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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錦瑟 - 君月望夫【單】 [打印本頁]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8:55 PM     標題: 錦瑟 - 君月望夫【單】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11:08 PM 編輯

頂尖殺手夜殺是她轉世的后羿夫君!    
而她竟是他即將狙擊的目標!  天!兩千年的等待怎會換來這種結局?    
長生不死又有何歡,
她也只有一個最最簡單的心願——    
讓他吃下最後一顆不死藥, 從此兩人相愛相守永生永世。偏偏前世所有人都憶起從前,唯獨他啥也記不得,  
還出現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是她錯認愛人嗎?    
可那種心心相屬的直覺是那麼強烈啊……    
糟!難道是前世恩怨糾葛再度重演……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07 PM

第一章 望穿秋水,欲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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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高祖十一年

  冀州巨鹿

  還願寺一開始只是個不大、沒沒無名的小寺,坐落郊外,巨鹿人沒幾個聽過,偶爾經過也當是小廟而已,不予理會。但在少數前去拜神祈願的人皆一一達成願望後,經大夥兒口耳相傳,久而久之,原本偏僻無名的寺廟也變成香客絡繹不絕的聖地。

  祈願、還願,祈願、還願,還願寺的名號便是這樣來的,是香客自己加以稱呼,也代表著眾信徒對此寺的景仰。

  這天,天氣爽朗,萬里無雲,只有幾隻飛蝶在花叢間嬉戲。

  一群香客又趁著這大好天氣前來還願寺,有為祈願、有為還願。

  巨鹿首富之一的常家大小姐、二小姐也趁這舒服天氣來祈願。見到她們兩人,其他漫不經心忘了日子的香客便曉得今天定是初一了,因為只有初一,她們兩人才會前來。

  常君月乃常家大小姐,也是真正執掌常家的人。

  常君月有張姣好面容和天籟般的嗓子,再加上待人有禮、個性溫和善良,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不讚其美麗、猶如天仙下凡,上門求親者更是足以踏破常家門檻,只可惜常大小姐無心婚事,全部婉拒。

  一個美麗無雙的年輕女子,才智、手腕皆可比男人,卻清心寡慾,讓巨鹿的男人個個扼腕不已,也不明所以。何以如此端莊秀麗的女子竟無心自個兒婚事?是有隱疾,抑或是想守著萬貫家產?但無論巨鹿男人如何臆測,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於是他們也只能在暗地裡討論了。

  祈完願後,常家主僕四人便到寺外的涼亭稍作歇息。常君月美、常凝兒俏,她們身邊的女婢也是樣貌秀麗、嬌俏可人,自然吸引不少貪戀的目光。

  有感天氣漸漸熱了,常凝兒拿起團扇扇涼。

  "姐兒,熱呢!"她懶懶地說。

  常君月沉靜地坐著,聽見妹妹的抱怨,淺淺勾唇。

  "待會兒就回去了。梅香、冬雪,你們也坐下休息,跟著我忙了一上午,你們也累了。"

  "多謝小姐。"兩人微微福身。

  "姐兒,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通,願不願意指點迷津哪?"常凝兒偏過頭,表情喜孜孜。拜完了,她也閒著無聊。"問啊。"對妹妹的任何問題,常君月很少說不。

  "為何你每個月初一都要上還願寺呢?你到底祈了什麼願,很難麼?為何遲遲不見神明幫你?害得你妹妹我,每個月也得陪你走上一遭,累啊!"說到頭,常凝兒還是想趁機抱怨一番。

  她想跟,卻不喜歡拋頭露面;不想跟,又放不下姐姐一人,所以總在跟與不跟間躊躇不定。有時初一下雨,她還會徹夜未眠想半天。

  常君月睇了妹妹一眼,回道:"那你也可以不要陪我來,這樣就不會累了。"妹妹的心意,她怎會不知。

  常凝兒夠義氣地表示:"我是你妹妹,怎麼可以不陪你來呢,是不是?"

  常君月含笑,曉得自個兒妹子是想保護她。不過瞧她身子骨沒多少肉,風吹就倒,她還期盼她別給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煩就好。

  "凝兒,有許多事,你還太年輕了,所以不會明白,姐姐跟你說,你會懂麼?"不經意間,常君月一雙美眸裡流露出不符年紀的滄桑與落寞。

  "不懂再問,不就成了!"天真的常凝兒由自有一套生活哲學。

  望著妹妹的純直了直率,常君月憶起自己也曾有過這麼一段青澀的歲月,只是她不懂得把握,所以失去太多,再也挽不回。

  "你真的想知道?"妹妹的問題,讓她漸漸陷入過往的回憶中。

  那時的回憶是綺麗、幸福,卻也短得像陣輕煙,隨風飄逝,讓人來不及追回,也追不回,是啊!古今天下又有誰能把名為"過去"的點滴握在手裡呢?

  她正是一個不懂得把握的傻人,才會落到孤單的結局。

  常凝兒用力點頭,對於姐姐的一切,她都有興趣。"我真的很想知道,說吧!姐姐,我會專心聽的。"

  "我是在尋一個人。"不忍見妹妹太過失望,她隨口一提。

  "誰啊?是誰讓姐姐那麼念著?"常凝兒從沒見過姐姐如此愁苦的模樣,著實對那個人好奇起來。

  常君月仰頭望天,下意識地輕輕微歎。每月、每月,她都會祈願一次,只是結果一直教她失望,不過她不會放棄。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她都會繼續尋找他,直到找到為止,因為那是她欠他的,欠了一個久久的心願……

  常君月低著頭,忽而抬起目視妹妹,笑道:"該回去了,齊總管還在等我們回去用午膳呢。我們該走了。"讓一堆人看了許久,她有些煩意。

  見姐姐上轎,常凝兒跟上追問:"姐姐,你都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能跑呢?說嘛!說嘛!是誰有那麼大的福分,值得你每個月都來一次還願寺,告訴你好奇的妹妹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嘛!"

  常君月心思一轉,早出神了,壓根沒聽見妹妹的話。

  唉!等了這麼久,何時才能見到他呢?

  她真的好想見他!

  *  *  *

  一行人回到常府,齊羽飛早在大門前拱手候著了。

  常凝兒不似一般富家小姐需要有人攙扶,逕自跳下馬車,一雙翦水盈盈,早在東張西望,所以一落地便發現齊總管頎闊的身影。

  "我說齊總管啊,是誰讓你在這罰站的呢!"她笑笑地,猶如春天的小花朵,語調有些淘氣。

  齊羽飛看著常凝兒,笑了笑,沒答話,上前扶著常君月下轎。兩人視線對上,常君月已明白。

  "是他又來了麼?"

  "是的,大小姐,洪公子等候多時了。"

  洪守安也是巨鹿的富貴人家,相貌堂堂,稱的上是少數的好男人,因為對常君月一往情深,而被街坊鄰居傳為美談。

  可惜,常君月依舊心不動。

  "又是那個癡情漢啊?齊總管,你又不是不曉得姐姐最討厭這事兒了,你怎麼不擋著呢?"若是她,早趕走那個大蜜蜂了。

  "是爹吧!"常君月領在前頭往大廳走著。

  "嗯。"齊羽飛頷首回答。就因為是老爺插手,他才沒辦法拒絕對方進入。

  "姐姐,別出面了,讓你妹妹我替你趕走他。"只要是姐姐討厭的人,她一律也討厭,沒有例外。

  "不了,你有那分心意就夠了。齊總管,請你先幫我'照顧'凝兒。"常君月太清楚要是讓常凝兒這搗蛋精插手的事情,無不小事化大。

  "是,小姐。請二小姐隨我去用午膳。"

  有好玩的事,怎能撇下她?常凝兒可不依。

  "我不要吃啦,姐姐,讓我幫你嘛!"

  常凝兒想跟上常君月的腳步,奈何後頭有一個人直抓著她的衣袖不放。

  "放手啦!我要去找姐姐,姐姐!"

  常凝兒哇哇叫,齊羽飛也沒放手,硬是把她拖走。

  在齊羽飛心中,惟有常君月才是他的主,除非常君月不在,他才會退而求其次,以常富康或是常凝兒為主。

  這並不是因為僱用他的是常君月,而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主上就是常君月了,只不過當時她不喚常君月-而是另一個名字,一個久遠的名字……

  *  *  *

  獨自來到大廳門口,常君月果真聽到常富康和洪守安正在暢談泡茶經。

  她蓮步輕移,身影步入大廳,欠身。

  "爹、洪公子。"

  常富康撫鬚呵呵一笑,面前溫柔婉約的大女兒是他的第一驕傲。

  "女兒啊,你終於回來了,洪公子等你快一個時辰了。"

  心上人終於回來了,洪守安趕緊起身相迎。

  "常小姐。"

  常君月眼眸一抬,輕輕頷首,算是回應。

  面對她的冷漠,洪守安早習慣了。

  "爹,我幫您買了藥材,已經讓冬雪去幫您熬煮,待會兒記得要服用。"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常君月才轉頭正視洪守安。"洪公子,請問你有事麼?"

  對待常家以外的人,常君月向來淡漠。

  常富康曉得女兒的個性,便逕自替洪守安回答。

  "守仁是來送茶葉的。君月,要不要嘗嘗,味道很不錯。"

  三不五時就以各種理由上門,洪守安的心意,常君月說不感動是假,只是他晚了一步,她的心早駐進一個難以抹滅的身影了。面對"他"以外的人,她無法動心,即便再怎麼好也無用。

  她的一顆心全給了那個人--那個她一直癡癡尋覓的人。

  "爹,您去休息吧!女兒想與洪公子單獨談談。"就因為洪守安與其他男人不一樣,所以她從沒正面拒絕過他,才造成今日他深陷情沼,為此,她也必須負點責任。

  既然是她給了洪守安希望,就必須由她親手斬斷。

  常富康爽朗一笑,以為女兒終於開竅了,便功成身退地離開。

  "好好好,你們慢慢聊,我這把老骨頭就先去休息、休息了。"他很開明,年輕人的事情就留給他們自己解決。

  第三者離開不久,洪守安正想開口,常君月卻早他一步。

  "洪公子,你的好意,君月一直都看在眼底,也明白你的真情,只是!在君月的心裡早就有另一個人了,除了他,君月心裡不會再容下第二者,所以請你放棄吧!君月不值得你付出,你值得更好的女子相伴。"

  佳人一開口,洪守安的心情立刻由期待轉為失望,他沒想到自己付出那麼多仍進駐不了常君月的心。

  他神情一黯,很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

  "為什麼呢?我是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人?常小姐,請你告訴我!"

  每當提起"他",常君月的心就會隱隱作痛,思念的情意不斷湧現。

  "不是哪一點比不上,而是他比你早認識我。"她的心也一併送給了他。

  "就為這個理由!我實在不能接受。"洪守安激動地表示,根本不信這麼簡單的理由。

  "洪公子,事實就是如此,你接不接受就不是君月的事。"常君月冷淡地表示。他不信,她也沒法子。

  "我很懷疑在你心裡真有這個人的存在麼?他是誰?哪裡人?你們又是何時認識的?"洪守安對自己的條件相當有把握,實在不信會輸給別人。

  面對洪守安的咄咄逼人,常君月絲毫不受影響,仍淡然處之。

  "洪公子,這是君月的私事,不必一一向你報備。君月想請你瞭解一點,這些事君月只跟你一人說,是希望你能徹底死心,'他'絕非君月杜撰出來,而是真有其人,只是暫時不在巨鹿罷了,過一陣子,他便會回到君月身邊。"常君月的神情有抹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洪守安察覺到常君月在說這些話的同時,眼神直視著自己,表示絕非謊言。而他也清楚她最不屑說謊這種事。

  "一直以來,我都以最不傷害你的方式拒絕你,可卻讓你誤以為仍有希望,關於這點,君月非常抱歉,所以今日才決定與你說明白,請放棄我吧!"

  "真的?"他內心的憂傷她可知?

  "抱歉。"

  洪守安表情極度痛苦,一擰眉,他轉身離去。

  佳人都已如此表明了,他是君子,絕對不齒強迫行徑。

  在洪守安離開的同時,常君月也轉過身背對大廳門口。

  不消一會兒,齊羽飛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小姐,用膳了。"

  常君月淺淺一歎。

  "我沒做錯,對於洪守安,我沒做錯。"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尋求別人的認同一般喃喃道。

  "小姐當然沒做錯。"齊羽飛附和。

  "我這次一定會盼到他的!"常君月回頭,她雙眸裡閃過一絲脆弱,只有在齊羽飛面前,她才會顯露她最真實的一面。

  "小姐,寒浞也轉世了。"齊羽飛報告他近日調查的結果。

  常君月斂起憂傷神情轉為冷冽。

  "果然!看來真如娘娘所預言般,這世,所有的人都會再度相聚了。不過,我已非當時的傻姑娘,這次他又會使出什麼方法來得到最後一顆'不死之藥'呢?呵!羽飛,我很期待呢!"

  *  *  *

  每逢初一祈願回來後,常君月總會在涼亭上奏琴。

  同一個時間、同一種曲調,也是同一種心情--等待。除了等待,也只能等待,否則她無以自處。

  唉!

  那曲調是她曾經為她最愛的人所譜的,結果到他死前,她都沒有機會彈給他聽,關於這點,她實在覺得非常遺憾,也深深感到自責。

  那時候,她是如此深愛他,為何會有人想破壞他們?

  是見不得他們幸福麼?

  "你在哪兒呢?夫君--明月皎皎,思君情切,念君情深……妾身仍在我們曾經待過的地方守候著,伯靡回來了,寒浞也來了,你呢?你在哪兒呢?可知妾身有多麼思念著你呢?請你回來吧……回到妾身這兒來……"

  似喃喃自語,常君月邊說邊落淚,淚水成珍珠、成雨滴,一落成河,隨著她的思念,不知去向。

  琴聲停、哭聲起,整座涼亭內隱約可聽見微風相伴的寂寞足音。

  令人不勝欷吁!

  躲在長廊轉角處的常凝兒,瞳孔內也沾濕了。

  "姐姐這次為何要哭呢!哭的我都心碎了。"姐姐在初一由還願寺回來後奏上一曲的習慣,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為何這次連珍珠淚水也要奉上?

  讓她捉著,無法離開的齊羽飛則神情漠然地定著遠方,心頭亦是滿滿的惋惜。

  小姐在哭什麼,他一清二楚,但也幫不上忙,只要"他"不出現,任何人都無法止住小姐的淚水。

  "二小姐,偷看不是該有的行為,大小姐也不會高興的,我們走吧!讓大小姐獨處比較妥當。"

  常凝兒一手捉住齊羽飛,一手揉著紅眼,很不贊成齊羽飛對上對下都保持冷漠的態度。他可是常家總管,總管、總管,不就是家裡由上至下,無論大小都要攬在手上麼?怎能如此清閒?

  "隔這麼遠,還不算獨處麼?姐姐真的好可憐。齊總管,姐姐一直都很信任你,你一定曉得她在哭什麼,告訴我好不好?我想幫幫姐姐。"

  "如果二小姐乖一點的話,我想就是幫了最大的忙了。"齊羽飛試著安撫常凝兒看起來比大小姐還激動的情緒。常凝兒曉得這是齊羽飛的推托之詞,於是瞪他一眼。

  "齊總管,你還當我是三歲小孩這麼好騙麼?我曉得姐姐老是會跟你說一些事情,她對你這麼好,你難道都沒有想過幫幫她?"

  在常凝兒心中,常君月是全天下最美、最善良、最溫柔的人了,所以她覺得最好、最幸福的都該在姐姐身上出現,這才表示天上神明有盡責任。

  齊羽飛輕輕歎口氣。對於不明白事理的人,他通常懶得說太多。如果他能幫上忙,豈又會在這感歎?

  "二小姐,你年紀太小了,所以有些事情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大小姐的事情也是一樣,就算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常凝兒撇了撇唇。姐姐與齊羽飛的說法竟然一模一樣,讓她起了更大的疑惑。她瞇著眼,不停地在齊羽飛身上左看、右看,試圖找出一絲線索。

  "二小姐,你在看什麼啊?"

  常凝兒的手仍沒放過齊羽飛。

  "我在看啊,難不成你也喜歡姐姐,所以才不想幫她!"這是她剛拼湊到最適合的理由。

  齊羽飛仍是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不說話,看來是我猜對了吧,原來你也喜歡姐姐啊,難怪了……不過君子相爭,你怎能這麼小人呢!這樣我也不會支持你的,勸你還是大方一點,免得我開始討厭你!學學洪守安,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他的執著,不過至少他君子風度足夠。"常凝兒找到發揮處,自以為是地數落齊羽飛的不是。

  齊羽飛眼神一凜,低首道:"你覺得我比不上他?"

  兩人距離甚近,常凝兒輕易地感覺到齊羽飛的呼吸,他的臉龐讓她一時緊張,忙不迭地後退靠上柱子。

  "呃……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你該再有君子風度一點,姐姐跟我都比較喜歡大方的人。"咦?怎麼愈說,齊羽飛愈靠近她呢!是她自己說到他的傷心處了麼?

  以為齊羽飛會因為她的批評發脾氣,沒想到他只是拎起自己然後移動腳步。

  "二小姐,你還是太年輕了,跟你說太多,你也不會懂的。我們還是別打擾大小姐,走吧!"

  常凝兒不明白齊羽飛的意思,只覺得他的身材不知高出她多少,任憑她有十雙手也掙脫不了他的束縛。

  "人家說'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能……"她還待字閨中啊!

  正當她想喊姐姐救命時,齊羽飛似看穿她的念頭,早就搗住她的嘴了。

  "嗚……"

  常凝兒有口難言,有點後悔去惹上看似溫和的齊羽飛了。

  *  *  *

  正確說來,巨鹿有三富--常君月、洪守安與董凌人,三者地位相當。

  董凌人正值而立之年,巨鹿人仍尊敬地喚他一聲"董爺",這是因為每當巨鹿發生事情時,總是由董凌人帶頭幫忙。雖說他是上個月才遷入,還算是個外來客,但巨鹿仍以他為首,無論發生大小事,總會先請教於他,非因他的財富,而是他天生的氣勢威嚴。

  近來天災不斷,董凌人便提議由巨鹿三富來商議賑災方法,地點是在董府的議事廳舉行,而這次的聚會也算是三富首次會面。

  上午,洪守安以身體不適為由,改由他的參事代表,而齊羽飛則陪著常君月一同來到董府。

  三人在議事廳候著,趁著董凌人還沒過來,兩富先行寒暄。

  常君月向來少言少語,一般的問候工作自然落在齊羽飛身上。

  "敢問洪公子病情如何?"

  邱參事客氣回應。

  "還好,已經請大夫看過了,不礙事,只是老夫人不准少爺出門,所以由我代表。"

  "還請你家少爺多保重。"

  "多謝關心。"

  兩人是朋友也是對等關係,常君月不聞不問,實屬不該,但她又不想給洪守安一絲希望,於是從頭到尾都沒問過一句。

  穩重的腳步聲由遠傳來,三人皆明白是誰,邱參事馬上起身準備相迎,而常君月仍是坐姿,態度冷然。

  伴著聲音,走入議事廳的正是董凌人。

  "抱歉,董某來遲了。"

  原本臉上掛著笑容的董凌人在見到緩緩回頭的常君月和齊羽飛之後,臉上的表情竟在瞬間凍結,雙眉俱斂,儘是訝異。

  常君月聲音如水,逕自答腔:"無妨的,董爺本來就是個大忙人,我們絕對不會介意。"

  邱參事也拱手作揖。

  "是啊,董爺平日就樂善好施,忙遍整個巨鹿,我們等等也是應該。"

  "好說,都請坐!"好不容易找回聲音,董凌人收日視線坐上主位,冷眼對上毫無畏懼之色的常君月。

  "我想今日一會,各位都清楚我們要商議何事了。"

  "是的,董爺既然號召我們前來,我們自當明白。我家少爺雖無法前來,善心依舊不落人後,就等董爺帶頭了。"

  齊羽飛也代替常君月回答:"我們常府亦然。"

  "那就好……"董凌人淡淡地表示。

  會議一結束,邱參事率先告辭。

  常君月也帶著冷淡的神情與齊羽飛離去。待兩人走後,董凌人眼神一變,霎時寒冷如冰,一股殺意凝上眉頭。

  董凌人做夢也沒想到"她"真的會活著!

  她的容貌一點也沒變,那神情、那韻態,讓他想錯認也不行。剛剛乍見到她,讓他有種似乎跌入當時情境的感覺,體內的血液也跟著停住。

  是恐懼也是興奮。

  她--真的活著!

  那麼不死之藥是真有效了。

  這次,他非得到手不可!

  "爺,這是聖上頒發的賑災模範。"管家這才進來恭敬地把聖旨呈上。

  董凌人看也不看地揚手一揮。

  "拿下去。"

  管家頷首,領著聖旨退下。

  她回來了,伯靡也在她身邊服侍,那麼"他"應該也在附近才對。既然如此,他就該早點做好萬全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若是上天有意讓他再弒主一次,他也不會拒絕。

  為了得到永生不死,就算殺盡天下人,他也絕不手軟。

  "昆文。"董凌人大聲一喊。

  劉昆文立刻由外面走入,時機配合的恰到好處,就好像是一直都在外面守著似的。

  "爺,何事?"

  "我要聘請一個絕世殺手。"

  劉昆文想了想,回道:"絕世殺手,屬下只有一個人選。"

  "說!"

  "夜殺。"

  "有何本事?"是他不曾聽過的陌生名字。

  "夜殺是近年來急速攀升上來的頂級殺手,他的手法一流,被他殺的人都是當場斃命,至今仍無法知道他使用何種兵器。不過頂級歸頂級,他的個性也是一絕,聽說找過他的人,都只能先說定金價碼和要殺之人,至於要不要殺就全看夜殺的心情如何。他想殺,三天之內,那人必定無命可逃;若不想殺,即便是天價也無法打動他。"

  董凌人皺眉,他要的是好控制的殺手。

  "這麼難搞定的人有什麼用?我要的是絕對能達成目的的殺手。"

  "爺,若您想要絕世,就惟有夜殺足以勝任,除此之外,屬下也沒其他人選了。"

  今世的"他"會有何能力,董凌人全然不清楚,但若要一次除掉,即使花下重金他也在所不惜。

  "好吧,試試好了。要如何聯絡?"

