堂原來是一家武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9:17 PM

第八十章 踢館


    大秦以武立國,雖然禁止明間私藏兵器,但是武人的地位在大秦國還是比較高,大秦十六道,每一道都有民間開設的武館。

    楚歡見到“八里堂武館”,便知道這是掛羊頭賣狗肉,這武館是假,收納地痞流氓組成一幫禍害鄉里的社​​團才是真。

    楚歡為人行事,其實在他來說,十分簡單,只是緊守著八個字而已。

    有恩必報,有仇必報!

    這一次他被栽贓陷害關進大牢,胡知縣固然是最大的黑手,但是楚歡心裡明白,這八里堂也是極大的幫兇,踏出縣衙一剎那,他就下定決心,這次要是不闖入虎穴治治薛老大,他還真就不姓“楚”了。

    “敲門!”楚歡盯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淡淡道。

    男子古怪地看了楚歡一眼,卻也沒有猶豫,上前去抬起手,正要敲門,隨即想到什麼,轉身走到楚歡身邊,問道:“對了,可別怪我沒告訴你,你帶的銀子夠不夠?拜師禮可少不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呈上的拜師禮越多,在八里堂的地位也就越高……!”

    楚歡拍了拍胸口,笑道:“你放心,不單是拜師禮,還有你的引見禮,我都不會寒酸,定會讓你們滿意!”

    男子眉開眼笑,喜滋滋道:“那就好,那就好!”上前去,敲了敲門,沒過多久,裡面就傳來聲音道:“大清早的,叫魂嗎?”

    “四爺門下,有人要拜師入門,我引見過來!”男子大聲道。

    “嘎吱”一聲,大門打開,一人出門來,瞅了楚歡一眼,倒也不認識楚歡,只是見楚歡穿的棉袍有些分量,趾高氣揚問道:“是你要入門?”

    “是!”

    那人又打量幾眼,才道:“薛爺還沒起身,你先進來候著吧。”轉身進去,楚歡上前去,忽地停住腳步,低聲對那名引自己過來的男子道: “你領路有功,今日就不連累你,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日後就不要再來八里堂了!”

    男子一愣,隨即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楚歡,就像看怪物一樣,直到楚歡走進八里堂,這男子才回過神來,嘟囔一句:“這是發什麼神經…… !”追上前去,輕聲道:“對了,你可莫要忘記給我的引見禮……要不是我,你可進不了這大門……!”

    他一心記掛著楚歡的引見禮,緊貼在後面跟進去,雖然楚歡提醒,他可完全不放在心裡。

    楚歡進了大門,眼前一片開闊,這八里堂竟是面積極大,前院寬敞,左右都有側房,正堂更是古木古香,門前兩根大紅柱子立起,青瓦白磚,煞是殷富。

    在那兩根紅柱子支起的外廊匾頭上,龍飛鳳舞書寫著“武以載道”四字。

    這院子當中有一大片空地,而空地兩邊,則有幾排武器架子,上面雖然沒有大刀長矛,卻多有木棍長鞭,亦有大鐵鎚子。

    開門的男子回過頭來,道:“薛爺一時半會起不來,我去看看其他幾位爺誰起來了,給你稟報一聲……!”走了兩步,回頭道:“你們兩就在這院中候著,不要亂走,八里堂可不是你們可以隨意走動之處。”便自去了。

    大雪紛飛,八里堂的院子倒是十分寧靜,楚歡站在院中,積雪飄落,落在他的棉袍發間,頗有幾分蕭瑟之意。

    楚歡回頭看了引路男子一眼,嘆道:“你沒走?可莫怪我沒提醒你!”

    男子歪著頭,道:“我可告訴你,我入門比你早,你可不能騙我。你想使花招讓我離開,是不是不想給我引見禮?我可告訴你,你真要耍賴,我可跟你沒完。你要知道,八里堂的兄弟多與我相熟,只要我叫喚一聲,他們定會一擁而上,將你打得滿地找牙……!”

    他越是這樣說,楚歡就越是知道他在八里堂沒有任何地位,方才那開門的男子正眼也不瞧這男子一樣,可見此人在八里堂混的實在很差勁。

    他始終記掛著“引見禮”,可見身上也實在是寒酸的緊,不過此人的眼珠子倒是靈活,滴溜溜地轉,那眼眸子深處,竟顯出一絲擔憂之色。

    楚歡見這人面相有些滑稽,塌鼻樑小眼睛,雖然不像什麼正經人,倒也不似大惡之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男子沒好氣地道:“你說話懂不懂規矩?我好歹是你引見人,你要問我名姓,也該客氣一些!”

    楚歡莞爾道:“哦?那你說該如何客氣?”

    “你該問我尊姓大名才是!”此人挺起胸膛,也不等楚歡問,便道:“我免貴姓孫,大名子空……!”

    “孫子空?”楚歡微笑道:“你確定不是孫悟空?”

    “孫悟空是誰人?”孫子空奇道:“此人名字倒與我有幾分相仿,是你的朋友嗎?他可有興趣入我八里堂?若有這份心,你讓他過來就是,帶上引見禮,我幫他引見!”

    楚歡呵呵一笑,抬手指著匾上的“武以載道”四字,笑問道:“這是你們八里堂的座右銘?”

    孫子空看了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還認識上面的大字不成?”

    楚歡也不多言,走到武器架前,看了一看,伸手握住了一根銅棍,取了出來,握在手中,向那孫子空笑瞇瞇道:“孫子空,八里堂的人都認識這四字?”

    孫子空不知楚歡為何有此一問,道:“都是一幫大老粗,真要識字,也不會過來練武了……!”忽地意識到什麼,挺胸道:“我與他們不同,這四個字我識得……武以載道……!”

    “武以載道!”楚歡冷然一笑:“好個武以載道。只是既然都不識字,掛著這塊匾,那豈不讓人貽笑大方!”他一雙眼睛盯著那塊匾,孫子空正感覺楚歡臉色有些古怪,卻見到楚歡整個人猛地向前急沖,隨即整個人竟然如同猿猴般跳躍起來,彈跳力相當驚人,孫子空吃驚之間,楚歡手中的銅棍已經重重擊在那塊匾上,便聽得“哢嚓”一聲響,那塊匾竟然被銅棍從中間打裂,隨即又聽得“哢嚓嚓”一陣響,那塊匾連著屋簷上的石頭一起落了下來。

    雖然大雪紛飛,但是這聲音異常清脆,傳遍四周。

    孫子空目瞪口呆,站立當地,腦中一時間空白,整個人已經僵住。

    這一聲巨響,卻是驚動了院子兩側的人,聽的一陣陣嘈雜之聲響起,隨即兩邊側門紛紛打開,一下子便衝出十來人,已經有人怒喝道:“是誰在這裡鬧事?是要踢場子嗎?”

    楚歡手握銅棍,拄在地上,卻只是盯著正堂大門,兩邊竄出一群人來,他是連看也沒有看一下,渾然不當這些人的存在。

    八里堂眾人瞧見門頭一塊出了個殘缺塌陷下去,那塊寫著“武以載道”的匾額沒了蹤跡,都知道出了事兒,紛紛從兵器架上取出武器,將楚歡圍了起來。

    敢在八里堂鬧事,要麼是瘋子,要麼就是來人卻是不可小覷。

    猛聽得有人驚呼道:“他……他是楚歡!”

    “啊?”

    “啊!”

    “是楚歡……!”

    四周一陣騷動,孫子空一臉懵懂,已經有人對著他厲聲道:“孫子空,是你將他帶過來的?”

    孫子空點點頭,隨即又搖頭,冷汗直冒,顫聲道:“我……這……是他自己要來拜師……!”此時才知道自己今日是做了天大的蠢事。

    莫說八里堂,就是整個青柳縣,楚歡的名字也已經傳遍開去,和盛泉當眾打斷青臉老四的腿,將八里堂的人打的狼狽而走,這事兒早已經傳遍大街小巷。

    孫子空不是聾子,這事兒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是自己將楚歡引到了八里堂來。

    他臉色蒼白,不管今日結果如何,自己引虎入山,八里堂的人一定會秋後算賬,回頭自己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八里堂的人既然認出是楚歡,便沒有人敢上前動手,若是換成別人,八里堂這幫傢伙早就一擁而上,亂棒相加了。

    只是楚歡的名氣太響,而且八里堂與楚歡直接交鋒過兩次,兩次都是吃了大虧,八大金剛之中,光頭老大、青臉老四、老五陸豹三人都已經被楚歡打斷了一條腿,矮子老六也是被楚歡踢傷了內臟,八大金剛已經有四人直接被楚歡打的躺在床上,如今尚不能起床。

    這樣恐怖的角色,八里堂的這些小嘍囉自然不敢主動出擊,和盛泉一戰,非但青臉老四被廢,還有不少手下人也都被打成重傷,此時誰又敢冒著重傷的風險上前動手。

    前院的動靜,自然很快就驚動了正主,片刻間,從正堂側面又竄來幾個人,楚歡倒也認識其中一個,正是瘦子老三。

    另有兩個衣裳與瘦子相仿之人,楚歡猜測大概就是所謂八大金剛的其他幾個了。

    瘦子老三見到楚歡,神色大變,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來,拱手道:“原來是楚爺,不知楚爺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楚歡佇立在大雪之中,淡淡道:“倒也不是指教,只是按照你們的行話說,楚爺今天是來……踢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9:18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3-8-12 09:21 PM 編輯

第八十一章 大鬧八里堂


    踢館?

    八里堂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小子還真是大膽妄為,竟然一人便上門來踢館。

    八里堂雖然在楚歡手下連輸兩陣,但是畢竟不是等閒社團,這幾年在青柳縣那可是橫著走,只要報上是八里堂的名號,青柳縣也可說是無人敢惹。

    上門踢館,在大秦帝國那可是有講究的。

    一般而言,若不是野心勃勃或者是結有仇怨,少有踢館的事兒出現。

    所謂野心勃勃,就好比一個地方出現兩個武館,如果其中一家想要獨大,而且自持有些分量,那便會登上另一家武館踢館。

    踢館的結果,直接關係著武館的存亡。

    若是其中一家武館勝了,那麼另一家武館便要摘下門匾,從此銷聲匿跡,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很少出現踢館之事。

    但是楚歡今日前來,毫無壓力,反倒是他若真的將薛瑯打敗,這八里堂的招牌從此之後便再也不能掛起來。

    八里堂人人變色,矮子老六旁邊一名紫膛臉的漢子已經冷笑道:“踢館?楚歡,老子承認你有一手本事,可是就憑你一個人想要摘我八里堂的牌子,是不是太將自己當回事了?”他握起拳頭,冷視楚歡:“既然出來了,就老老實實地去過日子,求菩薩保佑自己能夠平安無事……不知死活來到我八里堂,還真將自己當成一根蔥了!”

    他話聲剛落,就見到楚歡身形一動,紫膛臉卻已經見到楚歡手中的銅棍子已經往自己的胸口直戳過來,速度猶若閃電。

    紫膛臉吃了一驚,想不到楚歡毫無徵兆便出手,他倒也是一直提防著楚歡,見到銅棍過來,竟是沒有閃避,反而大喝一聲,挺胸迎上,一隻手更是探出,直往銅棍上抓過來。

    熟知楚歡銅棍明明是戳向他胸口,卻在瞬間變招,銅棍棍端上挑,“噗”的一聲正擊打在紫膛臉的下顎,便聽得“哢嚓”骨頭碎裂聲響起,紫膛臉臉色顯出痛苦之色,目中滿是驚駭,他的下骸骨被這銅棍重重一擊,已經脫落,甚至已經骨裂,整個人已經痛苦地蹲下去,捂著嘴,手指尖很快就溢出鮮血來。

    楚歡瞬間收回長棍,淡淡笑道:“你敢挺胸來迎,看來你胸口應該是練了鐵布衫一類的功夫,不過看樣子你的下巴並沒有練成!”他冷然一笑,道:“現在知道我是哪根蔥了吧?”

    楚歡銅棍一擊,又是打傷了紫膛臉,四周眾人頓時驚駭無比,孫子空張大了嘴,他雖然聽過楚歡名聲,但這還是頭一次看到楚歡出手。

    那紫膛臉是八里堂的老七,性格頗有些殘暴,便是八里堂的人,平日里也有不少人遭他毒打,對此人甚是畏懼。

    此時在眾人眼中閻羅王一樣的人物被楚歡輕易擊傷,眾人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驚恐。

    瘦子老三已經對楚歡的身手見怪不怪,保持鎮定,一揮手,沉聲道:“扶七爺下去療傷!”立刻有兩人上前去扶走紫膛臉。

    瘦子老三拱手向楚歡道:“楚爺,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八里堂以前或許有不對之處,你大人大量,莫往心裡去。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你也知道,咱們八里堂在青柳縣還是吃得開,日後楚爺與我八里堂就是朋友,楚爺要是有用得著我八里堂的地方,知會一聲,我八里堂必定傾力相助……俗話說得好,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多一座攔路山,楚爺一看就是睿智之人,自然知道如何取捨……!”

    楚歡笑道:“八里堂之中,你算得上是一號人物,知進退,伶牙俐齒……!”隨即搖頭嘆道:“只是你還沒有資格與我說這番話,姓薛的在哪裡? ”

    “老子在這裡!”正堂大門“嘎吱”一聲打開,身著錦織棉袍頭戴方形棉帽的薛瑯踏出門來,右手握著兩枚鐵膽,臉上神色陰沉,立於大門前,居高臨下看著楚歡,冷笑道:“是誰敢來我八里堂砸場子?”

    楚歡這是頭一次見到薛瑯,見到薛瑯臉上橫肉,一臉凶相,一看就不是善類,淡淡笑道:“你就是八里堂的老大?”

    “老子就是薛瑯!”薛瑯雖然知道楚歡手段不凡,但是人家都打到自己的門裡來,自己自然不能再示之以弱。

    他的出身本就不好,當年殺人越貨的事情也沒少干,這幾年在青柳縣打下根基,不但有一幫子跟班徒眾,而且與縣衙門打得火熱,可說是混得十分愜意,這八里堂是他一手打造出來,如今楚歡單人徒手前來砸自己的招牌,薛瑯自然是萬萬不允。

    他一出來,就是一副居高臨下姿態,固然是這幾年養成的習氣,更為重要的,卻是不能在自己的徒眾面前失了威信。

    楚歡點頭道:“好得很。”

    “老子很好,你卻不好!”薛瑯冷笑著,手中的鐵膽“嗆啷啷”直響,盯著楚歡的眼睛道:“你這陣子玩的挺好,是個人物,薛爺我倒也聽過你的名頭。但是就憑你想要踢了我八里堂的招牌,只怕還沒那個資格……!”

    他說這番話雖然面不改色,心裡卻是十分的納悶。

    薛瑯可是知道楚歡被關押進地牢,甚至知道胡知縣準備狠下毒手,他今日閉門不出,實際上就是等待縣衙那頭過來通傳自己。

    薛瑯知道,只要楚歡被殺,胡知縣必定會派人來尋自己過去,少不得要飲酒慶祝一番。

    只是沒能等來胡瑋的人,卻等到楚歡親自打上門來,薛瑯心裡可是好生納悶,實在不知道縣衙那頭出了何等大事。

    衛天青和藍廷玉行事隱秘,而且動作迅速,雷厲風行,一夜之間便將胡知縣定案拿下,薛瑯消息雖然靈通,但是到現在卻也沒有收到消息。

    他當然也不可能想到胡瑋會這麼快倒台。

    楚歡卻是淡淡一笑,很直接地道:“胡瑋已經被押往府城,不出意外的話,他再也回不到青柳縣……他既然走了,你也該走了。”抬頭望了望漫天飛舞的鵝毛白雪,緩緩道:“我倒也不想傷了和氣,這樣吧,你自己自斷雙臂,然後便可以離開青柳縣……唔,還是離開雲山府吧。從今以後,也別再回來了,如果以後還讓我看到你,那兩條腿恐怕就保不住了……!”他四下看了看,含笑道:“你這宅子倒也不小,值些銀子,從今以後,就歸我了……怎樣,你同不同意我的建議?”

    四周眾人就如同看傻子一樣看著楚歡,已經有幾個人露出輕蔑的笑容來。

    雖然大夥兒都知道楚歡厲害,但是楚歡這番話說出來,還是讓大家感到了一陣歡樂。

    薛瑯大笑道:“楚歡,大話我聽得多了,但是你這番話,卻是老子聽得最大的話。”臉色一沉,喝道:“都給我聽好了,今天無論是誰,只要打斷他四肢的任何一處,老子賞銀三百兩……!”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薛瑯一聲令下,在場的二十多人互相看了看,隨即便有人厲喝一聲,揮舞著手中的棍子,往楚歡搶過來。

    這一人搶出,其他人哪會怠慢,紛紛叫喝起來,一擁而上。

    孫子空卻是臉色有些發白,當眾人往前衝,他卻往後縮,躲到一旁去,瘦子老三卻是環抱雙臂,站在薛瑯身邊,並沒有動手。

    楚歡今日前來,已經做好了大戰一場的準備,四周二十多名漢子一擁而上,呼和聲陣陣,楚歡臉上沒懼色,反倒流露出一陣興奮之色。

    他手中的銅棍宛若遊龍,在飛雪中激蕩開來,人如虎,棍如龍,在八里堂眾人的亂棍之中,卻是進退有致,卻又速度快極。

    八里堂雖然門面上是一家武館,但是這群徒眾實際上只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雖然在薛瑯的重賞之下圍攻楚歡,可是心裡對楚歡還是存了忌憚。

    而且這群人的棍法,那完全是市井匹夫耍狠的手段,沒有任何套路,比之楚歡的挑、刺、揮、砸等各般套路,實在是相去甚遠。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楚歡一出手,純熟的招式自然不是這些烏合之中所能比擬,只聽得慘叫聲連連,在慘叫聲中,一個又一個徒眾翻倒在地,痛苦掙扎。

    楚歡宛若雪中游龍,在紛飛大雪之中,身形異常瀟灑,銅棍到處,所向披靡。

    瘦子老三越看越心驚,緩緩退到薛瑯身邊,壓低聲音道:“薛爺……我怎麼覺著,楚歡不像是在使棍……!”

    薛瑯臉色也有些難看,自己手下那群人就似乎是楚歡大戰前的開胃小菜,在楚歡的棍影之中,一個個都靠近不了楚歡的身體。

    楚歡以寡敵眾,反倒是自己這幫徒眾處於絕對的下風。

    “不是使棍?”薛瑯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我瞧他倒像是槍法!”瘦子老三低聲道:“江湖中人,使槍的寥寥無幾……反倒是沙場戰陣多有槍法出眾者……!”

    薛瑯似乎並不在意這番話,冷笑道:“管他是棍是槍,進了八里堂,老子就要讓他爬著出去……!”他的身形猛地一展,騰空而起,飛雪之中,右手猛地一甩,他手中便有一枚鐵膽直往楚歡飛砸過去,猶如流星一般,速度快極,而力道也是十足。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9:21 PM

第八十二章 除霸


    薛瑯手中鐵膽脫手而出,直往楚歡擊過去,楚歡此時已經一棍擊倒一名徒眾,聽得身側勁風頓起,知道有人出手偷襲,卻也並不慌亂,銅棍橫裡支出,就聽得“嗆”的一聲響,火星四濺,楚歡竟是用銅棍生生擋住了鐵膽。

    薛瑯出手便不留情,第一枚鐵膽擊出之後,他並不多做考慮,第二枚鐵膽也已經跟著飛出。

    楚歡擋住第一枚鐵膽,迅疾便握緊銅棍,看到第二枚鐵膽飛過來,嘴角泛起冷笑,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是揮出銅棍。

    “嗆!”

    又是一聲響,這一次楚歡卻並不是阻擋,而是像打高爾夫球一樣,用銅棍將那枚鐵膽生生地打了回去。

    那鐵膽調轉方向,又以極快的速度反向擊回薛瑯那邊。

    薛瑯倒是有些吃驚,莫看只是用銅棍擊回鐵膽,無論是準頭還是力量,那都是要把握極佳的火候,眼見鐵膽忽忽飛來,薛瑯身體後仰,鐵蛋從他面皮上堪堪劃過。

    薛瑯出手,那幫徒眾便不再上,紛紛往後退,薛瑯的本事大家都是一清二楚,楚歡的能耐大家也都親身領教過,這兩個人交上手,自然沒人敢插入其中,免得禍及無辜。

    薛瑯此時已經飛步向楚歡衝過來,順手從身邊一名徒眾手中搶過一根銅棍,神情猙獰,發著低吼聲,手中銅棍臨空而起,隨即已經對楚歡狠狠地砸了下去。

    楚歡一瞧薛瑯出手,就知道絕非那幫徒眾可比,這薛瑯的力道和出手速度都不弱,而且攻擊之中自有一股犀利的氣勢,卻也難怪他能在青柳縣稱王稱霸。

    兩人銅棍相交,“嗆嗆嗆”之聲大作,那火星也是四濺,在飛雪之中,兩人的身形縱橫交錯,只是片刻間,竟然已經交手了十來個回合。

    這十來個回合下來,薛瑯臉色愈發的難看,而楚歡卻是淡定自若,嘴角始終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

    旁邊大多數人都看不懂兩人誰佔據上風,只是看到飄雪中兩個身影來回騰挪,倒是遠遠觀看戰局的瘦子老三卻是看得明白,臉上亦是顯出吃驚之色,皺起眉頭來。

    他已經看清楚,雖然二人在場面上看似不分仲伯,甚至薛瑯進攻的勢頭比之楚歡還要​​猛,但是薛瑯連續出招,卻都被楚歡輕鬆化解,薛瑯的棍法看起來威猛無比,但是實際效果卻是極差。

    而楚歡交上手後,卻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卻似乎對化解薛瑯的招數很有興趣。

    如果是初學者,還真會以為楚歡被逼的無法進攻,但是只要稍微懂得一些棍法,便能夠清楚,楚歡這是留著力,只瞧他輕描淡寫之間就能化解薛瑯的招數,便可見他對這一場比拼已經充滿了十足的信心,在交手中的氣勢實際上是大大處於上風。

    旁人不知這種狀況,薛瑯卻是心知肚明,他一出手便使出殺招,雖然倒也不敢當眾真的將楚歡打死,但卻是存了打斷楚歡手腳的心思。

    只是真交上手後,薛瑯才發現自己終究還是輕視了楚歡,對方的手段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強出不少,甚至於只交手了不到十招,薛瑯就知道楚歡的棍法遠在自己之上。

    更可恨的是,楚歡的棍法明明在自己之上,可是他卻遲遲不發難,就像貓戲老鼠一樣,在逗弄著自己,雖然明知楚歡是在逗弄,可是自己卻不敢懈怠,誰知道楚歡什麼時候會突然出手放出殺招,對方的防守功夫嚴密之極,那麼進攻的手段必定還要強大。

    ……

    薛瑯終究還是無法忍耐下去,銅棍連連砸下,怒喝道:“姓楚的,你還不出手……!”他當真被楚歡這種輕蔑到極點的態度所激怒。

    只是他卻忘記,與敵對陣,首要的一個因素便是要有淡定的心境,特別是面對比自己武功還要高的對手,不但需要鎮定之心,而且還要有耐心。

    他此時已經是犯了大忌,而楚歡似乎也已經逗弄足夠,沒有心思繼續逗弄下去,手中的銅棍驟然變快,臨空而起,照著薛瑯連續擊打下去。

    楚歡一動手,其氣勢和犀利程度卻是薛瑯不能相比,薛瑯心中大驚,再無進攻之勢,只能連連抵擋,而且步步後退。

    楚歡一棍比一棍猛,一棍比一棍快,他的招式並不花哨,但實在是很有效,薛瑯握著銅棍支檔,只覺得楚歡每一次砸落,自己的手腕子便有一陣發麻的感覺。

    “嗆嗆嗆!”

    薛瑯臉色煞白,連續後退,忽地感覺手脈處隱隱作疼,眼見得楚歡又一棍子砸下來,薛瑯拼盡力氣迎上去,“嗆”的一聲響,薛瑯就感覺自己的兩隻手腕子有一種被刀割般的劇痛感,更像是撕裂感,再也支撐不住,雙手鬆開,銅棍便從手中脫落,而楚歡那銅棍兀自向下擊落,薛瑯大驚之下,驚恐叫道:“饒命……!”

    “呼!”

    楚歡手中的銅棍到得薛瑯額頭處,只差幾寸,豁然停住,薛瑯瞳孔收縮,一臉的驚恐,楚歡若不是掌握火候及時收手,薛瑯這顆腦袋必然要被銅棍砸個稀巴爛。

    豆大的汗珠從薛瑯額頭冒出,四周的八里堂徒眾目瞪口呆,此時誰也不敢吭一聲,甚至連呼吸聲也不敢稍大一些。

    與死神擦肩而過,薛瑯再也沒有了勇氣,雙腿一軟,竟是跪在了雪地之中。

    他這一跪,也就等若是承認了楚歡踢館成功,也等若是青柳縣從今以後再無八里堂這個名號,更代表著他薛瑯從今以後在這塊地方再無容身之地。

    楚歡緩緩收回銅棍,淡淡道:“自毀雙臂,現在就滾出雲山府……你若不動手,我來幫你!”

    薛瑯汗如雨下,顫聲道:“楚……楚爺,你大人有大量,繞我這一遭,從今以後,我什麼都聽您的……八里堂日後就聽您的吩咐… …!”

    他此時面無人色,哪裡還有從前威風八面凶悍無比的姿態。

    楚歡搖頭道:“不必多說。”這八里堂為非作歹多年,劉家村的村民更因為這幫人的存在,已經困苦多年,楚歡自然不可能容許這顆毒瘤繼續存在下去。

    這薛瑯是胡瑋的走狗,這兩年幫著胡瑋幹下了諸多喪盡天良之事,楚歡當然也不可能輕易地放過他。

    薛瑯咬著牙,跪在雪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楚歡見薛瑯沒有自斷雙臂的覺悟,嘆了口氣,猛地抬腳,“砰”的一聲,正踢在薛瑯的右肩之上,“哢嚓”之聲響起,薛瑯慘叫一聲,整個人飛了出去,而後重重落在地上。

    四周發出一陣驚呼聲。

    楚歡卻沒有停手,又是上前走到薛瑯身邊,沒等薛瑯在痛苦中緩過神來,又抓住了薛瑯左臂,只是輕描淡寫一扭,薛瑯撕心裂肺叫起來,這眨眼間,他的兩條手臂便被楚歡生生廢去。

    劇痛之下,薛瑯再也支撐不住,暈死過去。

    ……

    八里堂的徒眾們見到此狀,一個個膽戰心驚,一人忽地發現自己手中還握有武器,急忙扔下,他這一動作,立刻提醒了其他人,紛紛扔掉手中的武器。

    楚歡看向瘦子老三,淡淡道:“找一輛馬車,將他送出雲山府……不管去哪裡都好,只是以後莫再回來……!”

    瘦子老三瞥了躺在地上的薛瑯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青柳縣響噹噹的人物,方才還威風八面的人物,這片刻間就成了一個廢人。

    瘦子老三心中嘆息,若是知道有今日結果,當初說什麼也不能和楚歡這樣的人物結怨,只是現在說什麼也遲了。

    瘦子老三猶豫了一下,上前來,拱手道:“楚爺,小人有幾句話要說,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歡丟開手中的銅棍,淡淡道:“你說!”

    “楚爺,外面天寒地凍,能否進屋說話?”瘦子老三恭敬道:“屋裡燒著炭火,說話方便!”

    楚歡皺了皺眉頭,八里堂之中,他倒覺得這瘦子老三頗通世務,終是踏步往那正堂之中進去,入了堂內,只見裡面黒木桌椅,裝點的倒也是十分的華貴。

    瘦子老三請楚歡坐了下,這才恭敬道:“楚爺,小的也不多說廢話,只是敢問一句,從今而後,楚爺是不是要讓八里堂解散?”

    楚歡淡淡一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瘦子老三正色道:“楚爺,小的斗膽說一句,這八里堂……不能解散!”

    楚歡靠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瘦子老三,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淡淡道:“按照規矩,我踢了館,這八里堂的名號就不該再繼續存在下去吧?”

    瘦子老三點頭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楚爺想想,這八里堂真要解散,當真對百姓有利?”

    楚歡聽瘦子老三話中有話,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瘦子老三微微靠近一些,壓低聲音道:“楚爺,八里堂的人都是些什麼貨色,你心知肚明。這幫人在進入八里堂之前,是青柳縣的潑皮無賴,坑蒙拐騙無所不為……!”嘆了口氣,指著自己道:“小的以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乾了不少禍害百姓之事……八里堂如今入堂子弟有六十多人,楚爺您想,八里堂一散,這一幫子人一哄而散,沒了約束……!”頓了頓,才輕聲道:“只怕那個時候,百姓更會深受其苦……!”

    楚歡似笑非笑道:“散兵游勇固然可害人,但是結成社團害起人來,更為肆無忌憚……你是想讓我保留八里堂?”

    瘦子老三道:“楚爺這句話說的極是。但是話說回來,這幫人約束在一起,到底是胡作非為還是恪守規矩,那還要看如何管束他們……楚爺正氣凜然,不是小的拍馬屁,只要有你管束,這幫人身上那股子欺凌弱小的無賴之氣必定會被洗去……!”

    楚歡明白過來,道:“你是讓我來管束八里堂?”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9:22 PM

第八十三章 正氣堂


    瘦子老三尷尬一笑,道:“小的知道八里堂名聲不好,讓楚爺來管束大家,會讓楚爺為難……但是小的這也是無可奈何。這幫人都遊手好閒慣了,一旦散了,不會有人真的去做正行,只會繼續為惡……!”

    楚歡盯著瘦子老三的臉龐,看了半晌,只讓瘦子老三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楚歡才開口說話道:“你叫什麼名字?”[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瘦子老三忙道:“小的馬靖!”

    楚歡點頭道:“好一個馬靖。當日在劉家​​村,你見勢不妙,轉頭便走,那時候我還真以為你是個不講義氣的卑鄙小人,只是今日看來,八里堂之中,反倒是你最有出息了。”

    其實瘦子老三馬靖比楚歡還要大上七八歲,是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但是楚歡這話說出來,就似乎是一個長輩在誇讚晚輩一樣。

    馬靖一怔,不知楚歡這話含著何樣意思,有些尷尬。

    楚歡斂容正色道:“馬靖,危急時刻你敢出來擔待,倒也有幾分膽氣。你是維護你手底下那幫弟兄吧?”

    馬靖一愣,隨即苦笑道:“楚爺……楚爺果然是睿智。”頓了頓,嘆道:“楚爺有所不知,我八里堂崛起之前,青柳縣的地霸是白瞎子那夥人。後來薛……薛瑯領了我們打服了白瞎子的人,他們便不敢生事,不過白瞎子在青柳縣有根基,手底下還有一幫子人,薛爺當初也是擔心這白瞎子狗急跳牆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來,所以並沒有將他逼入絕路……如今這白瞎子雖然十分低調,但是在青柳城卻還是有一股子勢力……!”

    楚歡聽他這樣說,就知道這白瞎子肯定也不是簡單之人,想來也是一個狠角色,否則薛瑯絕不可能讓這個城裡還存著另一股勢力。

    “我明白了!”楚歡淡淡道:“你是擔心八里堂一散,白瞎子的人會出來報復!”

    “正是!”馬靖嘆道:“頭兩年與白瞎子的人為了爭地盤,大小陣仗打了無數次,八里堂的弟兄與白瞎子的人結下了大仇……一旦八里堂一散,大夥兒群龍……嘿嘿,群蛇無首,白瞎子的人必然會出來一個一個收拾……其實八里堂不少兄弟都是拖家帶口,到時候若是斷了胳膊缺了腿,沒了生計,家裡的老小可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一臉擔憂之色。

    楚歡笑道:“真是看不出來,你還有如此見識。馬靖,我還真是小看了你。”頓了頓,才道:“你說的不錯,這八里堂的頭頭我是做不來,這八里堂的名號也不能存在下去……!”

    馬靖顯出沮喪之色,尚未說話,楚歡已經接著道:“不過你的話倒也是不無道理……!”

    馬靖眼睛一亮,有些興奮:“楚爺,您的意思是?”

    “八里堂不能再有了,以後……喚作正氣堂吧!”楚歡緩緩道:“但是不想解散,卻不能再向從前一樣,這名號換了,規矩也得換!”

    馬靖一怔,“正氣堂?”但是聽楚歡的話風,八里堂的人可以不解散,忙道:“楚爺,您是大家的老大,八里……不不不,正氣堂的規矩自然由您來定!”

    “規矩很簡單,坑蒙拐騙、持強凌弱這些事兒再也不能乾了。”楚歡緩緩道:“據我所知,青柳縣能掙錢的活兒不少,修路鋪橋、引渠灌溉、建造房舍……這些工程都需要人,也都有工錢,你們在青柳縣有人脈,若是去張羅這些工程,自然可以拿下來,都出些力氣,也就不缺養家糊口的銀子。”

    馬靖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楚歡卻是清楚,馬靖方才那番話還真是有些道理,若真的就此將這幫潑皮無賴解散,必定會成為青柳縣的不安分份子,到時候坑蒙拐騙的事兒必定大為增加。

    而且這群人雖然不是什麼善類,但許多人都是有家室之人,還要養活家小,他們習慣了坑蒙拐騙的手段,只會以此謀生,若是將他們解散,沒有了約束,還真是大麻煩。

    如果以正氣堂的名號將這群人約束,讓他們不至於肆無忌憚地為惡,倒也是一件美事。

    見馬靖神情有一絲失望,楚歡微皺眉頭,冷冷道:“怎麼?這個規矩守不住?”

    馬靖忙搖頭道:“不敢不敢……!”低聲問道:“楚爺,胡知縣真的倒台了?你也知道,薛……薛瑯一直是以胡知縣為靠山,胡知縣一倒,在衙門裡沒了人脈,許多工程縣衙里只怕不會交給我們做,而且……而且只怕還會對我們不利!”

    “你不必擔心。”楚歡道:“只要你們不再胡作非為,出了事兒,我自然會站出來。但是醜話我可說在前頭,若是還有人無法無天欺凌弱小,可別怪我不客氣!”

    他語氣中帶著一股子寒意,馬靖連忙道:“楚爺放心,楚爺的吩咐,我會交代下去!”

    楚歡點點頭,想了想,才終於道:“不過青柳城也不只有你們這一幫子人,你們若是收斂聲息,只怕還有其他人會趁機敲詐勒索……!”

    “正是!”馬靖的眼神又熱切起來。

    楚歡想了想,才道:“這樣吧,既然不散,這青柳城的治安你們也幫著官府維持一下,有時候你們出面,比官府更加方便。都是為了生計,日後要是有人在各家店鋪鬧事,你們也出面管管,不過卻不能像以前一樣胡作非為敲詐勒索,辛苦費雖然免不了,也要恰到好處,大鋪子多拿一些,小舖子就少收一些……!”

    馬靖眼睛亮起來,他倒也是聰明人,低聲道:“楚爺放心,每個月收取上來的銀子,我都會按時給您送過去……!”

    楚歡擺擺手,道:“先不說這個了。你記著就是,誰要是持強凌弱,薛瑯就是他的下場。”

    “那楚爺什麼時候搬過來?”馬靖忙道:“我派人將這裡好生收拾一下……!”

    “不必。”楚歡淡淡道:“日後正氣堂你打理著,真要有什麼大事,再找我就是,我是不會在這裡住的。”頓了頓,四下里看了看,斂容冷笑道:“薛瑯帶著你們這幾年倒是盤剝不少,這裡面的擺設還真是奢華。”隨即臉色一沉,道:“你記著,這裡面值錢的東西,都給我賣了,留下一些所需用品便可……這幾年你們盤剝諸多百姓,他們中間不少人困苦不堪,你自己合計著,該怎麼辦,你自己心裡清楚!”

    馬靖立刻肅然道:“楚爺放心,我知道怎麼做,值錢的東西變賣之後,我會將銀子還回去……!”

    “不要和我耍心眼。”楚歡冷冷道:“也不妨告訴你,你們那些手段伎倆,我心知肚明,上不得檯面,誰要是和我玩花樣,我就永遠讓他玩不了花樣……!”目光冷冷看向馬靖,馬靖打了個冷顫,躬著身子道:“楚爺放心,小的不敢!”

    楚歡站起身來,道:“薛瑯你派人立刻送出雲山府,告訴他,再也不要回來,免得自討欺辱。”說完,抬腳便要離開。

    馬靖忙道:“楚爺這是要走?”

    “你還有事?”

    “楚爺步行而來,難道沒有馬匹?”馬靖笑道:“楚爺若是不嫌棄,可以往後院馬廄中去看看,那裡有好幾匹駿馬,楚爺不妨選一匹代步!”

    楚歡聞言,微一沉吟,他知道大秦的馬匹管束的嚴格,能夠擁有一批馬,那可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夢想,自己若有一匹馬,日後卻也是方便許多,這就等於在自己穿越前的那個時代有了一輛小轎車。

    他點點頭,馬靖忙道:“我領您去!”

    當下馬靖領著楚歡來到後院馬廄,這裡果然有五匹駿馬,都是膘肥腿長,一看就知道是耐力極佳的良駒,這幾匹馬,自然也是薛瑯費盡心機收羅起來的。

    楚歡進了馬廄,竟是十分熟練地在幾匹馬的身上都是摸了摸,終是牽了一匹大黑馬出來,這黑馬身軀極為壯碩,看起來也很是威武,馬鬃茂盛,通體毛色油亮發黑,順滑無比,馬靖已經豎起大拇指道:“楚爺,果然好眼光,這五匹馬之中,這匹馬最是昂貴,薛瑯也是花了大價錢才弄到,腳力極佳,而且速度極快!”

    楚歡淡淡一笑,輕輕撫摸著駿馬的面龐,神色竟是顯得十分柔和,竟是對這馬匹顯得十分的心愛。

    馬靖還要說什麼,楚歡卻已經道:“正氣堂交給你打理,如何打理,你比我更清楚,只是我定下的規矩,勸你還是不要忘記,否則……!”

    馬靖一個冷顫,忙道:“楚爺放心,楚爺的話,小的一字不差記在心裡!”又道:“楚爺相中了這匹馬,那我待會兒就去往衙門辦理手續,將這匹馬過到楚爺的名下。”

    楚歡也不羅嗦,翻身上馬,他的動作十分的熟練靈活,倒似乎是經常騎馬之人,馬靖看在眼裡,嘖嘖稱奇,想不到楚歡看起來只是個鄉下窮小子,卻又極佳的馬術。

    他倒也靈活,快步過去,打開了後院大門,楚歡正要離開,馬靖似乎想到什麼,忙道:“楚爺稍後!”急匆匆而去,楚歡正疑惑間,馬靖很快就去而復返,拿了一隻小袋子,遞了過來,楚歡接過,打開袋子,裡面竟然有五六片金葉子。

    楚歡清楚,這個時代,真金可是極其昂貴,這五六片金葉子,起碼價值五六百兩銀子,端的是一筆巨款,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擁有這麼多銀錢。

    楚歡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將袋子塞入懷中,再不多言,一抖馬韁,駿馬便向前行,出了後院大門,進了一條小巷,楚歡折而向西,馳馬便行。

    尚未到街口,卻聽得身後有人叫道:“楚爺……楚爺等一等……!”

    楚歡勒住馬,回過頭去,卻只見一人正飛奔而來,瞧那身形模樣,卻是那位引著自己到得八里堂的孫子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2 09:26 PM

第八十四章 雪花漫舞中的乞兒


    孫子空腳下飛快,踩踏的地上尚未厚實的積雪飛濺起來,楚歡皺起眉頭,心嘆此人的奔跑速度實在是有些驚人,眨眼之間,那孫子空卻已經奔到了近旁,帶著笑,神色有些尷尬,卻還是開口問道:“楚爺……楚爺要走了嗎?”

    楚歡握著馬韁,騎在馬上看著孫子空,反問道:“你是來找我要引見禮?”

    孫子空一愣,隨即尷尬笑道:“楚爺……楚爺說笑了!”

    “那卻不知你有何貴幹?”

    孫子空笑瞇瞇道:“楚爺方才大展神威,就像天神下凡,手握乾坤,腳踏八方……!”見到楚歡似笑非笑看著自己,那眼神看的孫子空直發毛,卻是不敢說下去。

    “我時間不多,你有話就直說!”楚歡想了想,終於道:“你是否擔心那幫人會對你報復?”

    孫子空領著楚歡登上八里堂大門,最終卻將八里堂的名號摘下來,雖說即使沒有孫子空出現,楚歡最後也能找到八里堂,但是孫子空畢竟捲入此事,八里堂的人自然會視他為內奸。

    孫子空乾笑了一下,想了想,猛地跪倒在地,抬頭看著楚歡,可憐兮兮道:“楚爺,你……​​你收我為徒吧,我……我拜你為師!”

    楚歡一怔。

    孫子空眼圈紅紅道:“楚爺,你……​​你不能忘恩負義啊,是我將你帶到八里堂,你就收我為徒吧,我一定會聽你差遣!”

    楚歡只覺得此人十分滑稽,淡淡笑道:“你年紀比我還要大幾歲,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好教你,怎能收你為徒?”

    “能教能教。”孫子空急忙道:“你本事那麼厲害,我只要跟你學到一絲皮毛,在青柳縣便能橫著走……!”

    楚歡“哦”了一聲,道:“你要拜我為師,是想學到本事,在青柳縣為非作歹?”

    “不是不是……!”孫子空知道自己說錯話,忙道:“其實……其實我是為了強身健體,也是為了免遭別人欺負……!”他看著楚歡眼睛:“師傅,你放心,你收下我,我一定會好好跟你學功夫,絕不為非作歹,誰要是敢惹你,我立刻出手,打他個桃花滿天飛!”

    楚歡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頗有幾分滑稽的人,笑道:“看來你很有誠意啊!”

    “有!”孫子空忙道:“我很有誠意的,你看我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那眼睛之中,還真是有幾分真摯的味道。

    楚歡心中好笑,問道:“你是戲子出身?”

    “戲子?”孫子空不屑地道:“下九流的玩意,我不是戲子。”頓了頓,才道:“不過我有些技藝別人不會!”

    楚歡打量孫子空兩眼,搖頭道:“瞧不出來!”

    孫子空嘿嘿一笑,開口道:“瞧不出來!”

    他聲音一出口,楚歡卻是有些吃驚,這孫子空陡然說出這一句話倒也不奇怪,但是他的聲音卻異常的奇怪,就似乎是楚歡的迴聲一般,那聲音與楚歡的聲音一模一樣。

    孫子空見楚歡露出驚愕之色,得意笑道:“師傅,您瞧我這技藝如何?”他這聲音依然是模仿楚歡,惟妙惟肖,幾乎沒有一絲差別,恐怕是最熟悉楚歡之人聽到這聲音,也不會懷疑這聲音是出自他人之口。

    楚歡大是好奇,問道:“你這是……口技?”

    孫子空得意笑道:“正是口技。師傅,不瞞您說,莫說這青柳縣,只怕整個雲山府也沒有幾個口技比我強的。”

    楚歡奇道:“你有這樣的本事,何愁沒有一碗飯吃?為何要跟著我。我可告訴你,我也是窮人一個,可沒有閒錢養你這個徒弟!”雖是這般說,但是楚歡卻也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生出幾分讚歎之心,想不到此人貌不驚人,卻還有這樣的奇巧之技。

    孫子空苦笑道:“師傅,你當這行飯好吃嗎?”一臉黯然之色,道:“我幼時便開始跟著一位高人學習口技,學成之後,在這縣城擺攤子,且不說每日里沒有幾人打賞,就那巡街的差役見到,要收擺攤子的稅銀,我十天掙的銀錢,還不夠一天的稅銀……!”

    楚歡皺起眉頭,見孫子空兀自跪在地上。抬手道:“你先起來說話吧。”

    孫子空這才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雪,道:“我沒有靠山,後來好不容易攢了兩個錢,有人說想要在縣城擺攤子,就得身後有人護著,所以我就提了入門禮拜到了八里堂青臉老四的門下……雖說這樣那幫差役不再尋我的事,可是每月掙的微薄銀子,還要大半交到青臉老四手中……!”

    楚歡心知這樣的人雖然有些技巧,但是卻都被人視為奇.淫技巧,也是被歸屬為下九流的人物,孫子空瞧不上戲子,其實他的身份也補比戲子要高,素來被人瞧不起,這樣的人如果沒有靠山幫著,自然會受人欺負,黑白兩道定會拼命地盤剝。

    見楚歡不說話,也瞅不出楚歡是何心思,孫子空忐忑道:“師傅,你收不收我?”

    “莫胡叫。”楚歡肅然道:“這樣吧,回頭我給他們打個招呼,以後你賣藝,不從你手裡抽銀子就是,也不必拜師了!”

    孫子空忙道:“師傅誤會了,其實我拜您為師,不是為了有靠山,真是仰慕你的功夫,想要在你手下學本事。”他挺了挺胸,道:“男子漢大丈夫,總要有些本事在身上,說不定我日後還能大有前程……!”

    楚歡笑道:“想不到你還有如此志向。”笑聲之中,已經抖動馬韁,催馬而行。

    他這馬速極快,孫子空見楚歡要走,心下著急,腳下生風,速度奇快,黑馬尚未撒開蹄子跑,孫子空的速度竟然不比駿馬慢。

    楚歡有心想看看孫子空的腳下到底有多大能耐,吆喝一聲,駿馬更是在雪地上飛奔,孫子空已經叫道:“師傅,你到底留個話啊?要不要我?”

    楚歡看孫子空幾乎與駿馬平行,而且奔跑之時,臉不紅心不跳,更是驚奇,想來這孫子空竟也不是一個一無是處之人,還有幾樣絕活,不說那口技,但這徒步奔行的本事,就頗為驚人,頓時對這看起來有幾分猥瑣的傢伙生出好感來,大聲道:“要不要你,就看你心誠不誠了!”又是一聲吆喝,黑馬更是撒開蹄子向前飛馳,這黑馬真要全速飛馳起來,孫子空的速度便趕不上,停下了步子,瞧著楚歡飛馬而去,呆了一呆,隨即才喃喃自語: “當然有誠意,誠意的不能再誠意了……!”臉上顯出奇怪之色,道:“我方才眼中那般有誠意,師傅難道沒看見?”納悶一陣,眼睛亮起來,一拍腦袋:“媽的,怎地忘記了,原來是要誠意……我明白了!”

    ……

    ……

    在八里堂一陣折騰,此時已是上午時分,楚歡騎馬行於街道上,這雪卻是越下越大,紛紛揚揚,往前望去,十步之外便已經有些模糊。

    楚歡念著家人擔心,倒想騎馬回劉家村看看情景,總不能讓家人一直擔心下去,又想回去之前,先往酒坊去一遭,酒坊眾人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從大牢裡出來,回去說一聲,總要讓大家心安才是。

    大雪紛飛下,一時間還真是辨不清道路,楚歡對縣城的地形還不熟悉,而且青柳縣城規模不小,面積巨大,大街小巷也不在少數,自己若是漫無目的尋去,只怕天黑也找不到和盛泉。

    他四下看了看,看看能否找到人問路,只是這樣的大雪天氣,卻也是少有人在大街上行走,平日里擺攤的今日因為如此漫天大雪也未能出攤。

    往前行了片刻,他頭上已經覆蓋了一層雪片,就如同白髮蒼蒼的老人一般。

    便在此時,突然瞧見一個身影從前面不遠出晃動了一下,大雪之中,倒也瞧不清楚,楚歡催馬趕上,正要出聲叫喊紋路,卻猛地發現那身影竟然是頗有些熟悉。

    楚歡放慢馬速,卻沒有叫出聲,只是跟在那人身後,盯著那人背影看,那人在寒雪天氣裡,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抱著膀子,那棉襖顯然並不暖和,擋不住這等嚴寒,那人縮著身子,將她頗有些瘦弱的身體盡可能地縮在破舊棉襖之中。

    楚歡微一思索,猛地想起來,此人卻還真是自己的熟人。

    楚歡記得,自己跟著舅爺李夫子初進縣城之時,在一品香門前遇到一早不平之事,為了兩隻紅薯,一名壯漢要毆打一名乞兒,自己當時仗義出手,救下了那身體單薄的乞兒,此時在大雪之中縮著身子往前行的,可不就是那被自己救過一次的小乞兒?

    這乞兒身體瘦弱,走在積雪之中,看上去十分的可憐,卻也不知這樣寒冷的天氣,他為何會出現在街頭?

    楚歡心中好奇,生出憐憫之心,想看看這乞兒究竟要往哪裡去,若是太過困苦無助,自己能夠幫上一幫也是好的。

    穿街走巷,兩人在大雪之中一前一後穿街過巷,那乞兒根本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跟隨,行了好半天,拐到一條街上,又往前行片刻,才到了一個土屋子前面。

    說是土屋子,不過是依靠著旁邊的大宅的牆壁和房檐,用木頭和泥草隨意搭建起來的破舊屋子,屋頂估摸著是用席子蓋著,大雪積在上面,往下壓去,屋頂能夠明顯看出已經凹陷下去。

    那土屋子沒有房門,只是一張草蓆子代替,乞兒掀開草簾子,閃身進去,迅速放下草蓆子,似乎是害怕風雪吹到了屋子裡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3 07:25 AM

第八十五章 如蓮


    楚歡下了馬來,輕步走到屋前,站在那草簾子前,瞧見這屋子四周兀自有許多缺口縫隙,想來這小小的屋子之內必定是十分寒冷。

    聽得屋裡先是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聽得一個聲音道:“師傅,炭火熄滅了,我先將火燒起來……你會暖和一些……!”