  "這恐怕就有點困難了。因為夜殺身邊有只大鳥,它就是負責聯絡僱主的工具,不過近來很少有人看見這隻大鳥的蹤影,所以要找起來有點麻煩。"

  董凌人怒道:"無論有多麻煩,你都必須給我找到夜殺。"

  "是,爺,屬下這就去辦。"劉昆文隨即退下。

  兩千前年,他殺了"他",兩千年後絕對會二度將他埋入黃土中。

  "可別怪我,要怪就怪命運吧!"

  *  *  *

  離開董府,常君月主僕二人慢慢散步回去。

  "前世的罪人,今世卻是個大善人,呵!可真諷刺啊。"常君月唇瓣淺淺勾起。

  "小姐,今日一會,我想寒浞很快就會採取行動了。"齊羽飛提醒著。

  常君月眼眸一抬。

  "是啊,但……他會怎麼做呢?"

  前世得不到不死之藥的寒浞,今世是個沒有權只有錢的董凌人,又會採行什麼樣的舉動對付已非常人的她呢?

  齊羽飛聽出常君月的意思。

  "小姐,你不想主動?"

  "嗯,只要他放棄不來找麻煩,我就不會對他怎樣。但倘若是他執意得到永生,那麼,他付出的代價絕對是超乎他想像的。不死之藥僅剩一顆而已,我說什麼都會以命相護,因為那是屬於'他'的。"

  齊羽飛聽了不語。無論小姐決定怎麼做,他都會配合,不過這次,他發誓絕對要保護小姐和"他",不再重蹈覆轍。

  常君月眼光茫然地定在遠方,神思亦隨之遠揚。

  寒浞來了,伯靡也回到我身邊,現在就剩你一人而已了。

  我的夫君--后羿。

  你到底在哪兒?

  怎麼還不回來妾身身邊?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08 PM

本帖最後由 aqrleopard 於 2009-5-2 09:23 PM 編輯

第二章 思君情切,點點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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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龍客棧是巨鹿最負盛名的上等客棧,它富麗典雅,不比一般的廉價客棧,自然所費不貲。可它要價雖高,凡是經過巨鹿的旅客莫不進去一觀,就為了它樓高三層,幾乎可全覽巨鹿美景的特點。

  今兒個上午,由城門進來一個外地旅客,初初來到便耳聞岳龍客棧的大名,於是他自然地也走入岳龍客棧一窺。

  岳龍客棧好的不只是風景秀麗,美食佳餚、各項酒類也是一絕,茶類、點心更是名聞整個巨鹿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旅客看了菜單,選了幾樣菜和一壺凍頂烏龍。

  漢朝領土廣大,他卻偏偏來到了巨鹿,不是無心,而是刻意,且還是經過一名師父所指引的方向。

  一個月前,他偶然的大發慈悲,救了一名落入盜匪手上的高僧。他永遠記得當時高僧看著他的神情很是奇怪,就好像他不該出現他面前一般的怪異。

  正當他想離去時,高僧卻對他說:"施主,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回身瀟灑一笑。

  "師父,您說我不該在此,難不成該在地獄麼?"高僧撫鬚朗笑。

  "施主,言重了,貧僧絕對毫無此意。"雖然他第一眼就看出眼前男人的雙手染滿血腥,但出家人本就該抱持一顆仁善之心,斷不能妄下評語。"貧僧上善。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師父,對晚輩何必這麼客氣,在下姓南,名霽雲。"對方客氣,南霽雲也會以禮相對。"對了,您說晚輩不該在此,是何理由?"

  "呵呵!貧僧的意思是施主的命運星在北方,此刻,你應該在那裡。在那裡,有人正在等你呢!"

  "等我?"上善師父的話不禁令南霽雲大惑不解。孤兒出身的他,怎會有人在等他呢?"師父,您是不是有所誤會了,霽雲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不會有人在等我的。"

  除非是他的仇人或許還有些許可能,若要說朋友,他也僅有一個,而那個人此刻應該在江蘇才對,不會跑去巨鹿。

  上善雙手合十,直視南霽雲的雙眸。

  "施主,貧僧所言皆實,你是該前往北方的,那個方位大約在……巨鹿。那人一直在等你,若你相信貧咱的話,就請你即刻動身前往巨鹿。"

  "師父……"南霽雲還是覺得奇怪。

  "施主,無論你有任何疑問,貧僧相信那個人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上善慈眉善目,南霽雲相信他絕無害己之心,只是對他的話仍存疑惑。

  "呵呵!施主,去吧!前世不解的緣,你該親自去解決。"

  "前世……巨鹿……"南霽雲閉上眼,細細體會師父的話。

  "你的手沾滿血腥,你的心卻是清澈無比,捨棄你今世的一切,去吧……"

  收回思緒,南霽雲倒了杯茶,仰頭飲盡。

  對於一個月前所發生的一切,他仍是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不知怎地,他本不想來的,腳步卻毫不遲疑地來到巨鹿。

  難不成真應了上善高僧的話麼?
  他與巨鹿真有關聯?
  到底是誰在等他?
  他又該怎麼找出那個人?
  種種的疑問阻塞了他的思緒。

  春天,到處是花香鳥語,讓人不禁感到心曠神怡,只可惜的是,天氣尚不穩定,不太會照顧身體的人,便會感染風寒。

  常君月也是其中一人。

  休息了好些天,她身體也好了大半,只是喉嚨仍無法出聲。

  這天,她心情特好,以筆代口提出想與齊羽飛兩人一同上街的意見。

  "不行啦!"常凝兒才曉得常君月的想法,一口就拒絕。"你剛好沒多久,萬一這趟出門病情又嚴重了怎麼辦?不行,絕對不行,一定要等你完全康復才能出去。"

  常君月搖搖頭,表示自己非出去不可。

  面對向來固執的姐姐,常凝兒便求救於齊羽飛。自那天她無意間發現齊總管也愛慕姐姐後,她便時常找機會撮合他們兩人。

  "齊總管,我不是要你來當木頭人的,也請你開開金口好麼?你說姐姐這樣子怎能出門呢?"瞧齊羽飛好似個木頭人,她就一肚子火,她這麼費力幫他,怎知他竟無動於衷。

  "既然小姐決定要出門就表示她的身體已經復元了,不會有問題。二小姐實不該這麼緊張。再說有我陪同,若真有事情發生,也不會出問題。"齊羽飛必恭必敬地回答,表情仍是冷淡。

  常君月笑著點點頭,要妹妹放心。

  兩人一搭一唱,默契極佳,氣得常凝兒握緊了粉拳直想抓個人來洩憤。

  "咦?你們怎麼都聚在書房呢?發生什麼事了?凝兒啊,你額冒青筋、眼神兇惡,出事了麼?"常富康適巧經過書房,便走進來詢問一番。

  一見到最大的救星,常凝兒趕緊把事情的原委統統告訴爹親,要他做個評斷。
  "爹,你說姐姐是不是不該出門?"她得意地問,心中篤定愛女心切的爹親一定會站在她這邊。

  常富康上前端詳了大女兒幾眼後,笑道:"我看君月氣色不錯,出去一會兒應該無妨的。凝兒啊,就爹來看,你實在太保護你姐姐了,這樣你姐姐會被你寵壞的。呵呵!君月,好好出去透透氣,不過記得別太晚回來。"

  啥?連爹爹也被說服了,這個家難道只剩她是清醒的麼?

  "爹,"常凝兒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她過度保護姐姐難道不對麼?基本上,掌管整個常府的人好像就是姐姐了,姐姐這麼照顧這個家,她為姐姐好也是應該,不是麼?

  "你真那麼緊張,不如也跟去吧。"

  "可是,爹……"

  常富康一笑置之,邁開腳步離開書房去喝他的茶了。

  真真氣死她了!

  "大小姐,想出門了麼?"常君月頷首。

  "等等--我去拿姐姐的外衣。"既然無力可回天,那她也必須跟著才行。"等我一會兒。真不曉得你們都在想什麼……"

  常凝兒離去前,書房內的兩人仍可聽見她的抱怨。

  見妹妹離開,常君月便再提筆寫字,然後交給齊羽飛。

  我昨晚夢見他回來巨鹿了。

  原來常君月要出去不是真想透氣而是另有目的。

  "恭喜小姐!"齊羽飛為此感到欣然。

  常君月起身走出書房,她有預感,這次她必定會見到他。
  
  岳龍客棧裡忽然有一陣騷動。

  那樣的騷動由一樓來至頂樓,坐在欄桿前賞景的南霽雲卻是氣定神閒地繼續他的悠閒之旅。

  "董爺,您來了!來,請這邊坐。"貴客上門,老闆熱情招呼著。

  "老闆,別客氣了,董某也來這裡不少次了,不用那麼招呼我。"董凌人口氣極淡,沒有一絲喜悅。

  客棧老闆卻是笑臉迎人地說:"是董爺太客氣!您來一次,咱們岳龍就蓬蓽生輝一次,您絕對是我這裡的貴賓。掌櫃的,快去吩咐廚房把今日最好的食材都給煮了,記得要他以董爺的口味烹調,曉得麼?"

  "是!是!"掌櫃聽見老闆的吩咐,立即下樓去了。

  "老闆,你太客氣了。"

  "哪的話!先給董爺上好的女兒紅!"客棧老闆一說,一壺頂級女兒紅立刻端至董凌人的案上。

  這樣的騷動一直持續到客棧老闆下樓後,頂樓才恢復先前的平靜。
  南霽雲看也不看,目光始終定在欄桿外。


  何必好奇呢?反正來人一定是巨鹿的某個大善人,人見人敬,干他何事!他連浪費時間看一眼都懶。

  殊不知他沒那意思,董凌人的視線卻是落在他身上。南霽雲讓他看的久了,微微偏頭,與他對看一下,然後移開。

  董凌人愣了愣,表情古怪得緊,顯然不解對方為何沒有任何反應,便起身朝他走過來。

  南霽雲察覺到了,不過姿勢依然。

  "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董凌人小心翼翼地問。

  南霽雲非尋常人,對於董凌人異樣的態度,在他起身的剎那就發現了。

  "如何?"

  "我看公子相當眼熟,就不知……公子是否也認識董某?"

  同她一般,"他"也有著與前世相同的容貌,所以打第一眼起,他認出了"他",不過在發覺"他"對自己的態度很陌生之後,他才故意走上前確認。

  南霽雲冷冷一笑,反問:"你倒是說說我該認識你的理由?"
  這人也有趣得很,一來就問自己認不認識他。

  呵!讓他南霽雲認識的人多半只有兩種下場,一是活,雇者身份;二是死,被殺者。既然眼前的人想認識他,就要看他有沒有活命的好運。

  怎麼可能呢?

  董凌人內心感到深深的不解,就連在外觀上有所變化的自己與伯靡都恢復記憶了,"他"的容貌一點都沒變,怎會沒恢復?

  是真?是假?

  還是"他"和紫玉一樣,都沒恢復記憶?

  "你……當真不識我?"董凌人又試一次。

  南霽雲眼神一沉,銳利的目光掃過董凌人。

  "若你是來攀交情的,我勸你還是回去的好。"

  董凌人由南霽雲的表情裡看出他並非說謊,便道:"我不是來攀交情的……在下董凌人,不知這位公子大名為何?"既然"他"還不認識自己,那麼就玩玩吧!
  南霽雲冷冷地垂下眼簾。

  "我有說的必要麼?"

  他第一眼就不喜歡這個董凌人,沒有理由,就是不喜歡。

  面對南霽雲的冷淡,為了完成目的,董凌人選擇忍住。

  "是這樣的,我有件事情想請公子幫忙,還請放心,完事後,董某的酬金絕對會使公子滿意的。"董凌人逕自落座,壓低聲音與南霽雲交談。

  南霽雲隨口一問:"出多少?"先問價碼,再決定做與不做,向來是他的習性之一。

  "定金千兩黃金,事成再奉上千兩黃金。"董凌人出的是天價,他就不信有人能拒絕金錢的魔力,就連眼前的"他",他也不信。

  南霽雲心不動,唇一揚。

  很高的價碼,看來這事情的挑戰性頗高了。

  "什麼事情?"

  "若是你肯答應,董某才能告訴你。"

  故意吊他胃口!南霽雲冷冷地別過頭,意思是他也沒興趣了。

  董凌人暗自在心底盤算,"他"是沒恢復記憶,不過個性一樣難捉摸。

  "我們董家有個傳家之寶,看似是三顆普通的藥丸,實則有養顏美容之效。當初祖先曾說,那藥有紀念價值,不是拿來食用,而是拿來當作傳家之寶,我們這些孫兒自當照辦。只是沒想到,三年前那三顆傳家之寶被偷了,經過我們明查暗訪後,終於查出是巨鹿的某戶人家偷去,不過因為已被食去兩顆,所以僅剩最後一顆。由於我們從沒有對外說過有傳家之寶的事情,所以也無法提出證明,便想請這位公子代董某尋回。假使能尋回,您的大恩大德,我們董家沒齒難忘。"

  "不就是要我'偷'了?"南霽雲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

  "也不盡然,因為你的長相很像那戶人家已逝的親人,所以剛剛我乍見到你,才會誤認。"

  "那就是要我'騙'嘍?"騙與偷,差之千厘。

  "原本就是我們董家的東西,拿回來是天經地義,何來偷騙之說?"董凌人說的義正辭嚴。
  一半真,一半假。

  這是南霽雲聽完他的話之後所作的判定。

  他極不欣賞董凌人的眼神,是故,他的話他半信半疑。
  偷騙的工作不是他拿手的,不過倒是可以試試,這樣說不定他下半生還有改行的空間。


  "哪戶人家?"

  "常家。兩顆藥丸就是常家大小姐常君月食之。"

  南霽雲低頭飲茶。

  女子為美麗而使出手段,這樣的事情他時有耳聞。

  "你說我像誰?"

  "像常君月的夫婿。公子是願意幫助董某了麼?"

  南霽雲抬頭。無論他怎麼看,依舊不喜歡董凌人。

  "再說。你走吧,別擾了我的用膳時間。"他下了逐客令。

  董凌人離去前,別有含意地多看了他一眼。反正他只是想玩玩罷了,成與不成,他不太在意。既然連他都無法確定這個男人是不是"他",那最後一顆"不死之藥"常君月是不會輕易拿出了。

  董凌人離開之後,南霽雲依舊沒有卸下防備之心。

  "常君月--"最後一字伴隨他的烏龍喝下。
  
  三人來到熱鬧的市集,不久後,常凝兒翹得高高的唇也慢慢鬆了,原因是市集裡好玩的東西太多,一時間令她眼花撩亂。

  常君月心不在此,她不停地四處張望,對每張臉孔都多看一眼,像是生怕錯過任何一人般緊張。

  齊羽飛走在常君月的後方,適時給她鼓勵。

  "小姐,別操心,你一定會找到的。"

  就這樣,常君月懷著期待的心繼續走了半刻鐘後,突然間,她猛地停下腳步,注視著正往她走來的一名年輕男人。

  他英俊挺拔、眉宇間的自信從容能讓人眼睛一亮,但吸引常君月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面容。

  剎那間,兩人擦肩而過,他望著前方,似乎沒發覺到她的存在。

  "姐姐,怎麼了?不舒服?"常凝兒緊張地問。

  常君月回了頭,目光緊緊地定在那個高大背影上,一顆心早跟著那個男人而去了。

  "姐姐?"

  常君月無法言語,僅能握住齊羽飛的手來表示她的激動。

  齊羽飛點點頭。

  "去吧,小姐!"

  得到他的允許,常君月穿越層層人群,輕巧的身影很快地消逝了。
  "姐姐,你要去哪?"

  常凝兒絲毫不明白姐姐的舉動,想追,卻遭齊羽飛的阻撓。
  齊羽飛搖頭。

  "請二小姐別追過去。"

  "齊總管,你在說什麼啊?我姐姐不見了,你卻叫我別追上去,有沒有搞錯?那是我姐姐,我要去追回她!"姐姐奇怪就算了,就連齊總管也怪怪的,這讓常凝兒心生不安,有種再也見不到姐姐的感覺。

  "請二小姐放心,大小姐必定會回來的,還請你隨我回去吧!"
  "不……"

  "二小姐!"

  齊羽飛提高了聲音,聲音透著冷然,讓常凝兒無法再說不,只能任由他拖回去。"這才聽話。"

  體型比不過,她的聲音也能唬人。

  "要是姐姐有個萬一,我會要你賠命的!"

  齊羽飛嘴角含笑。

  "放心,大小姐絕對會平安歸來,請二小姐耐心候著。"
  
  在他身後有個靈巧的腳步筆直地追著他。

  是一個女人正在跟蹤他。

  她的腳步急促,不像是有目的,反倒像臨時起意,所以技術有待磨練一番。
  在巨鹿這裡他沒有仇家,第一個認識的人是董凌人,不過他也不會傻到讓他跟蹤自己,那麼,這個跟蹤他的女人是誰呢?

  為了明白真相,南霽雲與身後的跟蹤者故意保持一定的距離,時而慢、時而快,就是不讓她輕易跟上。

  然而,就在南霽雲玩性漸消時,倏地轉入一條死巷裡,然後,他輕輕躍上屋簷,準備請君入甕。
  
  轉入巷內,沒有發現半個人影,常君月傻了。

  怎麼會呢?她明明見他轉進這條死巷的,怎麼會不見蹤影?怎麼辦?她又失去他了麼?

  常君月慢步走到巷子尾,一雙柔荑撫上牆壁,不停地責怪自己的腳程為何不能再快些,若是再快些,也許她就能追上他了。

  后羿……后羿……你到底在哪兒啊?

  她在心底無聲吶喊。

  "姑娘,你在跟蹤我?"

  身後傳來的低沉嗓音,那是闊別兩千年的溫柔!常君月緩緩回身,在見到他的瞬間,情不自禁淚水簌簌。

  真的是他!

  南霽雲也震懾住了!

  眼前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女子,她的容顏竟讓他有種熟稔的感覺。
  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何初初見她,他會有種似曾相識的迷惘?

  他們明明不曾相識啊!

  "你……哭什麼?"南霽雲心疼地以手拭去她的淚水。
  常君月想也不想就撲進南霽雲的懷裡,淚水沾濕了他的上衣和胸膛,牽動了他心底深處的痛楚。

  終於……終於讓她找到了!

  蒼天啊,謝謝!謝謝您達成嫦娥的心願!

  "你是誰?"

  常君月僅是望著他,無法言語。

  "你認識我?"他再問。

  她拚命點頭。

  他忽地笑了。

  "可我不認識你呢!"

  常君月蹙眉、瞠目。她簡直不敢置信上天同她開了這麼一個大玩笑,所有人都恢復記憶了,卻獨獨惟有他忘了。為什麼呢?是哪兒出了問題麼?

  常君月搖頭,又擁住了他。

  南霽雲就這麼讓她再度摟著自己無法動彈,突然,他想起上善高僧的話語--
  在巨鹿,那人一直在等你,若你相信貧僧的話,就請你即刻動身前往巨鹿……施主,去吧!前世不解的緣,你該親自去解決。

  "前世……不解的緣?"南霽雲喃喃自語。他低首望著埋在他懷裡的女子,輕輕捧高她的臉蛋,問道:"是你在等我麼?"

  常君月淚眼婆娑,點了點頭。

  南霽雲心弦一動,雙臂一收,緊緊抱住她嬌小的身軀。

  有人在等他的感覺真好!

  "要跟我走麼?"

  常君月沒有點頭,只是雙手摟得更緊。

  圈在他身後的小手,忽然收緊,也一塊兒收了他的心。

  "那就跟我走吧……"

  抱起常君月身子,南霽雲使出上好輕功跳上屋簷,離開紛擾喧囂的市集。
  
  不消一刻,兩人來到一處風光明媚的池畔邊。

  南霽雲為她清理一顆大石,才放她坐下。

  像是怕他逃跑似的,常君月自始至終一隻小手都抓著南霽雲的衣袖不放,讓他哭笑不得。

  "放了吧,我不會跑的。"

  最後經過南霽雲再三保證後,常君月才緩緩收日手。

  由她一身綾羅綢緞看來,就曉得她出身不凡,定是個富家小姐。然而她就這麼呆呆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走,不怕引起誤會?

  "你不怕我?"

  常君月朝他淡淡一笑。

  "你不會說話?"剛剛他就發現她沒說過半個字,還以為她是過分激動所致,但現下她仍沒出聲,他這才問。

  常君月指著自己的喉嚨,搖搖頭。

  "是喉嚨不舒服,所以不能說?"他猜道。

  常君月又笑了。

  "你好像很愛對我笑,是不是?"南霽雲故意捱著她。本來他就不是君子,道德在他眼裡更不當是一回事,他永遠都是順自己的心意來行事。

  南霽雲瞧她瞧得緊,使得常君月雙頰害羞地泛紅。

  我愛笑,那是因為你曾說我笑起來很動人。

  本來有許多事情想問她,但看在她不舒服的情況下,南霽雲全部擱在心底。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南霽雲不自覺脫口讚美。

  忽然間,他有種想將她永遠帶在身邊的念頭。

  她真的是在等自己麼?

  "你真認識我?"

  常君月仍以笑容回應。

  "見過我?"

  這次,她連雙眸也盈滿笑意,深深地直達他冰封已久的內心。

  他為之動容,粗糙的手心慢慢撫上她水嫩的臉蛋,觸感極好,他身體緩緩移動,將她納入自己懷抱中,彷彿當她是珍寶一般的小心呵護。

  "我是個孤兒,自出生後,就一直都是一個人,雖然小時候偶爾會有幾個好心人收留我,不過他們最後也離開我了。他們都說會永遠照顧我,要我把他們也當作家人,可……還不是棄我而去。其實,我不怪他們,因為環境逼迫他們不得不丟下我,所以我不氣……而我現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掙來的,我也很滿意自己這樣的生活,但你為什麼要等我呢?"

  假使今日他來了巨鹿,卻什麼也沒發現,也許就會離去了,然後從此不回頭,繼續過他閒雲野鶴的生活。

  南霽雲輕輕格開兩人,四眼交投,她垂淚了。

  "哭什麼呢?我弄疼了你?不是……那為什麼?是為我--"

  常君月點點頭,好氣自己為何不能快一點找到他,就不會讓他寂寞這麼久了。

  "傻瓜,那又不關你的事,我不許你哭的!乖,別哭了。"南霽雲又把她摟得更緊。對他來說,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天上的女神,只要他一放手,便會永遠失去她。

  "為什麼會讓我發現你呢?倘若沒有你,我就能過著更自由愜意的日子,不過……也會繼續寂寞就是了。前世……我們前世會是什麼關係呢?"他又想起了上善高僧所說的話。

  是夫妻啊!后羿,你是我的夫君。

  "若我開口要你跟我一起走,你會麼?"

  當然了,夫君到哪兒,妾身自然會追隨。

  常君月泛開一個更美的笑容,撲進他懷裡。

  "那麼……我要走的時候必定會帶你走。"沒談過情愛,不知何謂愛情的他只是想要她陪在身邊便心滿意足。

  老樹旁、大石前、河畔邊,兩人互許終生。

  生生世世不再分離。

  草叢裡傳來的聲響。

  南霽雲銳眼一瞥,太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摟住常君月的纖腰,再度展現絕佳的輕功,躍上老樹,並小心叮嚀她。

  "我有點事情要處理,記得別下來,好好抓穩,曉不曉得?"

  為了不讓常君月也受到攻擊,南霽雲腳一落地時便迅速離開。

  沒錯,巨鹿這裡他沒仇家,但也不表示仇家不會追著他,看來他想與那女子雙宿雙飛就必須退隱了。

  否則只會把她帶進一個血腥的世界。

  草草解決想要他命的殺手,南霽雲趕回來接她下樹。

  "還好吧?有沒有哪裡受傷?"

  常君月沒做任何表示,反倒不停地察看南霽雲身上是否有掛綵之處,一會兒後,她才放心地吁了口氣。

  南霽雲見狀,疼惜地拍拍她的頭。

  "放心,要我受傷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自己才要小心點,省得我擔心。對了,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常君月以為他要拋下自己,刷白了臉,拚命搖頭。
  南霽雲淺淺一笑。

  "放心,我不是要丟下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須先去處理……"

  常君月雖明白卻無法贊同。分別了將近兩千年,她實在不想再與他分離。

  "我的身份和你不同,若不好好處理的話,我們以後可能會沒有寧日,你希望過這樣的生活麼?倘若你真的想要的話,那也無妨,你就跟著我吧!"南霽雲改以別種方式勸她。

  聽他這麼一說,常君月明白自己若再堅持只會壞事,於是慢慢鬆了手,但指尖仍在他的衣袖邊徘徊。

  "乖!讓我送你回家。放心,等事情處理完後,我會去接你。"見她仍不信,他再補道:"我發誓!"

  能讓他起誓的人,這一生不會再有第二個。

  常君月這才信了他,答應暫時回去等候消息。

  送她回去後,南霽雲又回到適才的湖畔。不久,半空中忽然傳來翅膀與空氣摩擦的聲音,跟著飛來一隻龐然大物。

  "夜鷲!"

  聽見主人的呼喚,夜鷲準確地停在南霽雲的手臂上。

  南霽雲瞧見夜鷲腳上的紙卷,順手拆下。

  "辛苦了,去休息吧!"

  夜鷲就像聽懂主人的話,隨即又振翅離開。

  拆開字卷,映在白色紙張上的是他的下一個目標--
  定金五百兩黃金,綁常府二小姐常凝兒。

  董凌人
  不殺人,只綁人。

  嗯……這還是他首次遇上的工作,挺新鮮的。
  要他殺一個人都不難了,更何況是綁一名女人。
  南霽雲目光一調,看見署名。

  董凌人--不就是今早出千兩黃金要他偷東西的人。
  南霽雲手勁一使,碎了紙。

  依照上善高僧的話,他來到巨鹿,遇到的怪事還真不少。先是同天之內找上他兩次的僱主,雖然目的不同,不過地點都是常府。

  再來就是剛剛那個纏著他不放的陌生女子。

  一個美麗如仙、謎樣的女子,走入常府的她,會是常凝兒還是--常君月?

  這一切的謎團,他期望盡早有個結果。

  因為他答應過她,絕對會帶她一起走。

  無論她是誰,有無夫婿,他都要定她了,因為,誰教她不纏別人,偏偏纏上自己,又偏偏他對她也有極大的好感。

  對前世今生他沒多少概念,只清楚這一世他們兩人絕對是牽連在一塊兒!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09 PM

第三章 憂憂情殤,難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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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君月完好如初地回到常府後,常凝兒懸得高高的心才慢慢滾落回到原處擺著,但她心裡還是氣極了齊羽飛的不聞不問。為了彌補那天沒照顧好姐姐的虧欠,這幾天她更勤於熬煮湯藥。

  "姐姐,你的喉嚨剛好沒幾天,大夫說這湯藥還是要按時喝的,快來趁熱喝了吧。"常凝兒才不管別人說她什麼,姐姐她是照疼不誤。姐姐照顧她那麼久了,換她照顧她哪有錯啊!要是換她說,她只會笑那些人是在嫉妒,嫉妒她有個全天下最完美無缺的姐姐。

  "凝兒,其實你用不著這麼忙的,有冬雪照顧我就好了。"常君月心疼妹妹的辛勞。

  "說這什麼話,姐姐生病,妹妹來照顧也沒什麼啊。你就別跟我計較這些瑣碎事,還是快些把藥吃了。"

  藥苦,卻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常君月整碗喝的精光。

  "嗯,這才乖,這樣你的喉嚨才會更快好。對了,姐姐,能不能問你一件事啊?"

  那天姐姐失蹤大半天,回來的時候只見她容光煥發,與齊羽飛兩人步入書房不知談論什麼大事。耐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她曾問過齊羽飛,不過想當然爾,那男人是不會爽快給答案了,於是她轉而向姐姐下手,希望能由這裡得個好結果。

  常君月曉得妹妹想問什麼,她溫柔地噙著笑意,緩緩啟口。

  "凝兒,還記得去年為你上課的夫子是如何告訴你有關'嫦娥奔月'的傳說麼?"

  常凝兒不解姐姐為何會提到兩者毫不相關的事情,不過她依舊回答。

  "那時夫子說是因為后羿射下天上九個太陽,西王母娘娘贈予他不死之藥,而嫦娥卻起了私心偷吃了藥,飛奔到月亮上的廣寒宮,從此不回。"

  "其實,不是的,事實不是如此,嫦娥曾經回來過,只不過當她回來時,已人事全非……"

  常凝兒天真爛漫的語調輕輕勾起了常君月遙遠的記憶……

  *  *  *

  夏朝,有窮氏

  太康三年

  一名俊美挺拔的男人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宮裡。

  "嫦娥呢?"男人隨手把戰袍解下。

  "起稟王,嫦娥娘娘在宮內。"伯靡接下戰袍回道。

  后羿笑了。

  "寒浞,把射日弓拿去收好。還有,記得我要你保密的事情。"

  寒浞必恭必敬地回答:"屬下不敢忘。"

  "好了,你們退下。"

  遣退了屬下,后羿獨自走入宮內,尋他的愛妻--嫦娥。

  正在奏琴的嫦娥完全不察有人靠近,古琴柔美的旋律繚繞宮內,讓聽者無不發出會心一笑。

  一曲畢,身後傳來掌聲。

  嫦娥還沒回頭就明白來人是誰,能這麼放肆的還會有誰呢?不就是她的夫婿麼!

  "嫦娥未能前去迎接夫君,還請夫君切莫責怪。"嫦娥恭敬地起身相迎,臉上沒有一絲喜悅之色。

  后羿上前摟住愛妻的身子,朗笑道:"呵!還與我玩這遊戲啊!不膩麼?"

  嫦娥這才卸下冷淡的面孔,轉而溫柔婉約,但仍可聽出埋怨口氣。

  "誰叫你老是放人家一人在這麼大一座宮裡,也不帶人家出去玩玩。"

  "玩,可以啊,不過只限於宮裡,誰叫你有個善妒的夫婿,除了我,誰都不許多看你一眼!"

  嫦娥嬌笑地說:"霸道!"

  "你最愛了不是麼?"后羿不給她面子,故意調侃。

  嫦娥微蹙眉。

  "看來你今天心情挺好,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呢?"她清楚后羿這次出門是為了黎民百姓的幸福著想,如今他能平安回來,她已別無所求,所以再有天大的好事,她也不為所動了。

  后羿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是好事,不過是秘密,暫時不能告訴你。"

  嫦娥嘟了小嘴,轉身。

  "不說就算了,我去奏琴了。"

  后羿趕忙追上。

  "愛妻,別氣了,的確是暫時不能說的事,改明兒,我再說行不行?"

  嫦娥回身給他一笑。

  "行!當然行了,你決定的事兒,誰敢說不呢!"

  *  *  *

  "稟嫦娥娘娘,寒浞大人有事求見!"

  "寒浞?"嫦娥稍稍一愣。

  她從不插手后羿的事情,寒浞怎會有事求見?嫦娥雖疑惑,卻也沒說拒絕,還是讓雲香領寒浞進來。

  "屬下叩見嫦娥娘娘。"

  "免禮。寒浞大人,不知有何事情?"

  "娘娘,屬下想與您單獨商談。"

  寒浞的提議,嫦娥本可回絕,不過她的好奇心已讓寒浞挑了起來,便抬手示意雲香退下。

  "說吧!"

  "事情是這樣的,想必娘娘也清楚王這次前往北方的理由吧!"

  "我當然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就一次說完。"她不喜歡不大方的人。

  "是,那屬下就直說了。這次王是很輕易地射下九個太陽,不過也因為熱度過高而受了點輕傷。當時我們暫住的村莊有個名醫,她醫術奇佳,不出幾天就把王的傷處醫治好了,王很滿意,整日都與那人相處一起,且在回程時也把人帶回了宮。"嫦娥輕輕一笑。

  "那很好,宮裡多了一位大夫,寒浞大人覺得不妥麼?"

  寒浞一臉緊張地說:"可嫦娥娘娘,那大夫是個女子啊!"

  嫦娥一怔,神情漠然,然後她回道:"是個女子也無妨,后羿向來坦蕩,寒浞大人多心了。"

  "娘娘,近回來王常常和她在一起,且還有件事,屬下不知該不該說。"

  嫦娥試著穩住自己的情緒。

  "一併說了。"

  "西王母娘娘感念王有功於天下百姓,便賜予三顆不死之藥,王要屬下保密,因為……因為……"

  見寒浞遲遲不說下文,嫦娥憤然起身。

  "說!"

  寒浞立刻低頭回答:"因為王說他要與那名大夫永生不死,且還表示若是娘娘有意阻止,便會殺了您。"

  嫦娥聽了,心都涼了。

  寒浞是后羿身邊的親信之一,她若不能信他,難道要相信那個說要殺她的夫婿麼?可,她還是寧願相信自己的夫君啊!畢竟與她同枕數年是后羿而非寒浞。

  "娘娘,您要上哪兒?"寒浞見嫦娥轉身離去,便追上前。

  "我要親自去問。"

  寒浞一聽,很快地擋在嫦娥身前。

  "你做什麼?"

  寒浞又低了頭。

  "屬下勸娘娘還是別去了。"

  "別擋住我!"嫦娥斥道。無論是好是壞,她都要親耳聽后羿說。

  "娘娘,還是別去了,您瞧,這是什麼?"寒浞由身上掏出一條被火燒的殘破不堪的手巾。

  嫦娥見了,雙手顫抖地接過。這是什麼她怎會不記得,那是當日后羿出宮時,她送他的,如今卻完全變了樣。

  "這是王丟入火堆中,被屬下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

  嫦娥將手巾緊握在胸前,無聲落淚。

  怎麼會呢?

  他不是允諾說會愛她永生永世麼?

  昔日的約定,難道他全忘了?

  "就算您去了,王也不會說實話的。因為西王母娘娘以為王是要與您共享永恆壽命,才會賜藥,所以王暫時不能讓您發現不死之藥的事。您去了,也是沒用的。"

  "真的?"

  "屬下句句實言。"

  嫦娥閉月,止住淚水。既然是已發生的事情,任她再怎麼哭泣,也挽不回什麼。

  "寒浞大人,那女子生的如何?"

  "稟娘娘,一點兒也比不上您。"

  "是麼?"

  嫦娥轉過身,蓮步輕移,離開了。

  那條殘破的手巾已經吸引了她全部的心力,所以她沒再回頭,也沒注意到寒浞是以何種目光看著她離去。

  手巾在,人在。放心,你送我的東西,我定會好好保管,別為我擔心了!

  當時后羿對她說的話她仍然記得,不過又如何呢,

  既然手巾已毀,那麼,她也沒什麼好留戀了。

  *  *  *

  一陣特殊的氣味伴隨著雲香而來,嫦娥敏銳地嗅到了。

  "稟娘娘,紫玉大夫來了。"雲香微欠身,跟著離開。

  嫦娥仔細地觀察紫玉。是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在外貌上的確是比不上自己,不過一雙靈活的眼睛卻是她最有特色的部分。

  "來,到我這裡坐下。"

  紫玉先是愣了一會兒,才緩緩落座。

  "多謝娘娘。"

  "聽說是你救了后羿?"

  "不敢、不敢,娘娘言重了,這是為人醫者該有的職責。"紫玉客氣地表示。

  很奇怪的,嫦娥是該討厭紫玉才對,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沒辦法厭惡她,還對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喜歡后羿麼?"

  紫玉嘴角掛著笑容。

  "王替我們射下九個太陽,沒人不欽佩他的。"

  "我是問你,可否喜歡他?"一直以來,她都認定不會再有人比她更愛后羿,

  倘若這女子比她更愛后羿,那麼,她願意退讓。

  紫玉眨眨眼,不明白嫦娥為何會這麼問她,於是她把自己的心意表示出來。

  "娘娘,紫玉雖不明白您的意思,不過紫玉很是敬佩王的勇敢。"

  見紫玉還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嫦娥直說了。

  "以前也有二女侍一夫的事情,不知……"

  紫玉這次終於明白嫦娥的意思,她倏地起身,驚慌道:"娘娘,您可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嫦娥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我問的再明白不過了。你可有那意思?"

  紫玉搖頭,正色道:"紫玉不曾有這意思,因為紫玉有喜歡的人了。王也不會有那種想法的,他曾對紫玉說過,這輩子他的妻子只有嫦娥娘娘一人。"

  要是以往她聽了,定會淺淺一笑,可這次嫦娥再也笑不出來,他們仍想瞞她麼,

  "你喜歡的是何人?"

  紫玉本想啟口,忽然又趕緊閉上了嘴,猛搖頭。

  嫦娥漾著一個淒美的笑容。

  "我明白了。"

  紫玉其實是喜歡后羿,所以才不能說。

  她全都明白了。

  "既然你已經來了,就請你日後好好照顧他了。"

  *  *  *

  望著她好不容易譜出的曲,嫦娥狠心地將之焚去。

  火燒的愈旺,她的心就愈疼。

  曾以為有后羿在身旁,她便是最幸福的人,沒想到才轉眼間,夢境已碎。

  誓言不再,舊情淡去。

  "也罷……"

  "愛妻,你在燒什麼?小心燙。"

  后羿溫柔的關懷令嫦娥的心更痛。為何要在她絕望之後,又補刺她一刀呢?

  她轉身,淡淡一笑,神情落寞許多,后羿上前貼近她。

  "怎麼了?聽雲香說近來你食慾不佳,身體不適麼?"

  他還肯親近自己她已心滿意足了,是假也好,就讓她帶著最後的一場夢離去吧!

  "沒有的事。"

  "那是在氣我都沒陪你嘍?"后羿親暱地捏捏她的小臉,模樣煞是溫柔。

  那一瞬間,嫦娥幾乎快忘了寒浞曾對她說過的話。瞧他仍是這般深情,她願意傾其所有來換取,即便是她不喜歡的二女侍一夫,她也能犧牲退讓。

  "你多想了。倒是你,會不會怨我沒為你生下子嗣?"

  后羿摟著她。"愛妻,你才多想了,記得麼,我娘就是生了我才死去的,我寧願沒子嗣也不能沒有你,你只要安分當我的妻子便行了。"

  "那你為何--"察覺自己的口氣太過急切,嫦娥立即換了另一個問話方式。

  "你可曾想過再娶一位妻子?"

  倏地,后羿擰了眉,表情冷冽。

  "是誰跟你說的?是不是寒浞?"寒浞前些日子提起要他再娶的事情,已被他訓了一頓,他以為是他在嫦娥面前亂說話。

  瞧他如此激動,嫦娥當下認為寒浞並沒有欺騙她。

  "沒有……誰都沒有向我提過,是我自己亂想的。"既是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害任何人。

  "那你就別多想了,好麼?我還有事要忙,最近不能陪你了,你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要一直想著我!"

  再想也來不及了,不是麼?

  "后羿,你覺得紫玉如何?"

  后羿照實回答:"是個可愛善良的女子。"

  "你可……"

  你可喜歡她比喜歡我多?這樣的問題,嫦娥不敢問,也不想問,害怕得到心碎的回答。就這麼模糊下去也好,至少她也曾得過他的寵愛,她只要記得這點便行了。

  "你說什麼呢?"

  情愛難永久,她自是明白。

  嫦娥搖搖頭。

  "沒事了,你快去忙吧!"

  "嗯。"

  望著已不屬於自己的心愛男人背影,嫦娥覺得他每向前一步都代表了他們愈離愈遠了。她好想喊他回來,讓他再陪陪自己,不過聲音總到了喉處又嚥下,因為她再開口也挽回不了什麼。

  為何兩人的感情會走到盡頭呢?

  "后羿,倘若我死了,你可會記得我?"

  *  *  *

  喀地一聲,精緻的小杯碎了一地。

  "寒浞,你……剛剛說了什麼?下毒--"乍聽見后羿喜歡別人都沒聽見這兩個字還教她驚訝。

  "娘娘,現在只有您能偷走不死之藥,只要您能將不死之藥偷偷交給我,再讓屬下換上三顆毒藥,這樣一來,紫玉在吞下的同時也會身亡了。"寒浞瞇了眼,小聲地說。

  "那后羿呢?他也會死,不是麼?"她是傷心,但也不想害人,尤其是害她喜歡的人,后羿與紫玉兩人她都喜歡,誰也不想害。

  "娘娘,請放心,屬下會事先準備好解藥,只要等紫玉一死,再讓王服下解藥,那麼您就能繼續和王在一起了。"

  寒浞的提議固然動人,但情已逝,后羿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即便紫玉死了又如何?天下美女何其多,萬一又有下一個紫玉出現呢?她要這樣下去多久?一生一世麼?若是如此,她寧願含淚舍下。

  "我不知道后羿把藥藏在何處。"嫦娥淡淡地表示,算是拒絕了寒浞的建議。

  "娘娘,屬下清楚,王把不死之藥收在藏金櫃裡,那裡只有王和娘娘能進去而已。"

  藏金櫃是個外表有著金黃猶如太陽般色澤的櫃子,放置在御風宮裡,宮外有層層的護衛守護,而櫃裡收藏普天之下絕無僅有的寶物,除了后羿和嫦娥外,沒人能進入。

  "是麼?"知道又如何,嫦娥實在不想害死一條人命,況且紫玉真的是個令人喜愛的姑娘,她捨不得。

  "娘娘,當機立斷啊!是紫玉破壞了您與王的感情,您又何必替她著想呢?"寒浞拚命勸嫦娥做出決定。

  "啟稟娘娘,伯靡大人求見。"

  雲香硬生生打斷兩人的交談,寒浞不甚滿意地瞪著雲香。

  "請娘娘再三考慮,屬下先行告退了。"

  寒浞一離開,伯靡剛好走進來。

  "娘娘!聖安!"

  伯靡是后羿文政上的好幫手,只要后羿處理事情,他都隨侍在側,嫦娥自然不明白他今日為何前來。

  "免!"

  "寒浞大人剛剛與娘娘說了什麼?"

  伯靡無心之問,聽在嫦娥耳朵裡,就成了探聽意思。

  "他沒說什麼,只是來看看我罷了。倒是你,是不是后羿派你來的,"

  "娘娘果然是最瞭解王心思的人。沒錯,王最近忙於公事,怕冷落了娘娘,便派屬下來為娘娘解悶。"

  果然是來監視她的,何必呢?他們夫妻一場,他怕什麼,

  "為何派你?"

  伯靡笑道:"因為屬下是全宮裡最疼妻子的人了。"

  伯靡疼愛妻子是眾人有目共睹。結果到頭來,后羿還是不信任自己,所以才派有家室的人來監視她麼?

  "伯靡,你真的很愛你的妻子麼?"伯靡成婚的早,所以她沒有見過他的妻子。

  "當然了。"

  "你可曾想過愛上別人?"她又問。

  伯靡搖頭。

  "不會。"

  "為何?"

  "因為伯靡只愛琴兒一人。"

  聽!多麼專情的男人,為何她的后羿不是這樣的人?

  "琴兒真幸福。"

  "娘娘不也是,王疼愛你的表現絕對在屬下之上。"

  嫦娥垂下眼簾,神情落寞。

  "是啊,我也很……幸福。"

  在被背叛前就已經知道了,這也算幸福啊!

  至少她不是至死不知就夠了。

  *  *  *

  處理完公事,后羿先到紫玉這裡。

  "還習慣宮裡吧?"他溫柔地詢問。

  紫玉點點頭。

  "多謝王的厚愛,宮裡的人都對紫玉不錯。"

  "喜歡嫦娥嗎?"他忽然一問。

  紫玉雖覺得問題有些突兀,但仍誠實回答:"喜歡哪!娘娘待人極好,人又溫柔,紫玉喜歡得緊。"

  "你對我可會不滿意?"

  紫玉皺了眉,她總覺得今天的王有些她說不上的怪異。

  "王,您是怎麼了?怎麼老問紫玉怪問題,您救了紫玉的村子,紫玉當然對您相當……"說滿意很怪,她便回道:"敬佩,您可是英雄呢!"

  "那……要不要在這裡永遠住下?"他認真地問。

  紫玉愣住了。

  外頭,一個纖纖身影顫了顫,她不是別人,正是嫦娥。

  她本想到紫玉的住處與她再多聊聊,卻在房外聽到她與后羿的對話,她駐足聆聽,卻聽見令她心碎片片的對話。受到打擊的她,心一冷,只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恩愛的樣子。

  她的心中苦不堪言,猶如身在絕望谷地。

  后羿,你明知我愛你,又何必這樣對待我呢?若是不愛我了,只要你說一句話,我不會霸佔著你不放,若是要我走,我也會走,只要你的一句話……你說一句,我就懂了,為何呢?