    這聲音頗有些虛弱,卻也十分輕柔,帶著關切之意。

    聽得又一個更為虛弱的聲音道:“不用燒炭……木炭不多,用不了多久,晚上會更寒,留著晚上就是……如蓮,你……你過來,師傅幫你捂一捂手……!”

    卻聽那乞兒的聲音道:“師傅,如蓮不冷……只是今日我出去一遭,很多人家都關了門,鋪子也都沒有開門,所以……所以沒有尋到吃的……! ”

    “師傅不餓。”那虛弱聲音嘆道:“孩子,難為你了,都怪師傅……!”

    楚歡站在門外,心中頗有些感慨,聽那聲音,這裡面只有兩人,似乎是師徒身份,只是在這困苦條件下,一對師徒卻是互相關切。

    “哎呀!”聽到屋內傳來驚呼聲,隨機聽那如蓮道:“師傅,你……你身上好冰,冷不冷?是……是如蓮沒用……!”

    “不冷,不冷!”師傅聲音道:“如蓮,師傅不冷的,你……哎,都是師傅這病連累了你……那裡還有一個包子,師傅吃不下,你熱一熱,自己吃了吧……師傅有些困……!”

    “師傅,你身子在發抖!”如蓮帶著哭腔道:“你病重了。我去給你請大夫,師傅,你撐一會兒,我這就去……!”

    “不用,師傅……師傅撐一會兒就沒事……!”那師傅雖然這般說,但是聲音卻是愈加的虛弱,顯然是病的極重。

    “不行,我這就去找張大夫,求他來為你看病……!”聲音之聲,楚歡便聽到腳步聲往門簾子這邊過來,閃身往後靠在牆壁上,就見到那瘦弱的小乞兒已經從門簾子內出來,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簾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楚歡就在他身後,他卻沒有看見,顯然是十分急切要去尋大夫。

    楚歡微一猶豫,伸手掀開了簾子一角,露出縫隙來,透過這道縫隙,裡面的情況竟然是一目了然。

    三根木棍子支著房頂的草蓆子,日用物品極少,而且都是破破爛爛,在屋子角落處,有一張極矮極破舊的小床,上面蓋著一床十分破舊的被褥,被褥中顯然躺著一個人,微微鼓起。

    在矮床旁邊,幾個木棍子搭在一起,組成一個小灶台,中間懸掛著一個瓦罐,旁邊雖然有一些木炭,但是數量極少,看上去又像是燃燒過的,多半是大戶人家用過倒出來,被他們拾了過來,就是這樣一點點燒過的木炭,兀自捨不得用,屋裡面沒有生活,便顯得冰冷淒涼。

    整個屋內,可說是一貧如洗,根本沒有任何值錢的物事,甚至連基本的生存都存在問題,楚歡看在眼裡,心中微有些發酸。

    躺在床上的那人此時正劇烈的咳嗽起來,楚歡皺眉間,卻見到床上那人掙扎著趴到了床邊,“哇”地一聲,竟是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來。

    楚歡大吃一驚,正想進去,但是就這般貿然闖進去,凡是大大不妥,而且他此時卻也看清​​楚,那床上之人,頭上竟是沒有一絲頭髮,光禿禿的雪白一片,更驚人的是,楚歡能夠看清此人的面龐,不過三十多歲年紀,相貌卻頗為清美,柳眉瓊鼻,豁然是個女人。

    一個光頭的女人。

    只見那女人吐了一口鮮血之後,又一陣咳嗽,隨即才從被中取出一塊布巾,用那布巾擦拭地上的鮮血,似乎是要將地上的鮮血擦乾淨。

    只是她動作十分的吃力,而且那張長得還比較好看的臉上,蒼白一片,顯是病情十分的嚴重。

    楚歡微一猶豫,他與這女人素不相識,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女人,自然不好進去,想了一想,向小乞兒如蓮離開的方向望去,大雪紛飛之中,也看不清多遠,當下順著如蓮過去的方向尋過去,雖是大雪,但是如蓮踩踏的腳印倒也還能看的清楚,順著腳印往前行出片刻,轉了一條小巷子,前面便開闊起來,前方豁然有一家“張記藥舖”​​。

    只是看到那“張記藥舖”​​大門緊閉,小乞兒如蓮縮著身子,正在敲著門,帶著哭腔叫門道:“張大夫,求求你過去看一看,等我有了銀錢,一定會還給你……我從不欠人錢的……!”

    只是那藥舖大門緊閉,無論如蓮哭的有多悲傷,裡面卻是沒有一個人應答,那藥舖的大門也是紋絲不動。

    如蓮不敢敲的太用力,但是那哭聲卻是十分的絕望和無奈,他身子慢慢軟下去,坐在門前雪地上,兀自哭道:“張大夫,你要不去救師傅,她會死的……我求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成……!”

    楚歡看到這裡,怒火攻心。

    素來醫生的職業被看做是救死扶傷的神聖職業,但是古往今來,卻又有多少醫生見死不救,打著“救死扶傷”的旗號,無非還是為了得利而已。

    他幾步間就上前去,伸手將如蓮扶起來,道:“不用求他!”

    如蓮淚水漣漪,順著臉頰滑落下去,楚歡看他臉龐,卻發現他卻不再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髒兮兮面龐,白嫩的臉龐上柳眉似黛,杏眼瓊鼻,那張小小的嘴唇卻有些發青,顯然是這寒冷的天氣凍住,此時終於知道,這小乞兒分明是一個姑娘家。

    瞧這姑娘歲數,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但是眉眼之間,卻分明是一個美人坯子。

    楚歡這才有些吃驚,他急忙鬆開手,姑娘見到楚歡,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怔住,臉上顯出激動之色,道:“是……是你?”

    楚歡也不多言,心知那邊屋子裡的女人病情極重,若是再不診治,十有**熬不過這個冬天,二話不說,抬起腳來,對準藥舖的大門狠狠一腳踢了過去。

    他的腳上功夫自然是厲害無比,八里堂不少人就是廢在他這隻腳上,一腳踹出,那門板竟然是直直倒了下去,“轟”地一聲砸在地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屋里傳出驚呼聲:“哎喲,我的媽呀……!”人影閃動,楚歡已經上前去,只瞧見門板後的大堂之內,兩名伙計正屁滾尿流在地上爬動,顯然是被這景象嚇住,而大堂正中的一張椅子上,一名四十多歲的青衫人端著茶,本來是要飲茶,此時卻是像石頭般呆立不動,拿茶杯的杯沿在他口邊,卻是不敢再引下去,那一雙眼睛直直盯著空蕩蕩的門洞,一臉的驚駭之色。

    等到楚歡進到大堂,這青衫人才回過神來,猛地站起,一臉驚恐,顫聲道:“你……你是什麼人?你擅闖民宅,是……是要搶.劫嗎?”

    楚歡冷冷一笑,瞅見他身邊還燒著炭爐,屋內十分的暖和,心中更是惱怒,如蓮在外面苦苦相求,這傢伙卻還在屋內生著爐子品茶,上前兩步,抓住青衫人的衣領,冷笑道:“你是張大夫?”

    楚歡力氣甚大,這一抓衣領,便將青衫人的脖子勒住,青衫人一時間只覺得透不過起來,直翻白眼,手中的茶杯已經落地,“啪”的一聲響,碎成一片。

    如蓮一雙眼睛滿是驚訝,站在門外,卻不知如何是好。

    楚歡微鬆了鬆手,這青衫人才緩過起來,驚恐之下,老實回道:“是……我就是張思淼!”

    “好得很。”楚歡冷冷道:“我來問你,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

    青衫人張大夫忙道:“好使……!”

    “既然好使,你怎麼聽不到外面的敲門聲?”楚歡手一推,將青衫人丟在了椅子上,回頭指著門前的如蓮,問道:“有人在門外求醫,難道你沒有聽見?”

    張大夫額頭冒冷汗,道:“這位英雄是什麼人?與她有何關係?”

    “有什麼關係你也不必管,我現在問你,她要請你去給人看病,你能不能跟著去?”楚歡盯著張大夫的眼睛問道。

    “英雄你聽我說。”張大夫解釋道:“並非我不去,先前我已經看了兩三次,他師傅那病,委實是病入膏肓,無法可醫,就算診治,無非是要珍稀藥材續命而已……上次我好意給他們配了一些藥,他們還沒有銀子付藥錢,我自認倒霉……我這也是小本經營,若是這般施捨下去,我這藥舖子也就甭開了…… !”

    如蓮淚眼婆娑,急道:“張大夫,我從不欠人錢的,欠你的藥錢,我一定會還給你,我只求你去幫我師傅看病……!”

    張大夫搖頭道:“姑娘,我這不是慈善堂,而且我早就對你說過,你師父那病大羅神仙在世也是不可能醫治的,能撐過這個冬天就已經是菩薩保佑了…… !”小心翼翼看了楚歡一眼,道:“英雄,那病我是不會看的,你們……你們另請高明吧……!”

    楚歡淡淡道:“若是我偏要你去看呢?”

    楚歡其實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但是這張大夫明知外面有人求醫,在如此大雪紛飛的天氣,卻緊閉大門在屋裡飲茶,這樣的醫德,確實讓楚歡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張大夫為難道:“英雄,你踢塌了我的大門,我不與你計較,但是這出診……!”

    他話沒說完,楚歡又是一腳踢在旁邊一張椅子上,那椅子頓時飛起來,砸到牆壁上,“啪啦”一聲,四分五裂。

    “你可以慢慢想!”楚歡淡淡道:“只盼這裡所有東西都稀巴爛之前,你能想出是不是要出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3 07:26 AM

第八十六章 回天乏術


    張大夫在這青柳縣城也算得上是一位有名有好的人物,身為縣城裡屈指可數的幾位有名望的大夫,別人請他看病,從來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天會有人直闖藥舖,威逼他去看病。

    這時候大雪紛飛,街上肯定不存在衙差巡街,自己鋪子裡算然還有兩個小伙計在旁,但看目前的情況,根本不是這位“英雄”的對手,此時若是拒絕出診,倒霉的只能是自己,見到楚歡似乎又要砸東西,張大夫無奈道:“英雄莫要動手,請稍後……!”向一名伙計罵道:“還不爬起來,快去把我的藥箱拿過來!”

    楚歡方才踢門而入,兩名伙計嚇得趴在地上一直沒敢起來,此時聽到吩咐,急忙爬起來,過去拿了藥箱,張大夫背著藥箱,披上大氅,戴了帽子,這才委委屈屈跟著楚歡出了門。

    楚歡求醫的情景,如蓮都是看在眼中,心中感激無比,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連連向楚歡道:“恩……恩公,謝謝……謝謝您……!”

    楚歡微微一笑,瞧了張大夫一眼,道:“該謝謝這位神醫才是!”

    “謝謝張大夫……!”如蓮感激道。

    張大夫一副苦瓜臉,帶著幾分委屈,只是點了點頭,跟著楚歡和如蓮穿過巷子,來到了那破爛的屋子前,如蓮率先掀起簾子進去,激動道:“師傅,張大夫來給您瞧病了……!”

    張大夫既然到來,楚歡卻也希望他能好好瞧病,掀起簾子,先讓張大夫進去,回頭看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馬,倒也乖巧,就在不遠處站著,馬背上沾著白雪,黑白相間,倒也是雪中一景。

    楚歡猶豫了一下,終究是跟著進了屋內,到的里面,雖然不比外面酷寒,但卻也是冷風習習,絕不暖和。

    如蓮叫了兩聲,床上那人卻沒有回答,當下去看,只見床上的女人已經是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臉色蒼白的可怕。

    如蓮頓時慌了手腳,眼淚流下來,張大夫瞅見床邊的地上有一灘血跡,嘆了口氣,搖頭上去,道:“你先別說話,我來看看!”坐到床邊,這樣的貧苦人家,倒也沒有太多講究,他拉過那女人的手,為她把起脈來。

    如蓮見楚歡就站在旁邊,一臉感激之色,上前來,感激道:“恩……恩公,三番兩次麻煩你,實在……實在對不起……!”

    她年紀雖不大,但是言語得當。

    楚歡微微一笑,擺手道:“不是什麼大事,當不得恩公二字。今日也是張大夫菩薩心腸,要多謝謝他才是。”頓了頓,道:“莫再叫我恩公,若是瞧得上,喚我一聲楚大哥就是,我比你長幾歲,倒也當得起這聲大哥!”

    如蓮眉清目秀,肌膚白皙,瓊鼻比之一般人似乎要挺一些,不過或許是因為生活太過困苦,顯得十分瘦弱,身體單薄,聽楚歡這樣說,有些躊躇道:“我……我不敢!”

    楚歡一身棉袍,看起來似乎有些身份,如蓮自覺身份貧寒,卻是不敢高攀。

    “有何不敢?”楚歡笑道:“你喚我大哥就是,不用害怕。”

    如蓮這才怯生生地道:“楚……楚大哥!”

    楚歡微笑點頭,這才看向那邊,微皺起眉頭來。

    片刻之後,張大夫終於收回手,搖了搖頭,如蓮戰戰兢兢問道:“張大夫,我師傅……我師傅的病怎麼樣?什麼時候才能好?”

    張大夫搖頭晃腦道:“古書云,陰陽者,天地之道也……!”

    他還沒說兩句,楚歡就已經皺眉道:“張大夫,這些話咱們聽不懂,你還是說些我們能懂的話,讓我們知道病情,如何?”

    張大夫看了楚歡一眼,心中暗暗詛咒,但還是耐著性子道:“其實病人一直有胃病,這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了……!”頓了頓,才道:“依我猜測,這胃寒最少也是七八年前就已經出現,病人自身沒有好好注意調養,導致病況加深,如今早已是五臟懼寒,此為闋陰之症,你們自己也可瞧瞧她的氣色,生機十分有限……!”

    如蓮眼中含淚,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

    楚歡皺眉道:“你可能救下她?”

    “不能!”張大夫倒也痛快:“兩位,如果你們能請到宮中御醫,或許他們醫術高明,能有起死回生之術,但是若以我言,此病已經是病入膏肓,回天乏術。有銀子,倒可以買些性溫之藥續命,就好比人參之類,而且她五臟懼寒,非得遼東道出產的野山參才成,尋常的土參根本不足以鎮住她體內的寒氣……!”

    如蓮臉色慘白,神情黯然。

    遼東野山參可不是尋常之物,出產稀少,據說真正的野山參,一根就值千兩銀子,那可不是尋常百姓能夠用得起,就算是富貴之家,也未必能用上,主要是達官貴人才能珍藏。

    這青柳縣雖然是商旅往來之地,但真要尋起來,只怕沒有一戶人家藏有野山參,就是各家藥舖子,也不可能出售真正的遼東野山參。

    如蓮一貧如洗,莫說真正的野山參,便是普通的人參也是難以買得起。

    更何況野山參有價無市,就算有銀子,也未必能逃換得到。

    張大夫知道如蓮心思,搖頭道:“你也不必多想了,就算得到野山參又如何?無非讓她多活幾個月而已,這病根是治不好的。“起身來,向楚歡道:”這位英雄,不是我不盡力,確實是回天乏術!“打開藥箱,從裡面取出兩包藥來,遞給如蓮,道:“這兩味藥都是性溫藥材,雖不明貴,但也可以起到一絲作用,你煎熬了讓她服下,不過……!”搖了搖頭,背起藥箱,卻不多言。

    楚歡看張大夫神情,知道他所言不假,而且此時看那女人的臉龐,白如雪,嘴唇發紫,雖然尚未醒過來,但是身體卻還是微微發抖,知道確實是無力回天。

    張大夫拱了拱手,便往門外走去,如蓮手裡握著兩包藥材,一時間呆住,看著床上躺著的女人,愣愣出神。

    楚歡跟著張大夫出了門,問道:“沒有其他法子?”

    “我確實已經盡力。”張大夫擺手道:“英雄,這事兒到此為止,你也莫讓她再去找我,就算我來了,也還是這句話而已。”頓了頓,才道:“這裡寒氣極重,只會加重她的病情,照這樣子下去,不出一個月,她便撐不住,若是調養的好一些,也是熬不過這個冬天……!”搖搖頭,背著藥箱,就此離去。

    楚歡皺起眉頭,微一沉吟,正想進去安慰幾句,目光到處,卻見不遠處正有一騎緩緩過來,楚歡仔細看去,只見那人一身黑色的棉袍,騎著一匹灰馬,風雪之中,距離十來步遠便即停下,那人翻身下馬來,竟是直向楚歡走過來。

    楚歡瞧那人面龐,只見那人身體並不高大,但是行走間卻顯得下盤極其厚實,更奇怪的事,此人左眼竟然戴著一隻眼罩,是個獨眼龍。

    距離三四步遠,那人拱手笑道:“敢問尊駕可是楚歡楚爺?”

    楚歡眉頭鬆開,想到什麼,淡淡道:“我聽說青柳城有一個叫做白瞎子的好漢,難道你就是白瞎子?”

    “不敢!”獨眼龍笑道:“在下白貴,當年被人廢了一隻招子,得了個廢號叫做白瞎子,讓楚爺見笑了!”

    “閣下是來找我?”

    “正是前來拜見楚爺!”白貴笑吟吟道。

    楚歡知道此人當初也是青柳城一霸,倒也不是什麼善類,卻不知為何會突然找上自己,甚至知道自己會在這個地方。

    白瞎子倒是十分會察言觀色,見到楚歡的神情,似乎猜出楚歡心思,笑道:“楚爺大鬧八里堂,更是將八里堂改為正氣堂,在下好生欽佩,特意前來拜會。在下在一品香擺了一桌酒,小弟做東,只想請楚爺賞個面子,一起去喝幾杯!”

    他比之楚歡大上十歲也不止,卻自稱“小弟”,顯是對楚歡十分的忌憚。

    楚歡素來不以貌取人,而且雖說白瞎子以前是青柳城一霸,但是楚歡對他了解不多,而且此人風雪天氣,竟是前來請自己飲酒,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倒也不好冷顏相對,拱手道:“白兄盛情,鄙人心領。只是今日卻不能答應白兄邀請了!”

    “那就有些遺憾了!”白瞎子有些失望,打量破舊的屋子兩眼,奇道:“楚爺難道就住這樣的地方?”

    楚歡一時不知白瞎子究竟是何用意,反問道:“怎麼,這地方不好?”

    白瞎子一愣,但馬上笑道:“楚爺誤會了,在下絕沒有瞧不上的意思。只是這樣的地方,冬天漏風,裡面一定十分寒冷,實在不適合住下去。”

    楚歡嘆道:“可是有許多人連這樣的地方都沒得住!”

    白瞎子點頭道​​:“楚爺說的是。”頓了頓,問道:“不知在下是否方便進去看一看?”

    楚歡卻沒有立刻答應,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地方,隨意讓別人進去,總是不好。

    白瞎子見楚歡有些猶豫,忙道:“楚爺,您千萬別誤會我今日前來的用意。”頓了頓,正色道:“楚爺恐怕也聽過我的名聲,都說我白瞎子以前是青柳城一霸,但是楚爺不妨往窮人口中打聽,我白瞎子是不是持強凌弱之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3 07:27 AM

第八十七章 白瞎子


    楚歡心中還真在想,既然被人稱為地霸,恐怕就是一個持強凌弱的地頭蛇,但是口中卻道:“我並無此意。”

    白瞎子哈哈一笑,道:“楚爺,不瞞你說,我白瞎子也是窮苦人出身,當年仗著一身力氣,想踏踏實實做些事情養家糊口,但是我白瞎子性情剛直,看到不平的事情就想管一管,當年受僱於一戶財主家,說是幫他看家護院,但是後來卻讓我白瞎子幫他討要租錢,許多窮苦人家連飯都吃不上,交不上租子,便要靠我們這些人出手。”說到這裡,白瞎子盯著楚歡的眼睛問道:“如果是楚爺,該如何做?”

    楚歡搖頭道:“我沒有遇到那樣的情況!”

    白瞎子呵呵笑道:“楚爺可以去打聽一下,當年我白瞎子並沒有幫他欺壓百姓,反倒是見他強索一名村婦,便拿了一把刀子砍了那財主,雖然沒有砍死那傢伙,但是我卻為此蹲了三年大獄!”

    楚歡一怔,到沒有想到這白瞎子竟是義氣中人。

    “那財主本想將我白瞎子害死在大獄之中,但是那時的知縣老爺倒是一個明是非之人,或許對我的行為也有幾分欣賞,白瞎子最後還是活著出了大牢。”白瞎子神情淡定,帶著笑,就似乎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只是白瞎子沒有想到因禍得福,坐了三年大牢,出來之後,卻成了青柳城的名人,青柳城那幫混混全都稱他一聲白爺,甚至連知縣老爺也對他頗有幾分欣賞,從那以後,白瞎子身邊就聚集了一大幫子人,成了青柳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楚歡倒也是暗暗稱奇,想不到這白瞎子倒也是個傳奇人物,他之前幾次聽過白瞎子的名號,但今日卻是頭一次見到,本來並無甚麼好感,但是白瞎子這一番話說來,楚歡對他再無一絲的厭惡之感。

    白瞎子拱了拱手,道:“楚爺,白瞎子在青柳城混跡多年,雖然沒做什麼利民好事,但卻絕對沒有欺壓窮苦百姓。白瞎子手下有一幫兄弟要吃飯,所以免不了往一些鋪子裡收些銀子,也私下里接下幫人擺平事端的活兒,那都是從有錢人手裡掏銀子,至若窮人,我和手下的弟兄碰也不碰……!”說到這裡,似乎知道楚歡要想什麼,笑道:“楚爺也許會說,這窮苦百姓無銀可掏,所以我沒有對他們動手,這話倒也不假,但是在下當年風光之時,每個月都會拿出一些銀子周濟窮人,也不是為了求名,只是想著自己的出身,不能忘本而已!”

    楚歡笑道:“如此說來,白兄倒是一位急公好義之人?”

    “急公好義談不上,但絕不是宵小之徒。”白瞎子正色道:“否則白某今日也不敢前來邀請楚爺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楚爺平了八里堂,青柳縣少一大惡,白瞎子心中暢快,所以覺著楚爺是可交之人,​​所以這才厚顏前來攀交情。”

    楚歡含笑道:“白兄倒是個爽快人!”

    正在此時,草簾子掀開,眼圈兒有些發紅的如蓮從裡面出來,看到楚歡,忙道:“楚……楚大哥,外面風雪大,你……你進來避避風雪… …!”

    她瞅見楚歡身前不遠的白瞎子,見他一副獨眼龍模樣,有些害怕,不由往後縮了縮。

    白瞎子已經笑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壞人。”又笑著向楚歡問道:“楚爺,卻不知在下現在能不能算是您的朋友?”

    楚歡微笑道:“鄙人處世,倒也簡單,若是別人誠心將我當做朋友,我也必將別人當作朋友!”

    “好!”白瞎子一拍手,哈哈笑道:“楚爺,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白瞎子的朋友了。”向如蓮拱手道:“姑娘,在下是楚爺的朋友,卻不知能否一同進去避避風雪!”

    如蓮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覺得如此破舊地方讓人進去有些寒酸,但是她將楚歡當作恩人,而白瞎子自稱是楚歡的朋友,自是不好拒絕,臉蛋有些泛紅,怯生生道:“裡面……裡面很破舊,你若是願意……自然可以進來避風雪!”

    白瞎子哈哈一笑,他只道如蓮與楚歡有些關係,不敢怠慢,拱手道:“多謝姑娘了!”

    三人進了屋內,白瞎子四下看了看,已經皺起眉頭,又見到那火堆已經生火,旁邊兩包藥已經打開,又瞧見床上的女人,頓時便明白幾分,向楚歡問道:“楚爺,你的朋友生病了?”

    楚歡尚未說話,如蓮已經有些臉紅道:“這……這是我的恩公,我們……我們不是他的朋友……!”她自覺身份低微,卻是不敢高攀楚歡。

    白瞎子奇道:“不是朋友?”

    如蓮倒也不隱瞞,只說楚歡是路見不平,所以出手相助,並無關係。

    白瞎子讚歎道:“楚爺果然是義氣中人,白瞎子欽佩。”隨即搖頭道:“這裡面可不​​能再住下去,你們還是離開這裡吧!”