  為何要傷我到這般地步?我們是同床共枕數年的夫妻啊!

  眼眸沾淚,她急忙拭去,不想讓別人發現她的無助。

  已到了這地步,她是徹底放棄了。

  她孤獨的身影慢慢離開,然後來到御風宮,侍衛見到是她,當然沒有加以阻止,嫦娥輕鬆地進入。

  她打開藏金櫃,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相似的盒子,她取下,同時打開它們,發現裡面各放了三顆相同顏色的藥丸。

  嫦娥忽然想起后羿曾對她說過,他在偶然間得到一種天下奇毒"紅毒"。望著它們,嫦娥根本無法分辨哪一種是不死之藥,哪一種是紅毒。

  看了許久,她猜想這也許正是上天給她的試煉也說不定。

  長生不死或是當場死亡--兩種命運,要她自己選擇。

  無論是生是死,也不會有人在乎她了。

  回想起過去與后羿美好的日子,不爭氣的珍珠淚又落了下來。在這裡不會有突然私闖進來的人,於是她盡情哭泣,放聲宣洩自己的情感。

  她不恨后羿,因為后羿沒錯,紫玉也沒錯,錯的是命運的安排。

  顫著手,嫦娥撿選了右邊的藥丸,深深吸了口氣,吞下第一顆,然後等著命運的決定。

  過了半刻,她身體沒有任何感覺和異樣,她曉得自己究竟吃下什麼了。

  嫦娥笑了,笑得很苦、很淒涼。

  "為什麼?為什麼連死的權力也不給我?"

  這真的是不死之藥麼?還是紅毒需要全部服下才有效果?沒多作細想,嫦娥又吞第二顆,只是結果依然,而當她要吞下第三顆時,寒浞帶著后羿趕到了。

  嫦娥起身,打翻了放在她腿上的藥盒,讓人一時無法分辨她究竟吃了什麼。

  "嫦娥,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后羿一臉驚詫,緊張的神色溢於言表。

  嫦娥卻因為心死,看不見他的神色凝重也聽不見他心急如焚的口吻。

  "你認為呢?"她僅是淡淡地問。

  后羿望著地上僅剩的三顆藥丸,他漸漸寬心了,因為他太清楚紅毒是一種服下一顆就會當場死亡的極毒,既然嫦娥還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就表示她吃的是不死之藥。

  他神情放鬆,變得柔和。

  "嫦娥,先過來我這裡。"

  嫦娥搖了頭,反而走到欄桿旁。御風宮依山而建,欄桿之外正是險峻山壁。"要我過去做什麼呢?"

  她都不恨他了,他還求什麼呢?

  啊!望著手裡最後一顆不死之藥,她恍然大悟。他要長生不死,與心愛的女人雙宿雙飛,而可憐的是她不是那個他深愛的女人。

  一旁的寒浞連忙說:"是啊,娘娘,您先過來,凡事都能商量的。"

  嫦娥望著她心愛的后羿,絕望地說:"不了,再怎麼商量都來不及了,既然是上天的安排,我們就該遵循,不該妄想改變……"

  后羿對她的言行深感不安,緊張極了,大聲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先過來就是,從那裡跌下去你會受傷的。"聽到他還關心自己,嫦娥幾乎要回頭了,但一想到那條手巾,她的心又痛了起來。

  "后羿,你曾說過要愛我生生世世,這誓言你可還記得?"

  "記得。"他十分擔憂嫦娥會受傷,即便是吃了不死之藥,也只保不死不保不受傷啊!

  "那為何要背叛我?"

  "背叛?你在說什麼啊?我何時背叛過你了?"后羿激動地問。他不懂自己為何會被愛妻懷疑。

  不知何時已離開的寒浞又悄悄帶回紫玉。

  "娘娘!"

  一聲娘娘,使得嫦娥再度想起剛剛后羿和紫玉兩人的對話。

  "娘娘,那裡危險,您快回來啊!"紫玉也是一臉緊張。

  "嫦娥--"后羿過分激動,不小心牽動他尚未復元的傷口。

  見后羿微傾身,紫玉趕緊扶起他。

  "王,請小心,您的傷口才好不久,不宜激動。"

  他們的親暱看在嫦娥眼裡,又是一個傷痛,於是她轉過身,選擇視而不見。也罷,后羿身邊是該留下對他有用的人,而非一無是處的她。

  可,她是如此愛他,天可明鑒啊!

  "嫦娥,我求你過來吧!就算你吃了不死之藥,也只保不死不保不傷啊!"后羿怕刺激她,轉而哀聲求道。

  "你的身邊沒有我的位置了,我又何需過去呢?后羿,你愛過我麼?"

  "我只愛你。我的身邊永遠都只會有你,回到我身邊吧!"

  嫦娥緩緩回身,留下一個梨花帶淚的笑靨。

  "我把幸福留給你,孤獨就給我一人嘗,妾身在此訣別了……"

  接著,嫦娥在所有人的錯愕下縱身一躍,跳出欄桿外。

  "不--嫦娥!"后羿推開紫玉的手,第一個衝至欄桿邊。

  望著她急速墜下的身影又慢慢往上飄,后羿愣住了,在場的紫玉與寒浞也驚得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嫦娥飄在半空中,與后羿相望,臉上的神情由驚訝轉為平靜。

  她曉得,從此以後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再也接近不了的。此刻她已長生不死,而他卻是一介凡人。

  "我吃下了兩顆不死之藥。"嫦娥陳述一個大夥兒全看見的事實。

  后羿靠在欄桿旁,不顧隨時有落下的危險。

  "沒關係,我不介意,只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就好,我的嫦娥……我的愛妻,回到我身邊來!"后羿伸出手。他在意的一直都是她而已。

  嫦娥深情地望了他最後一眼,然後閉上眼,拒絕再凝視他的溫柔。

  "遲了,后羿,妾身注定是要孤獨一生了,而你……"她看著他身邊的紫玉,笑道:"妾身願您武運昌隆、多福多壽。"語畢,嫦娥頭也不回地直奔天上明月。

  后羿身子靠向前,卻什麼都抓不到,他瘋狂咆哮著:"你回來!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啊?嫦娥我都說了只愛你,你為何還要離開?"

  直至沒了嫦娥倩影他才停歇,卻因為體力盡失而昏倒在紫玉懷裡。

  人間一場夫妻離散的淒涼,天上卻是一輪明月高掛夜空,滿天星斗伴其邊,說孤獨不孤獨,說不孤獨卻也孤獨。

  生生世世不分離,愛妻!

  我心同你心,后羿。

  嫦娥飄蕩在天地之間,耳畔邊響起過去夫妻恩愛的誓言,如今正一點一滴的化作空氣,慢慢隱沒……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25 PM

第四章 明月皎皎,情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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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朝,相八年

  自嫦娥離開後,后羿一改其性,更加寵信寒浞。

  為了奪取夏朝的江山,他逐太康,待仲康死,又立其子相,最後再迫相於帝丘,終於奪得夏朝的實權。之後,他鎮日沉迷酒樂之中,不問政事,而大權就落入寒浞和伯靡之手。

  有天,伯靡辦完了公事,經過嫦娥的寢宮,便走了進去。

  望著宮內不變的擺設,他感慨萬千。

  發生事情的那天,他正巧不在宮內,所以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是經由紫玉轉述才明白。

  而自那天起,王也不再踏入此處,不過依舊命人打掃乾淨。由此可知,王仍深愛著娘娘,但娘娘為何要離去呢!這就是他不能明白的地方,為何深愛彼此的兩人竟會走上分別一途?

  "唉!"伯靡歎著氣,正想轉身離去時,身後的儷影卻令他一愣。"娘娘?"

  "伯靡。"因為心中惦念著后羿,所以她又回來了。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想回來看看他可安好。

  "娘娘,您到底去了哪裡?為何要離開王呢?你可知道王自您離去後,就成天想著您,他還愛著您啊!"

  后羿還愛著自己,可能麼?

  "我能見見他麼?放心,我不會驚動他的,只要在暗處看他一眼就好。"她怯怯地說。

  "娘娘,您在說什麼話!您見王是天經地義,何需躲躲藏藏?請跟我來!自您離開後,王也搬出這座寢宮了。"

  "是搬去……紫玉那兒麼?"嫦娥小聲地問。

  伯靡停步,回頭時是一臉訝異。

  "娘娘,您怎麼會這麼問呢?是不是有人跟您說了什麼?"

  到了這地步,嫦娥也沒有隱瞞,便把寒浞對她說的事情統統告訴了伯靡。

  伯靡愈聽臉色愈沉重。"原來如此。"這會兒前因後果串連起來,伯靡終於弄懂了所有的事。

  "怎麼了?"

  伯靡微笑,要她放心。

  "娘娘!既然您回來了,就請您不要再走了,王沒了您,真的不像以前的樣子了。"

  "紫玉呢?"他身邊不是有紫玉?

  "紫玉早嫁人了。"

  嫦娥不敢相信。

  "她嫁人了?怎麼會?"

  "怎麼不會?娘娘,寒浞是存心故意拆散你們的。我想他的目的就在於不死之藥吧!"伯靡很快就把寒浞的目的分析出來。

  "不死之藥?"

  "是啊,不過您先別管這麼多了,您只要去見見王就會明白當初您離開是錯誤的決定了。"

  "他還願意見我麼?"嫦娥緊張地問。

  "當然了,王一直想見的人就是您了。來,王就在裡面,娘娘,請進!"

  酒氣沖天!這是嫦娥走入時的第一個感覺,而躺在散落一地酒瓶堆中的正是她日夜思念的后羿。

  "是誰……伯靡麼?我不說了……不要來吵我!"后羿單手一揮,夾雜濃厚睡意的聲音罵起人來一點力道也沒有。

  瞧見后羿這般狼狽,嫦娥心一擰,再也無法言語。她雙腿無力地跪下,掩面泣道:

  "抱歉,后羿,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信了寒浞,才害得我們變成這樣。"

  聽見熟悉的聲音,后羿睜開雙眼,拚命想看清楚眼前模糊的影子。

  "是……你麼?還是我在做夢?"自她走後,他花了最大的心力四處尋找,卻始終沒有好消息傳回來,所以不再期待任何奇跡的他,根本不敢相信會有再見到她的一天。

  "是我……我回來了,你--"嫦娥還沒說完話,身子便讓后羿抱住。

  后羿緊緊地摟著嫦娥,嘴裡不停喃道:

  "告訴我,這不是夢,這不是夢!你是真的回到我身邊了……嫦娥,告訴我,你不會再離開我了,說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如果是夢,也不要讓我醒來了,嫦娥,我的嫦娥,別再離開我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面對后羿的濃情深意,嫦娥除了抱歉還是抱歉。

  "我要聽你說永遠都不會再離開我了。"只要她回來就好,過去的,他不想聽了,也不在乎了。

  嫦娥聲淚俱下,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還能回到過去麼?"她犯的錯還能彌補麼?

  后羿輕輕拭去她的淚,深情凝視著她的嬌顏。

  "當然能了,無論從前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要去計較了,就從今天開始,我們從頭再來!好麼?"

  嫦娥感動地緊緊抱住了后羿。"對不起……我希望你幸福的……"

  后羿也回以最激烈的擁抱。

  "沒有你,我沒有任何幸福可言。嫦娥,我要聽你說,說給我聽,我要聽你親口說!"他激動地要她許下諾言。

  "我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了,后羿,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生生世世?"捧著她的小瞼,后羿心滿意足。

  "生生世世。"

  當日是后羿承諾要生生世世愛她,如今換她承諾。

  "對了,你等我,我去拿點東西。"她要盡快把不死之藥拿回來。

  "你要去哪兒?別又丟下我了。"后羿以為她又要離開自己,怎麼也不放手。

  嫦娥笑著哄他。"放心,我只是去拿東西,那是屬於你的,我要把它還給你。"

  "屬於我的只有你而已,我只求你回來我身邊,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后羿,還記得不死之藥麼?"

  不死之藥--他當然還記得了,那是他為了與嫦娥永遠在一塊兒,而向王母娘娘討來的恩情。

  "你不是全吃了麼?"

  "還剩下最後一顆,我希望你能吃下,然後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等我拿回來,好不好?"

  后羿這才鬆開緊捉著她不放的手。

  "早點回來……"

  嫦娥離開後,一個人影悄悄地走入寢宮。

  "誰?"后羿很快就發覺。

  "屬下參見王。"

  "寒浞,是你!"后羿瞪著他。"你到底跟嫦娥說了什麼?"

  寒浞冷冷一笑,裝作若無其事的回道:"王錯怪屬下了,屬下轉告娘娘的事都是伯靡大人告知的。"

  "伯靡!你還敢亂說!"后羿明白伯靡的為人,立刻斥責寒浞,同時也發覺這一切都是自己誤信了他。

  寒浞靠近后羿。

  "王,屬下句句屬實,的確是伯靡告訴屬下的,屬下這裡還有伯靡大人的親筆信函,請王過目--"

  即便醉了,后羿仍敏銳地察覺到寒浞的不懷好意。他想退,卻遲了一步,寒浞早抽出袖裡的匕首,衝上前刺進后羿的心臟。

  大量鮮血由后羿的傷口處湧出,他死命地抓著寒浞的衣襟。"為……什麼?"

  寒浞掏出白布擦拭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然後回答:"不為什麼,我想的就要到手,如此而已。"

  "寒浞……你得不到的……你永遠都得不到……"嚥下最後一口氣,后羿靜靜地閉上眼睛。

  嫦娥,對不起……我不能遵守諾言了,來世……我會還清的。

  憑藉著飛天的本領,嫦娥很快就把最後一顆不死之藥拿回來。當她興高采烈地正要走入后羿的寢宮時,卻發現寒浞在門口,她直覺地把不死之藥緊緊握在手心裡。

  "娘娘,您可回來了,不死之藥拿到了麼?"寒浞表情緊張地問。

  "怎麼回事?"因為伯靡的話,嫦娥開始對寒浞有戒心,無論他怎麼說,她就是不讓他近身。

  "王他吐血,需要不死之藥啊。"

  不對!寒浞怎會知道她去拿藥?嫦娥不發一語地衝進寢宮,看見后羿心臟插著匕首倒地不起,她只能立在原地動也不動,震撼不已。

  "后羿,我回來了……"

  寒浞狠毒的話在她身後響起。

  "來不及了,他已經死了。"

  嫦娥慢慢走上前蹲下,輕輕地碰觸他的瞼。

  "后羿,你說要等我的,你怎能失約呢?后羿--"

  "嫦娥,把藥給我,否則我要你也陪他去死。"

  "你怎能如此狠心……為什麼?"嫦娥抬起頭來,雙眸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不愧是夫妻,連最後的問題都一樣,問這做什麼呢?是你害死了他,可不是我,若是你當時相信他,現在就不會有這種結果了,不是麼?你怎能怪罪於我呢?"寒浞面不改色地為自己脫罪。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麼?"

  "把藥拿來,否則我也有千百種方法要你生不如死!"寒浞又拿出另一把匕首。

  后羿身亡,她早就生不如死,如今她再沒什麼好怕的。

  就在兩人對峙時,宮中又衝入一群侍衛。

  寒浞見狀,知道他們是隸屬於伯靡的直屬部下,便很快地收起匕首,先聲奪人。

  "娘娘殺死了王,你們還不趕快把她捉起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動手。

  "你們還猶豫什麼?"寒浞大喝一聲。

  "發生了什麼事?"遲遲趕來的伯靡一見到現場的情況也愣住了。"娘娘,王……"他又晚了一步麼?

  "伯靡,你來的正好,娘娘失手殺死了王……"

  伯靡逕自上前,看也不看他,一會兒後他朝身後的侍衛下令:"把寒浞抓起來。"

  侍衛沒有半點猶豫,立即抓住寒浞。

  "伯靡,你這是在做什麼!你抓我做什麼!"

  "寒浞,你也許忘了,那就讓我來提醒你好了。插在王身上的那把匕首不正是你由相王府裡搜來的麼?別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晚你一步進入相王府的我清楚的把你的罪行全看在眼裡。把他抓人牢裡,等候宣判。"

  "是!"

  處理了寒浞,伯靡才靠近嫦娥。

  "娘娘,對不起,我為了私事……來晚了。"已懷孕的琴兒說什麼都要見他一面,害他不得已只好回家一起。誰知短短的時間內卻發生了難以挽回的變故,若是他早知道,也不會因私忘公了。

  "不關你的事,不關你……是我,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伯靡,請你離開一會兒好麼?我好久沒有單獨和后羿在一起聊聊了。"嫦娥失神地表示。

  "是。"伯靡神色痛苦地離開,留下他們兩人。

  "生生世世……后羿,我們真的能生生世世麼?你不是答應過我麼?怎能捨下我獨自離去呢?"

  摟著冰冷的屍體,嫦娥失神地自言自語。

  到底上蒼還要折磨他們到幾時?

  "后羿,你教我如何是好?沒有你,我該怎麼辦……"誰來殺了她好麼?

  "嫦娥!嫦娥!"突然一道輕柔的聲音由空中降臨,頻頻呼喚著她。

  嫦娥睜開雙眸,卻什麼人也沒見到。

  "是誰?"

  "對不起!都是我不該答應給后羿不死之藥的。"

  "西王母娘娘?"由它的敘述,嫦娥猜出它的身份。

  "是的,請你體諒我無法插手人世間的事情,所以一點忙都幫不上。"

  "娘娘,不是您的錯,是嫦娥沒能信任自己的夫婿而造成的錯誤,都是我的錯。"她誰都不怪,只怪自己的愚蠢。

  一個縹緲的身影如白霧般的在嫦娥身旁繚繞。

  "嫦娥,別自責了,錯的是人心的貪念。既然是我送出去的東西,就由我盡點綿薄之力吧!把后羿葬在你們的故鄉,我允諾你們在太陰之年必能再次重逢。"

  "真的?"事情出現轉機,嫦娥不禁又有了希望。

  "是的,不過漫漫歲月,你必須有毅力堅持下去,這點,你能做到麼?"

  "會的,只要能再見后羿,嫦娥會等下去。"為了后羿,再怎麼困苦的事情,她都會熬下去。

  "那麼,太陰之年所有的人都會再重逢,並把此世的恩怨一併了斷。"

  "為什麼是所有的人?"嫦娥不解西王母娘娘的用意,就讓她與后羿重逢不就好了麼?

  "因為你們全部都存有遺憾,所以你們必須在太陰之年做一個最後的結束。這最後一顆不死之藥你就把它放在天山山頂保存,等找到后羿,只需等到夏至天山溶雪把藥取出拿給他服下就行了。"

  "謝謝娘娘。"嫦娥喜極而泣。

  "別謝我,能不能順利還得靠你自己了,離開這裡吧!以你永遠不老的外表,是無法久留一處的,太陰之年再回到故鄉吧!"聲音才歇,白霧也慢慢散去,只剩香氣久久不減。

  心中有了希望,嫦娥神色好了許多,她輕輕吻上后羿冰冷的唇瓣,低語道:"我等你,無論要花上多少時間,無論有多困難,我都會等你,等我們再度重逢的那一天……后羿,千萬別忘了我。"

  之後,后羿下葬了,嫦娥帶著他心愛的射日弓離開有窮氏,自此沒再回來過。

  漢高祖九年

  悠悠歲月一日復一日,直到太陰之年近了,嫦娥才又回到有窮氏,不過這裡的地名已變成"巨鹿",她的名字也改成"常君月",身邊還多了兩名親人和一名總管。

  "姐姐,我們真要住在這裡麼?江南不好麼?"習慣江南的常凝兒,嘟著小嘴抱怨道。

  常君月含笑,默默不語。

  "凝兒,你姐姐決定的事情,必定有她的道理,小孩子別插嘴了,先進去看看吧!"

  常凝兒抱怨歸抱怨,也不敢不聽話,她隨著常富康走進大屋裡。

  "小姐,天涼了,要不要先進去?"齊羽飛盡責地叮嚀。

  "伯靡,再兩年就是太陰之年了,我終於要見到后羿了。你想,他會同你一樣記得過去的事麼?"雖然伯靡相貌改變,但嫦娥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誰。

  "當然了,既然是西王母娘娘允諾的,那王必定會想起所有的事情。不過也得提防寒浞,他的事,我會好好調查的。"

  "你多費心了。"

  "哪兒的話,這是我該做的。"

  "好了,你先進去吧,我還想在門口多看一會兒。"

  "是,小姐。"

  微風輕輕拂過,嫦娥忽然眉開眼笑地望著遠方。

  "后羿,我回來了……"

  經過將近兩千年的歲月,她終於回來了,回來尋覓她的夫君。

  想起了過去,這其中有笑、有淚,由於記憶太鮮明,讓常君月總覺得好似昨日才剛剛發生過一般。

  "姐姐,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能不能再說一遍?"她真不曉得姐姐為何要提起"嫦娥奔月"的傳說,兩者真的有關聯麼?

  常君月低頭一笑。

  "呵!凝兒,你不會明白的,這個故事太長、太長了……"

  "姐姐,我總覺得你有點在搪塞我的感覺?"

  "是麼?我可不覺得呢。"常凝兒天真,她實在不想讓她知道太多不好的事情,那只會壞了她純真的性子。

  "姐姐!"

  "凝兒,又在煩你姐姐了麼?"

  茶香至,常富康自然也跟著來了。

  "爹,你怎麼這麼說呢?這是什麼茶,挺香的!"