    如蓮不知白瞎子身份,但是瞧他身著上等棉袍,腰繫錦帶,知道身份不低,聽他說要讓自己離開,還以為要將自己趕出這裡,頓時求救般望向楚歡。

    白瞎子一見,知道如蓮誤會了自己意思,忙道:“姑娘切莫誤會。我的意思是說,你這裡既然有病人,便不能在這裡住下去,這裡面寒氣極重,只怕病人的病情會加重。”向楚歡拱手道:“楚爺,我倒有個地方,可以安頓她們,雖然不是什麼好所在,但是卻也暖和,我想將她們安頓過去,不知楚爺意下如何?”

    楚歡微笑看向如蓮,柔聲道:“姑娘,你的意思如何?”

    如蓮這才明白白瞎子是一番好心,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謝這位大……大爺,不用麻煩了,我……我們能撐下去!”

    “姑娘,天寒地凍,這才是第一場雪,這一個冬天還長著,只會越來越寒。”楚歡看出如蓮有些意動,只是不好意思,立刻道:“這位白善人既然出手相助,倒也不妨換個地方,也好讓你師傅好生養病!”

    白瞎子聽楚歡稱自己為“白善人”,頓時有些尷尬,笑道:“楚爺取笑了。”

    楚歡搖頭正色道:“白兄以前做過些什麼,在下不管,但是今日白兄出手相助,不管是何原因,終是一件善事,當得起'善人'二字!”

    白瞎子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愧領這兩個字。”又道:“楚爺,你們在此稍候,我出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也不多言,轉身出門而去。

    見白瞎子離開,如蓮這才向楚歡道:“楚大哥,今天可是多謝你了……!”

    楚歡笑道:“你可是已經謝了許多次。”過去看了看地上打開的藥包,道:“你師傅病著,咱們先將她的藥熬上。”從每包藥裡取出了一點點,放進自己懷中,抬頭見如蓮正疑惑地看著自己,楚歡笑道:“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可不是佔便宜,只是想留著兩種藥材回頭問問是何藥材,若是管用,回頭去藥店再多買一些!”

    如蓮臉一紅,她雖然生活困苦,但是肌膚卻十分白膩,顯得極為秀氣,如同水仙花般給人一種清爽之感,有些不自然低垂下頭,輕聲道:“楚大哥說笑了,我不是……不是那樣想的……你是個好人。”

    “我是開玩笑,你別介意。”楚歡道:“姑娘,先將藥熬上吧!”

    如蓮急忙過來,取下瓦罐,向楚歡道:“楚大哥,這藥材還要碾碎……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就好……!”她過去將屋內微一的一張破舊的小椅子拿​​過來,楚歡卻已經蹲在藥材邊上,搖頭道:“不用了,我來幫你碾碎,你取水就成!”

    如蓮忙道:“不成不成,怎能讓你做事?”楚歡卻也不管,取了藥材,找了小瓷碗,開始幫著熬藥,如​​蓮見狀,知道勸說不住,也就作罷。

    她與師父相依為命,一直受人欺凌,從沒有人對她這般關護,而楚歡兩次相助,今日又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心中對楚歡實在是感激無比,只覺得楚歡就是上天派來幫助自己的神仙一般。

    瓦罐放在火堆上熬製,楚歡這才坐下,嘆道:“姑娘沒有其他親人嗎?為何如此貧苦?”

    如蓮道:“楚大哥,你……你叫我如蓮就好,我的法號……法號是如蓮!”

    “法號?”楚歡一怔。

    如蓮雙手合十,臉上顯出虔誠之色:“阿彌陀佛,楚大哥,我是佛門中人,師傅給我取了法號,喚作如蓮!”

    楚歡錯愕無比,如蓮一直戴著一頂破舊的帽子,身著破舊的大棉襖,若不細看,只以為是個小乞兒,如果不是如蓮臉上墨塵盡去,還真難看出她是女子,楚歡更不可能猜出他竟然是一位小尼姑。

    忽然間明白過來,床上那女人頭上沒有一根青絲,那自然是一位尼姑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3 07:28 AM

第八十八章 安頓


    如蓮見楚歡神色有些怪異,還當楚歡嫌棄自己身份,心中有些失落,勉強笑道:“楚大哥,我……我不敢瞞你……!”她俏面生怯,顯得楚楚可憐。

    楚歡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忙搖頭笑道:“如蓮,我不知你是出家人,如果有失禮之處,你可莫放在心上。”

    “楚大哥,你是菩薩派來幫助我和師傅的,我一定會為你誦經念佛,求菩薩保佑你。”如蓮神色堅定,十分誠懇道:“你一心為善,菩薩一定會保佑你這樣的好人。”

    楚歡呵呵一笑,隨即皺眉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何不在庵堂,卻住在這裡?”加問一句:“你們是青柳縣的人?”

    如蓮搖搖頭,神情黯然道:“我一直和師傅住在府城靜慈庵,一年前靜慈庵出了事情,師傅便帶著我離開了那裡,可是府城其他庵堂不收留我們,我和師傅最後輾轉來到了這裡,就在這裡住了下來……兩個月前,師傅突然不能起身,我……我只能照顧師傅……!”說到這裡,俏臉一紅,低著頭, “上次碰到楚大哥,是……是因為出去化緣卻沒有得到食物,師傅又病在這裡,需要進食,所以……所以我……!”她回頭看了兀自沉睡不醒的師傅一眼,壓低聲音道:“所以我那天偷了兩隻紅薯……!”

    楚歡微皺眉頭,他倒不是怪責如蓮偷紅薯,而是想到如蓮當時的處境,只覺得心中頗有些心酸,瞧如蓮並不是十分通世務,她身為佛門子弟,卻要迫於無奈偷東西,當時心裡一定是十分的難受。

    如蓮見到楚歡皺眉,還以為楚歡瞧不起自己,愈發地忐忑,怯生生道:“楚大哥,我……我知道自己破了佛戒,所以……所以我回來之後,偷偷在心裡念了一百遍《百戒經》,也向佛祖乞求原諒……我不是有意要偷東西,可是師傅當時十分虛弱,若是……若是沒有東西吃,師傅的身子更不會好……不管佛祖是否原諒,所有的罪孽,我都一力承擔……!”說到此處,如蓮雙手合十,輕誦佛號,一臉虔誠。

    楚歡看的辛酸,柔聲道:“如蓮,你那不是偷東西,那是為了救人。我佛慈悲,本就是為了濟世救人,這是佛意的要旨,你沒有違背佛意要旨,一心救人,佛祖有知,只會保佑你,又怎會怪你!”

    如蓮臉上顯出幾分歡喜之色,問道:“楚大哥,你……你說佛祖當真不會怪我?”

    楚歡微笑點頭道:“絕對不會!”

    如蓮臉上這才顯出幾分解脫的神色,楚歡心中暗嘆:“這小尼姑只怕一直記掛著這件事情,這幾天恐怕也是一直壓在心頭。”

    他還想詢問靜慈庵究竟出了何事,她師徒二人為何要離開靜慈庵,還沒來得及問,聽的屋外傳來一陣響動,很快草簾子被掀開,白瞎子已經進了來,向楚歡拱了拱手,隨即道:“楚爺,我叫了一輛馬車過來,這裡收拾一下,便可以搬到那邊去了。”

    楚歡見白瞎子做事雷厲風行乾脆利落,倒也有幾分欣賞,微微點頭,向如蓮道:“如蓮,馬車來了,你這裡可還有什麼要收拾的?”

    其實這屋子裡一貧如洗,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

    白瞎子已經道:“如蓮姑娘,除了貴重之物,其他的倒也不必收拾,那邊一切生活用品俱都齊全,不會委屈了姑娘!”

    他這只是客氣話,只瞧如蓮樣子,怎可能還有什麼貴重物品,否則也不至於請大夫看病都拿不出銀錢來。

    如蓮這時候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著師傅病情嚴重,卻也知道這裡確實不能再待下去。

    白瞎子見如蓮樣子,哈哈一笑,向楚歡道:“楚爺,事急從權,雖然男女有別,但是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你我一起將如蓮姑娘的師傅抬上馬車如何?”

    楚歡看向如蓮,如蓮忙點頭道:“有勞了!”

    當下也不多言,如蓮上去收拾,白瞎子和楚歡一起小心翼翼地將女尼姑抬上了馬車,這女尼姑臉色發白,兀自在昏睡之中。

    一輛馬車停在風雪之中,車廂極寬闊,裡面準備了厚實的被褥,更是燒了火爐子,如蓮在旁一起幫襯著安頓好女尼姑,又回屋子裡收拾了一隻包裹,更將已經熬好的藥罐拎到馬車上,一切就緒,如蓮有些不捨地看了看那破舊的小屋子,終是上了馬車。

    楚歡和白瞎子騎馬跟在馬車旁邊,馬車行起來,速度卻很慢,一來是風雪天氣,二來也是顧忌車中的病人,在風雪中穿了幾條巷子,過了兩條街,竟是到了一家客棧門前。

    白瞎子向楚歡拱手道:“楚爺稍候!”下馬進了客棧,沒過片刻,帶著一位很是富態的中年人出來,見到楚歡,笑瞇瞇拱手道:“這位就是楚大爺吧?”

    楚歡此時已經知道白瞎子是準備將如蓮師徒安排在這家客棧,這中年人想來是這家客棧的掌櫃,拱手笑道:“有勞了!”

    白瞎子道:“楚爺,這是祥雲客棧的掌櫃李富貴!”

    楚歡見這掌櫃胖乎乎的,很是富態,這李富貴的名字還真是沒有叫錯。

    李富貴已經笑道:“日後還要仰仗楚爺照顧。”見馬車停在門外,忙道:“後院已經收拾妥當,這前面客來客往,不得清淨,而且人多手雜,不好安頓在這裡,後院但有一個小院子,那裡有一間屋子,雖然說不上好,但是乾淨暖和,我這邊領你們過去!”

    當下李富貴領著眾人繞了客棧半圈,到了後院,後院大門已經敞開,進了院中,院子倒是蠻大,而且院中有院,處在大院子左側,來到小院子裡,果然有一間房屋,雖然不大,但是看起來結實無比,而且密不透風,比之如蓮先前的破舊房子要勝出十倍不止。

    屋內有正堂有房間,楚歡下馬率先進去看了一番,只見裡面家具俱全,所有生活用品都是備的好好的而且屋內生了爐子,極是溫暖,桌椅都是擦拭的干乾淨淨,一塵不染。

    白瞎子跟進來,笑問道:“楚爺,這地方可還合適?”

    楚歡此時倒有幾分感激白瞎子,拱手道:“白兄以後莫要稱呼楚爺,既然是朋友相交,日後喚我楚兄便是!”

    白瞎子呵呵一笑,當下兩人又出去將女尼姑抬進了房內的床上,這裡的木床自然是結實得很,而且被褥嶄新厚實,屋內爐子裡的炭火燒的正旺,異常暖和。

    如蓮進了屋內,直覺得如同在夢中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富貴已經道:“楚爺放心,白爺有交代,我們這邊是斷然不會怠慢。每天到了飯口,會有人送飯過來,而且沒有這位姑娘的允許,旁人也不敢輕易進來。 ”看了床上女尼姑一眼,道:“白爺交代過,這裡有位病人,回頭我就會去請大夫過來診治!”

    白瞎子滿意道:“她們住在這裡,要是有什麼事情……!”

    李富貴忙搶著道:“白爺放心,她們住在這裡,絕不會出現任何事情!”

    “我是說她們若是真有什麼事情,你們就按照吩咐去辦,回頭再告訴我。”白瞎子道:“這兩位都是我的遠房親戚,過來投奔我,若是出現差錯,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

    李富貴忙陪笑道:“小人明白!”

    如蓮聽白瞎子說是他親戚,有些尷尬,但是知道白瞎子是好意,擔心自己在這邊受怠慢,想到半日時間從地獄到天堂,一切都是因為楚歡之故,對楚歡更是感激無比,兀自覺得是在夢中,只盼著這美夢不要被驚醒。

    楚歡見這邊那頓妥善,想到還有許多人在擔心自己,自己也不能在這邊耽擱,向白瞎子拱手道:“白兄,這次當真是有勞了。只是今日另有他事,回頭由我做東,再請白兄飲幾杯水酒!”

    白瞎子笑道:“楚兄這話我可記著,我可等著你!”

    “自然!”楚歡笑道,從懷裡取出那兩味藥材,遞給李富貴:“病人可能需要這兩味藥材,回頭有勞李掌櫃去購買一些!”又從身上拿出馬靖所送的袋子,拿出一片金葉子,遞向李富貴:“回頭你去將這金葉子兌換成銀子,他們在這裡的一切花銷,你儘管從這上面扣下,剩餘的便交給如蓮姑娘! ”

    李富貴看向白瞎子,還未說話,卻見白瞎子已經板起臉來,不悅道:“楚兄這是什麼意思?”

    “李掌櫃是開門做生意,自然不能讓他虧著!”楚歡微笑道。

    白瞎子搖頭道:“楚兄還當我是欺凌他?收回你的金子,白瞎子雖然混得不好,但是這點銀錢還能拿得出。”嘆道:“楚兄為人仗義,我白瞎子也不是含糊的人,你若是不收回金子,那便是不將我白瞎子當朋友,只要有我白瞎子在,不會讓她們受委屈,楚兄儘管放心就是!”

    李富貴在旁心中暗中嘟囔:“這兩人到底是誰的親戚?白爺說是他的遠房親戚,怎地我瞧倒像是這位楚爺的親戚?”這話只在心中嘟囔,自是不敢說出來。

    楚歡想了一想,收起金子,笑道:“如此,我就不客套了。”向如蓮道:“如蓮,你們就先住在這裡,好生為你師傅養病,我還有事在身,先過去,等到回頭有時間,再來看你!”

    如蓮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臉感激道:“楚……楚大哥,謝謝你!”

    “又謝?”楚歡笑道:“以後可不許再謝。”

    白瞎子在旁笑道:“姑娘難道不謝我?我今日也可是出了一點力氣!”

    “自然要謝的。”如蓮知道白瞎子是在開玩笑,嫣然一笑,這是楚歡第一次見她笑,猶如百合盛開,十分的美麗,聽她脆生生道:“多謝白大叔!”

    白瞎子一愣,隨即哈哈笑起來:“楚兄,這可有意思了,如蓮姑娘稱你楚大哥,卻叫我做白大叔,而你我兄弟相稱,這……這輩分可就全亂了。”

    眾人頓時笑起來,本有些拘束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3 07:29 AM

第八十九章 睡美人


    楚歡從祥雲客棧離開的時候,大雪終於小了一些,辭別如蓮和白瞎子,更是向白瞎子問清和盛泉的位置,這才騎著大黑馬一路飛馳,終是回到了和盛泉。

    他將黑馬拴在外面,只想進去和韓淵說一聲,然後回劉家村瞧瞧家人,免得他們擔心。

    進了和盛泉,伙計們瞧見,都是歡呼起來,都湊上前來,一個個顯得十分熱情,聽楚歡說無罪釋放,眾人更是歡喜。

    楚歡來到和盛泉不過短短幾日,但是他如今在和盛泉的威望極高,人人敬畏。

    韓淵聽說楚歡回來,急忙過來,楚歡當下將縣衙里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不該說的自然沒說,韓淵聽完,撫須笑道:“胡瑋欺壓百姓,如今被抓起來,那是罪有應得,日後我青柳縣百姓的日子只怕會好過一些。”忽地想到什麼,忙道:“楚歡,大東家吩咐下來,你若是回來,便去見她,我差點忘了這事兒。”

    楚歡一怔,道:“大東家回來了?”

    “昨天半夜趕回來的。”韓淵壓低聲音道:“大東家擔心你,一晚上都沒有睡,今天早些時候,坊主帶回消息,說是你已經被放出來,大東家很是歡喜,我剛剛去瞅了一眼,她好像還在等著你,你快去看看。”

    楚歡心中一陣感激,他知道琳瑯前夜在府城擊天鼓,昨夜連夜趕回來,自己入獄,這兩天琳瑯卻也是來回奔波,幸苦無比。

    楚歡按照韓淵指點,來到酒坊一處靜室外,這是一個極小的院子,只有一處房間,乃是琳瑯平日里歇息之所,沒有琳瑯許可,誰都不能進來。

    院子裡有兩株梅樹,白雪之中,梅花盛開,白紅相間,十分的清雅脫塵。

    楚歡到得門前,只見房門虛掩著,伸手輕輕推開,屋內便瀰漫著一股子幽香之味,這股子淡淡的幽香味與酒坊中瀰漫的酒香味混合在一起,十分的好聞。

    楚歡進了屋內,只見屋內十分寂靜,一眼就看到琳瑯正伏在桌子上,俏臉向外,卻已經睡著。

    她臉上滿是疲倦之色,看上去是不知不覺中便即睡著,柳眉似黛,瓊鼻櫻唇,睡態亦是十分的優雅,看上去嫵媚動人之至。

    楚歡知道,漂亮女人的睡姿通常都會十分的誘惑,但是像琳瑯這般連睡姿都這麼優雅的,恐怕是很少見。

    優雅來自於氣質,氣質卻又來自於習慣,這從這優雅嫵媚的睡姿便可看出琳瑯是個極有教養之人。

    她梳著宮髻,十分嚴厲端莊,那張俏媚的臉上,卻又有著姑娘家不可能擁有的成熟風韻,內斂而柔和,美不勝收。

    屋內點著爐火,甚是溫暖,琳瑯的棉襖放在一旁,並沒有穿在身上,只是穿著一件白色的裙衣,那雪白的衣裙亦是將她白皙的肌膚融為一體,素雅無比,她出身豪富,自然是保養得當,雖然已是為人婦,但是肌膚尋常小姑娘還要嬌嫩。

    由於身體伏在桌子上,卻是讓那本就豐滿的胸脯更為的壯觀,如同倒懸的山巒,鼓鼓漲漲,向前怒突,她身子豐腴柔軟,但是那柳腰卻是極為纖細,纖細的柳腰卻反襯出那香.臀異常的豐潤滾圓。

    其實琳瑯的臀部本就圓潤豐滿,平日里就能顯得向後凸起,此時身體前傾,那香.臀坐在椅子上,便是往後微翹,如此一來,被裙子包裹的香.臀也就愈加的後翹,緊裹的裙子將那臀兒的形狀勾勒到極致,香.臀似乎要裂衣而出,向後怒突,形成一個渾圓的完美形狀。

    琳瑯整個豐腴嬌軀在衣裙的勾勒下,曲線玲瓏,曼妙無比,當真是增之一分則肥,減之一分則瘦。

    楚歡看在眼裡,心跳有些加速,此時更加知道琳瑯果然是豐乳肥.臀,如此端莊成熟的少婦,卻有如此惹火的身材,也不知為何,腦中竟然忽地閃過兩人當初獨自在山林相處之時,那一抹雪白的記憶尚清晰地印記在自己的腦海中。

    門外雪花紛飛,屋內卻含著幾分淡淡的春意,此時琳瑯當真是燦若春華,。

    楚歡臉紅心跳間,急忙收回目光,心中暗暗自責:“她一心為救你疲憊不堪,你腦中怎能有如此不堪之念?”見琳瑯熟睡,不忍叫醒,正想退出,卻見到琳瑯螓首下一隻手臂露出一片肌膚來,白皙賽雪,但是如此天氣,屋中就算生著爐火,只怕也會受涼。

    琳瑯沒有穿棉襖,如此睡著,只怕真要著涼,楚歡微一猶豫,輕步上前去,拿起琳瑯的棉襖,只感覺這棉襖之上都帶著琳瑯身上那股子幽香味道,情不自禁心神一盪,卻又是自責,終是穩住心神,小心翼翼將棉襖披在了琳瑯身上。

    他不敢驚醒琳瑯,知道這少婦鄙視疲憊不堪,輕步便要出門,忽聽得“嗯”的一聲輕吟,回過頭去,卻見琳瑯睜開眼睛,已經醒了過來。

    楚歡轉過身,笑道:“是我吵醒了你?”

    琳瑯見到楚歡,顯出喜悅之色,坐了起來,道:“你……你回來了?”忽地感覺身上有些沉重,看了看,卻是披上了棉襖,知道是楚歡幫自己披上,心中一暖,嫣然一笑,豐神冶麗:“先前有人說你已經從衙門裡出來!”

    楚歡點頭道:“一大清早就出了來,只是風雪太大,在外面找了地方避避風雪!”

    琳瑯站起身來,將棉襖穿好,笑道:“你先來坐吧!”指著椅子讓楚歡坐下,竟是親自為楚歡倒了一杯熱茶,微笑道:“出來就好了,我聽說這次是胡瑋在背後害你,府城刑部司來了人,將他抓了去,這真是大快人心!”

    “多行不義必自斃!”楚歡冷笑道:“害人者。終害己!”看向琳瑯,神色溫和起來,道:“大東家,這一次真是多虧了你,要不然…… !”

    雖說這一次刑部司的人前來青柳縣,真正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琳瑯擊天鼓,只是為了扳倒胡瑋,但是琳瑯為自己不惜遭受牽連的舉動還是讓楚歡心中十分感激。

    衛天青說的很明白,那天鼓非比尋常,一旦擊響,成功翻案倒也罷了,否則一旦楚歡被定案,那麼琳瑯也將受到牽連,與楚歡同罪。

    琳瑯已經含笑打斷道:“你是為我和盛泉才犯的案子,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好在總督大人公正廉明,查辦了胡瑋,你也無罪釋放,這就好了!”

    楚歡心中冷笑,雖然不知總督人品如何,但是這次還真不是什麼公正廉明,無非是權勢之爭而已。

    “無論怎麼說,我都要謝你。”楚歡正色道:“大東家為楚歡擊天鼓,冒著極大的風險……楚歡將銘記在心!”

    琳瑯輕咬紅唇,微一沉吟,才道:“我遇險的時候,你每一次都挺身而出救護我,難道……難道我就不能為你做這些嗎?”

    不知為何,楚歡向她道謝,她心中卻有幾分失落之感,只感覺楚歡這幾句客氣話一說,就顯得見外許多,也生分許多。

    楚歡一怔,見琳瑯神色有些奇怪,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屋內靜了一陣,楚歡終於咳嗽一聲,打破僵局,道:“大東家,我想向你告個假,回劉家村一趟……我恐怕家人擔心!”

    琳瑯顯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搖頭道:“用不著去了!”

    楚歡一怔,似乎明白什麼,問道:“難道大東家已經派人去告知了?”

    琳瑯搖頭,輕輕一笑,很是嫵媚,風情萬種:“我沒有派人去告訴她們,你若想告訴她們你已經無事,卻不能回劉家村去!”

    楚歡一時有些糊塗,摸了摸腦門子,他這動作,卻是讓琳瑯覺得十分可愛,又是輕柔一笑,楚歡卻是問道:“大東家,你……你可將我弄糊塗了!”

    “你這般聰明,也會被人弄糊塗?”琳瑯笑道:“我也不瞞你了,我擔心胡瑋會暗箭傷人,連累你的家人,所以昨天夜裡回來之後,立刻安排蘇伯去將她們接到了府城去。昨夜蘇伯已經派人回來稟報,你的家人已經連夜被蘇伯帶去了府城,你要想見她們,只能去府城相見了!”

    楚歡吃了一驚,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琳瑯款款坐下,凝視著楚歡,柔聲道:“你……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張?”她本是和盛泉的大東家,平日里清雅冷漠,但是對楚歡卻是十分的柔和。

    楚歡搖了搖頭,嘆道:“大東家,你什麼都想到了,我……我真是感激不盡!”

    琳瑯掩齒一笑,甚是美艷:“你不怪我就好。你放心吧,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不會委屈她們,只是她們現在只怕很是擔心你,你是否願意跟我回府城去?”

    楚歡點頭道:“如此也好,事情已經過去,我好去將她們接回來!”

    “接回來?”琳瑯故意板著臉:“為何要接回來?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日後她們就在那邊生活,難道你還要讓她們繼續回劉家村受苦?”隨即笑道:“你莫忘記,你如今可是和盛泉的伙計,我是大東家,你要聽我調動,我現在要調你去府城做事,難道你要違抗我這個大東家的吩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4 05:52 AM

第九十章 宅子

    雲山府城。

    大秦十六道,雲山府坐落於西山道,介於關中與關西之間,隸屬於關中地區,但是比之關中內地的繁華,卻頗有些不如。

    但是相比起關西之地,雲山府卻是一等一的繁華之所,街巷縱橫,府邸如雲,便是冬雪之際,這大街小巷依然是行人不少,比之青柳縣城那是繁華甚多。

    只見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服珠履,真是花光滿路,簫鼓喧空,金翠耀眼,羅衣飄香。

    在這繁華府城,一番雪景,倒似為這府城點綴出了又一番盛景。

    雲山道往西便是西谷關,西固關以西便是關西之地,而云山道乃是西谷關入關第一道,可說是戰略地位極重要。

    楚歡與琳瑯在縣城那頭等到風雪歇止,終是一同來到了府城,路上積雪難行,倒也耽擱不少時間,來到府城之時,已經是將近黃昏,天色十分的昏暗,雲山府城的紅樓朱戶卻都已經點上了燈,騎著黑馬跟在琳瑯馬車旁,穿行在府城的大街之上,只見得黃昏時分依然是行人往來如梭,有市井俗夫,亦有長衫文士結伴同行,口中時不時地蹦出似是而非的雅詞文句,更有華貴的馬車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轔轔而行。

    兩邊的店鋪子依然是大門敞開,吆喝聲陣陣,偶爾經過青樓曲坊,一瞥間便見得依紅偎翠,鶯聲燕語,熱鬧的歡笑聲中,間或傳來蕭竹之聲,更有婉轉女子的輕歌之音。

    這個時代不比後世,娛樂的活動實在不多,高雅之士無非琴棋書畫聊以解乏,而一幫富戶達人則是流連於青樓歌坊戲院酒樓而已。

    行了好長時間,轉到一條長街之上,鶯歌燕語之聲便即遠去,清靜下來,​​琳瑯已經掀起車簾子,看著身著披風頭戴斗笠行於自己馬車旁邊的楚歡,笑道:“你的家人就在這條街的街頭,我先帶你過去!”

    楚歡身上的披風斗笠都是琳瑯想著給他備下,兩人同來府城,男女有別,自然不能同乘一車,琳瑯乘車楚歡騎馬,只是為防再下雪,所以琳瑯事先就備好了披風斗笠,擔心路上遇到大雪。

    她還真是沒有猜錯,出縣城沒多久,便又飄起雪來,楚歡只好披上披風戴著斗笠,好在距離府城不遠之時,雪已經歇止了下來。

    “大東家的府邸是在這條街上?”楚歡問道。

    他自然是以為素娘她們如今就住在琳瑯的府中,雖然琳瑯說讓素娘她們留在府城,但是楚歡卻又沒有下定決心,只是見到家人之後,再作商議。

    琳瑯笑而不答,車子往前行出片刻,便在一處宅子前停了下來。

    楚歡停住馬,只見這宅子也算不得豪門大院,但是寬門高院,頗有些氣派,卻也是殷實人家的住所。

    楚歡本以為琳瑯身為一方豪富,蘇家在雲山府頗有資歷,蘇府定然是高門大戶,府邸龐大,但是眼前這個宅子卻與他想像中的不一般。

    這處宅子只能算是殷實人家住所,與琳瑯的身份很是不匹配,不過楚歡卻想琳瑯有可能是節儉低調,並不講排場,才會如此。

    楚歡翻身下馬,琳瑯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只是笑道:“這是南坊,離市坊有些距離,很是清淨,不會被打擾。”抬起皓如白雪的玉手,向那宅子大門指了指,眼中帶著一絲狡黠:“你家人就在裡面,你先去見一見,免得她們擔心,回頭我再派人來請你!”

    楚歡一時也不知什麼是南坊,但是聽琳瑯話中意思,她顯然不是住在這裡,正要多問什麼,琳瑯卻已經放下車簾子,向車夫道:“咱們走吧!”

    馬車頓時起行而去。

    楚歡撓了撓頭,有些疑惑,微一猶豫,終是過去敲了敲門,沒過多久,便聽得里面傳來一個聲音道:“是誰?”

    楚歡聽到聲音,頓時激動起來,他倒是一下子便聽出來,那聲音正是素娘。

    “素娘姐,我是二郎!”

    大門“嘎吱”一聲打開,只見素娘正在門後,見到楚歡,頓時顯出喜色,道:“二郎,你……你果真出來了?”一時間歡喜無比。

    楚歡這才放下心來,見素娘還是那身青色的棉襖,問道:“素娘姐,娘在這邊?”

    “在裡面。”素娘將大門敞開,見到楚歡牽著一匹黑馬,奇道:“這是誰家的馬?”

    “以後就是我們家的。”楚歡呵呵笑著,牽了馬進去,摘下了斗笠,只見這門後是一個庭院,並不大,卻也不算小,院子裡竟然還有一棵大槐樹,楚歡過去將黑馬拴在槐樹下,素娘卻​​已經關上門過來,打量黑馬幾眼,眼中顯出懷疑之色,顯然並不相信這匹馬歸屬於楚歡。

    楚歡抬頭看去,只見院子正中是一間正屋,很有些氣派,那大門敞開,素娘已經道:“舅爺在裡面下棋,母親身子有些乏,正在內屋歇著。”跟著楚歡往正屋去,輕聲問道:“二郎,案子審完了?蘇先生說你是被冤枉的,這兩日就能出來,真被他料中了。”

    楚歡知道若是向素娘細細解釋,只會越說越複雜,乾脆利落道:“嗯,那邊已經審過了,我是冤枉的!”

    素娘這才輕輕拍了拍高高隆起的豐滿胸脯,鬆了口氣,道:“這就好了,害我擔心了兩天。”話一出口,臉一沉,道:“都是你自己好勇鬥狠,這一次是縣太爺公正廉明,下一次若是再出事,還會饒你嗎?你自己以後可不能胡來。”

    楚歡知道素娘這兩日確實擔心,停下腳步,素娘跟在他身後,沒想到他竟然停步,跟得緊,竟是沒能收住腳,一下子撞了上去,那鼓鼓的胸部便撞在楚歡背上,已經聽到素娘“哎喲”一聲,往後退去,皺眉道:“走的好好的,停下來做什麼……!”

    楚歡有些尷尬,撓了撓頭,笑道:“是我不小心。”見到素娘的俏臉白裡帶紅,還真是頗為嬌豔,柔聲道:“這兩日讓你擔心,是我的錯,以後不會讓你再擔心。”

    素娘卻似乎對楚歡如此溫柔有些不適應,不知為何,臉蛋兒微紅,隨即沒好氣道:“我才不擔心你。你便是捅破了天,我也不擔心。我只是擔心娘為你著急而已。”

    楚歡呵呵一笑,素娘如此心口不一,卻是讓他莞爾。

    進了屋內,只見正堂不小,桌椅齊全,已經點上了燈火,屋內十分的明亮,素娘卻還是充滿好奇,湊過來低聲問道:“二郎,這是誰家的屋子?蘇先生說是你讓他將我們接過來在這住幾天,這是蘇先生的屋子嗎?”

    楚歡也是微湊到她耳朵邊,低聲道:“你喜歡這裡嗎?”他此時距離素娘極近,素娘身上那股子女人的體香味竟是十分好聞。

    素娘也不回答,只向旁邊一間側室指道:“蘇先生和舅爺在那裡面,我去瞧瞧娘醒來沒有,娘到現在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轉過身,扭著腰肢擺動著豐.臀去了。

    楚歡這才將手中斗笠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輕步進了側室,只見屋內燈火明亮,光線柔和,而且生著暖爐子,十分的舒適。

    旁邊一張小桌子上,擺著一副圍棋,黑白割據,已經擺了百來子,對弈者一人正是舅爺李夫子,而另一人則是自己見過多次的蘇伯。

    屋外兀自有風雪聲,而且這兩名老者顯然是深入棋局中,看樣子棋藝不分伯仲,沉心其中,卻是沒有發現楚歡進來。楚歡見到如此場景,心中一陣舒服,輕步過去,蘇伯終於察覺出異態,轉過頭來,瞧見楚歡,顯出喜色,立刻起身道:“楚小兄,你可回來了!”

    李夫子正研究棋局,聽到聲音,轉頭來看,亦是顯出喜色,笑道:“蘇先生所言果然不差,你說不出兩日二郎便能出來,果然如此!”

    楚歡上前行過禮,李夫子立刻詢問情況,楚歡便頗有分寸地說了,因為蘇伯在此,楚歡自不能說是總督想要整治胡瑋,只是說一切都虧琳瑯擊天鼓,府城才派人過去,最終查處了胡瑋。

    當下都極是歡喜,蘇伯已經笑道:“楚小兄,你瞧這宅子可還滿意?”

    楚歡只覺得話中有話,忙道:“這是蘇先生的宅子嗎?這兩日楚歡家人承蒙關照,楚歡在此謝過了!”說完,深深一禮。

    蘇伯搖頭撫須笑道:“楚小兄錯了,這宅子可不是老夫的!”他從袖中取出幾張文書,遞給楚歡,道:“這是地契和房契,從今天開始,這所宅子就歸屬楚小兄了!”

    楚歡一怔,便是旁邊的李夫子也有些驚訝。

    “蘇伯,這……這可不能開玩笑。”楚歡急忙道:“楚歡沒有寸功,怎敢收您的宅子!”

    蘇伯搖頭道:“這宅子不是老夫的。楚小兄,實話對你說吧,這宅子是大東家的,大東家交代下來,見到你之後,這所宅子便歸你了。你在和盛泉遇難之時,挺身而出,大東家這是對你的感謝!”

    “太貴重了。”楚歡正色道:“楚歡絕不敢收。”

    李夫子在旁也道:“蘇先生,二郎就算義氣出手,但是這所宅子的謝禮太重,不能收!”

    蘇伯皺眉道:“楚小兄,你要知道,為了和盛泉,你差點連性命也丟了,這所宅子比起你的性命,那可是天地之別。”硬是將房契地契塞到楚歡手中,道:“老夫只是受大東家的吩咐,你若有其他想法,去找大東家,可莫讓老夫為難!”

    楚歡拿著房契地契,一時間十分尷尬。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4 05:53 AM

第九十一章 亭中俏影

    李夫子撫鬚道:“蘇先生,古人說得好,無功不受祿,二郎為和盛泉出力氣,那是他份內之事,這處宅子位置甚好,老夫約摸著估計,連上地皮,沒有三五百兩銀子那是拿不下來,這樣的賞賜,大大過了。”他是楚歡長輩,而且是讀書人,驟然間得到一所宅子,只覺得實在太過,那也是要替楚歡拒絕。

    蘇伯笑道:“李夫子,我可說過,這事兒我做不得主。”拱手道:“李夫子,楚小兄,你既然安全回來,我也就不在這裡多做叼擾,告辭了!”

    李夫子忙道:“蘇先生,咱們這盤棋?”

    “改日再下!”蘇伯道:“大東家回來,我還得回去稟報事情,就此告辭!”

    楚歡沉吟了一下,終於道:“蘇伯,我這邊隨你一同前去見過大東家,宅子的事情,我親自對她說吧!”

    蘇伯點頭道:“如此甚好。”

    當下楚歡跟著蘇伯出了門,天色已黑,燈火之下,地上的積雪卻是白茫茫一片,楚歡本要騎馬帶蘇伯過去,蘇伯卻擺手笑道:“倒也不需騎馬,蘇府離你們這條街只隔一條街,走一走也就到了。”

    楚歡也不多言,與蘇伯步行而出。

    走在寒冷冬夜的大街上,楚歡倒無一絲寒意,只是初來府城,四周都是陌生的環境,一時還適應不過來。

    “蘇伯,聽說和盛泉在府城還有其他買賣?”走在街上,行人稀少,頗有些冷清,楚歡自是不能一言不發,開口動問,只是為了打破沉寂的氣氛。

    蘇伯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還結實,走起路來倒也不慢,點頭笑道:“其實咱們和盛泉主要的就是經營酒業。青柳縣的就放你自然是知道,這府城還有三家酒行,專門賣酒,另有兩家胭脂鋪子,這是老爺去後,小姐自己開設起來的,生意倒也不差。”

    楚歡嘆道:“大東家要打理這麼多產業,倒也是辛勞。”

    “誰說不是。”蘇伯嘆了口氣,道:“不過小姐是閒不住的人,若是只呆在府裡,反倒冷清,有生意打理,倒也不是壞事。而且咱們蘇家也算是大戶,宅子裡有好幾十口人,這些人當年都是跟隨老爺從關西遷過來,拖家帶口,老爺去的時候,囑咐過小姐,要善待這些人,決不能棄之不管……小姐要養活這一大幫子人,卻也只能操勞!”

    “關西?”楚歡奇道:“蘇​​伯,你們是從關西遷過來的?”

    蘇伯點頭道:“不錯。蘇家本來是關西龍山道的大戶,老爺是蘇家旁系,雖然幫著蘇家在那邊將生意做大,但是卻備受排擠,而且因為身處旁系,被人瞧不起,總有人出來掣肘,甚至奪了老爺的權力。老爺年輕氣盛,便脫離蘇家,自己要入關做生意,那時候老爺在蘇家的下人中很得人心,他離開之時,竟是有一幫子人願意跟著他入關創業,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誰也想不到,如今關西蘇家沒落下去,而老爺卻在雲山闖下了一片基業。”

    楚歡聞言,心中卻是頗為欽佩蘇家的那位老爺,白手起家,而且有一幫子人願意跟著他,打下這片基業,如此看來,無論是能力還是人品,蘇老爺子都是不弱,也怪不得能有琳瑯這樣出色的女兒。

    “蘇老爺果然是一條好漢子。“楚歡點頭道,忽地想到什麼,問道:”蘇伯,前番您和大東家去往太原府,大東家倒也與我說了一番,似乎是往太原去求糧?“

    蘇伯神情黯然下來,嘆道:“不錯,正是往那邊求糧。太原府所在的安西道,素來是產糧之倉,太原府陸家家主陸老爺子與老爺有舊交,而且陸老爺子是太原商會會長,所以往他那裡求糧,最是合適。”

    楚歡帶著疑問道:“其實上次我也詢問過大東家,咱們雲山府也產糧,為何不在本地購糧。大東家只說云山府的糧食不賣給咱們和盛泉……這卻有些古怪了!”

    蘇伯立刻顯出一絲冷笑,道:“有人故意為難咱們蘇家,那是存心要和小姐過不去……只是他們大概沒有想到,小姐能從太原購糧!”

    “為難咱們蘇家?”楚歡皺眉道:“那又是誰?”

    蘇伯笑道:“你也不必心急,有些事兒,你總會知道的。”兩人邊走邊行,沒過多久,轉到一條更寬闊的大街上,在一處府邸門前停下。

    比之楚歡那間宅子,這處宅子不可同日而語,高院朱門,門前左右兩尊石獅子蹲伏,不怒自威。

    楚歡心中感嘆,這才是真正的大戶人家的府邸。

    蘇伯上前,拍了拍門,屋內立刻傳來聲音道:“是誰?”

    “小六子,開門!”

    大門緩緩打開,半敞著,一名小家僕已經出來,恭敬道:“蘇伯,你回來了!”瞧這小廝的態度,就知道蘇伯在蘇府的地位極高。

    蘇伯只是點頭,領著楚歡進了府邸,楚歡四下看了看,果然是氣派非常,雕樑畫棟,朱門白瓦,大院正中幾株梅樹,梅花飄香,楚歡記得青柳縣酒坊也有兩株梅樹,看來琳瑯倒是對梅花情有獨鍾。

    院內正有幾名家僕丫鬟在掃雪,看到蘇伯,都顯得十分恭敬,卻見一名丫鬟迎上來,恭敬道:“蘇伯,小姐交代,你們回來後,可去後花園尋她,她在那裡等候!”隨即向楚歡盈盈一禮,笑道:“楚公子,可還記得我?”

    楚歡打量兩眼,見這丫鬟十六七歲年紀,倒也清秀,臉龐似乎很是熟悉,想了一想,很快想起,笑道:“我記得了,那天還有你!”

    這話別人聽著糊塗,但是蘇伯和這丫鬟卻是懂得意思,那次琳瑯去往太原,帶了兩人,除了蘇伯,另有一名就是這丫鬟了。

    丫鬟笑道:“楚公子好記性,我叫翠屏!”

    楚歡道:“姑娘說大東家等著我們回來,難道大東家知道我要來?”

    “那是自然,我家小姐聰明無比,自然是猜到的。”丫鬟笑瞇瞇道:“快些過去吧,可別讓小姐等得急了!”

    雖然翠屏只是一個丫鬟,但是楚歡卻沒有失了禮數,拱了拱手,這才跟著蘇伯往後花園去。

    蘇府佔地面積極大,樓閣眾多,門廊朱環,果然不愧是雲山府有名有姓的大戶,穿廊過院,終是進到一處宮門之內,前面便開闊起來,但見得假山石橋,梅花飄紅,大雪過後,整個後花園覆蓋著一層積雪,而後花園中多處點了燈籠,雖是夜間,卻也明亮無比,當真是美不勝收。

    想來這後花園當年建造之時,頗花費了一番功夫,盡展園林藝術之妙。

    順著一條青石小路行到花園深處,便瞧見不遠處有一座八角小亭子,亭內四角點著燈籠,照的八角亭子十分明亮。

    亭子之內,琳瑯正在其中。

    她一襲白色狐裘,頭梳宮髻,看上去端莊華貴,雍容氣度,燈火照耀下,肌膚更是顯得白皙,眉角間帶著自然的嫵媚氣息,此時正站在一張小桌子前面,手握毛筆,身子微微前傾,似乎正在寫著什麼。

    蘇伯也不上前,笑道:“楚小兄,小姐就在那邊,宅子的事情,你自去和她說,我去瞧瞧晚飯是否已經備好!”也不等楚歡說話,徑自離去。

    楚歡有些尷尬,但是宅子的事情總要說清楚,緩步走過去,到了亭內,靠近過去,卻只見琳瑯卻是在作畫。

    楚歡大為好奇,不想琳瑯非但做生意在行,還有這份才情。

    他仔細看了看,只見化作已經完成,正是廳外的夜色雪景,筆法自然圓潤,惟妙惟肖,楚歡雖然對畫技並不精通,卻也知道這是一幅極好的畫。

    琳瑯此時卻是提著毛筆在旁邊寫詞。

    只見上面寫道:“留香月,大漠摘星辰,天涯明月愁,何人在舞飛仙情。”這是上闋,下闋尚未完成,琳瑯下筆如有神,字跡娟秀,卻不失瀟灑,終是寫完最後一個字,另一隻手捻著衣袖,輕輕將毛筆擱在硯台上。

    楚歡禁不住輕聲將下闋念出來:“尋歡日,江南飛雪飄,劍花煙雨淚,誰家輕吟靈犀曲!”

    琳瑯卻是早就知道楚歡過來,笑道:“閒來無事,所以如此,不要見笑!”

    楚歡搖頭笑道:“怎會見笑,無論是畫還是詞,都是極好的。”心中卻是暗暗讚嘆,想不到琳瑯不單是商界驕女,還是詩畫佳人。

    “酒菜應該很快備好。”琳瑯微笑之中,帶著幾股毫不做作卻是純屬天然的嫵媚:“今夜請你吃飯,是真正的謝你!”

    楚歡尷尬道:“大東家知道我要來?”

    “那樣一處宅子送給你,你當然不會收下。”琳瑯氣定神閒,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蘇伯只會推說不會做主,你想要退回房契地契,就會親自上門來找我,我也就不必再派人邀請,等著你過來就是。”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楚歡卻是佩服她的智慧,見她俏臉含笑,身上瀰漫著一股子淡淡的幽香味,想來是回府之後,已經沐浴換了衣裳。

    楚歡正要從袖中掏出房契地契,琳瑯已經淡淡道:“你也不用拿出來了,我雖然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若將房契地契交還給我,我一定會將它們撕毀!”

    楚歡一怔,隨即苦笑道:“大東家,無功不受祿,你如此……!”

    他還沒說完,琳瑯已經道:“楚歡,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一直覺得你是一個灑脫之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只是沒有想到你還是如此拘泥於俗化!”

    楚歡嘆道:“楚歡本是紅塵之人,凡夫俗子,自然是俗了。”

    琳瑯輕輕一笑,美艷不可方物,搖頭道:“這房契地契我不會收回來,除非你當真不願意你的家人過的好一些?身為人子,早一日讓自己的母親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便早一日盡了孝道。”

    楚歡聽琳瑯言辭堅決,顯然還真是不打算收回宅子,微一沉吟,從身上取出一隻袋子,正是馬靖送的金葉子:“大東家,宅子你不收回去,我也沒有法子,但是這個你必須收下!”

    琳瑯不只是何物,問道:“裡面是什麼?”

    “金葉子!”楚歡道:“應該能兌換六七百兩銀子不成問題。”

    琳瑯並不接過,只是笑道:“想不到你竟是有錢人,琳瑯一直是沒看出來啊。”

    大東家莫要取笑。 “楚歡尷尬道:”你收下吧,那宅子就算是我花銀子買下來! “

    琳瑯並不接,反倒是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笑盈盈地看著楚歡,道:“楚歡,房契地契我不收,金葉子我也不會收,你若真想還清宅子的銀錢,我倒有一個主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4 05:54 AM

第九十二章 護院師傅

    楚歡聽琳瑯這般說,正要問是何主意,便在此時,卻見得蘇伯正快步過來,到得亭外,稟道:“小姐,晚飯已經準備好,茶水也已經燒燙!”

    琳瑯起身,向楚歡笑道:“走吧,先去用餐,慢慢說與你知道!”

    當下三人離開亭子,到了吃飯之所,卻也是在花園之中,乃是花園的一處雅室之內,佈置的十分雅緻,爐火正旺,屋內十分的溫暖。

    除了正堂有張楠木桌子,旁邊的角落尚有一張竹桌,放著一個精美的小茶壺和四個瓷蓋杯,旁邊還置著一盞爐火正在燒水。

    楚歡雖然心裡想早些將宅子的事情解決清楚,但是卻也能淡定自若,卻聽琳瑯展顏笑道:“你不用急。酒菜馬上就上來,但是用飯之前,請你品杯茶!”

    “直至怕是暴斂天物。”楚歡笑道:“這是文人雅士的習性,我一個俗人,哪裡懂得品茶!”

    琳瑯嫣然一笑,伸出纖纖素手,將那熱水倒入壺中小點,燙壺溫杯,此時蘇伯已經取出茶葉來,笑著向楚歡道:“楚小兄,這是穀雨前採摘的雨前龍井,收藏可不多,小姐可是很少用來招待客人!”

    楚歡笑道:“我確實榮幸之至了!”湊過前去,細看起來。

    其實楚歡心知清楚,秦人好酒,上到達官貴人下到鄉野民夫都能飲上酒,但是說起品茶,卻不是人人都能品味,而上等的茶葉,有時候比之黃金還難得。

    茶道本就是古老的藝道,充滿文化氣息。

    琳瑯飯前品茶,由此卻也可見其身份確實是有著富貴人家的生活習慣。

    琳瑯將雨前龍井丟入壺中,高衝低泡,一陣淡淡的香氣便漸漸地在雅室之內瀰漫開來,楚歡雖然在茶道上是門外漢,可是聞見這雨前龍井的香味,卻也忍不住心神向外。

    正宗的雨前龍井,純天然的綠色食品,花錢都難以買到,楚歡倒是覺得可以嚐一嘗,也算是過過小資生活。

    蘇伯向琳瑯恭敬道:“小姐,我這就去讓他們將酒菜送上來!”

    琳瑯微微點頭,蘇伯這才下去。

    琳瑯將那茶盅內茶湯再行入杯內七分滿,只見那龍井葉芽,體型若搶,嫩勻成朵,葉似彩旗,交相輝映,實在是上品好茶。

    琳瑯端起茶杯,送到楚歡面前,風韻一笑:“你來嚐嚐,瞧瞧我的茶藝如何!”

    楚歡接過茶杯,有些尷尬道:“大東家,不瞞你說,你叫我喝茶還可以,但是說品茶,我卻實在有些不懂。這品茶肯定是與喝茶有區別,你教教我!”

    琳瑯笑著道:“這品茶之法,其實也很為簡單。小口慢飲,迴轉緩咽,茶湯入口之時,口腔縮小,舌下茶湯壓迫而出,蓮下生津,形似噴潮,這便叫做品茶鳴泉……你慢慢試著就會了,不過你也不必拘泥,想怎樣都成,無論是品是飲,隨性而為!”

    噴潮?

    楚歡覺得這個詞有些怪異,看著琳瑯笑盈盈的俏臉,心中一跳,卻見琳瑯已經端起茶杯,小咽一口,動作優雅唯美至極,卻是在為楚歡做示範。

    楚歡忍不住道:“大東家可知道東施效顰的故事?”

    琳瑯放下茶盞,動作輕柔,優雅無比,盡顯華貴大家氣質,微點螓首道:“自然是知道的。”奇道:“為何會說到東施效顰?”

    楚歡情不自禁道:“大東家品茶之姿,優雅動人,就如同西施一笑,西施宜笑復宜顰,美麗至極……只是我若學著,必然向東施效顰一般,難看之極!”