  "桂花香片,去去去!去別的地方玩耍,我有事情要與你姐姐聊聊。"常富康放下手中的茶壺,手一揮,趕走了多事的常凝兒。

  "爹,你有什麼事?"常君月極為敏銳。

  常富康先是歎口氣,然後才道:"君月,這裡沒有外人,我就開門見山吧。雖然我不清楚你心裡有什麼秘密,但我們怎麼說都是……一家人,你若是有困難還是可以跟爹說,別老是放在心裡。"

  說到"一家人",常富康聲音有些遲疑,因為現在住在常府裡的三個人根本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常富康本姓張,是常君月十年前在江南收容的一個老頭子,後來讓常君月拜為乾爹。而常凝兒被收養時也只是十來歲的小孩兒,為了不使她心存芥蒂,他們便謊稱她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小女兒,常凝兒聽了自然喜悅,也不再有所懷疑,真當他們是一家人。

  於是,三個陌生人變成了如今的一家人。但後來常富康也發現常君月的容貌似乎從沒變過,就好像永遠是二十歲一般年輕。

  他也曾懷疑過她非常人,但不是人又如何呢?她依然是個心地如天仙般的善良女子,不但善事做盡,待人更是誠摯,所以他想倘若她真不是人的話,那也只會是個降臨塵世的仙子罷了。

  有了這念頭,他也漸漸不去在意她的特別之處,畢竟相處了十年,多多少少都會產生感情。

  "爹,君月真的沒什麼事兒,您別操心了!還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要緊。"

  常富康是個好人,這就是常君月為何要收容他的理由之一。另一個理由卻是為了她的私心因為她需要一個"家"來作為掩飾。

  "君月,我們相處也有十年了,你想爹還不瞭解你麼?最近你常常和齊總管待在書房也不知商量什麼大事,你以為爹都沒注意到麼?雖然我們並非真的父女,但你既然拜我為乾爹,我便覺得對你有責任。"

  常君月笑了笑。

  "謝謝爹的關心,不過請您放心,君月真的沒什麼事情,就算有也很快就會解決了,真的沒什麼好操心。"

  "真的?"常富康還是有些擔心。

  "真的。"

  "那就好了,假如真的有問題,一定要跟爹說,爹也有點年紀了,看的事情比較多,很有用處的呢!"常富康笑呵呵地表示。

  "是,爹。"

  "香片都快涼了,先喝吧!"

  "嗯!"

  或許常富康能發覺她的外貌與常人不同,但他卻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究竟活了多少歲。也許當她說出事實,他還會嚇一跳。

  兩千年……的確是漫長的一段歲月。

  "還有哪!你也該為自己尋覓一個丈夫了。不要說爹多事,而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身邊是該有個男人在,千萬別跟我說齊總管也可以,你們畢竟沒有關係,除非你……喜歡的是他,那爹也不會說什麼了。"

  "爹,君月早有喜歡的人了。"常君月笑著回答。

  "真的?是誰啊?哪兒人?做什麼生意的?"

  "呵,爹!"瞧常富康緊張過度,常君月便以輕快的語調要他別那麼緊張。

  "是啦!爹是該相信你的眼光,不過記得要帶來給爹瞧瞧,曉得麼?"

  "女兒曉得。"

  等常君月的喉嚨完全好了後,齊羽飛才知道她和后羿見面的情形。

  "王不記得你了?確定?"當常君月跟他說轉世的后羿竟不記得前世的事情時,齊羽飛顯得非常驚訝。

  常君月很肯定的點頭。

  "嗯,他說他根本不認識我。"

  "怎麼會呢?我和董凌人都想起來了,王怎麼會想不起來?"齊羽飛認真思索這其中的問題。

  常君月也覺得匪夷所思。

  當初她在路上偶遇齊羽飛時,也是一瞬間就認出他了,就連面對董凌人,她也沒弄錯。既然西王母娘娘說后羿仍有牽絆,她不可能會錯認他的,但他是真的沒了前世的記憶。

  就算他真沒了記憶那也無妨,她愛的是他的人,絕不會因為他忘了她而不再愛他了。

  "羽飛,別想了,我不會介意的,他沒想起來也有好處的,有時候前世的記憶反而是一個很重的包袱,你是過來人,不是麼?"

  齊羽飛附和:"那倒也是。"

  沒了前世的羈絆,那就從頭開始也好!

  "只要他不排斥我就好,那天,他對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好,這樣就夠了,我不在乎他是否有想起我。"

  "小姐能這樣想就好了。對了,小姐,王轉世後的名字是什麼,"

  "啊!我忘了問,怎麼辦?"常君月這才想起她竟忘記問他的名字了。

  "小姐,難道你也沒對王說出你的名字麼?"

  "因為……那天太興奮了,又無法說話,所以我壓根就忘了。怎麼辦,他會不會忘了來找我?"常君月緊張得像個小女孩似的。

  "小姐,你說是王送你回府的,那麼王應該曉得你住在哪裡,這樣不就夠了。"為免她繼續擔憂下去,齊羽飛連忙提醒她。

  常君月傻傻一笑。

  "對喔!我都忘了。"

  "小姐,你也該回房休息了,否則二小姐會怪我的。"

  "羽飛,你是不是喜歡凝兒,她是不是讓你想起了你前世的琴兒?"

  齊羽飛但笑不語。

  "小姐,我先出去了。"

  門外,常凝兒早等了許久。

  "二小姐,外面涼,你怎麼站在這裡呢?"

  落寞的神色佈滿她小小的臉蛋。

  "姐姐又找你了?"

  "是啊,是為了公事,二小姐可以進去了。"齊羽飛以為常凝兒也要找小姐。

  豈料,常凝兒卻說:"齊總管,我曉得姐姐很信任你,也常常找你商量事情。說真的,我也認為你很厲害、很可靠,姐姐相信你是有道理的,既然你這麼喜歡姐姐,也該想想什麼時候該娶姐姐了吧?你總不能讓姐姐一直等下去?"

  常凝兒頭頭是道地發表高論,全然沒在意到齊羽飛已經走近了,直到她說完後才赫然發現。

  "咦?你什麼時候靠的那麼近啊?"常凝兒自動後退一步,齊羽飛卻故意再上前,兩人始終保持極近的距離。"齊總管……請問你靠得這麼近做什麼?"

  "二小姐,齊某是常家的總管,所以自當為常府盡責,但請二小姐不要亂點鴛鴦譜,大小姐喜歡的人不是在下,在下喜歡的人也不是大小姐,而是……"望著常凝兒好奇的表情,齊羽飛硬生生又把話吞了回去,暫時還是別讓她知道的好。

  "姐姐有喜歡的人了,這事我是清楚啦,不過就不瞭解是誰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好想知道。"常凝兒摟著他頻頻追問。

  被她一摟,他竟然心神為之一蕩,就快把持不住。

  "二小姐,我該去忙別的事了。"

  "別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常凝兒死命拉著齊羽飛的衣袖,不過顯然力氣太小,以致於被他拖著走。"快嘛!快說嘛!我保證絕對不告訴姐姐的!齊總管--"

  "二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別一直拉著我,你再這樣拉著我,我們都會……"

  "哇啊!"

  "嗚……"

  兩聲慘叫同時響起,接著是兩人雙雙倒地的窘況,樣子頗狼狽。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26 PM

第五章 一朝一夕,深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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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高風涼日,稀薄的雲色染滿夜空。

  一隻大鳥由天而降,在董府上空盤旋。

  忽地,強風吹動了雲,遮住了月,待月兒又露臉時,董府的屋簷上已立著一個黑影。

  黑影縱身一跳,越過數個屋簷,來到主房上,然後一躍而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主房內,燭影晃動後熄滅,原本安坐在案邊的董凌人連忙起身防備。

  "誰?"

  "夜殺!"

  "是你?"董凌人很驚訝,因為據劉昆文所說,夜殺從來不會與僱主見面。

  "聽你的口氣,是在懷疑我嘍?"男人的聲音低沉,略帶笑意。

  "豈敢。"憑他今天能夠突破他府上的重重關卡,他便能確定他是貨真價實了。

  "我向來只接殺人生意,既然你要我綁人,那我就必須知道理由。"

  董凌人皺了皺眉,但仍把在岳龍客棧對"他"所說的理由又對夜殺說一遍。

  "怎樣?你接是不接?"

  "照例,三天之後你就會知道了。"夜殺沉聲回道。

  察覺夜殺要離開了,董凌人又問:"同一個僱主能不能找你兩次?"

  不能!

  "能,就為你破先例。"董凌人與常府之間有太多秘密他必須瞭解,他可以為他破例,至於要不要做到,就看他的心情了。

  "對了,你要小心常君月,她很'特別',可別小覷了她。"董凌人慎重地叮嚀。

  特別?

  夜殺沒有答腔,逕自離去。

  *  *  *

  今日非初一,常君月卻二度來到還願寺,這次沒有常二小姐作陪,而是齊管家隨侍在側。

  眾人看了莫不覺得奇怪。

  "咦?奇怪,今兒個好像不是初一哪!"

  "是啊!怎麼常大小姐會連著來兩次呢?"常府的人向來行事低調,所以常引來更多人的注意。

  "會不會是終於達成願望了,所以來還願?"有人提出有建設性的問題。

  幾個無所事事之人相看幾眼,都點頭贊同。

  "說不定真是如此!"

  "真不曉得常大小姐祈的是什麼願?"

  "女人家還不求一個好姻緣麼?"

  "可……我瞧常小姐也沒特別和哪位公子來往哪!"

  "你眼瞎啦!她身邊站的不就是一個男人。"

  被罵瞎子的男人立刻用力張望。

  "對啊!還是常府的齊總管呢!"

  "原來是他們倆的好事近啦!"

  大夥兒各自猜測,以訛傳訛,流言就這麼在還願寺外滿天飛,自然也飛進了偶然經過的南霽雲耳中。

  遠遠地,他那如鷹集般的眸子穿越層層人群的阻礙,找到了他想看的人。

  是她!常大小姐--常君月。

  董凌人說他像常君月的夫婿,但就他所聞,常君月並未許過人家,這其中究竟還有什麼秘密呢?

  南霽雲瞇了瞇眼,瞪著他們。

  先撇開所有額外的問題不說,光是看見那個男人和常君月那麼親密的模樣,就讓他不順眼,一肚子火一肚子妒火,無處可發。

  不知怎地,他就是不爽有男人靠他的女人太近,既然常君月願意跟他走,那她便是他的女人了,誰也不許碰!

  特別的女人?

  南霽雲實在看不出這麼一個身輕似柳絮的女人有何特別之處,但若硬要說她特別的話,就是她竟能吸引住他的目光,他對她的那分熟悉感竟令他的心底產生暖暖的感覺。

  停留了一會兒後,南霽雲如風般的消失在人群裡,誰也沒發現。

  *  *  *

  三更天,只剩天上明月一輪,孤獨的醒著。

  黑雲掩月,有個人影悄悄潛入常君月的房裡。

  一入屋,人影幾乎足不沾地,輕輕靠近常君月,望著她的睡顏。

  他不是別人,正是南霽雲。

  瞧兒她微蹙眉,便曉得她睡的不安穩,於是南霽雲伸出手試著撫平她眉心的愁,不過他也不希望她睡的太熟,畢竟今晚還有一場戲等著她一同演出呢!

  "后羿……"常君月夢囈出聲。

  南霽雲微愣,因為他對這名字有種似曾聽聞的感覺,在哪兒聽過呢……

  啊!是了,是在他夢裡。

  在他夢裡一直有個看不清長相的女人,總在他身後喊著"后羿",當時他不以為意。沒來巨鹿之前,他經常作這個夢,自來了巨鹿後,夢裡的女人便再也沒出現過了。

  是巧合?抑或是上善高僧所說的……命運?

  他與常君月在前世究竟有什麼關係?

  為何他會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摘下面罩,南霽雲低頭吻上常君月的紅唇,輕柔低語:

  "無論你是誰,你都是我的人,這輩子都是--"

  語畢,南霽雲重新戴上面罩離開。

  不久後,常凝兒房裡忽然傳出弄倒桌子的劇烈聲響,驚醒了常府的人。

  常君月率先起身,匆匆趕到妹妹的閨房裡探視,只見桌子倒在地上,不見床上該有的身影,她心一急,立刻奔出房,在走廊上遇見齊羽飛。

  "羽飛,照顧爹,我去把妹妹帶回來。"

  "大小姐,請小心。"

  常君月點了頭,飛天而去。

  會是誰帶走了凝兒她再清楚不過,既然他敢動腦筋到她妹妹身上,那她也不打算讓他好過了。本來井水不犯河水,他逕自越過邊界,也別怪她不念舊情。

  不消一刻,常君月已追上了。

  由背影來看,該是個男人,瞧他肩上扛了一個黑布袋還能身手矯健在屋簷上快速穿梭,常君月由此判斷此人功夫不差。

  她在心底想著,那麼她能追上他,是他放的水了。

  為何呢?

  常君月才有此想法,便已擋住男人的去路。

  "放下我妹妹!"

  她無情的眸子對上他冷冽的眼,絲毫不退縮。

  這陣仗她應付過不下千次,豈還有害怕之理?

  "很少有人敢對我指使,你是第一個,我也希望是最後一個。"南霽雲沒想到看似柔弱不堪的女子竟有著上等輕功,難怪董凌人要他不可小覷。

  "我不想與你作口舌之爭,把妹妹還給我。"

  南霽雲瞇了眼,看來常君月好似明白是誰指使他來的。

  "沒有任何兵器的你,有本事搶回麼?"

  他隨即抽出腰間的軟劍,亮晃晃的劍與月光相呼應,更顯得氣勢萬千。

  搶?面對一個武功也許深不可測的男人,她怎搶的贏?

  要不是她天生骨子弱非練武奇才,否則這兩千年來她早練成武林絕學,成為天下第一了,哪還能容得下有人在她面前這般放肆,真是可恨哪!

  既然武的不行,那麼文的也行。

  "你的僱主出多少,我加倍給你。"比財產,她想應該沒人比得過了吧,

  "很抱歉,錢財對我乃身外之物,我講的是個'信'字。"南霽雲話一說出,便在心裡笑不停,何時開始他也懂得"信"這個字了?

  糟糕!怎麼辦?常君月心裡開始著急了,看來為了妹妹的安危,她勢必得做出某些犧牲了!

  "既然如此,任你開口好了,只要我做的到,我一定為你達成。"

  南霽雲思忖了會兒後道:"可以--接住。"

  他很快地把肩上的黑布袋往前一扔,常君月想也不想便飛上天接住,待落地後,她立刻開口斥責。

  "她是一個女孩子啊,雖然身輕如燕,但也不能任你隨意拋出啊……她--"感覺到手上的重量太輕了,常君月才趕緊拆開黑布袋一看,原來裡面只是一床棉被。

  "什麼?你--"

  常君月才抬頭,剛好迎上對方嘲諷的眼神。

  "我要住進常府,還要你來服侍我。"

  常君月瞪著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好。

  "難道你的僱主沒跟你說不能與獵物有所聯繫麼?"

  "本來就沒什麼僱主,這些都是出自我個人的意願。"

  不是董凌人派來的,而是他個人意願?

  "你看上我的錢財?"僅剩這一個可能了。但她一直本著錢財不露白的原則,外人應該不會知道她究竟有多少財產。

  "不是。"要她錢財何用。

  不是?常君月望著他好一會兒,懶得再與他周旋,終於起身。

  "你最好別再出現我面前,否則我報官抓你。"

  面罩下的南霽雲,嘴唇揚起了一個大幅度。"你捨不得!"

  "我捨不得?你我素不相識,又是綁走我妹妹的人,想大搖大擺地住進常府,你想,我會捨不得報官捉你?"常君月出言諷道。這是她第一次氣得想跺腳,但礙於在人家屋簷上,於是作罷。

  瞧她生起氣來的模樣還挺有趣的,南霽雲更不罷手了。

  "那麼你是想說話不算話了?"

  好久沒這麼生氣過了,常君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說:"非也,只是……想問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

  明明就不該繼續與他攀談,但常君月就是走不了。不知為何,她的心竟向著眼前這個可惡狡猾的男人。

  "憑你第一次見到我就纏著我不放。"

  "纏著你?我哪有纏著你……"聽見這男人污蔑自己,常君月急於解釋:"明明是你綁走我的妹妹,還敢說?"

  "那請問令妹在何處呢?"

  "你--可惡!"不想與他再有牽連,常君月轉身想走,卻教他給硬生生拉入懷裡。"哇啊!你做什麼?快放開!"南霽雲不想傷害她,故意放輕手勁。

  "來不及了,這一輩子你休想離開我了,我是纏定你了,常君月。"

  忽然間,常君月乖乖地偎在南霽雲懷裡,不動了。她仰頭,神情有抹不敢置信的驚詫。

  會是他麼?可能麼?

  她素淨的小手緩緩移近他的面罩。

  南霽雲冰冷的手快她一瞬,將她的手握住。

  "先跟你聲明,省得你又嘮叨。想看我長相的人,通常只有兩種結果,一是去同閻羅王攀交情,二是……"他低首,在她耳畔輕語:"做我的妻子。"

  常君月微微噘了小嘴,很快便揭開真相。

  "真是你!"

  "不是我還能有誰?我可不准任何男人抱你抱的那麼緊。"若沒遇上她,也許他、永遠都不會曉得自己的嫉妒心竟然這麼嚴重。

  "后羿……"

  "錯,我的名字是南霽雲,若你喊我霽雲,我會更高興的。"

  "南霽雲……霽雲……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常君月忘情地擁住他。

  上次兩人相遇的事,她總覺得是夢一場,毫無真實感,直到今天再相見,她才確定了這個事實。

  "是啊,我回來了……"南霽雲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放心,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真的?"常君月抬起頭來問。

  "我剛剛提出的條件,你怎麼說?"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常君月羞澀地回道。

  "那麼,你永遠都別想離開我了。"

  兩人相依偎,孤月伴左右。

  良久後--

  "那凝兒在哪兒呢?"

  南霽雲溫柔一笑。

  "放心,她安全得很。"只是明早可能會感染風寒了。

  無論他們前世是何種關係,他都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是她而已。

  他對她真的很有感覺。

  *  *  *

  隔天一早,常府果然頻頻聽見常凝兒的咳嗽聲。

  問她為何一夜安穩地躺在床上還會得風寒,她也答不出,反正病了就是病了。

  在房裡關久了,下午,常凝兒終於踏出房門,然後看見姐姐和一個陌生男人在涼亭內卿卿我我。

  她雙眉一皺,想上前盤問時,後頭衣領卻遭人拉住。

  "誰啊?"這麼不識相!

  "二小姐,既然身體微恙,為何不在房裡多作休息?"

  又是齊羽飛,為何她總覺得他老是跟在她身後似的。

  "齊總管,那個在姐姐身邊的男人是誰?"她見都沒見過,可疑喔!

  "算來應該是你未來的姐夫。"

  "姐夫?有沒有搞錯啊!我才一個上午沒出來而已,就無端冒出一個姐夫來!他是混哪裡的啊?"小時候當過乞丐,路上來來去去都是一些地痞流氓,常凝兒自然也學會不少粗話。

  "二小姐,南公子沒有混哪裡,收斂一下你的口氣。"好歹南霽雲也是他的主人,他可不許有人對他不敬。

  "這麼護著他,你調查過了?"常凝兒狐疑地瞪著他。

  "何必調查,我相信大小姐看人的眼光。而且南公子相貌堂堂,氣勢不凡,不會是壞人的。"他很清楚常凝兒是擔心常君月被騙了。

  "那敢問你看過有壞人在臉上寫著'我是壞人'四個大字麼?"常凝兒反問他。

  齊羽飛無言以對,只能任由常凝兒自行發揮。

  "依我之見,那個男人絕對是覬覦我們家的財產,他一定不是真心愛姐姐……"瞧兩人鶼鰈情深的模樣,常凝兒愈說愈覺得心虛,於是改口:"就算他愛姐姐好了,

  如果家境不好,難道要姐姐嫁過去受苦麼?這我是不會答應的。"

  "老爺已經見過南公子了。"

  "真的?爹一定不會答應吧!"常凝兒極為肯定爹爹一定同她一樣不會答應姐姐隨便嫁人。

  "不是的,老爺說隨大小姐決定,她喜歡便好。"齊羽飛很不配合地陳述事實。

  "什麼!爹他真這麼說!"這世界真是愈來愈沒天理了。

  "難不成二小姐也要大小姐嫁一個她不愛之人?"

  常凝兒繼續偷窺,仍不忘回答。

  "當然不是,只是那人至少也要讓我喜歡嘛!可是……等等!瞧姐姐跟他那麼熟稔的模樣,他們絕對認識很久了……"

  可若說真有這樣的人,她怎會沒見過呢?還有,姐姐每月上還願寺難道也是為了他?

  "二小姐,你該回去休息了!"齊羽飛忍不住提醒她應該做的事。

  "姐姐去還願寺一定是為了那個男人,可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常凝兒頭也不回地喃喃自語。

  齊羽飛輕輕歎氣。

  "那是因為你那時還不知在哪兒呢!"語剛歇,他趕緊掩住口,怕被古靈精怪的常凝兒聽見,然後又惹出一堆他要在後面幫忙收拾善後的錯事。

  常凝兒慢慢地轉回頭。

  "嘿嘿!齊大總管,你剛剛好像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呢!"

  "二小姐,你聽錯了,我沒說什麼。"

  "不行,我真的聽到了,說啦!"常凝兒拉著他的手,拚命搖晃。

  齊羽飛勉強笑了笑,再度不避諱地抱著常凝兒離開。

  "姐!嗚……"

  要是讓常凝兒曉得是南霽雲害她得到風寒,恐怕這事會更嚴重了。

  *  *  *

  "昨晚睡得可好?"南霽雲以食指勾起常君月小巧的下顎,調戲道:"沒你,我睡得可差了,怎麼不來陪我?不是說好要服侍我的麼?"

  常君月羞紅了臉蛋,身體退後一些。

  "別這樣……"

  雖說他們前世是夫妻,但今世還不是,再說兩千年未見,面對心愛的男人,常君月難免有幾許羞怯。

  喜歡看她害羞的樣子,南霽雲故意捱近她。

  "說清楚啊!是別哪樣呢?是別親你、摟你,還是愛你啊?"

  "霽雲!"常君月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哎喲!這一喊可喊到我心底去了,要我不欺負你也行,親個小嘴抵過嘍!"

  說不欺負的是他,做出欺負動作的也是他,常君月壓根拿他沒法子。

  "你以前不會這麼欺負我的!"

  說到以前,常君月雖面帶笑容,臉色仍不禁有些蒼白。

  南霽雲將她的矛盾反應全看在眼底,不置一詞。

  看起來,似乎他們的過去對她來說有很深的衝擊,所以在她面前他隻字不提。

  "咦?我好像聽到凝兒在喊我呢,"

  南霽雲攬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別分心,我不喜歡你在我面前還想著別人。"

  常君月甜膩一笑。

  "你依舊這麼霸道!"