    琳瑯聞言,頓時掩齒笑起來,嫵媚動人。

    說她美麗動人,楚歡當然不是第一個,琳瑯的美豔之名,在府城可說是眾人皆知,誇讚她的人多如牛毛,甚至不乏一些無聊文士寫詩賦詞讚美,但是對琳瑯卻從無任何觸動,反倒是楚歡今日這兩句話說出來,誇讚她猶若西施一笑,卻是讓琳瑯心中十分歡喜。

    “我便說你不是凡夫俗子。”琳瑯笑道:“否則你怎能知道東施效顰!”

    楚歡呵呵一笑,只是品了一口茶,入口生津,唇齒飄香,點頭道:“雖然我不懂茶道,但是這茶確實不錯!”放下茶盞,這才問道:“大東家,那宅子的事……!”

    還沒說完,腳步聲響,蘇伯已經帶人端上酒菜,只是眨眼間,楠木桌子上已經擺了十多道佳餚,色香俱全。

    琳瑯請了楚歡落座,楚歡也不拘泥,蘇伯要退下,琳瑯卻讓蘇伯留下,一同用餐,笑道:“你知道我不善飲酒,蘇伯,你就代我多陪楚歡幾杯,他這次為了咱們和盛泉下獄,要為他壓壓驚!”

    “大東家,我可沒受驚!”楚歡笑道:“只是大東家經營酒業,難道不會飲酒?”

    琳瑯反問道:“那麼經營胭脂舖的掌櫃,是否一定要會塗胭脂?”

    楚歡一怔,心想這可不一定,若胭脂鋪子的掌櫃是男人,總不能也要學著塗胭脂,覺得琳瑯反應過人,頓時笑起來。

    琳瑯雖說不飲酒,卻也不是滴酒不沾,淺飲小杯,主要還是楚歡與蘇伯相飲。

    琳瑯膚色本是白皙嬌嫩,但是一杯酒飲下,那白嫩嫩的臉兒便顯出緋紅來,白裡透紅,嬌豔嫵媚,風韻萬千。

    “大東家,這下子總能說了吧!”楚歡與蘇伯飲了一杯,這才放下酒杯,道:“你不收回宅子,卻又不收金子,那還有什麼其他主意?”

    琳瑯笑道:“其實倒也簡單。你幫我做事,我扣你的工錢,等到工錢夠了,也就等若還了我銀子!”

    楚歡一愣,隨即有些吃驚道:“這……這如何能成!”

    “有何不成?”琳瑯反問道。

    楚歡苦笑道:“大東家這是說笑了。若是以工錢償還,那要到何年何月?”楚歡十分清楚,那處宅子不下五百兩銀子,就算自己一個月能有五兩銀子,一年下來無六十兩銀子,那也是要將近十年才能還清,琳瑯這顯然是有意刁難了。

    琳瑯笑道:“你也不用急。我給你安排的事兒工錢很高,而且年終還會有獎金,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就能還清!”

    “什麼事兒?”

    “你也知道,這一陣子我蘇家連續出事,被人欺凌。”琳瑯正色道:“所以我已經招募了十名護院,日後若是出了事兒,也好有人護持。只是這十人雖然強壯,但是本事太弱,你若願意,過兩日便做他們的師傅,教他們一些本事,也好讓我蘇家日後不知被人欺辱。”她看著楚歡,顯出期盼之色:“楚歡,你能不能答應我這個要求?”

    楚歡皺起眉頭來,蘇伯已經道:“楚小兄,雖然老爺當年從關西而來,在這裡落了腳,但是在許多人眼中,我們蘇家還是外來戶,本地人欺生,時不時地會為難我們。小姐心性好,一直容讓,但是如今看來,有些人那是得寸進尺,你越容讓,他們就越霸道……小姐招募護院,這也是沒有法子,你本事高強,若是能幫助小姐,咱們蘇家日後也就不怕被人欺負了!”

    楚歡苦笑道:“大東家,要聘請武師,以你們的財力,輕而易舉,為何……為何非要我?”

    “因為我信任你。”琳瑯正色道:“更因為你是真心幫我。許多人幫我,無非是想從我這裡得些好處,而你不同!”

    楚歡猶豫著。

    他知道,琳瑯雖然這樣說,看似是讓自己幫她,實際上卻是她在幫著自己,為自己安排一個合適的事兒。

    她早不請護院晚不請護院,偏偏在這個時候請護院,那十名護院請來,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為給自己創造在這裡做事的機會。

    說到底,琳瑯也是個有恩必報的女人。

    楚歡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大東家,我不十分肯定地答應你,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我不能給予任何的承諾。”

    琳瑯聞言,美麗的眼睛裡留出失望之色,卻聽楚歡繼續道:“但是大東家對我如此照顧,我若是不盡力,實在是說不過去。承蒙大東家看得起,如果沒有其他意外,楚歡定當盡力!”

    琳瑯失望之色頓時消失,微顯喜色,道:“這麼說,你是答允了?”

    楚歡點點頭。

    琳瑯喜道:“那就好。楚歡,你做他們的師傅,一定會很辛苦,所以給你的工錢不會少,每個月十五兩銀子,年終另有紅包……!”狡黠一笑,道:“你若是乾得好,兩年就能還清宅子的銀錢了!”

    楚歡心中頗有些驚訝,十五兩銀子可是天價高薪,知道琳瑯這是有意照顧,心中卻想著日後多幫襯她一些​​就是,開玩笑道:“大東家也不大方,像我這樣的水平,本以為你會給我五十兩銀子一個月!”

    琳瑯知他開玩笑,也笑道:“我小家小業,委屈了你,你多擔待點就是!”

    便在此時,卻聽門外傳來聲音道:“小姐,太原府有人急求見!”

    琳瑯一怔,隨即顯出喜色,起身來,向蘇伯道:“難道是太原送的糧食已經到了?”

    蘇伯搖頭道:“應該沒有那麼快。我估算過,再快也還有兩三日,而且這下了雪,恐怕還要耽擱一兩日!”

    楚歡起身來,向琳瑯道:“大東家,正事要緊,我這邊也吃飽了,天色也晚了下來,只怕家人擔心,先告辭回去!”

    琳瑯微一沉吟,點頭道:“如此也好。楚歡,你先歇上幾日,回頭等這邊的人手到齊,你再過來就是。”又微微一笑,道:“帶我向你家人問好。”

    當下三人也不耽擱,一起出了門,琳瑯自去見太原府來人,而蘇伯將楚歡送出蘇府,這才急匆匆回返。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4 05:55 AM

第九十三章 橫吹笛子豎吹簫

    楚歡知道琳瑯既然準備了這處宅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退的回去。琳瑯看似對自己十分柔和,但是這個女人的性格楚歡也了解幾分,屬於外柔內剛,自己如果真的將房契地契交還回去,以琳瑯的性子,那是真的會將這些撕毀。

    琳瑯畢竟是一番好意,楚歡總不能不知好歹,而且琳瑯所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是自己孤身一人倒也罷了,但是自己還有家人要照顧,讓她們生活的好一些,自然沒有錯。

    琳瑯做這些,那是知恩圖報,而楚歡更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只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最早時候希望兩人之間再無瓜葛,如今反倒是越纏越深,已經說不清誰對誰的恩惠更大。

    好在他如今還在蟄伏之時,琳瑯為他安排這樣的事情,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無論如何,有機會讓家人過得更好,而且能夠報答琳瑯的恩惠,便算是做其他更難的事情他也不會拒絕,更別說只是訓練幾個護院了。

    蘇府與楚歡的宅子還真只隔一條街,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便即到家,雖然已經很晚,但是素娘卻還在家裡等候,並沒有睡覺。

    進了屋內,素娘便問道:“你晚上吃過飯沒有?給你留了飯菜,我去熱一下!”

    楚歡笑道:“我已經用過晚飯。”問道:“娘睡了?”

    “嗯!”素娘點頭道:“舅爺也睡下了,他們年紀大,耐不住這大冷的天氣。只是舅爺說了,你既然出來,也就沒什麼大事,明日一早若是沒有大雪,他便要回縣城去了。”

    楚歡皺眉道:“急著走做什麼?”

    “我也是這般勸他,讓他等你回來再商議。”素娘道:“只是舅爺說還要教學生唸書,非得回去才成。”看著楚歡,這次倒是小心翼翼問道: “二郎,咱們……咱們明日是不是也要回去?”

    楚歡看向素娘,堂中點著燈火,那燈火照在素娘的臉上,還真是十分的俏媚,不過楚歡從素娘那一雙眼眸子裡似乎看出一些什麼,似乎是不舍……對,就是不捨。

    毫無疑問,這所宅子與劉家村那破舊貧寒的房屋想比,當真是天地之別,素娘雖然不是好逸惡勞攀附富貴之輩,但是畢竟是血肉之軀的凡人,這裡的生活遠強於劉家村,想著要馬上離開這裡,素娘有些不捨也是人之常情。

    見到素娘這個表情,楚歡更是堅定了讓家人住在這裡的念頭,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素娘的問題,反是問道:“素娘姐,你喜不喜歡住在這裡? ”

    素娘一怔,就似乎是被人看穿心思一般,俏臉兒一紅,嘀咕道:“住在這裡……沒有鄉親……也不是好……只是這裡暖和……!”她聲音很小,但是心意楚歡卻是一下子便聽出來。

    楚歡靠在椅子上,看著素娘站在旁邊有些羞答答的樣子,只覺得十分新奇,自從見到素娘,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她羞答答的樣子,心中暗笑:“原來也不只是母老虎,真要羞澀起來,也是很好看的。”柔聲道:“素娘姐,你先坐下,我有事兒與你商量!”

    素娘見楚歡正兒八經要與自己商量事情,這還是頭一次與自己議事,對於一個家庭凡事都由男人做主的這個時代而言,自己在這個家裡顯然還是很有地位,頓時坐下,問道:“什麼事?”

    “就是這所宅子的事情。”楚歡道:“素娘姐,我認真問你,你喜不喜歡這所宅子?願不願意在這里長住下去?”

    素娘一愣,隨即低下頭,也不看楚歡,只是用眼角余光撇了楚歡一眼,有些忸怩道:“這……這是別人的宅子,咱們……咱們怎能在這里長住?”

    “那你就是喜歡這裡了?”楚歡笑道:“若是這樣,那就好了。素娘姐,從今天開始,這所宅子就是咱們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素娘霍然抬頭,吃驚道:“難道舅爺說的是真的?”

    楚歡哈哈一笑,問道:“舅爺已經對你們說了?”

    素娘這話一出口,就知道失言,就像自己先前那些言語都是做作般,臉上有些發燒,嘀咕道:“舅爺說蘇家送你宅子,你晚上過去,是要將宅子退還回去!”

    “退不了了。”楚歡搖頭嘆道。

    素娘壓住心裡的歡喜,盯著楚歡問道:“怎麼了?”又道:“舅爺說了,這宅子太貴重,咱們就算有些恩惠施於人,也不能……不能收受如此貴重禮物!”

    楚歡笑道:“你放心吧,我已經處理好。過兩天我就去蘇府做事,給我的工錢很高,宅子的費用,會從我工錢扣除!”

    “工錢?”素娘有些驚訝道:“舅爺說這宅子值四五百兩銀子,要是靠你的工錢,十年八年只怕都還不清!”雖然失望,但還是道:“二郎,算了吧,你這樣就被釘死在蘇家,受他們驅遣,也不知道他們如何欺負你……咱們還是回劉家村,免得日後你脫不了身!”

    素娘這番話,卻是讓楚歡聽著舒坦,雖然素娘希望生活的好一些,但至少還是關心著自己,並沒有因為物質而忽視理智,微笑道:“你不必擔心,我說了,那邊的工錢高,每個月給我十五兩銀子,年終還有紅包,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兩年便可以還清。你們既然喜歡這裡,咱們以後就在這裡住下!”

    素娘聽楚歡說有十五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小小的櫻唇,微微張啟,一臉不敢置信。

    她出身農村,莫說每個月十五兩銀子,便是每年十五兩銀子對她來說都是一筆巨款,驚訝半晌,才道:“真的?”

    楚歡點頭。

    素娘神情凝重起來,壓低聲音道:“二郎,我覺著古怪。”

    楚歡見她凝重表情,而且看起來神神秘秘,心中好笑,問道:“哦,有什麼古怪?”

    “我覺著你不值十五兩銀子!”素娘坦誠道。

    楚歡直冒冷汗,尷尬道:“素娘姐,也不能這麼瞧不起人吧,我怎麼覺著我最少值二十兩銀子!”

    素娘白了他一眼,甚有風韻,壓低聲音道:“不是和你說笑。我是說你一個月值不了十五兩銀子的工錢……你說你就只會逞強鬥狠,又沒有其他本事,蘇家為什麼要給你這麼高的工錢?”

    楚歡無奈道:“素娘姐,難道你真覺得我沒有其他本事?”

    “反正我沒看出來。”素娘道:“二郎,不要說笑,我是認真的,你只會打架鬥毆,他們卻給你這麼高的工錢,總不是想……想……!”卻沒有說出來。

    “想什麼?”

    素娘猶豫一下,終於道:“總不是想讓你幫他們殺人放火吧?要真是那樣,這宅子說什麼咱們也不能要。”

    楚歡心中好笑,覺著素娘的腦子還真是敢想,故作深沉,沉吟了一下,微微點頭:“素娘姐,你說得對,這宅子不能要。我明天就去回了他們,咱們直接回劉家村去!”

    素娘一愣,心裡有些急,連忙道:“我這只是胡亂猜測,你……你莫當真。其實這種可能性不大,他們蘇家多的是銀子,應該……應該不會如此! ”又道:“說不定真是感激你這次幫了他們家,所以才會送你宅子,這一所宅子,對有錢人來說,不算什麼。”

    楚歡笑瞇瞇道:“我也覺著他們不會那樣。既然和那邊談妥了,我們先住著就是,我在他們家做工,要是真要我殺人放火,我們再回去!”

    素娘聞言,喜滋滋道:“還是你聰明,就這樣,咱們現在這裡住下……!”起身道:“二郎,你還沒瞧這宅子吧?可大了,後面還有後院,有廚房,還有藤架,舅爺說那是葡萄架,等到了秋天會有葡萄,還有水井,我數了一下,這宅子連上正堂,可有七八間房子,以後你就不要睡大堂了!”

    楚歡起身道:“那我睡在哪裡?”

    素娘聽說要在這所宅子長住下去,心中歡喜,熱情起來,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你那屋子我幫你收拾好了,可暖和了!”

    這宅子除了正堂,還有左右廂房,除此之外,還有後堂,後堂兩邊又有幾間屋子,雖然不是大富人家的宅子,卻也比得上殷實之家,頗為寬闊。

    素娘端著油燈,帶著楚歡到了一件頗為寬敞的房間內,裡面物品齊全,還有一張木床,掛了帳篷,裡面也是嶄新厚實的被褥。

    楚歡四下看了看,甚是滿意,素娘笑道:“以後你就住這裡了。蘇先生還真是周到,你這邊的東西都已經備齊,就連我屋裡的東西也備齊,有妝台、立鏡、羅帳……那些我以前只聽人說過,如今卻都見著了!”

    她顯得十分興奮,楚歡倒也理解,這就好比一個人陡然間中了幾百萬的彩票,情緒難免有些變化,只是想到素娘和母親一直過著清苦生活,如今卻也能過得舒服一些,心裡卻是十分的欣慰。

    楚歡目光掃過房內,見到牆壁上還掛著幾幅字畫,倒顯得頗為清雅,忽地瞥見牆角掛著一支竹簫,竟是情不自禁走過去。

    素娘見楚歡對那竹簫感興趣,解釋道:“這支笛子說是宅子以前的主人留下,掛在這裡裝點的,我瞧著也挺好看,就沒有摘下來。”

    楚歡已經從牆上取下竹簫,搖​​頭笑道:“素娘姐,這不是笛子,是竹簫!”

    “竹簫?”素娘一怔,白了楚歡一眼,道:“笛子和竹簫不都一樣,我看著也沒什麼區別。村子裡就有人會吹笛子的,我瞧見他們吹過,和這個差不多!”

    楚歡拿著竹簫在椅子上坐下,柔聲道:“外貌相似,但是吹法不同,一句話來說,叫做橫吹笛子豎吹簫!”

    “橫吹笛子豎吹簫?”素娘有些迷糊:“什麼意思?”

    楚歡也不解釋,雙手豎握竹簫,對著簫口輕輕吹起來,一陣極為蒼涼的簫音頓時響起,音質極佳,曲子更是甚妙。

    楚歡吹了兩下,忽地想到這是大半夜,家人也已經睡下,忙停了下來,素娘臉上卻顯出驚奇之色,忍不住問道:“你……你會吹簫?我怎麼不知道?”

    “現在可不就知道了!”楚歡含笑道:“簫音最美,等有空閒,我教你吹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4 05:56 AM

第九十四章 玉人何處教吹簫

    素娘滿不在乎道:“誰要和你學吹蕭,我才不學,這又不能當飯吃。”忽地想到,如此夜深人靜,自己身為寡嫂,卻在小叔子房裡待著,這可是犯忌諱的事兒,不比在劉家村,興奮勁頭降下來,臉兒有些發燙,道:“你……你早點歇著吧,我先出去!”不敢在這屋裡待得太久,轉身便走。

    楚歡忽地道:“素娘姐,屋裡還缺其他東西嗎?”

    素娘停下腳步,想了想,道:“油鹽醬醋都不缺,米缸裡也有大米,能吃很久……蘇先生還讓人送來了一些鹹魚鹹肉,數量不少,這個冬天只怕吃不完。唔……好像不缺什麼!”

    楚歡心中好笑,素娘畢竟是家庭主婦,想到的就是柴米油鹽,於是道:“我倒覺著缺點東西!”

    “什麼?”

    “衣裳!”楚歡看著素娘的青絲棉襖,雖然乾淨,但是卻有些成舊,而且穿在身上顯得有些臃腫,雖然素娘的身體頗為豐滿結實,但是楚歡卻也知道,素娘的嬌軀體型其實非常的美妙,在劉家村那夜素娘偷偷倒洗澡水,楚歡是瞧過一回,翹臀細腰,豐乳挺翹,身形其實很為曼妙,被這大厚棉襖包裹,卻是將她的好身材完全掩蓋。

    更為主要的是,這棉襖看起來厚實,其實並不算十分暖和,而且素娘似乎也只有這一件棉襖,一個冬天撐過去,實在有些寒酸。

    他懷中有馬靖巴結送上來的金葉子,那可是一筆巨款,對於楚歡來說,這些金子的最大用途,就是改善家人生活。

    而吃穿則是首位。

    素娘有些奇怪,問道:“衣裳?”看了看自己的棉襖,幹乾淨淨,問道:“我衣裳怎麼了?”

    楚歡微一沉吟,才道:“明日若是無事,你和我上市集一趟,給你和娘買幾件衣裳……府城畢竟不比鄉下,衣裳料子會好些,也會暖和許多!”

    素娘頓時顯出歡喜之色,但是馬上黯然下來,搖頭道:“你這還沒做事,就想著花銀子,難不成已經給你發了工錢?就算有工錢,還要扣銀子下去還債… …家裡開銷也要花銀子,這府城的東西太貴,還是不去了!”

    雖然住上大宅子,但畢竟節儉慣了,素娘可不會想到楚歡身上懷有巨款。

    楚歡也不多說,只道:“你記著就是,銀子的事情不必擔心,買幾件衣裳的銀子也差不了。”

    一夜無話,次日一大早起來,李夫子便已經起身,楚歡與他說了宅子的事情,李夫子微一沉吟,終道:“蘇家大氣,既然這麼說了,若是拒絕,反倒矯情。只是既然別人如此待你,你好好為他們辦事就成。”撫卹嘆道:“你娘這一輩子清苦,如今跟著你,也只盼能過上好日子!”

    楚歡道:“舅爺,二郎如今也能掙些銀子養家,不如你就留在這裡,與我們住在一起,二郎自然也會好好孝順您!”

    李夫子孤老一人,楚歡倒是真心想將他留在身邊,也好照顧。

    李夫子拍了拍楚歡手臂,一臉欣慰道:“你有這樣的心,就業就很欣慰,只是我一生在青柳縣生活,而且還帶著學生,住在這裡於公於絲都不合適。若是有空閒,我抽暇偶爾過來轉一轉就是。”

    楚歡知道老人家性子執拗,也不再勸,只是想著等過些年頭,老人家實在不能動彈,再接在身邊贍養,畢竟李夫子與楚李氏兄妹二人並無其他親屬,日後贍養的責任自然是要自己擔起來。

    或許是從劉家村往府城顛簸,楚李氏從未出過這麼遠的門,而且大雪天氣,楚李氏卻是受了寒,並沒有起身。

    楚歡往楚李氏屋裡說了陣子話,也將蘇家贈房子的事情說了,楚李氏十分吃驚,好在李夫子在旁圓場,倒也是含糊過去。

    素娘一大早便起來做早飯,服侍楚李氏用完,李夫子三人才用,吃完早餐,楚歡便獨自先去,騎馬找了銀號,拿出一片金葉子,兌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又雇了一輛馬車,帶著馬車回來,李夫子要走,他攔不住,只能僱輛馬車送他回去。

    他本想將李夫子送回縣丞,畢竟有了馬匹,而且兩地路途不遠,倒也方便,李夫子卻是攔阻,只說這府城他也不是沒有來過,道路十分熟悉,不比相送,楚歡勸不住,只好取了二十兩銀子塞給李夫子,李夫子推脫不掉,終是收下,乘了馬車離開宅子,楚歡騎馬送了一程,也就回來。

    回到家中,尚未進屋,就聽到家里傳來一陣竹簫聲,聲音時響時不響,毫無美妙可言,楚歡輕步循著聲音過去,到得自己房門前,只見房門虛言,那古怪的簫聲正是從裡面傳出來。

    楚歡透過縫隙,向裡面看去,只見素娘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有模有樣地豎拿竹簫,粉粉豐潤的櫻唇正對在簫口之上,學著自己昨晚的樣子,煞有其事地按著簫孔,正在吹蕭。

    只是吹簫豈會那樣簡單,素娘連氣息都掌握不准,竹簫時不時地吹不響,就更別說能吹出美妙的簫音了。

    素娘吹了一陣子,顯得十分沮喪,一隻手托著下巴,納悶自語道:“這就怪了,二郎吹出來,怎地就不是這個樣子?是不是我弄錯了什麼地方?”

    楚歡看在眼裡,心中暗暗好笑,想不到素娘對這竹簫起了興趣,昨夜還口口聲聲說竹簫不能當飯吃,不要學,今日卻是趁自己出去,偷偷來這裡自學。

    素娘想了一陣子,實在想不出結果,又拿起竹簫吹了兩下,她這兩下吹起來,更是難聽,楚歡再也忍不住,雖然抿著嘴,鼻中卻發出了再也忍不住的笑音。

    素娘耳朵靈敏無比,已經聽到笑聲,像一隻兔子受了驚嚇,忽地站起來,楚歡此時已經推門進去,笑道:“素娘姐,吹簫呢?”

    素娘急忙將手中竹簫放在一旁,有些慌張道:“沒有……!”忽地想到什麼,露出兇巴巴的神色,“你……你一直躲在外面?”

    “沒有啊!”楚歡搖頭道:“我才剛回來,見到你在裡面吹簫,所以聽聽如何!”

    “你還說!”素娘有些誒羞惱,一扭腰,便要離開房間,楚歡卻已經拿起竹簫,緩緩道:“《列仙傳.蕭史》中說,蕭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於庭!”

    這文鄒鄒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素娘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問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簫聲美妙,可以讓孔雀和白鶴飛入家中。”楚歡笑道:“素娘姐練會了吹簫,即使不能讓孔雀仙鶴來臨,黃鶯翠鳥想必是能過來的!”

    素娘俏臉微紅,慢慢挪動過去,問道:“你怎麼會吹簫?”

    “練!”楚歡溫言道:“吹簫其實說難不難,只要掌握好四樣東西便可!”

    “哪四樣?”

    “氣、指、唇、舌!”楚歡顯然對吹簫十分的在行,解釋道:“氣指的是正確的呼吸方法,指便是手指的靈活性,唇是指調節風門,控制風門,使用嘴勁的功夫,而舌則是指舌頭在空腔內活動的功夫……!”

    素娘饒有興趣地聆聽,說到舌頭之時,也不知是聽得入迷還是如何,竟是條件反射般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

    她這個動作,純屬無心,只是自然所為,而楚歡看在眼裡,卻覺得心驚肉跳,平日里感覺素娘有些潑辣,但是那丁香舌兒無意間舔過紅唇那一下,卻是魅惑如妖,盪人心魄,十分的勾魂,而且女人媚態盡顯無疑。

    楚歡忽然覺得兩人在屋裡談論吹簫,似乎有些異樣,特別是想到氣、指。唇、舌四點,知識的積累就注定了思想的不同,在素娘看來沒什麼,但是楚歡自己卻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曖昧,又見素娘兩隻手兒絞著棉襖的衣角,似乎正在接受指導。

    猛然間,楚歡忽地想到一句詞:“二十橋明月夜,玉人何處!”這個時代與他所熟知的歷史完全不符,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揚州二十四橋,但是玉人吹簫,卻是最美的景象。

    見楚歡話頭忽然停止,素娘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了?你繼續說啊?”

    楚歡喉頭一動,忙道:“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對了,外面沒有下雪,咱們先去街上一趟!”

    素娘自然知道去街上做什麼,有些不好意思道:“真要去……去買衣裳?”

    “自然是真的。”楚歡也不多言,徑自出門,往母親屋裡去了,母親尚在熟睡中,也不打擾,輕輕關上門。

    素娘聽說要上街,倒有些緊張,但是卻又有些期盼,畢竟她早就聽說過府城繁華無比,這次有機會出去見一見,自然是十分開心。

    兩人出了宅子,鎖上了大門,也不騎馬,楚歡臨來之時,已經知道附近有一條長街,商號眾多,琳瑯滿目,領著素娘往那條街上過去。

    素娘走在楚歡身邊,覺得兩人走在一起,有些不合適,放慢速度,楚歡知道她心思,笑道:“這條街走到頭,往左面拐去,就能上到店鋪。你走在前面,我後面跟著,見了衣裳鋪子,你就進去挑選,我付銀子就是!”

    素娘被他看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楚歡卻也真的跟在她後面,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兩人一前一後,自然說不上話,行了一陣,素娘按照楚歡的指示,轉到了旁邊的街上,行了沒多久,果然聽到前面人聲喧鬧,往前望去,只見長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商舖裡的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當真是繁​​華的很,素娘連縣城都去的少,哪裡見過這樣的繁華場面,卻有些怯場,停下步子,回頭去看楚歡,見到楚歡正在後面不遠處慢悠悠地跟著,臉上帶著古怪的笑,素娘頓時氣惱,還以為楚歡看出自己怯場,一咬牙,往那熱鬧的街上行了去。

    街上行人眾多,素娘是個俏寡婦,但是卻穿著一身很土氣的棉襖,一瞧就是鄉下人,不少男人盯著她打量,​​素娘走了一陣,膽子卻是大起來,有人用古怪目光看,她,她便狠狠瞪回,卻有幾個穿著華貴的女人也瞧著她,不知是否妒忌素娘的相貌,指指點點,顯然是對素娘的衣裳頗有評價,素娘只是冷笑,也不理會。

    她心中卻想:“你們只是穿了一身好衣裳,也不見得如何漂亮,等我買了新衣裳,看你們還神氣!”加快步子,又似乎擔心楚歡看不到她,偶爾回頭,卻總見到楚歡不遠不近地跟著,鬆了口氣。

    這條街上商舖不少,貨物紛呈,琳瑯滿目,素娘卻是覺得新奇,左看看右看看,一臉驚奇之色,終是到得一家布坊,裡面都是色彩斑斕的布匹,女人愛美乃是天性,瞧見那色彩斑駁的布匹,素娘忍不住喜歡,靠近過去,瞅見一款布匹顏色極是鮮豔,不由伸手摸了摸,竟是光滑柔順,她出生到現在,還沒見過這樣好的料子,更不要說穿過。

    素娘正在感受布匹的柔順,卻見店內一個伙計已經皺著眉頭上前來,冷冷喝道:“住手!”

    素娘有些錯愕,抬頭去看,只見那伙計正冷冷看著她,向她揮手道:“去去去,往別家粗布坊去賣料子,這裡是你能進來的嗎?手洗了沒有,可別弄髒緞子,你賠也賠不起。”

    素娘道有些害怕,往後退了一步,道:“摸也不能摸嗎?”

    “自然能摸。”店伙計冷淡道:“那要看誰摸。太太小姐們自然能摸,你這樣子的,買不起就不要碰,別弄髒了我的緞子!”

    素娘一身粗布棉襖,一看就是鄉下人,顯然沒什麼銀錢,這店伙計自然覺得素娘買不起。

    素娘雖然想反駁,但是她身上確實沒有多少銀錢,她也知道這裡面的布匹如此高檔,自己身上那些銅錢必定買不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一陣委屈,眼圈兒頓時便紅了。

    便在此時,聽得身邊一個聲音道:“姐,你忘拿銀子了!”一隻手遞過來,托著兩錠大銀子,說什麼也有四五十兩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5 06:22 PM

第九十五章 老神仙


    素娘轉過頭,只見楚歡正站在自己身邊,臉上帶著笑,這一刻,素娘只覺得楚歡說不出的可愛,亦覺得楚歡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子。

    常言道得好,男人最瀟灑的時候就是掏錢的時候,而且楚歡更是在素娘最難堪的時候掏出大把銀子來。

    素娘心裡卻也有些奇怪,她實在不清楚楚歡怎能輕輕鬆鬆就掏出這麼多銀子來。

    那店伙計見到銀子,本來冷冰冰的臉頓時便露出笑容來,心裡卻是暗暗罵道:“有錢人裝什麼窮酸,真是吃飽了撐著,還當自己是皇帝微服私訪嗎?”嘴裡卻已經熱情起來:“兩位是要買布?”

    楚歡看著店伙計,指著布匹問道:“這是黃金做的?”

    店伙計知道自己方才態度極差,恐怕一時不能善了,尷尬道:“大爺說笑了,這是絲綢製成,自然不是黃金所製!”

    楚歡淡淡一笑,問道:“那它們是進貢到京城的貢品?”

    店伙計只覺得這位大爺問話實在奇怪,亦是摸不清門路,陪笑道:“真要是貢品,也不會擺在這裡!”

    楚歡點點頭,道:“那我就奇怪了,這不是黃金所製,你又怎知別人買不起?這不是貢品,你又為何不讓人摸?既然能賣,客人自然要看看料子如何,當然要摸一摸,你開門做生意,難道不是賣貨,而是看客人的衣裳?”

    店伙計微冒冷汗,勉強笑道:“客人這話有意思!”

    “其實很沒意思!”楚歡淡淡道:“我今日只是教你一個道理,人是用心去看東西,如果只用眼睛看東西,那就是狗了”!

    楚歡其實也不願意與這等勢利小人糾纏,但是他頭一次帶素娘上街,素娘就受此委屈,他自然要為素娘出頭,至少要讓素娘的心情好受一些。

    店伙計皺起眉頭,拉下臉來,“客人,你買布就買布,怎地還要罵人?”

    此時便有不少行人駐足而觀,在旁邊看熱鬧。

    這店伙計想來也是個蠻橫之人,看到有人圍上來看熱鬧,反倒來了精神,冷笑道:“我們陳記布莊打開門,自然是做生意,可不是讓人辱罵的!”

    楚歡冷下臉來,素娘見四周有人圍看,扯了扯楚歡衣裳,道:“二郎,咱們走,去別家看看!”她知道楚歡平日雖然看起來待人和善,但是卻是一個暴脾氣,三言兩語說不好,便有可能拳腳相加,此時見到楚歡臉色,知道楚歡有可能會就要動手。

    初到府城,人生地不熟,素娘還真不願意看到楚歡因為自己受委屈而大動干戈。

    那店伙計見楚歡神色不善,還真是有些害怕,往後退了一步,道:“怎麼著?你還想當街打人不成?”

    楚歡吸了口氣,看出素娘對自己的擔心,平靜道:“你若不想挨打,向我姐道歉,道個歉,今天我就放過你!”

    “好大的口氣!”店伙計怒道:“我憑什麼向她道歉?臟兮兮的手,摸了我的布,難道我連說都不能?”

    楚歡聽他說素娘的手臟,冷冷一笑,就要動手,便在此時,聽得一個聲音道:“出了什麼事兒?在這裡做什麼呢?”從布莊里面,快步走過來一人,錦衣方帽,兩撇小鬍鬚,倒像是這布莊的掌櫃。

    那店伙計忙道:“東家,有人要鬧事!”此時布莊里已經過來三四名伙計,都是冷眼看著楚歡。

    布莊東家瞧見楚歡,卻是顯出古怪之色,左看看右看看,猛地跑上前來,一把抓住楚歡的手,激動道:“恩人,是你?你可讓我好找啊!”

    布莊東家這突然的表現,讓四周眾人大跌眼鏡,楚歡也是莫名其妙,見到這東家一臉激動之色,緊握著自己的手,不由皺眉道:“這位東家,你……認錯人了吧?”

    布莊東家哈哈笑道:“恩公,我眼睛好使得很,絕不會弄錯。”湊近過來,壓低聲音,輕聲道:“恩公可還記得涇河?記得那座古廟?”

    楚歡一怔,猛地明白什麼,奇道:“難道你也在其中?”

    布莊東家點頭哈哈笑道:“正是正是,當日我也在其中,恩公只怕不記得了。只是恩公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恩公的音容模樣,我卻是記得十分清楚!”

    楚歡終於明白過來,那次一群人被林黛兒一幫土匪綁架,自己救出他們,這布莊東家竟然也在其中,世事巧妙,竟至如斯。

    說起來也是共患難之人,楚歡的怒氣消了幾分,含笑問道:“你們脫線了?那就好了。”

    素娘俏臉上滿是詫異之色,這布莊東家豪富之人,怎會對楚歡如此熱情?又為何稱呼楚歡為恩公?她實在納悶得很,只覺得楚歡越來越神秘,這傢伙身上總是發生一些奇怪的事兒。

    此時最心驚膽戰的卻是那名店伙計,眼前的一幕讓他簡直無法置信。

    布莊東家十分激動,拉著楚歡的手就往裡走,道:“恩公,快進來快進來,無論如何,也要讓我親自道謝才成。張順,快去倒茶……對了,去隔壁糕點鋪買些好的點心來,王麻子,你去順風館打聲招呼,定下一桌酒席,中午我邀請恩公去小酌幾杯!”

    楚歡被他的熱情一時間弄得有些手忙腳亂,這布莊東家實在太熱情了,笑道:“不要如此客氣……!”布莊東家瞧見素娘站在楚歡身邊,忙問道:“這位是?”

    “這是……家姐!”楚歡道。

    布莊東家忙熱情道:“恩公姐姐快請進,來來來,屋子裡生了炭火,暖和得緊,這外面寒!”他一時不知如何稱呼,竟是稱呼素娘為“恩公姐姐”,頗為滑稽。

    素娘見布莊東家如此,卻反倒有了底氣,板著臉道:“我不敢進去,你們家的不都不能摸,哪裡還能進你們家的門!”

    布莊東家一怔,不明白意思,奇道:“這話從何說起!”

    素娘也不隱瞞,將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這布莊東家聽完,怒不可遏,轉過頭,二話不說,一腳便將那呆若木雞的店伙計踢翻在地,罵道:“你壞了布莊的名聲事小,對恩公如此怠慢,我也容你不得。”叫道:“王麻子,帶這狗東西去賬房算清工錢,讓他滾出布莊,以後不許踏進布莊一步!”

    那店伙計爬起來跪在地上求饒,一把鼻涕一把淚,楚歡本想為他求情,但又想此人心性不好,留在布莊反到是真的壞了布莊名聲,而且欺辱過素娘,布莊東家出手處置,倒也是恰到好處。

    那王麻子已經上前來,高頭極高,身強力壯,抓小雞兒似地拎著那店伙計過去,口裡還罵道:“平日里眉高眼低,早就該滾出布莊了!”

    布莊東家這才向楚歡拱手錶示歉意道:“恩公,下面的人不懂事,你切莫放在心上,都是我管教不嚴,我向您賠罪!”又向素娘道:“恩公姐姐,你大人大量,莫和他一般見識!”

    素娘剛才受到那等恥辱,卻也不是一下就能消氣,看了楚歡一眼,才道:“我是小女子,沒有大人大量。二郎,你自進去,我在街上逛一逛,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地方賣衣裳!”轉身扭著纖腰便走。

    布莊東家有些尷尬,楚歡卻已經笑道:“東家不要介意,家姐是這個脾氣,很快就好。”

    布莊東家呵呵一笑,拉著楚歡進了店鋪,連聲道:“來來來,恩公,我這裡有好茶,你來品一品!”

    ……

    ……

    素娘心中餘怒未消,也不進布莊,自己沿著長街往前走。

    只是她心裡現在還覺​​得奇怪,楚歡為何能隨意拿出兩大錠銀子,瞧那分量,還不是小數目,難道這是預付的工錢?若真是如此,蘇家也未免太好了吧。

    素娘雖然是鄉下人,但是卻並非愚蠢村婦,頗為聰明,覺著天下沒有掉下來的餡餅,蘇家如此籠絡,難不成還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想到這裡,素娘就為楚歡擔心起來。

    楚歡如今是楚家唯一的男子,說白了,不但楚李氏日後要楚歡照料,自己這個寡嫂也是要楚歡照顧的,素娘可不希望楚歡惹上麻煩。

    心裡下定決心,回頭定要問明楚歡銀子的來路,若真是蘇家所贈,自己定要提醒楚歡小心,可別被別人設計而不自知。

    “姑娘,要算一卦嗎?我瞧你有大災啊!”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素娘的思緒。素娘只覺得聲音就在耳邊,有些奇怪,扭頭看過去,發現路邊一房檐下背風處擺著個卦攤,旁邊插著根棍子,上面飄著布帆,寫著一個大大的“卜”字,用一個黑色的圓圈圈著。

    卦攤後面,坐著一個老道士,面色清瘦,仙風道骨,雙目頗有神韻。

    桌子上鋪著一塊黑布,有些神秘,放著一方硯台,旁邊是竹筒竹籤一類算命的傢伙什。

    素娘見這老道正看著自己這邊,左右看了看,身邊還真沒有其他人,不由指了指自己胸口,也不說話,那意思是問老道士是與她說話嗎?

    老道士撫著白鬚,含笑點頭,一副神秘莫測仙風道骨模樣,看上去就像一個脫俗出塵的老神仙一般。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5 06:22 PM

第九十六章 前世夫妻今世姻緣

    素娘柳眉蹙起,有些不解,卻見那老道士已經指著對面一張小凳子道:“姑娘,請坐!”

    素娘搖頭道:“我……我不算卦!”她身上沒有多少銅錢,覺著這老道士仙風道骨,要是讓他算卦,只怕要花不少銀錢。

    莫說素娘身上沒有,她便是有,也不會花銀錢去算卦。

    老道士卻是神秘一笑,撫須道:“姑娘先坐下。貧道算卦,只算有緣人,有緣之人算出一卦,分文不取,而無緣之人便是千金,也不會從我這裡求得一卦!”

    素娘有些猶豫,老道士卻已經笑道:“姑娘有大災將至,難道不想破解?”

    畢竟是鄉下女子,而且這個時代人們十分迷信,便是千金貴婦那也頗信命運,老道士這般說,倒是讓素娘不安起來,微一猶豫,勉強走了過去,問道:“你算卦,真的……真的不要銀子?”

    “分文不取!”老道士十分肯定道。

    素娘有些懷疑,但還是忍不住坐了下去,問道​​:“道長如何稱呼?”

    “閒雲野鶴,不拘泥於道號。”老道士笑道:“不過認識的人,都叫我一聲呂道長!”

    “呂道長,你說我有大災將至,又是什麼意思?”素娘奇怪道,心裡還真是有些忐忑不安。

    “姑娘莫動!”呂道長盯著素娘面孔,素娘聽他這樣說,還真是不動,這老道士盯著素娘面孔細細打量一番,讓素娘頗有些不自在,兩隻手兒揪著衣角,顯得十分緊張。

    “姑娘骨骼清奇,三停適中,面相倒是極好的……!”呂道長撫著鬍鬚,慢條斯理道:“只不過眉宇間含有灰氣,將有大災來臨……咦,不對,這灰氣帶豔色……奇怪奇怪!”

    素娘忍不住問道:“道長,看面相能看出災難?”

    “這是自然!”呂道長一本正經道:“貧道並非欺騙之人,大凡觀人相貌,先看骨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長短,察面部之盈虧。姑娘天庭飽滿,靈氣十足,雙眸有神,陰陽均衡,是貧道這些年來少見的面相。要知道人之面相總有盈虧、盛衰、粗疏、喜滯之分,姑娘卻是三停均衡,而且唇下帶有梅花痣,帶有大秀氣之相……卻似乎日後必是富貴之人!”

    素娘聽他侃侃而言,覺得頗有些深奧,但也覺得這老道士有些本事,頓時信了幾分,只是她腦子頗有些聰明,呂道長說了這一番話,雖然許多聽不懂,但是有些意思卻聽明白,蹙眉道:“道長這樣說,似乎我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富貴之人,卻有些……!”她也不說下去,但是覺著自己出身卑微,雖然如今生活好了些,但要說到富貴,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呂道長似乎明白素娘意思,微微一笑,正在此時,卻聽得有人連聲道:“讓一讓,讓一讓!”一名乾瘦男子從人群中擠過來,繞過素娘,見到呂道長,“噗通”跪下,連聲道:“呂道長,你真是活神仙,你說我這個月必將發達,前兩日我果真得了一大幫銀子,你真是神算,料事如神!”取出一隻小袋子,看起來有些沉重,雙手呈給呂道長:“道長,這是我的謝禮,你說什麼也要收下!”

    呂道長搖頭道:“貧道說過,有緣之人分文不取,無緣之人千金不受,我為你算卦,乃是有緣,既然有緣,就不會收你一文銅錢!”抬手道:“去吧,日後多行善就是,我觀你面相,來年還要大大發達!”

    那男子叩頭如蒜,感激道:“多謝道長,多謝道長!”起身來,連連道:“真是活神仙啊,活神仙!”感嘆聲中,便即遠去。

    素娘在旁看得發怔,更加相信這老道士還真是了不得。

    呂道長坐正身子,看著素娘,緩緩道:“姑娘,方才布莊那一幕,我也看見,那年輕男子是你何人?”

    他這卦攤距離陳記布莊不遠,倒是能夠看到那邊的情況。

    素娘想了想,才道:“是我……是我弟弟!”

    “不是!”呂道長搖頭笑道:“姑娘休要瞞我,若是連這點都算不出來,我也不用在這裡擺攤了。”壓低聲音道:“姑娘,那男子是否你的情郎?”

    素娘豁然變色,怒道:“你胡說什麼!”

    呂道長一怔,但瞬間便顯出笑態,淡淡道:“姑娘不必惱怒,貧道只是卦象算出,並非胡言亂語,你若不信,但可離去!”

    素娘見這呂道士胡言亂語,有些惱怒,但是不知為何,卻並不想就此離去,輕聲道:“他……他不是我情……那個……!”只覺得臉上發燒,緋紅一片,心中暗暗罵道:“這老道既然是神算,怎地胡言亂語,二郎明明是我小叔子,他怎會說是我情……情郎?真是讓人著惱!”

    呂道長見素娘臉上泛紅,說話有些結巴,雖然有些惱色,但是眉眼間更多的是羞態,​​便更加確定素娘與楚歡關係不一般,笑了一笑,抬起一隻手,手指搭來搭去,似乎在測算什麼,很快便道:“姑娘,貧道直言,你莫怪罪,你和方才那位男子前世乃是夫妻,今世也必成姻緣,這是上天注定,命運所終,無法更改!”

    素娘臉色古怪,有些惱怒,又有些羞澀,蹙眉道:“呂道長,你……你不要再胡說……!”心中卻是波濤澎湃,感覺極是怪異,心跳也加速起來,只覺得這老道士的測算實在是荒謬無比,可是卻又不敢完全不信,一時間心情極其複雜。

    呂道長卻是淡定自若,仙風道骨,微一沉吟,忽地道:“貧道明白了!”

    素娘一怔,奇道:“道長明白什麼?”

    ……

    ……

    楚歡被布莊東家拉到了布莊的後院屋內,已經有人呈上茶來,布莊東家兀自有些激動,道:“對了,還未請教恩公尊姓大名!”接著道:“我叫陳棟,經營布莊,除了這裡,還有兩家布莊,前番去往太原,也是為了談些布莊的生意……!”

    楚歡笑道:“陳東家,可莫再恩公跟公叫,實在有些慚愧。我叫楚歡,劫後重逢,也是緣分使然啊!”

    陳棟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正是緣分。”親自端著茶杯請楚歡品茶,又道:“那天若不是楚公子相救,我這條性命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那也當真驚險,也幸虧我會騎馬,騎馬逃了出來……只是當時一心想脫險,不知道後來情況如何,心裡也一直記掛著恩公……唔唔,記掛著楚公子!”

    “有勞記掛了!”楚歡微笑道,雖說陳棟未必真的十分擔心自己,但是他對自己的感激之情卻也不假,這人倒也有些情意。

    “我一直想打聽楚公子下落,但是不知楚公子姓名,更不知家住何方,一直尋找不到。只是心裡期盼著楚公子能夠脫險,天可憐見,今日竟是讓我與楚公子重逢,真是老天有眼啊!”陳棟嘆道,隨即想到什麼,問道:“楚公子如今在哪里高就?”

    楚歡想了想,明白自己在蘇家做事遲早會被陳棟知道,也不隱瞞,笑道:“本來是在青柳縣和盛泉酒坊幹活,如今來到府城,要在蘇府做工! ”

    “蘇琳瑯?”陳棟奇道:“原來楚公子在蘇家做事。”隨即惋惜道:“楚公子本領高強,這般也有些委屈了!”

    楚歡笑道:“不會,只是混口飯吃而已!”

    “楚公子如此人才,哪裡混不到一碗飯吃。”陳棟呵呵笑道:“我倒是記起來了,當日蘇大東家似乎也在船上。”

    “正是!”楚歡點頭,也不多言。

    陳棟笑了一笑,神色隨即凝重下來,壓低聲音道:“楚公子,並非我喜歡在背後論人是非,只是……只是蘇家如今正面臨困境,說不准用不了多久和盛泉這名號就要從雲山府消失……楚公子在蘇家,只怕要受到連累!”

    楚歡皺起眉頭,奇道:“陳東家何出此言?”

    陳棟搖頭嘆道:“楚公子,可不是我在後面咒蘇家。”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上次蘇大東家前往太原,其實我心裡也猜出幾分,他們去往太原,只怕是求糧去了!”

    楚歡頓時來了興趣,求糧一事,琳瑯和蘇伯都是提起過,但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深說下去,而且瞧他們樣子,一提到這件事情,就有些黯然,如此說來,蘇家還真是面臨隱憂,此時陳棟提起,楚歡倒想知道中間究竟是什麼情況。

    “陳東家,蘇家究竟遇到什麼麻煩?”楚歡輕聲問道:“據我所知,這雲山府的糧食似乎都不賣給蘇家,這是什麼事兒?”

    陳棟苦笑道:“若是別人問起,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是楚公子問起來,就算不能說,我也還是要告知您了!”

    楚歡點頭道:“還請賜教!”

    陳棟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壓低聲音道:“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蘇大東家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蘇家有今日局面,無非是有人報復而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5 06:23 PM

第九十七章 姻緣符

    卦攤前面,素娘與呂道長對面坐著,俏臉上帶著疑惑看著呂道長,她現在心情極為複雜,如果是別人說出這番荒謬的言語,素娘早就翻臉,就算不吵起來,也會扭身就走。

    但是大秦帝國崇尚道法,這也無形中影響到大秦帝國的各個角落,而且這個時候人們對於命運很為相信,又加上呂道長確實表現出莫測高深頗有神通的模樣,這讓素娘既不敢相信他的話,卻又不敢不相信,衡量下來,反倒是相信的比例多出幾分。

    呂道長撫須道:“姑娘,貧道方才說過,你眉宇間帶有灰氣,可是灰氣之中卻帶有艷紅……這是極為奇怪的卦像,我方才還沒能看出其中端倪,現在卻是明白了!”

    素娘茫然道:“你明白什麼?”

    “這是桃花劫!”呂道長神情肅然道。

    素娘奇道:“桃花劫?這……這是什麼意思?”

    呂道長掐指算了算,嘆道:“姑娘,桃花劫不是應在你身上,但是對你來說,卻又是一番災難……!”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素娘越聽越糊塗,有些發急,問道:“道長,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怎地……怎地聽不明白?”

    呂道長想了想,終於道:“姑娘,要貧道說破天機救你一遭,也未必不能,但是貧道卻先要問你一句,你相不相信貧道?”

    素娘看了呂道長一眼,微低下螓首,臉上有些泛紅,兩隻手兒拉著衣角,顯得十分不安,她若是相信呂道長之言,也就等於相信了呂道長那句“前世夫妻今日因緣”的測算。

    她是楚歡寡嫂,與自己的小叔子扯上“夫妻”“姻​​緣”這些字眼,自然是覺得十分的古怪,亦是感覺匪夷所思。

    呂道長輕聲道:“姑娘若是不信,那麼貧道就不便再測算下去,姑娘現在便可離去!”