  南霽雲蘊含深意地看了常君月一眼,然後緊緊握著她的柔荑。

  "別再提及過去的事了,也許我們前世真有什麼令人難忘的事情,那些我統統不管,我只希望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到死都不分離。"

  常君月雙眸含笑,深情款款。

  "放心,我們會永遠都在一起的。"

  霽雲說的很對,既然前世是無法挽回的過去,就算再提起也來不及了,所以他們如今應該向前看,只要兩人同心,相信任何困難都不會再妨礙他們。

  *  *  *

  好不容易強灌常凝兒吃了藥,擺平了她後,齊羽飛才身心俱疲地步出她的房間。

  本來閨女的房間他這個大男人不該進進出出,但,怪就怪常凝兒不似一般姑娘溫柔婉約,平常的女婢對她來說根本無用,自然得要他這個總管出馬。最後事實也證明,只要他一出馬,絕對擺得平常凝兒,不過也會花點時問就是。

  "齊羽飛!"南霽雲已在門外恭候多時了。

  齊羽飛連忙拱手道:"南公子!"

  "用不著這麼客氣,有空閒麼?"

  "有的。"南霽雲會有何事,齊羽飛心知肚明。

  "那就借點時間聊聊。"

  於是兩人來到平常較無人煙的後花園相談。

  "咱們就開門見山地說。對你,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基於這個理由,想來你也該清楚某些事才對。"

  "是的。"

  "那我想知道我和君月究竟有什麼牽扯,我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再談過往,齊羽飛也有種悵然之感梗在胸口。

  "不知南公子是否有聽過'嫦娥奔月'這個傳說?"

  "是不是那個嫦娥背棄丈夫后羿的故事?后羿--"南霽雲的聲音最後停在這個熟悉的名字上。

  夢裡的女人還有君月的夢囈,喊的都是"后羿"。南霽雲心思一轉,怔忡的眼對上齊羽飛。

  感覺到南霽雲似乎已清楚一點點,齊羽飛又說:"沒錯,也許你也曾經由大小姐的嘴裡聽過這名字,自然對他有所熟悉,但事實是--你便是后羿,是大小姐等了兩千多年的丈夫。"

  "我是后羿?若我真是后羿,難不成君月便是那個背叛了后羿的嫦娥麼?"南霽雲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原本希望由齊羽飛這裡得到較明確的答案,由此看來,這謎團似乎是一圈又一圈加大了。

  齊羽飛激動地表示:

  "不,嫦娥娘娘並沒有背叛后羿,若非寒浞從中作梗……"待平緩了自己的情緒後,齊羽飛才又開口:"南公子,請坐吧!這故事很長的。"

  南霽雲動也不動。"南某洗耳恭聽。"不管故事有多長,他今日都必須弄個清楚。

  "那麼,就由后羿射下九個太陽說起吧……"齊羽飛將前世之事娓娓道出,思緒也跟著自己的聲音回到遙遠的夏朝……

  *  *  *

  "……於是,娘娘便帶著王的射日弓離開有窮氏。所以她並非背叛王,而是一時誤信謠言而造成錯誤。"

  "你說后羿是我!"若是以往,他早駁斥這些無稽之談了,但不知為何,上善高僧和齊羽飛的話不會令他反感,反而還覺得相當熟悉。

  "是的。"

  "君月真是……嫦娥?"知道了來龍去脈,南霽雲對事情有個大致瞭解。

  "沒錯。"齊羽飛很高興南霽雲並沒有排斥前世之事。

  "那麼,我猜你就是伯靡。"

  齊羽飛點頭回應。

  "告訴我,誰是寒浞?"他非將那個背叛者碎屍萬段不可。

  "王--"齊羽飛清楚后羿的個性,所以正猶豫該不該說。

  "別喊過去的稱謂,我現在叫南霽雲,記著了。"

  "是,公子。"

  "還不說!"南霽雲聲音微微透出不悅。

  "這……是……董凌人。"正主子霸氣依然,齊羽飛根本反抗不了。

  "果然!"把所有一切都串連起來後,南霽雲直覺就想到是他。

  看來董凌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次只是要他綁走常凝兒來換取不死之藥,說不定下次就要殺人。既然他仍執意長生不死,他最好是早點解決他比較不礙事。

  "公子想怎麼做?"

  "我會怎麼做,你看就是了。"他冷冷一笑。

  "公子,無論你想怎麼做,還希望以大小姐為前提,她一直都在等你。"

  才邁開的步伐因為齊羽飛的一席話而停了下來。

  "我曉得。"

  他怎會不曉得?每每凝視她那有所期待的小臉,他只想將她攬在懷裡疼愛一番,怎麼也無法狠心背對著她。

  她在等他,他何嘗不是呢?

  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個人生,他始終沒有目標,到處漂泊不定,這樣的人生究竟是為了什麼,他找不到答案。直到遇上上善高僧的指點,他來到了巨鹿,見到了君月,才頓時明白他這一生是為她而生、為她而來。

  雖然晚了,他仍舊等到了她。

  "南公子,請三思!大小姐並不想正面與董凌人有所衝突。"齊羽飛清楚南霽雲想做什麼,所以再三提醒。

  "她不想,不代表我也不想,他背叛的可是我呢!"

  "霽雲、羽飛,原來你們在這裡,快點去飯廳了,要用午膳了。"常君月的翩翩身影來到後花園。

  "別告訴她你跟我說了。"他小聲囑咐。

  "是,南公子。"南霽雲始終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南霽雲挽著常君月的手離開後花園。

  "你剛剛和羽飛說什麼,瞧他很為難的樣子。"

  "我要他不准靠你太近。"

  "為什麼?"常君月依舊不懂。

  南霽雲咬著牙,惡狠狠地表示:"因為你的男人我會、嫉、妒!"

  常君月眨眨眼,然後展笑。

  "呵!羽飛也算是我的親人,你有什麼好嫉妒的?羽飛,快跟上,否則你就沒得吃了。"

  在常府,齊羽飛雖是總管身份,但也和他們共同用膳。

  南霽雲用力摟過她的肩,重重親吻她的臉蛋。

  "你這女人真是生來氣我的!"

  常君月這回故意裝傻。

  "有麼?我不覺得呢!"

  "常、君、月!"

  "呵!別氣了,要用膳了喔!氣飽了,肚子就不飽了。"她不停笑著,像朵燦爛嬌貴的牡丹。

  兩人的身影愈走愈遠,停留在原地的齊羽飛才老牛拖慢車地往前走,邊走還邊微笑,心情好得很。

  "看來,王惟一沒變的就是嫉妒了。"

  *  *  *

  深夜,一襲黑影再度登上常府的屋簷。

  月光下,黑影顯得格外孤獨。

  正當黑影要越過常府圍牆時,一個女子擋住了去路。

  月光下,女子顯得清麗脫俗。

  "君月!"黑影認出了她。

  "我曉得你要上哪兒,早上看你和羽飛在後花園時,我大概就清楚了。你不讓他跟我說,不怕我傷心難過麼?"

  南霽雲摘下面罩,神情堅定地說:"前世是我無能,今世我定要保護你。"

  "非是你無能,而是我錯信了人,假如當時我能更信任你,也不會有現在了。"常君月一臉自責,泫然涕下。

  南霽雲無可奈何地上前擁住她。

  "別哭了,我又不怪你。"

  "那……別去找董凌人了,好不好?"她哭著求他。

  "不行!"南霽雲仍態度堅決。

  "霽雲,這一世我們能再相遇,我只求平平靜靜地過就好,至於董凌人,若他一再執意長生,我相信自有天罰他。"南霽雲沉默不語。

  "求求你!我們好不容易才又在一塊兒,我實在不希望再有任何麻煩了。"

  "他活著,就是麻煩啊!"他的聲音開始放軟。

  常君月淚眼盈盈抬頭望著他。

  "就算他是個大麻煩,我也不希望由你來動手,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不想瞧他,那我們搬走就是。"

  "君月……別哭了,我答應就是。"面對一個如此美麗的淚人兒,他不化成繞指柔才怪。

  "真的?"常君月表情由憂轉喜,淚水立即止住。

  "是真的,我從不說戲言。"罷了,既然她願意放棄仇恨,他又何必執著?如今他身邊有了她陪伴,是不該再招惹過多風波。

  "太好了!"

  "天涼了,我們下去休息吧!"

  豈知常君月卻拉著他坐下。

  "我們來賞月吧!今晚的月亮很美,我們好久不曾一起賞月了。"

  軟玉溫香抱滿懷,南霽雲只想與她回房溫存。

  "你不覺得冷麼?"

  常君月抱緊他,一派天真。

  "不會啊!有你就不會冷了。"

  "兩人賞月很無趣的。"

  "怎會,兩人賞月才別有情趣呢!賞月嘛,好不好?"她撒嬌地拉他、搖他、推他,就是不讓他走。

  "……好。"除了好以外,南霽雲無話可說。

  今晚,算是完美落幕了。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27 PM

第六章 驀然回首,笑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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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常凝兒病情快速轉好。她按時吃藥、努力睡覺,沒事頻喝水,終於把會病上好幾天的風寒提早給趕走,這一切就為了她親愛的姐姐。

  一早,她經過書房外聽見姐姐的聲音。

  當常君月提議想與南霽雲上街時,她趕忙衝進去舉起手。

  "我也要去,姐姐!"她偎在姐姐身邊,眼睛卻瞪著南霽雲。她才不會把她姐姐輕易交出去,要想當她姐夫,也要看看有沒有這本事。

  南霽雲眼神一瞄,對上常凝兒,然後又收回。

  一方是丈夫,一方是妹妹,常君月兩方都不想捨棄,於是點頭說好。

  站在書房最邊邊,始終不發一語的齊羽飛又歎氣了這二小姐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還有、還有,"常凝兒見不得齊羽飛輕鬆,拉他下水。"齊總管也要去才行,他可以保護姐姐。"

  "你姐姐有我就夠了。"南霽雲懶懶地開口。要不是看在君月的面子上,他早把這小妮子吊起來打。

  "你--行嗎?"常凝兒一副"你很沒用"的表情睬著他。

  南霽雲瞇了眼,不想與她正面對上,故意拉常君月入懷。

  "我行不行,你姐姐最清楚了,來!君月,告訴你那無知的妹妹,我到底行不行?"他輕輕地在常君月耳邊吐氣,一語雙關地說,惹得她臉紅心兒跳。

  "霽雲……你就別跟凝兒計較了。"他們倆怎老愛拉她當中間人。

  "也對,她還是個小不點,我是不該和她計較。"說完,南霽雲無視其他人的存在,親了親常君月的臉頰。

  說什麼她是個小不點?

  常凝兒氣不過,正想張口反駁時,原先站的老遠的齊羽飛身形快速移到她身後,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搖住她的嘴。

  "就讓二小姐跟著,我會好好照顧她的。"看情形他還是跟去比較好。

  南霽雲緩緩起身,摟著常君月經過常凝兒身前。

  "也好,你好好給我照顧這小潑婦,省得她在街上讓我丟臉。"

  "霽雲,凝兒是我妹妹,你怎麼這麼說呢!"

  "我可沒聽見她反駁呢,該走了。"南霽雲拉了她就走。

  見他們走遠了,齊羽飛才勸道:"二小姐,請接受南公子將會是你姐夫的事實,別讓大小姐為難。"

  姐夫?這人想做她姐夫,下下下--下輩子……都不可能!

  常凝兒瞪著門口,心裡不停罵著。

  南霽雲,我常凝兒絕對跟你勢不兩立!

  *  *  *

  身後跟著兩個跟屁蟲,南霽雲說什麼心情也好不起來,於是乎,他由始至終腦子裡都在盤算如何誘勸常君月聽他的話甩掉那兩個麻煩。

  "君月,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為什麼後面偏偏跟著兩個人?"

  "可凝兒是我妹妹,羽飛是總管啊,怎能不讓他們跟呢?"

  常君月雖然明白自個兒妹子對她是保護過度,但也不曾看見她這麼氣憤一個想追求她的人。

  南霽雲微微偏首,瞄見齊羽飛手持一袋肉包,忙不迭地遞上一個肉包給旁邊正冷冷看著自己的常凝兒。

  回過頭來,南霽雲深情執起常君月的手,柔聲道:"我希望與你單獨兩個人就好,你就不能依我一次?"

  聽他如此道,常君月一顆心真的茫酥酥,有些暈頭轉向。

  "可是……"

  "喂,你對我姐姐說什麼啊?"瞧姐姐臉紅的樣子,她猜八成是那男人又說了渾話,所以姐姐才會氣得臉紅。

  "想知道啊?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好了。我對你姐姐說,那晚何必送你上床呢,乾脆讓你在書房裡睡上一天,省得今天還那麼生龍活虎,礙我的事兒!總管,好好'照顧'這小潑婦。"

  "是,屬下遵命。"

  此照顧非彼照顧,齊羽飛總覺得自己又陷入麻煩堆裡了。怎麼大夥兒老將他當作是二小姐的"保父"?

  趁常凝兒還在思索那句話的意思,南霽雲拉著常君月向前奔跑。

  見兩人的背影愈來愈遠,愣在原地的常凝兒也終於想通了,原來她的風寒不是天意,而是人為,還是那個男人故意造成的。

  "混蛋!竟然害我重病,南霽雲,該死!你給我回來啊!"

  捨棄手上吃了一半的肉包,常凝兒拔腿就要追,可惜的是齊羽飛又抓住她的後衣領。

  "放開我,齊羽飛!我非臭罵他一頓不可!他憑什麼想娶我姐姐,我……放手啊!"

  "二小姐,我想你的病可能又嚴重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齊羽飛搖搖頭,拎著燙手山芋準備打道回府。

  "回什麼去啊,姐姐又弄丟了……對了,這一幕上次好像也發生過……"常凝兒愈想愈不對。"難不成姐姐上次突然跑走就是為了追南霽雲?是不是啊?"

  姐姐上還願寺為他,前次在街上跑不見也是為他,這次棄自己妹妹不顧依舊為他,到底他們是什麼關係啊?

  齊羽飛當然不會回答。

  看來,常凝兒的觀察力也是挺敏銳。

  *  *  *

  甩開了多餘的人,南霽雲一路抱著常君月,施展輕功"凌虛御風",很快便來到上次兩人見面的湖畔。

  一落地,他輕輕放下她,可擱在她腰際的大手始終沒收回。

  "記得這裡麼?"

  "嗯,上次我們有來過。"上次她無法說話,也待了沒多久,卻印象深刻。

  "上次你不能說話,只是頻頻對我笑,笑到我都不知該怎麼對你才好。"說起那日,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手足無措。常君月仍是含笑望著他。忽然間,她想起了過去的美麗記憶……

  *  *  *

  未到夏,天氣便已開始酷熱起來。

  原本正在打獵的一行人於是在樹下稍作休息。

  "王,屬下在附近發現一個乾淨清澈的湖,您要不要消消暑?"伯靡建議道。

  他清楚最近王為了選妻之事忙得焦頭爛額,為了消除王的疲倦,他才提議外出打獵好讓王散散心、消消氣。

  "也好。"炙熱的天氣已讓他脾氣愈來愈暴躁了,他想是該泡泡水降溫也好。

  "那屬下派兩個人保護王。"

  后羿揮了手,逐自離開。

  "不必了。"

  來到伯靡所說的湖畔,后羿立刻感覺到心神愉快,褪下了全身的衣物,他緩緩入水。冰涼的湖水開始由腳慢慢往上淹,最後淹過了后羿的腰身,正當他想潛入水底時,忽然嘩地一聲,由湖中央冒出一個窈窕身影。

  后羿微微一驚,靜靜地注視著。

  由那迷人的身段來看,對方是個少女。

  少女背對著后羿,雖然著衣,卻體態畢露。她動作優雅地把自己濕漉漉的長髮繫了起來,然後開始歌唱。

  伴隨著她如天籟般的歌喉,一時間,后羿聽的陶然入醉。

  一曲結束,后羿忍不住鼓掌贊喝,少女才發覺身旁竟有第二者。她霍然轉過身,霎時她那張絕美的天容令后羿差點迷失了自我。

  多麼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啊!

  她的美可以說是無法用筆墨來形容,或許只有"仙女下凡"才能比擬吧!

  "你是誰?"少女顯然不認識后羿,她一雙美麗的杏眼怒瞪著闖入她地盤的陌生男人。

  "我是誰?"后羿不自覺地脫口。明白少女不識自己,他決定和她玩一玩。"你又是誰?"

  "我是這湖的主人--嫦娥。"少女抬高下巴,一臉傲氣。

  "這可好笑了,我從來都不曉得這'碧澄湖'還有主人哪!"

  "我說了算。你是誰?"少女又問一次。

  "既然你說你是這湖的主人,那我便是你的丈夫嘍!"

  "我的丈夫?"聽到男人如此放肆,嫦娥是又氣又恨。"要做我的丈夫,你沒那本事,我懶得和你計較。"

  嫦娥第一眼就發覺眼前的男人不好對付,瞧他氣勢如焰,自大狂妄的口氣,加上一副"我就是天"的囂張態度,她還是少招惹為妙。她是孤女,向來懂得明哲保身,所以才能活的如此逍遙自在。

  嫦娥潛入水中,想慢慢游上岸,但經過他身邊時,卻被他擒住,順勢撈了起來。

  一時岔了氣,她多喝了幾口水,才接觸空氣,她猛咳了幾聲。

  "咳!咳!你……做什麼啊?想害死我啊?"

  嫦娥身子纖秀,后羿毫不費力就攬起了她。

  "我怎會捨得害我這麼美麗的嬌妻呢!"

  "嬌妻?你在說什麼啊?快放手!我要回去了。"距離一拉近,嫦娥才赫然發現這男人身肩頎闊,一張俊俏的臉獨具魅力。

  "愛妻,你想回去啊?正好,我打獵也累了,咱們就一道回宮吧!"不知怎地,他相當喜歡這個純真不做作的小姑娘。

  嫦娥氣到連聲音也不自覺大了起來。

  "誰要跟你回去,你別耍無賴了!快快放我下來,我不是你的妻子!你認錯人!"

  "愛妻,你是怎麼了?你夫君我只不過離開你一會兒,你便不認得了。"后羿收笑,故意沉著一張臉問。

  "我是嫦娥,不是你妻子,你認錯了!"嫦娥再三強調自己的名字,但顯然后羿根本沒聽見。

  后羿輕聲細語地說道:"我的妻子本來就是嫦娥,喔!我明白了,你是不是還在氣我沒給你盛大的婚禮?沒關係,我會補償的,別惱我了!咱們回宮好麼?"

  "我說我不要,你沒聽懂麼?放我下來,我不是你的妻子!"早知道今天會發生這麼奇怪的事兒,她說什麼也不會來這裡嬉戲。

  "放心,我說過我會補你一個婚禮。"

  見根本無法與他溝通,嫦娥開始死命掙扎,后羿卻仍輕鬆地抱住她,慌亂間,兩人竟不經意的嘴碰了嘴。

  嫦娥怔忡住了,后羿則一臉奸詐。

  "愛妻,這種事兒,你怎能光天化日下對夫君做呢!既然你如此思念夫君我,那我們就快快回宮吧。"

  被他一席話一激,嫦娥放聲就喊:"救命啊!小六子,救命!"

  "小、六、子,他是誰?"聽見她喊別人的名字,后羿沉聲問。

  "小六子!"嫦娥才不管后羿問了什麼,嘴裡不停地喊著惟一能救她命的人。

  不一會兒,一名年輕人由遠而近跑過來,手裡還拿了根棍子,樣子氣沖沖的。這個十幾歲的小伙子,憑他瘦弱的身子也想和他搶人,真是太……有趣了!

  "嫦娥,別怕!你是誰?"小六子一臉稚氣,卻裝出凶狠的氣勢。

  后羿薄唇一勾,邪邪地笑著。

  "難道嫦娥沒跟你說麼?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小六子疑惑了。

  "他騙你的,你什麼時候看我嫁人了,小六子快救救我啊!"后羿的手就像一根繩子緊緊纏繞著她身軀,讓她擺脫不了。

  "呵!愛妻,不都跟你說了,等回宮後,我定會替你重辦一場婚宴,甭氣了!氣壞了身體,你夫君我也會心疼。"

  見這男子真情流露地安慰嫦娥,小六子還真不知如何是好。不插手,嫦娥會怪他;插了手,又怕毀了一樁好姻緣,怎麼辦呢?

  "你這無賴!快放開我,"既然小六子沒用,嫦娥惟有自救一途。她仍在想辦法掙脫,不放棄一絲機會。

  嫦娥做夢都沒有想到只是泡個水就碰上一個纏人精,還隨便認定她是他的妻,真是目無王法。

  "小心點,別傷了自己!"

  宮裡的老傢伙們以為他年輕就想趁機以婚事控制他,真是想得太美好了,也不先認清他是什麼人。

  他可是后羿呢!普天之下,可不曾怕過任何人,更何況是幾個快進墳墓的老人家,想擺佈他?再修個幾年吧!

  要他成婚,行!不過妻子也要他看的上眼才成,眼前這羞答答的小姑娘就是他想要的人。

  婚事,他結定了!嫦娥,他要定了!

  "你真是嫦娥的丈夫?"小六子半信半疑地問。

  "是啊,你又是我妻子的什麼人?"換他發問了。既然嫦娥已是他的妻,他絕不容許有男人覬覦她。

  "我是她的乾弟弟。"

  "小六子,我就說--"可憐的嫦娥話還沒說完,后羿的大手就掩住她的口。

  后羿露出迷人的微笑。

  "小六子,回去通報你家人一聲,就說嫦娥后羿帶走了,過幾天宮裡會有一場隆重的婚宴,屆時務必請你們前來參與。"

  "后羿?"小六子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眼前的男人會是他們的君主。"你真的是……"

  "快去啊!"總算有個人認識他了。

  "是!"