    素娘猶豫一下,終於憋紅了俏臉,顯得十分的嬌豔動人,結結巴巴道:“道長……道長你說,我……我相信你就是……!”覺得心跳加速,呼吸也開始有些急促,豐滿酥胸起伏不定。

    呂道長眼中劃過一絲笑意,素娘這番表現看在呂道長眼裡,就等於他所料十不離八九,看來這姑娘和方才那男子關係是十分曖昧,於是平靜道:“既然如此,那麼貧道也就不妨直言。”頓了頓,才道:“姑娘,你們前世夫妻情分未斷,所以今生再續。只不過今生雖然姻緣天定,卻充滿了荊棘波折……兩位的姻緣,恐怕有些阻擾吧?”

    素娘說話時遮遮掩掩,讓呂道長敏銳地感覺到她和楚歡的關係並不方便對人言,這呂道長察言觀色極其厲害,便猜測這一對男女十有八九是互相有意,但是素娘既然不好說出口,想必中間還是有些波瀾,所以才有此言說出。

    素娘心中一跳,聽呂道士這般說,卻是升出一股異樣之感,心情複雜,一時也不說話。

    呂道長輕聲道:“貧道不說以前的事情,就說姑娘的面相,一場桃花大劫便在眼前……若是這桃花劫​​無法破解,兩位今生的姻緣就算是天注定,貧道恐怕也會因為桃花大劫之故,難以達成。”

    “道長,什麼叫桃花劫?”

    “桃花劫便是姻緣結。”呂道長緩緩道:“貧道剛剛明白過來,桃花劫不在姑娘身上,而在男方身上……姑娘,貧道就直說吧,如果這場桃花劫無法破解,男方的心可能就會被他人所帶走,如此一來,這場姻緣也就破了!”

    素娘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想,明白過來,忙問道:“道長的意思是說,二郎……二郎喜歡其他的女人?”她這也是衝口而出,說完之後,反倒覺得有些不妥,倒似乎真的很在意楚歡喜歡別的女子一般。

    呂道長眼中劃過喜色,這姑娘稱呼那男子為“二郎”,由此便可見關係匪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素娘與楚歡乃是叔嫂關係。

    “未必是男方喜歡其他女子。”呂道長壓低聲音道:“也有可能識別的女子勾引男方,無論如何,從姑娘的面相上可以看出,這場桃花劫是難以避免的。”

    素娘想了想,覺著楚歡終究要娶媳婦,無論是他喜歡別的女人,還是別的女人喜歡他,那都是天經地義,頓時便笑道:“這也不是什麼桃花劫,有人喜歡他也未必不是好事。”心裡卻想著:“這老道士難道是想說,二郎已經和別的女子有過交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郎這般年紀,也是該娶個媳婦,回頭還要和娘好好說說這事。”她這時候倒忘記呂道長說的“前世夫妻”之言。

    呂道長還以為素娘是故作大方,呵呵一笑,撫須道:“姑娘倒是想得開。只是貧道既然道破天機,卻也要將話說得明白。一旦桃花劫數到來,那麼男方的心中將再無姑娘容身之地,姑娘的言行笑貌,男方將不會放在心中,甚至不會在乎你的任何感受,他的心將會全被別人佔去,而姑娘與他前世約定的今生姻緣,只會成為夢幻泡影!”

    素娘聞言,不知為何,心中忽然間有一陣極其失落的感覺。

    如果只是說楚歡要娶媳婦,素娘或許不會有任何的在意,但是這老道士卻口口聲聲說,一旦楚歡遭遇桃花劫,心里便容不下她,這卻讓素娘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她倒也未必真的有什麼非分之想,畢竟禮教之妨,自己這個寡嫂與小叔子真要有什麼發展,似乎很為荒謬,素娘也不怎麼在乎,可是楚歡若心裡沒有自己的一絲地兒,這卻讓素娘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傷心起來。

    這情緒雖然不會可以表現出來,可是眼眸子裡微微露出的黯然之色,呂道長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你們是前世夫妻,上天注定今世相聚再續姻緣……常言道得好,寧毀十座廟,不破一門親,貧道出家之人,與人為善,只想幫你們破解桃花劫而已。 ”呂道長一本正經道。

    素娘想了一想,心中十分複雜,蹙著眉頭,猶豫半晌,才道:“你說的話……我不相信……你盡胡說……!”

    “姑娘不信何言?”呂道長皺眉道。

    “你說我和他前世……前世是……是那個,我……我不相信。”素娘言不由衷道:“無憑無據,你隨口說來,我也不信你……!”她心中此時十分的煩躁,起身來,道:“你說了,算命不用花銅錢,我……我沒有銅錢給你!”轉身便要走。

    呂道長忽地哈哈笑起來,素娘回頭,問道:“你笑什麼?”

    “姑娘,你不信貧道直言,貧道並不怪你。碌碌眾生,自是難以看破生死輪迴。”呂道長悠然說道,從衣袖中取出一張黃色的符紙,遞了過去,道:“姑娘,你若不信,這就是證據,不妨拿去!”

    素娘蹙眉走回兩步,也不敢接過,問道:“這……這是什麼?”

    呂道長正要說話,忽聽得街上一陣騷動,素娘轉頭去看,只見人們紛紛向路邊讓開,一輛華貴的馬車正緩緩從街上行過來。

    那馬車裝點的十分奢華,只外面就貴氣無比,裡面自然更不必說,馬車旁邊,更有幾名佩刀的錦衣隨從跟在旁邊,一個個人高馬大,看起來煞是威猛。

    那馬車緩緩而行,車窗簾子只拉開一條極小的縫隙,昏暗的縫隙之中,一雙渾濁的眼睛正從裡面向外窺視,那眼睛或許能看清車外的一切,可是外面的人卻是很難看清裡面的狀況。

    馬車經過卦攤,呂道長的眼睛便與那馬車中渾濁的眼睛對手,那渾濁眼睛與呂道長對視兩眼,隨即便瞅到了素娘的身上。

    素娘雖然衣著樸素土氣,但是長相帶著幾分嬌俏,那唇下紅痣增調自然嫵媚,卻毫無脂粉俗氣,清新自然,帶著樸實的農家女子氣息。

    馬車內那渾濁的眼睛顯出一絲笑意,馬車並沒有停,咕嚕聲中,很快就行過了卦攤。

    素娘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府城馬車多如牛毛,她也不在意,心裡還記掛著呂道長的言語,轉頭又看向那黃色符紙,問道:“道長,你說這是什麼證據?”

    呂道長招招手,素娘想了想,靠近一些,呂道長這才壓低聲音道:“這是前世姻緣符,你不相信貧道不要緊,但是這道符紙可以算出你與那男子前世是否是夫妻! ”

    素娘驚奇道:“還有這樣的東西?”忍不住街了過來,正反兩面看了看,莫說圖畫,就是連一個字也沒有,兩面都是空白一片。

    素娘柳眉蹙起,道:“道長,我瞧不見!”

    “姑娘不用心急。”呂道長神秘莫測一笑:“你拿回符紙,晚上睡覺之時捂上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再看。”壓低聲音道:“如果上面沒有任何跡象,那麼貧道就是胡言亂語,但是如果上面有天相顯​​出,到時候你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素娘將信將疑。

    呂道長又道:“姑娘,姻緣符你先收起來,貧道可要告訴你,此事除了你我二人,且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便是那男子也不能讓他知曉,否則桃花劫到來,你事先洩露天機,貧道想破解也破解不了。”見素娘一臉茫然之色,繼續道:“桃花劫只怕很快就會到來,在這之前,姑娘如果信任貧道的話,就獨自一人前來,貧道教你破解之法,一旦桃花劫真的到了,姑娘再來求破解,那時候已經遲了,貧道也是無能為力的。”

    素娘忙道:“你既然能破解桃花劫,為何不現在就告訴我破解之法?”

    “這是天機。”呂道長神秘道:“天機不可洩露,想要破解天機,就必須隱​​秘妥善。”輕聲道:“姑娘若是真想破解,那便請另擇時日,暗中來尋我,絕不能被家人知曉行蹤,否則人人知道此事,那也就不是天機玄妙了。”抬手道:“言盡於此,信與不信,盡在姑娘,今日只能為姑娘說到這裡,姑娘可以走了!”

    素娘猶豫一番,兀自半信半疑,畢竟這呂道長的話實在太過荒謬,她雖是鄉野女子,卻也不敢完全相信。

    收起姻緣符,素娘這才滿腹心事往前走,腦中滿是呂道士的話。

    素娘六神無主走入人群之中,直到瞧不見她身影,呂道長才顯出古怪笑容,忽地從旁鑽過來一人,正是先前前來道謝的那名乾瘦男子。

    這乾瘦男子嘿嘿笑道:“道長,這次怎地是個村婦?雖說長得還算漂亮,只是太過土氣,那頭只怕瞧不上……!”

    呂道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懂什麼?這才是真正的極品人鼎!”

    “我怎麼瞧不出來?”

    “你又能瞧出什麼。”呂道長沒好氣地道:“這女子眉鎖腰直,頸細背挺,瞧她年紀該早為人婦,可卻偏偏是處子之身……如此熟透之身,才是極品人鼎,實難尋找!”嘿嘿笑道:“你放心,這一次那邊必定滿意!”

    乾瘦男子摸著下巴,有些擔憂道:“你說她還能回來?”

    呂道長嘿嘿一笑,悠然道:“你以前可見過沒有回來的?”

    ……

    ……

    素娘在街上的經歷,楚歡此時是一無所知,他此時只是對蘇家的困境十分感興趣,希望能從布莊東家陳棟的口中得到一些具體的情況。

    楚歡聽說蘇家得罪了大人物,倒是有些稀奇,輕聲問道:“陳東家說的大人物是指誰?”

    陳棟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其實這事兒也有不少人知道,只是沒有人敢再明面上說出來而已!”頓了頓,才道:“蘇家得罪的,正是咱們雲山府商會的會長!”

    “商會會長?”楚歡皺起眉頭,隨即冷笑道:“商會的會長,那是催進協調當地商業的發展,據我所知,蘇家的就業再整個雲山府那可是數一數二,這樣的商家,該當扶持才對,為何還要打擊?而且蘇大東家也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做事講規矩,商會會長怎地會盯上和盛泉?”

    陳棟點頭道:“楚公子說的極是。其實蘇老東家在世的時候,在我云山府商界那也是德高望重之輩,每年的商會,頭上四把交椅,總有一把會是蘇老東家的位置。蘇家是關西遷過來的,但是自打來到雲山府,都是守著雲山府的規矩辦事,人品口碑那也是極好的。”

    “既然如此,如今蘇家被打壓,我就看不明白了!”楚歡緊皺眉頭,琳瑯對他十分的關照,不但為他冒險擊天鼓,而且還用變通的法子送了自己一座宅子,讓家人過得舒服起來,楚歡自然也對蘇家的事情留心起來,若是有機會,自然是要幫助琳瑯的。

    陳棟欲言又止,似乎不好說,猶豫了一下,見楚歡看著自己,終是苦笑道:“楚公子或許不知,雲山府商會會長劉老太爺可不是只有這一個身份,他另有一個身份,那也是很為高貴,是欽封的光祿大夫,那可是正三品的爵位啊!”

    楚歡有些驚訝,奇道:“光祿大夫擔任商會會長?”

    “正是如此。”陳棟緩緩道:“據我所知,朝廷官員很少參與商界之事,畢竟那是自貶身份之舉。劉老太爺雖說已經致仕,不再是官身,但是卻還有爵位在身,身份高貴,本不應該插手商界的事務……但是四年前,京中戶部下了一道委任狀,任命劉老太爺擔任商會會長一職,當時這個消息傳出來,整個雲山府商界可是地動山搖,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楚歡微一沉吟,才淡淡笑道:“有所為,必有所圖……以光祿大夫的身份擔任商會會長,這位劉老太爺自然不會是毫無索取。”

    陳棟也是勉強一笑,才道:“比起其他各府各州商會會長,劉老太爺手中的權力可是大著……咱們雲山府的戶部司條令,有時候可是比不上劉老太爺一句話。咱們這些經商的偶爾私下說笑,也都說云山府的戶部司可以裁撤了,盡養著一幫閒差,整個衙門比不得劉老太爺一根手指頭……就是總督大人,據說也要給劉老太爺幾分面子,而衛所軍指揮使羅大人私下里與劉老太爺可是頗有交情!”說到此處,苦笑道:“楚公子,你說蘇家得罪了這樣的人物,能有個好嗎?”

    楚歡神情更是凝重,看來蘇家還真是惹了不小麻煩,這位劉老太爺在雲山府還真是一號強勢人物,輕聲問道:“難道是上代人結下的仇怨?”

    他覺得琳瑯知是非明事理,是個極聰明睿智的女子,應該不會去得罪這位劉老太爺。

    陳棟的表情非富起來,露出很古怪的神色,楚歡覺得奇怪,就見陳棟已經湊近過來,壓低聲音道:“這仇怨還真不是上代結下來的。蘇老東家兩年前才去世,那時候劉老太爺已經擔任商會會長兩年……他雖然身份富貴,但是雲山府的商家如雲,商會的情況也是十分複雜,蘇老東家是雲山府商會的老資歷,所以劉老太爺一開始還要指望著蘇老東家這幫人幫他穩住雲山商會,那時候兩人交情還不錯,據我所知,劉老太爺可是隔三差五就往蘇家跑。”古怪一笑,道:“劉老太爺和蘇家翻臉,其實是因為蘇琳瑯的緣故!”

    “此話怎講?”

    “楚公子,我也是聽人所言,你也不要當真。”陳棟打了個預防針,才低聲道:“蘇老東家死後,劉老太爺一開始對蘇家十分照顧,大夥兒還以為劉老太爺是顧念與蘇老東家的舊情,都說劉老太爺重情義,誰知道劉老太爺卻是早就看中了蘇琳瑯。蘇琳瑯當年被范家欺辱,後來撕破臉,蘇老東家將她接回了娘家來,劉老太爺時常往蘇家跑,自然是經常看到蘇琳瑯,如今想來,那老傢伙時常往蘇家去,恐怕是沒安什麼好心,等到今年年中,他卻準備納蘇琳瑯做小,被蘇琳瑯大罵了一頓,兩家從此就結下了仇怨來……​​劉老太爺一怒之下,暗中知會各家糧行米庫不許賣糧給蘇家釀酒,明里卻說如今西梁人進犯我大秦關西之地,要各家存糧,以備國家之需……看起來一心為公,但是除了蘇家,其他人家照樣可以賣糧,這就明擺了是要對付蘇家了……!”

    楚歡神情冷峻,問道:“老傢伙今年多大?”

    “據說都快七十了。”陳棟道:“不過看起來保養得很好,有些精力,看上去還不到六十!”

    楚歡心中無名火氣,這劉會長年近七旬,卻對琳瑯這樣一個佳齡少婦動心思,未能得逞,卻公然迫害,當真是人神共憤。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3-8-15 06:24 PM

第九十八章 有貼登門

    陳棟見楚歡臉色不好,忙道:“楚公子,這些我也都是道聽途說,你可莫放在心上。”

    楚歡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謝陳東家相告,否則在下還是一無所知的。”心中卻還記掛著素娘,知她初次上街,還真是擔心會出其他事情,起身來,笑道:“陳東家,這次知道了門,下次若有空暇,再來登門喝茶!”

    陳棟忙道:“楚公子這就要走?不成不成,我可是派人去定了一桌酒,今天中午說什麼也不能走!”

    楚歡笑道:“陳東家盛情​​,在下心領了,我如今來到府城,如後自然是少不了共謀一醉的機會。”又道:“今日出來,其實只是想給家人買幾件棉衣,老母如今尚在家中,不得不回啊!”

    “那我派人去將令堂接過來,中午一起吃飯。”陳棟笑道:“總也要拜見老夫人的。”

    楚歡搖頭道:“家母身體不適,今日實在不成,改日!”

    陳棟見楚歡心意已決,也不好多留,只道:“那楚公子稍候片刻,一定要等一等!”自己匆匆出門去,叫過王麻子,吩咐王麻子選出幾套棉質上等有暖和又好看的棉襖來,他這布莊雖然主要經營綢緞布匹,但是冬日時節,自然也會專門賣一些製作好的棉襖。

    王麻子找了幾套合適的棉襖,包了兩大包,陳棟提著兩大包便要走,忽地想到什麼,將棉襖放在地上,自己跑到自己的屋內,打開了一隻木箱子,從裡面取出了不大不小的一隻銅製盒子來,這才出門,讓王麻子拎著包裹到了後室。

    楚歡見陳棟拿了許多東西過來,立刻明白什麼,擺手正色道:“陳東家,你太客氣了,楚歡決不能受!”

    陳棟卻是將包裹放在桌子上,又將手裡的銅盒子塞過去,道:“楚公子,說起布行,我懂得比你多,這裡有幾套棉襖,你拿回家給家人穿上,我保證穿著舒適又暖和。這銅盒子裡有份禮物,也是前番別人送給我,我倒也沒有好好看過,似乎是珍珠,不值幾個銀子,你拿過去品鑑品鑑!”

    楚歡抬步就走,陳棟一把拉住,肅然道:“楚公子,你這是讓陳某日夜睡不安寧嗎?”

    楚歡皺起眉頭,嘆道:“陳東家,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你這般做,楚歡是在受之有愧!”

    “我雖然只是一個商人,但是知恩圖報也是懂的,而且楚公子幫的不是小忙,那是救了我的性命,莫非我的性命連這點東西都不值?”陳棟一臉肅然,硬是將銅盒子塞進了楚歡懷中,沉聲道:“楚公子若是不收下,那就是根本瞧不起陳某,嫌棄陳某一身銅臭!”

    楚歡哭笑不得,很是無奈,陳棟又笑道:“日後說不定還有相勞之處,這點微薄東西,您就收下,算是給我一點顏面成不成?”

    楚歡見這陳棟頗有幾分情意,想了想,無奈道:“既是如此,楚歡就愧領了!”他也不是個矯情之人,將銅盒子塞進懷中,拎了兩隻包裹,又將自己宅子的位置告訴了陳棟,陳棟見他收下,這才滿臉堆笑送楚歡出門。

    剛出布莊大門,就見素娘站在不遠處,靠在一堵牆上,似乎在想著什麼。

    楚歡與陳棟告別,這才輕步走過去,素娘似乎滿腹心事,神色古怪,竟是沒有看到楚歡過來,直到楚歡叫了一聲,素娘卻是嚇了一跳,見到楚歡,沒好氣道:“大呼小叫什麼?嚇死人了。”見楚歡笑盈盈看著自己,若是平日里,素娘道也沒有什麼古怪感覺,此時見到楚歡溫和的笑容,她卻是感覺心裡一慌,臉蛋兒一紅,扭頭道:“走吧,回家!”

    楚歡見她有些古怪,還以為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在生悶氣,跟上去,柔聲道:“姐,那伙計都被趕出布莊,你就不必再生氣了。”

    素娘也不回頭,扭著腰肢一直往前走,只是不冷不熱道:“誰生他的氣,沒那閒功夫……!”楚歡跟在她後面,此時才發現素娘走路竟是十分的好看。

    大凡鄉野女子,走路的時候都是大步邁,但是素娘行走之時,雖然步子也不小,可是腰肢卻如同風中柳絮般扭動,帶動著臀部左右擺動,如同風中的花兒般搖曳生姿,翹臀如浪,用一句很現代的話說,那就是走起路來十分的性感。

    楚歡急忙收回目光,這次到沒有拉開距離,輕聲問道:“怎麼不高興了?對了,你不是去看衣裳了嗎?有沒​​有看中的?”

    素娘忽地停下步子,道:“哎呀,忘記了!”她方才與呂道長一番話過後,就一直思索老道士的話,心裡複雜得很,一直往街那頭走,若不是撞上一個人,她也不知走出多遠,撞到人之後,才發現距離遠了,又迷迷糊糊往回走來,竟真是忘記此番出來是買衣裳。

    楚歡呵呵一笑,提了提手中包裹,道:“沒事,我已經準備好了!”

    素娘見包裹很大,有幾分歡喜,道:“買了這麼多啊?只怕穿不完!”

    楚歡哈哈一笑,道:“沒事,穿不完就換著穿,只要你喜歡就好。”

    楚歡這是隨口的無心之言,但是聽在素娘的耳朵裡,那感受就完全不同,心兒一跳,臉上發燒,低下頭,胡思亂想道:“二郎這麼關心我,難道真被那老道士算準了?只是這怎麼可以……!”她此時神遊身外,有些魂不守舍。

    她倒不是真的這麼快就對楚歡產生男女之情,只是老道士那番話就如同一塊大石頭砸在她平靜的心中,泛起了波浪,一想到“前世夫妻今世姻緣”這句話,心裡就發慌,她自覺也是十分茫然,不知道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忽聽得楚歡道:“素娘姐,你過來看看!”素娘抬頭,只見楚歡已經走到前面去,街邊有一個中年婦人正在擺攤賣貨,貨攤上卻都是銅鏡梳子一類的東西。

    楚歡放下一隻包裹,伸手從那貨攤上拿了一支紅木梳子,向素娘笑問道:“喜歡嗎?”

    楚歡看到這小攤,就想起劉家村時候素娘那支十分陳舊的梳子,見這紅木梳子式樣好看,倒是有心為素娘買下來。

    他心無雜念,只想著對素娘好,報答她這些年對楚家的貢獻。

    素娘走過去,那婦人已經笑道:“這位小哥真是體貼,這樣疼自家媳婦……!”向素娘笑道:“大妹子,你可真是有福氣啊,嫁了個好人! ”

    素娘臉色驟變,十分難堪,也不多言,徑自便走。

    那婦人有些奇怪,十分尷尬,楚歡見這婦人說錯話,知道她是誤會,當下買下了紅木梳子,拎著包裹追上去。

    他此時也覺得有些尷尬,不好多說什麼,素娘在前面走,他跟在後面,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回到了自家宅子的那條街上。

    行了片刻,素娘忽然停住腳步,回頭道:“怎麼有人在那裡?”臉上滿是疑惑,楚歡急忙上前,向前面望去,只見自家宅子的大門邊上,有一人如同石像般站立在那裡。

    那人腰繫皮革裙,頭戴鐵盔,穿著長靴,還配了一把刀,身材頗為高大。

    楚歡皺起眉頭,門前那人顯然也感覺到有人回來,轉頭看過來,見到楚歡和素娘,已經大聲道:“你可是楚歡?”

    楚歡恢復淡定神情,回身將兩隻包裹遞給素娘,這兩隻包裹不是很重,而且素娘出身鄉村,比之富戶千金自然是有些力氣的,伸手接住。

    外人面前,楚歡自然是楚家的一家之主,她這個嫂子也是要聽從楚歡的吩咐。

    楚歡上前拱手,暗自戒備,臉上卻帶著微笑問道:“在下正是楚歡,閣下是?”

    那人打量楚歡幾眼,笑道:“果然是年少英傑,我是奉衛統制之命,前來下帖子的!”

    “衛大哥?”楚歡一怔,隨即笑道:“衛大哥現在可好?他怎知我來到了府城?”

    那人哈哈笑道:“你實在是太小瞧衛統制了。統制大人知道你一旦來到府城,必會先往蘇府去,所以一直派人等著,昨天晚上就有人回稟你已經到了,統制大人本想親自過來拜訪,只是另有軍務,所以派了我來下帖子,請你​​明日中午去往順風館,統制大人在那邊設酒席等著你!”

    楚歡接過帖子,見這帖子十分的貴氣,還真是正規的很,笑道:“有勞這位大哥了!”

    “我是禁衛軍郎將,在衛統制麾下當差,大號潘阜!”這人臉上帶著幾分親熱,笑瞇瞇道:“我在統制大人麾下當差多年,可是很少見他如此鄭重下帖子,看來統制大人對楚兄弟是十分的看重啊,日後若是高升,可莫忘記關照潘阜!”

    他倒是顯得十分熱乎,已經開始兄弟相稱。

    “潘大哥說笑了!”楚歡不卑不亢:“外面風寒,不如進屋裡喝杯茶?”

    潘阜擺手道:“不了不了。還有他事,我就先告辭了,只是明日在順風館,楚兄弟可莫耽擱了!”拱手道:“告辭!”也不多言,就此離去。

    等他離開,楚歡這才從素娘手中接過包裹,素娘已經問道:“二郎,明日有人請你吃飯嗎?”

    楚歡點點頭。

    素娘道:“他說是統制大人,統制大人是什麼?當官的嗎?”又道:“這人說他是郎將,郎將又是什麼?他的衣著,好像比縣衙里的捕頭還要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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