  等小六子跑遠後,后羿的手才放開。

  "小六--"

  "省省力氣,他跑遠了。"

  "你這個可惡的人!你到底想怎樣?"嫦娥氣得想咬下他一塊肉洩憤。

  后羿輕輕捏了她的小臉。

  "帶你回宮嘍!那裡畢竟是你的家。"

  嫦娥終於冷靜了幾分。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瞧我像麼?"后羿反問。

  "剛喪妻?"也許她長的很像他前任妻子,所以他才誤會了。

  給她逗得心情大好,后羿朗笑幾聲。

  "你可是我第一任髮妻呢!"

  摟著她走上岸,嫦娥才猛然發現他沒穿衣。

  她緊閉雙眼,嘴裡念著:"光天化日之下,你袒胸露背成何體統?"剛才不小心瞄到他壯碩的身材,害得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后羿拎起地上的衣物隨意披上,然後再把他的披風裹住嫦娥濕答答的身子,免得她生病。

  "你以後會愛看的!"他忍不住調侃她。光瞧她氣得火冒三丈,他就樂不可支。

  "誰要看你!穿上了沒啊?"

  "你還是別睜開眼好了,省得回去夢裡都是我,睡不安穩,那我可就罪過了。"后羿樂得哈哈大笑。

  "你別太過分!"嫦娥怒斥他的無賴。

  "放心,不會很過分。伯靡!"安撫了佳人,后羿帶著她回到樹林。

  "王,這位是?"王怎會一個人去,兩人回呢?

  后羿笑得好不得意。

  "我的愛妻--嫦娥,你不認得了麼?"

  "誰是你的妻!"她氣憤不已。

  "王?"這姑娘很明顯並不領情。

  "就你嘍!我的愛妻,伯靡,你忘了麼?嫦娥同我鬧彆扭,現在又讓我找著了,待我們回去就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愛妻,你說可好?"

  "王,她來路不明,宮裡會有閒話。"伯靡不敢干涉后羿的決定,但該有的提醒仍屬必要。

  后羿笑得萬分猖狂。

  "閒話……誰敢?就叫他直接來找我談!"

  伯靡在心底暗想,問題是沒人敢啊!除非不要命了。

  "對了,那裡有個叫小六子的,你記得要請他們到宮裡作客。"

  "是,王。"

  嫦娥聽著他們的對話依舊一頭霧水,住在鄉下的她根本對外界的事物沒什麼認知,所以連抱著她的是有窮氏君王后羿,她也全然不知情。

  "你們……到底是誰?"

  伯靡雙手拱著,不敢答話。

  "我?我不就是你夫君嘍!愛妻怎還如此問呢。"后羿笑得好不開心。

  今日打獵,最大的收穫便是認識她了。

  又是相同的回答,嫦娥幾乎快放棄了。

  她不清楚他是誰,但由別人對他非常恭敬看來,他必定出身尊貴。有了這層認識,她慢慢安靜了。

  "后羿是你的名字?"

  "是啊,還喜歡麼?"

  他喜歡她。喜歡她身上的馨香、喜歡她微怒的嬌顏、喜歡她氣到不知如何是好的窘樣,更喜歡她這麼依靠著自己,讓他有種強烈的保護欲。

  "喜歡一個粗魯、無理、無賴、過分、可惡、霸道、討人厭的人--你問的可是這個?"體力比不過,嫦娥故意出言諷道。

  伯靡臉色一變,為嫦娥的無心之語捏把冷汗。

  后羿倒是無所謂地任她謾罵。

  "說的好,原來我在愛妻心目中竟然有著這麼深刻的印象,愛妻愛我如此深,真令后羿感動莫名哪!!"

  無論什麼話到了他那裡意思就全反了,嫦娥不得不佩服他的機智。但佩服歸佩服,他倆還是陌生人啊。

  "誰會愛你啊!"

  "不就愛妻你嘍!你不愛我,誰會愛我?"

  見后羿流露真情,使得嫦娥心中一緊,兩團小紅雲飛上了雙頰。

  這麼一個多情、擁有無窮魅力的男人,要不愛上他才是難事。

  但她何德何能……不!怎能如此看輕自己,應該說他怎能使用如此強硬的手段逼她就範?

  "我才不會愛你!"為彰顯心意,嫦娥又再強調。

  后羿聽了,笑而不語。

  真是好一個倔強又可愛的女子!

  "你笑什麼?"

  "呵!別擔心,你遲早都會愛上我的……"

  嫦娥定定地望著這個自負又霸氣的男人,殊不知后羿狂放、不羈的一句話,竟已擄獲了她的心。

  你遲早都會愛上我的……

  "你該多笑的,你笑起來很動人,我很喜歡。不過記得,往後這笑容只能給你夫君--我一個人瞧!"

  *  *  *

  美麗的記憶,嗯……其實真有點不美麗,她會入宮,完全都是后羿的惡霸作風導致,但她怎會愛上這樣的男人呢?

  她也不明白。

  只是當發覺時,她早陷入后羿的柔情裡,不知醉到第幾重天了。

  記憶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后羿一模一樣長相的南霽雲,他的手正捧著她的臉,沉著一張俊臉。

  "別在我面前想起任何一個男人,即使是前世的我也不准!我如今已在你面前了,看我就足夠了。"南霽雲霸道地說。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每天早晨醒來她總要確認他的存在,確定自己不是作夢後,才能開始享受真實感。

  "當然,我可是活生生的人呢!"

  "所有人的記憶都恢復了,獨獨你沒有后羿的記憶,你真的是他麼?"常君月忽然一問。

  南霽雲劍眉猛斂,神情冷然,十分不悅,銳利的目光落在她充滿疑惑的晶瑩眸子上。

  "你這是在懷疑我?"他的口氣極度的低沉,顯示出他此刻的情緒惡劣到了極點,很想發洩。

  常君月忽略他的怒氣,又喃喃地問:"若說你不是他,又為何兩人相貌相同呢?"

  "你是不是懷疑我欺騙你?"見問題沒得到答案,南霽雲又問。

  常君月輕輕笑了。

  "我沒有懷疑你。"

  才剛提上的怒氣因她的答覆又恢復平靜。

  "那你為何要那麼問?"瞧見她嘴角的笑意後,南霽雲才恍然發現自己上了當。"原來你是存心開我玩笑!"

  常君月決定裝傻裝到底。

  "沒有啊!人家哪敢哪!是你自己亂想的,我隨便問問也不行麼?呵!你別搔人家癢,我怕--"

  "原來你怕這個。"南霽雲聽了興致更高,兩人紛紛笑倒在草地上。

  "霽雲,別玩了!哈……真的很癢啦!"常君月拚命掙扎。

  南霽雲停了手,語出突然

  "我愛你,君月。"

  常君月愣了愣,收了笑。

  "真的麼?你難道從來不曾懷疑過我麼?"這次換她有疑問了。

  "不曾。"南霽雲十分篤定自己的心意。

  "你真信你的前世是后羿?"

  "當然。"

  "為什麼?"

  獨自過了兩千年,看盡不少人生悲歡離合與人性的醜惡之處,連她自己都漸漸無情起來,除非是絕對能夠信任的人,她一向不露多餘的情緒,所以她有些不懂為何南霽雲能輕易接受他們所謂的前世記憶,他真信麼?

  "因為你是嫦娥。如果你是嫦娥,那我就絕對是后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對你真的有一分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感覺,所以我信,信你,也信我對你的愛。"

  常君月抱住了他,像是怕他再離開自己一般的緊緊抱住。

  "我愛你……一直愛著你,自始至終都沒變過。"

  前世,他們由湖畔開始了深刻的愛戀,今生亦然。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28 PM

第七章 微歎前世,兩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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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過去了,夜殺竟沒有任何回應,董凌人怒不可遏,他重重地敲著桌子,在大廳內造成很大的聲響,也震得下人紛紛走避。

  "那個該死的夜殺竟敢耍我!"

  "董爺,請稍安勿躁,夜殺本來就是個隨性之人,要不要接生意全憑他當時的心情。"夜殺是他建議的,不趕緊幫董凌人降火,劉昆文怕自己也會遭殃。

  "難道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麼?無論要花多少錢都沒關係。"

  夜殺既然無法完成他所交代的工作,即使他武功再高也沒用,他要的是聽話、乖巧的殺手,能夠幫他除去心頭大患!

  說到他的心頭大患,他就有一股怨氣,怨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沒想到因為他的一個玩玩心態而已,便讓后羿近了嫦娥的身,他真不該小看他們前世的感情,早知道他就該先動手殺了他。

  "董爺,當然還有別人可以勝任這工作,不過當初是您指明要絕世高手,小的才只好建議夜殺……"劉昆文在心裡暗自想著,要頂級殺手綁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也難怪夜殺不肯了。

  董凌人一揮手,打斷劉昆文的話。

  "找另一個足以替代夜殺的殺手,我要他為我殺一個人。"還是先把"他"解決,得到不死之藥的機會也就更高了。

  "是,董爺,小的立刻就去辦。"劉昆文謹慎地回答,並慶幸這次董凌人沒怪罪於他。

  劉昆文走後,董凌人落座,端起茶杯一口喝下已涼的茶水,手勁一施,碎了茶杯。

  "這次--誰也不能阻撓我!"

  *  *  *

  上午,常府來了一個不算陌生的陌生客。

  由於常富康去鄰家品茗了,常大小姐和南公子也剛巧不在府上,齊總管前腳才離開常府,所以大夥兒都不曉得該如何處理。

  "讓讓!你們在瞧什麼?"見大門口有些騷動,生性好奇好玩的常凝兒也跑過去湊熱鬧。

  "二小姐,你來的正好,怎麼辦?"門衛章程露出一臉無助。怎麼發生事情的時候,府上都沒有半個能作主的人,於是他只有將希望放在這二小姐身上了。

  個頭不高的常凝兒還沒見著客人生的是圓是扁,就先被章程攔了下來。

  "什麼怎麼辦?出了什麼事?"

  "有個男人自稱是'后羿',說是來找'嫦娥'的,害我們不知該不該讓他進來才好。"

  "后羿與嫦娥……哈哈!那人是發了神經啊,后羿嫦娥早作古了,他是來騙錢的是不是?沒關係,讓我去趕走他!"怎麼最近她老是聽到這類的故事呢?啊!不管了。常凝兒挽起袖子,準備大發雌威。

  "可是……"章程露出複雜的表情。

  常凝兒略皺眉。"章程,你是瞧不起我的本事嘍?"

  章程雙手忙揮著。

  "當然不是了,二小姐,而是那個叫'后羿'的男人,他的長相很……"

  章程說話太慢,急性子的常凝兒於是很好心地幫他接話。

  "很醜?很奇怪?很好看?很……"她再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到底是長的怎樣?哎呀!別擋著我,我自個兒出去瞧瞧……讓讓!麻煩讓讓!!"

  常凝兒心想,既然能讓這麼多僕人堵在門口,就表示這個"后羿"鐵定有個"特異"的長相。到底是生成什麼樣呢?待她瞧瞧便知道了……

  豈知,當她看見那個自稱"后羿"的男人之後,也是一張嘴嚇得合不攏!

  天哪!真的假的啊?他明明就是南霽雲,怎會又改稱自己是"后羿"呢?也難怪大夥兒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常凝兒往前一站,雙手一插腰。

  "我說南公子啊,你是玩昏頭了是吧?剛剛才和我親愛的姐姐出去沒多久,怎麼又折回來尋我們開心呢?對了,我姐姐呢?你把她丟到哪了?"

  男人直視常凝兒,一臉笑意。

  "南公子?姑娘顯然是認錯了人,在下是后羿,是特來尋找吾妻--嫦娥。"

  "嫦娥?你是不是腦子撞壞了?我們這裡哪來的嫦娥?"常凝兒愈想愈奇怪,南霽雲粗魯又無禮,實在不像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可他們兩人又長的如此相像,那會不會是……雙胞胎兄弟呢?就像她和姐姐一樣,失散了多年才又相認。

  "常君月是我的妻子。"

  常凝兒眉一挑。

  "哈!那你的意思不就說我姐姐是嫦娥?我看你根本是傻了。你真的不是南霽雲?"

  "我是后羿。"男人再三強調。

  常凝兒噗哧一笑。

  "呵!不好意思,我姐姐不是你要找的嫦娥,她也有了喜歡的人,你還是省省吧!"

  沒錯,她是對南霽雲沒有好感,不過既然姐姐喜歡他,她也無可奈何了。照這情形看來,這男人只是個很像南霽雲的笨蛋而已。

  三小姐,你們怎麼都站在外面,是迎接我麼?"由外返回的齊羽飛笑笑地說。

  "你回來的正好,這個人要交給你了!"

  男人日頭,齊羽飛乍見他的長相亦是一愣。

  剛剛他才在街上巧遇大小姐和南公子,所以他十分清楚南霽雲不會出現在這裡。

  但怎會如此相像呢?不過相貌相似歸相似,眼前的男人所散發出來的冷冽氣質卻一點都不似他所認知的后羿。齊羽飛本著來者是客的禮節,以禮相應。

  "敢問這位公子是?"

  男人淺淺勾唇,瞬間氣勢傲然。

  "伯靡,你不識得我了麼?"

  齊羽飛怔住,無法開口。

  *  *  *

  正午時分,南霽雲和常君月才回到常府,在入大廳前,他們在走廊上遇到常凝兒。

  "凝兒,這是姐姐為你買的小玩意兒。"

  "還是姐姐最疼我。"常凝兒興高采烈地接過,然後目光來回地望著南霽雲。

  "你看我做什麼?"南霽雲發現了,隨口一問。

  "喔!沒有啊,只是今天早上有個和你長得很像的男人找上門來。"把人交給齊羽飛後她便離開,自然不清楚齊羽飛和那個"后羿"談些什麼。

  "找我?"和他長得像的人?

  常凝兒搖了搖手指。

  "不,他自稱'后羿',說要找'嫦娥',好笑吧?我們這裡哪來的嫦娥啊!又不是上古時代。"

  常君月聽了,心中一凜。

  "那他人呢?"

  "在大廳啊,齊總管正在招待他呢……姐姐,你跑那麼快做什麼?"

  南霽雲冷眼看著常君月丟下他直奔大廳,有說不出的怒氣急湧上心口。

  真有另一個"后羿"?

  他瞇了瞇眼,也邁步往大廳的方向而去。

  *  *  *

  深深吸了口氣,常君月才踏入大廳。

  "大小姐!"

  "伯靡,你喊錯了,要喊她娘娘才是,對不對呢?我的嫦娥。"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面容,常君月望著眼前的"后羿",她愣在原地。再回頭時,南霽雲也剛巧到達。

  兩個一模一樣的后羿,這是怎麼一回事?

  "霽雲……"

  南霽雲立在常君月身後,一雙冷然瞳眸直直地鎖住那個自稱后羿的男人身上。

  "過來啊,愛妻,你不認得我了麼?"后羿溫和的臉龐猶如和煦的暖陽。

  南霽雲長臂一圈就將常君月帶入自己懷裡。

  "不准你碰她!否則我會要你付出代價。"

  后羿薄唇一揚,逕自說道:"在我來常府之前,聽到一個傳聞,說是董凌人付了千兩黃金委託一個男人潛入常府,偷回董家的傳家之寶,想來,那個人便是你了吧?"

  常君月蹙眉,回首凝望。

  南霽雲沒有看她,他的視線始終瞪著后羿。

  "你以為你的話會有人信麼?"

  "我的愛妻會信的,是不是?嫦娥。"后羿帶著自信的口吻問著。

  感覺到懷裡的人兒有些遲疑,南霽雲便替她回答:"她不是你的,你別隨便認人,否則我會教你付出代價。"

  "呵!你我雖然長相相同,但我相信愛妻不致於會分不清,嫦娥,看清楚!我才是后羿,你的丈夫,而他只不過是個想欺騙你的渾人而已,別信了他,快點回到我身邊來啊!"語畢!后羿張開手臂。

  "后羿……"嫦娥輕輕喚了聲。

  "過來吧,我的嫦娥……"后羿含笑。

  南霽雲盼著后羿,沉聲道:"我要你別再喊了!你沒聽懂麼?"

  他右手持劍推開嫦娥,眼看就要傷了后羿,常君月見狀,連忙以身護住后羿。

  剎那之間,南霽雲趕緊收回力道,讓劍鋒停在離她僅僅一寸的前方。

  "你讓開!"他咬著牙,滿滿的怒氣溢出了胸口。

  常君月搖頭,仍是以身擋住。

  "為什麼不讓開?就因為他記住了你,而我沒有,是不是?常君月,你到底愛的是誰?"適才他們情話綿綿,如今卻因為一個記住了她過去的男人而毀於一旦,這女人傷他夠重了。

  常君月的舉動狠狠地傷了他的心。沒想到他準備用一生來疼愛的女人,竟是個盲從前世的愚蠢之人,而他就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感覺便認定了她?他們兩人究竟誰比較可悲呢?

  "霽雲!"

  "別喊我,既然你追尋的是前世的記憶,那就別來找我,我南霽雲從來就不當別人的替身,我這一輩子就只是南霽雲,絕對不會是后羿。"

  南霽雲冷冷一笑,憤恨地離開大廳。

  他要的是她的心,常君月要的卻是一個和后羿相似的男人。

  他的心,涼了。

  齊羽飛由大廳追出。

  "南公子!"

  "別跟過來,好好保護你家小姐。"

  "南公子,他是董凌人派來的,請你留在小姐身邊,她需要你。"面對這兩個相似的男人,齊羽飛依照他的直覺選擇效忠南霽雲。

  "錯了,她要的不是我,而是'后羿',而我永遠都不會是后羿。"話一停,南霽雲輕輕躍上屋頂,離開常府。

  "南公子!"齊羽飛也僅能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  *  *

  湖畔邊--

  月兒當空照,殘月水底漾,孤影抬頭望,形成三人圖。

  伴隨著一聲長歎,第四者不識趣地加入了。

  "嘿嘿!我說霽雲好友,自個兒一人不覺悶麼?要不要我這老友來陪陪你啊,"

  再熟悉不過的嘲弄,惹得南霽雲不快。他手握劍柄,二話不說就攻向毫無戒備的來人,招招凌厲,一點也不留情,絲毫不像與來者有所交情。

  人影邊閃邊罵:"喂!喂!老兄,我可是你拜把的兄弟,你這麼對我不怕天打雷劈麼?"

  "我氣,送你下黃泉就不氣了,還管天打雷劈!"他只想趁機發洩。

  兩人邊打邊靠近了湖邊,只見人影輕輕一翻身,腳尖點在水面上,屹立不搖。

  "早知道你是這種翻臉不認人的死個性了,可憐我還自告奮勇接下這苦差事!真不曉得我是招誰惹誰了!"人影也罵,卻不帶怒氣。

  南霽雲不諳水性,便留在湖邊。

  "不需要你插手!"他向來不愛欠人情,尤其不愛欠在他身上。

  月光落在人影身上,借由光線,露出一張和南霽雲相似的臉。

  "瞧瞧你說的是什麼話!這是你對待師兄的態度麼?"

  南霽雲也不理會他,把劍一收,轉身欲走。

  "不想弄清楚是誰僱用我麼?"哎呀!他這師弟這麼久沒見了還是如此無情,真傷他的心。

  南霽雲不語,拉開腳步往前一踏。

  會是誰,他太清楚了!何必問。

  "好好好,算我雞婆,但是……難道你不想知道今兒正午你走後,君月娘子跟我說了什麼?"他就不信這話題還提不起南霽雲的興致。

  南霽雲身子一震,霍然旋過身。

  "說!"霸氣十足,儼然不將他師兄看在眼底。

  他笑了笑,樣子頗為從容。

  "要我說就說,那我還算是個男人麼?"

  "白、雲、放!"南霽雲一個字一個字地喊出他師兄的名字。從以前開始,只要面對他,自己永遠都是那個氣得跳腳的人。

  "呵呵!別氣、別氣,說就是嘍!"

  白雲放這才乖乖地將正午發生的事由頭說了一遍……

  *  *  *

  望著南霽雲氣憤離去,常君月想出聲要他留下卻始終說不出口。

  "唉!"想必她又惹他動怒了。

  "嫦娥。"

  常君月回頭,不帶感情地說:"別那樣喊我,我曉得是誰派你來的,也曉得他派你來的用意,所以你別裝作與我熟識,你根本就不是后羿!"

  白雲放瀟灑一笑。他的易容術堪稱天下第一,今天竟然被一個小女娃給識破,這要是說出去了,只怕將會成為江湖一大笑話。

  "何時發現的?"遇到挫敗不要緊,重要的是得知錯在哪。

  "你看我的眼神、你喊我的語氣雖然都像極了,可你卻沒有放入感情。你有后羿的長相、后羿的記憶,卻沒有后羿的感情,所以你根本不會是他。"

  白雲放閒閒地落座。

  "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無話可說,不過你何必讓那個南霽雲如此生氣呢?你大可剛剛就說破,不是麼?"

  "我有我的考量,你無須明白。"要是讓南霽雲知道了,八成又會去找董凌人,她當然不能讓他察覺。"他出多少?要你來這裡做什麼?"

  "小姑娘,我們這一行也有這一行的規矩,恕我不能告知。不過我想他有何目的,你應該很清楚才是。"

  "你要多少我都能給,但就是不准你動南霽雲,否則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過你!"常君月柔弱的聲音卻隱含絕對的執著。

  對上常君月認真的眼眸,白雲放認栽,雙手平舉。

  "好好好,放心,我絕對不會動他一分一毫的,你大可放足一百個心。至於價碼……就比照他付的好了,畢竟我沒有完成他的任務。"

  "行!另外我再支付你一筆錢,價碼任你開。"

  "說來聽聽!"

  "我要你攔住任何一個想接董凌人生意的殺手。"

  白雲放輕輕佻眉。

  "何必那麼麻煩,乾脆殺了僱主不更省事!"他不是故意把金主往外推,而是純粹看不慣她迂迴的作法,挺浪費時間的!

  "我不要有血腥,能以和平的手段解決事情,我絕不採極端。放心,過了今年夏至,你就可以不管了。"她活的時間比任何人都久,所以看過不少戰爭與殺戮,何必呢?能少一個人死就是一個,她不是博愛,只是不忍再看。

  夏至一過,只要能讓南霽雲吞下不死之藥,她也就無需成天為他擔憂。

  "成交!"白雲放以欣賞的口氣回答,他是真的敬佩常君月的氣度。

  "謝謝你!"

  *  *  *

  "她不曉得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夜殺,竟然還僱用名次在你之下的我來保護你,她真是愛慘了你啊!"

  聽完後,南霽雲的臉色逐漸溫和,嘴角也露出微笑。

  原來她還是信他的!

  "既然你對人家有所誤會,就該回去好好哄哄她,別私下動手,讓她為你操心。"白雲放開始對他曉以大義。

  "多事!"

  "對了,正午為何不拆穿我?"白雲放故意問道。

  南霽雲不語。

  "哈!你不說我也明白,你想試探她是吧?現在聽了我的說明後,有沒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呢?"把握機會,白雲放努力揶揄他的小師弟。

  "白、雲、放!"南霽雲二度抽出腰間的軟劍,也不在乎自己懂不懂水性,立刻施展輕功,踏水而過。

  "哎呀!師弟,師兄這手獨門絕招可不是每個人都會的,你實在是太莽撞了!"白雲放從容地表示,但眼角餘光瞄見南霽雲愈靠愈近後,他也跟著退後。"師弟,倘若你殺了師兄我,可就沒人幫你了!雖然我們非親兄弟,但也不能痛下殺手啊!"

  "我的事用不著你!"

  *  *  *

  廂房外轉角處,躲了兩個身影,一前一後、一矮一高。

  "齊總管,你瞧,姐姐又在發愣了!"

  "二小姐,時候不早了,你該回房休息了。"齊羽飛拍額歎氣。有太多的煩事都快處理不完了,沒想到晚上還得照顧這個小搗蛋。

  "才不要,姐姐還沒睡,我何必那麼早睡,你累的話就先去歇息,不用照顧我。"

  照顧?是看管才對吧!齊羽飛又歎氣了。

  端坐在涼亭前凝視皎月,一股愁緒無端上了常君月的心坎。

  唉!她實在小覷了南霽雲的怒氣了,才會讓他氣得不吭一聲就離開常府。

  "霽雲,你回來吧!你說過不會再丟下我的,怎能不守信諾呢?"常君月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29 PM

第八章 遙遙歲月,終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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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常府內該上飯廳的都已在飯廳上,算了算,今天還多了一個人。

  常富康姍姍來遲,望著分別坐在齊羽飛兩側的相似面孔,他驚訝地揉了揉眼。

  "霽兒,你是有失散的兄弟麼?還是我老人家老眼昏花,看錯了?"

  在座的所有人聽見常富康的話,不禁偷偷一笑,惟有常凝兒放聲大笑。

  "哈哈哈!老爹,你沒看錯,也沒猜錯,未來姐夫真的有個失散多年的雙生兄弟,瞧瞧他們,長得像吧?"

  "哪一個才是我們家君月的未來丈夫呢?"

  "長得那麼像,誰都可以嘍!"常凝兒存心攪和。

  "凝兒!"常君月明白妹妹是在記恨,想報復南霽雲,但也用不著惹他生氣吧,因為最後收拾善後不是別人,正是她啊!

  然而正當常凝兒哈哈大笑時,忽然一顆不明物體就這麼飛入她嘴裡,剛剛好塞住。

  "嗚……啊!"

  眾人定睛一瞧,原來是小饅頭。

  常凝兒自己拿下小饅頭,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對著南霽雲喊:"南霽雲!"

  她才喊出名字,齊羽飛立即來到她身後拉了她就走。

  "二小姐,夫子在等你上課了。"

  "嗚……"哪有?夫子說今天放假呢!

  但她仍是莫可奈何地被拖著走,連筷子都還沒舉起來呢。

  "我飽了,各位慢用。"

  見南霽雲匆匆離開,常君月也快步跟上。

  很快地,一桌子的人只剩兩人,一個與世無爭,一個純粹看戲。

  "怎麼都走了呢?"常富康才剛舉箸,稀飯都還沒入口。

  白雲放笑笑地說:"沒關係,他們不吃,我陪您吃好了,聽說常老爺愛泡茶,剛好在下也是個茶癡,老爺願不願意與在下喝個幾杯呢?"

  "喝茶啊?好啊,待會兒我們就到茶房去喝個痛快!"

  *  *  *

  在涼亭上,常君月找到了南霽雲。

  "氣什麼?凝兒還是……我?"她放輕腳步走近他。

  "為何還讓他留下?"

  "咦?我還以為雲放會告訴你。"她是建議他留下,以免董凌人懷疑。

  "雲放?你們這麼熟了,都可以喊對方的名字了?"南霽雲沒好氣地道。

  常君月掩嘴一笑。

  "呵!你這可是在嫉妒呢?"

  南霽雲皮笑肉不笑,猛地將常君月樓進懷裡。

  "我就是嫉妒,如何?怕了?"

  "怕?妾身可從沒怕過你呢!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反正常府大,多一雙筷吃飯,多一個人住下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我也不希望董凌人為難他。"

  "我更不曉得有誰能為難的了他呢!"

  "霽雲,你怎能這麼說呢,好歹雲放也是你師兄。"

  一想起過去白雲放欺負他的種種回憶,南霽雲便沉了一張臉。

  "你怎麼了?"

  "沒事,你想留他便留吧!"

  "我就知道你最寬宏大量了。對了,過幾天,我們要離開這裡。"夏至快到了,她得準時到天山才能取出不死之藥。

  "要搬家?"他可沒聽說過。

  "非也,我們兩人而已。"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除了齊羽飛以外,她沒告訴其他人。

  "上哪?"

  "天山。"

  南霽雲皺眉。

  "那麼遠,去那做什麼?"

  常君月燦爛一笑。

  "求不死。"

  *  *  *

  他們求的都是平靜的生活,不過兩人對於"平靜"的想法就各有不同。君月求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消極平靜,而他則否。他要的是絕對的、不受人干擾的平靜,所以才執意要除去董凌人。

  殺人對他來說,原本就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如今只是除去一個小小的董凌人,他豈會心軟。

  深夜,南霽雲二度潛入董府。

  這次他是為殺人而來。

  他悄悄地如空氣一般不發出任何聲音進入董凌人的房裡。

  抽出軟劍,當他正想給董凌人一個痛快時,沒想到棉被突然翻起,董凌人手持一把長劍猛烈地攻向南霽雲。

  南霽雲迅速閃過,跟著閃出房間。

  兩人來到空曠的前庭,彼此的劍鋒都指著對方。

  "原來不懂武只是假象啊!"

  "若不懂武能和你對峙麼?"董凌人冷冷一笑。

  "看來今晚非分出個高下不可了。"南霽雲收了手臂,平舉劍柄,準備使出奪命招式。

  前世的怨忿迫使他們兩人這次非分出輸贏不可。

  董凌人眼神陰鷙,跨出一個箭步,率先出招。

  "后羿,這次我定會再送你入黃泉!"

  雙劍交鋒,碰出鏗鏘聲響,聲聲震天,招招斃命。

  "很可惜,你辦不到,因為我不是后羿。"南霽雲回以最上乘的劍法。

  一來一往間,他們對彼此的武功底子都有了認知,於是暫時收了手,準備找尋對方的致命弱點。

  "你何必再擋在我面前呢,只要交出不死之藥,我可以離開巨鹿,你們也求得一個平靜,何樂不為?"

  "為了不死之藥,你絕對會再賠上一條命的!"

  求不死之人都是傻子,這世間能不死的從來沒有過,真正不死的惟有天上神仙吧。他信后羿嫦娥的故事,卻摒除了常君月已活了兩千年的可能,他認定她也同自己一樣是尋常人,只不過想起了前世而已。至於她所說要往天山求不死,他會允諾也是為了她高興就好。

  至於長生不死--他從來就沒想過。

  永生不死,有何樂趣?

  "是麼?我們就來瞧瞧,最後誰才是勝者吧!"

  "董爺!"聽到打鬥聲,一群人紛紛趕到。

  "是刺客麼?"

  董凌人舉起劍。

  "別過來!這是我和他的決鬥。你放心,我不會以多取勝。"

  南霽雲看也不看,對自己十分有信心。

  "就算你以多取勝,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即使你今天倒在這裡,我依舊有辦法活著離開。"

  "我們就來試試看!"

  兩人三度過招,雙方都不留餘地,專攻對方的命門。數十招後,勝負難分,他們仍是氣不喘、汗不流。

  "大哥!"

  一聲柔弱的女聲剎那間吸引了南霽雲的注意力,一個大意,他被伺機而動的董凌人劃開手臂,鮮血汩汩流出,南霽雲悶不吭聲,腳步踉蹌後退。

  董凌人乘勝追擊,挑去了南霽雲的軟劍,正當要為他再添上一劍時,一個纖纖身影由天而降護住了他,承受這凌厲的一刺。

  "啊!"常君月捱不住疼痛,喊出了口,身子也軟倒在南霽雲懷中。

  "君月!"南霽雲抱住了她,不讓她倒下。

  "霽雲……你沒事吧?"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傻?"他死不足惜,他從來就不在乎,但他惟一珍惜的就只剩下她了,她說什麼都不能死。

  "我說過要……要保護……"

  董凌人抽出長劍,本來能夠把握機會殺了他,但不知何故,他竟然無法趁勢動手,只能杵在原地。

  "別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大夫,放心,你會沒事的!"語畢,南霽雲瞪著愣住了的董凌人。"你傷了她!"聲音脫口而出,他的手袖也同時射出幾十支飛鏢,沒看是否已射傷董凌人,他旋即帶著常君月離去。

  當他越過董府屋簷時,身後傳來一聲痛心入骨的狂吼。

  "紫玉!"

  南霽雲沒有回頭,直奔常府。

  *  *  *

  一入常府,南霽雲邊往常君月的房裡走邊吼道:

  "來人啊!快請大夫!"對初到巨鹿的他來說,在深夜裡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大夫,於是便先回常府。

  齊羽飛是第一個現身的人。

  "南公子,小姐她怎麼了?"

  "她的心窩遭劍刺穿,快請外傷大夫。"放下昏迷的常君月,南霽雲激動的吩咐齊羽飛。

  齊羽飛望著床上的人,趕緊關上房門,不讓其他人進入。

  "你在做什麼?我要你去請大夫啊!"南霽雲吼道。

  齊羽飛以身擋在門口,反身道:"南公子,既然你相信你自己的前世,就該明白不死之藥是真。"

  "你瘋了麼?這世界哪真會有那種東西--"

  "小姐獨自一人活了近兩千年,她便是最好的鐵證。請你放心,小姐會醒來的,但小姐的異樣絕不能讓平常人發現,以她現在受那麼重的傷,沒有任何一個大夫能救活她的,請公子陪在小姐身邊即可。"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是大夫,怎能救得了她……"齊羽飛的眼神太過沉著,根本不像是知道主子受傷應有的緊張。"你想害她麼?"南霽雲眼神沉如深潭,殺意凝在眉間。即使失去軟劍,他仍有本事徒手殺掉一人。

  齊羽飛立即跪下,低頭道:"王,前世伯靡沒能來得及救你們,今世絕不會再重蹈覆轍了,請王相信屬下吧!"

  "你!"南霽雲一提氣,卻久久無法下手。

  "屬下敢以人頭擔保,娘娘絕對會平安無事的。"

  南霽雲的手舉高又落下,他也清楚董凌人那一劍足以致命,回天乏術。

  "你走吧!"他決定信他,因為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是,屬下告退。"

  退出了房門,齊羽飛便守在門口,見到眾人都醒來了,他忙著打發,最後剩下常富康、常凝兒和白雲放。

  "羽飛,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常富康一臉擔憂地問。

  "沒事,老爺,請回房歇息吧,沒事的。"齊羽飛搖了頭回答。

  常凝兒追問:"不是喔!我有聽見……一

  "二小姐,沒事的!請你放心,大小姐真的沒事,只是她與南公子剛剛吵架,所以需要時間談談,你也回房吧。"齊羽飛立刻截下她的話。

  "既然總管大人都說沒事了,那就真的沒事了。夜深了,大家快睡吧!早睡早起,身體才會健康。總管,既然你要擔下看門的責任,就得好好盡責呢,我們先去睡了。"一旁的白雲放在一番察言觀色後,便一邊一個攬著他們父女倆盡速離去。

  齊羽飛感激地無聲道了謝。

  "誰說我要睡了,你這個假姐夫,讓我回去啦……"常凝兒執意要討個明白。

  "哎呀!你這個大姑娘還是早點睡,省得臉色難看。"白雲放畢竟是練武之人,豈會讓常凝兒逃掉。

  直到眾人的聲音沒入夜色中,齊羽飛才如釋重負。

  去年,小姐因為到外地巡視產業,途中為救一個小女孩而遭毒蛇咬傷,那時不也沒事,所以他深信這次小姐也能安然度過危險。

  *  *  *

  這次會死麼?

  受了這麼重的傷,這次應該會死吧?

  漫長的歲月裡,她受過的傷又豈止這一次,大傷、小傷不斷,她的生命也就在黃泉路上不停徘徊,來了又走,走了又回。

  這次是第二次傷得這麼重,第一次則是在遙遠的過去那是在失去后羿後,她開始一個人流浪。

  在一次瘟疫襲擊她所暫住的村落後,她也不幸感染了。

  村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夜之間,一個充滿朝氣的村子儼然成為人間煉獄。白天,到處可聽見家屬的哀慟聲,夜裡,牛頭馬面的腳步總在附近逗留不去。

  日夜持續地交換,她也就跟著受盡折磨,直到她康復後,才又繼續漫無止境的旅行。

  這次的傷很重,耳邊儘是熟悉的腳步聲,她曉得牛頭馬面又以為她快死了,所以在她身邊流連。

  她不禁笑了,難道他們不知自她吞下不死之藥後,便在閻羅殿上的生死簿中除名了麼?

  原本她該是地府的一員,卻因為誤信謠言而導致如今永生不死的局面,怨誰呢?該怨麼?

  秦皇求了半生的不死沒有著落,她竟是得天獨厚地活了下來,看盡世事。假使能回到從前,她絕對不會求孤獨一生了。

  長生?不死?她要的僅僅是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罷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愈來愈弱,心跳漸漸停了,是快死了吧?

  可耳邊的腳步聲卻愈拉愈遠,怎麼回事?不是來提她的魂魄麼?

  君月!君月!

  是誰在喊她,為什麼要喊她?

  她好累、好想睡了,能不能放過她,別再折磨她了。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棄我不顧?生生世世不是你對我的誓言麼?不要背棄我!不要丟下我……

  那聲音是……霽雲!是霽雲在呼喚她。

  對了,她已經和他重逢了,所以她不能死在這裡……

  她的霽雲在等著她呢!

  *  *  *

  南霽雲一旋踵,上前摟住了常君月纖弱的身子。

  不死?長生?都是一些貪生怕死的人所急於追尋的,他從來就不信這世上真有這事。只是到了這地步……到底是誰瘋了呢?

  是不顧主子性命的齊羽飛?

  抑或是決心一賭的他?

  "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執意取董凌人的性命,你也不會落到這地步……對不起,君月,你不能有事啊!醒來吧!醒來吧……"

  溫熱的液體在瞳孔飄蕩,終於落了下來,滴落在常君月的蒼白臉頰上,南霽雲看了一眼,清楚那是一種名為"眼淚"的東西,他聽過,也認識,卻未曾擁有過。

  他依稀記得義父曾說過,眼淚是人傷心到了一種地步所會產生的發洩方式,他也曉得義父之所以會解釋給他聽,原因就是他不曾哭過。

  "也許是你未到絕望的傷心處吧!"這是義父當時惟一解釋他不哭的原因。

  義父死時,他見過師兄狠狠哭了一場,而他--連想哭的衝動都沒有。

  他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似的,遠遠地看著師兄的哭相,他的心也微微抽動,可依舊哭不出,後來他猜或許他天生就沒眼淚這東西吧!

  而第一次嘗到自己淚水的味道,竟然是即將失去自己最愛的人。

  南霽雲終於明白義父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絕望的傷心--就是他此刻的寫照吧!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棄我不顧?生生世世--不是你對我的誓言麼?不要背棄我!不要丟下我……"

  即使是第一次出師不利,快要遭人宰殺,他也沒害怕過,因為他曉得只要手上有劍,命還在,就有反撲的機會,可當下卻是任他有多少能力都無法挽回。

  "不要離開我……誰來救救她!我不准你死……"

  緊緊貼著她,南霽雲感覺到她的心跳愈來愈緩慢,氣息也漸漸淺了,幾乎聽不見。收緊力道,他狂喊:

  "不--君月,給我醒來,我不准你離開我!"

  他真是傻,這天下怎會有不死之藥,他不該糊塗到相信齊羽飛的話,若君月會死,那都是他自己害的!

  "對不起……"

  咚咚!

  南霽雲閉上的眼跟著微弱的聲音睜開了,那是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咚!

  南霽雲輕輕推開常君月,赫然發現她身上的血早已凝固,不再流出,他仔細檢查她的頸脈、心脈和手脈,在察覺到她真的有了脈搏後,南霽雲終於舒展居心。

  "君月!"他喊了聲。

  常君月眼眸顫了顫,回應了南霽雲的呼喚。

  "霽雲……"她虛弱地喊。

  南霽雲溫柔的眼睛專注地瞅著她。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沒事吧?"

  "傻瓜,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麼?答應我,那樣的傻事別再有第二次了,我有能力自保的,你這樣做只會害我傷心,曉不曉得啊?"南霽雲認真叮嚀著。

  常君月淺淺笑了。

  "啊……"

  "怎麼了?是不是傷口還在痛?"

  孱弱的柔荑搭上他的手。

  "放心,我死不了,是不死之藥救了我,我不會死的,永遠都不會……這是我的報應。"說到最後一句,常君月非但沒有喜悅,反而還透著淺淺的自責意味。

  "別說了,我不愛聽你說這些,雖然不死之藥能保你的命,但也無法保證不痛啊,記得下次別再這麼莽撞了,懂不懂?"

  多熟悉的一句話,前世,后羿也對她說過。

  "我……剛剛夢見了你,你一直喊我的名字,要我不能放棄,要我回來……"她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所以我--回來了,霽雲。"

  "別再離開我了。"

  "我不會了。"

  是夜,兩人相擁而眠。

  始終注意房內一舉一動的齊羽飛在得知常君月醒了之後,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放心了。

  "真是太好了,感謝上蒼恩典!"他衷心期盼他的兩位主子今世都能得到完美的結果。

  *  *  *

  隔天早上,常君月換下一身血衣,臉上儘是幸福的光采,讓人無法猜出昨晚她正逢生死關頭。

  望著兩人,常凝兒坐在涼亭上吃著點心,一臉頹喪。

  "唉!我的姐姐啊!"邊吃她還邊歎氣。

  常君月有事與南霽雲外出,齊羽飛在目送他們後回到涼亭內。

  "二小姐,怎麼一人在這裡?夫子呢?"常府並無重男輕女觀念,所以常君月也為常凝兒請來一個夫子教她讀書。"上完課了。"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唉!她的姐姐快要不是她的了,她好難過。

  "怎麼會,不是還有半個時辰才結束。"齊羽飛心生疑惑。

  因為姑娘我在他的茶裡加了點料嘛!這是她的心聲,不能說出口的心聲。

  "沒有啊,課上到一半,夫子便說他身體不適,我瞧他冷汗直流,便放他走了。"

  "是麼?"齊羽飛仍一臉狐疑。

  常凝兒扁扁嘴。

  "不信就罷。姐姐他們上哪兒了?"

  "小姐他們去掃墓了。"

  "掃墓?我們在巨鹿有親人麼?"她怎麼從沒聽姐姐提過?

  齊羽飛含笑道:"天機不可洩漏!"

  常凝兒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齊羽飛沉思了片刻,開口問:"我可否問二小姐一個問題。"

  "我沒你那麼小器,問吧!"

  "為何二小姐那麼討厭南公子?"照理說,南霽雲並沒有得罪過常凝兒,對常君月也很好,他實在想不出常凝兒有任何不喜歡他的原因。

  常凝兒用手比了二。

  "第一,因為我認為他配不上姐姐,姐姐是金枝玉葉,他不過一介百姓,兩人怎麼看怎麼不配。至於第二嘛……暫時無可奉告嘍!過一陣子再說吧。"

  "為什麼?"

  "凝兒、羽飛,你們都在這兒啊!"

  常富康和白雲放兩人各端著自己喜歡的茶水來到涼亭。春天到了,百花齊放,正是賞花品茗的好時候。

  "爹、后羿大哥,你們兩人又湊在一起啦!"

  白雲放沒有透露本名,非常堅持大家必須喊他"后羿"。

  "正好、正好,你們快來幫我們評評看,究竟是這小子泡的比我香還是我泡的比較好。"

  "老爺,你真要比,輸了可別怨我!"白雲放得意地表示。

  "我豈會輸你!"常富康不甘示弱。

  齊羽飛看著端至面前的兩杯茶,正想婉拒時,常凝兒順手接過。

  "爹,你又不是不曉得齊總管不會品茗,還是讓女兒這名嘴來吧!"

  "我差點忘了,羽飛一喝茶便會睡不著。那麼,女兒,就拜託你了!"

  分別嘗了嘗兩人泡的茶,她思忖了會兒後說:"還是爹的茶比較香醇。"

  常富康立刻笑得開懷,重重地拍著白雲放的背。

  "小子,再回去練練吧!"

  "真是的!兩人都老大不小了,還爭這玩意做什麼,難得春天到了,還是賞賞花比較有趣。你們在這等等,我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

  "二小姐,讓我去就好。"

  "行啦,我去廚房的次數說不定比你還多呢!后羿大哥,你陪我去拿。"

  "好啊,你們府上的點心實在太美味了,讓我不禁想永遠留下來。"

  "那就留下啊!又不怕被你吃垮。"

  白雲放和常凝兒兩人有說有笑的身影愈走愈遠,齊羽飛的目光還是不忍移去。

  "羽飛啊,有些事情,假使你永遠都不說,對方就不會明白的。"常富康老眼中滿是瞭然的神色。

  齊羽飛轉過頭。

  "我曉得,老爺。"

  *  *  *

  馬車停在還願寺前,常君月便邀南霽雲下車一同走到還願寺的後山。

  "你認為這裡如何?"

  "山明水秀,地靈人傑。"南霽雲實在不明白常君月要他帶著鏟子來這裡做什麼。

  "呵!我瞧你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吧。"常君月一眼即看穿他的無聊。

  "那麼,請你告訴我,我們究竟來這裡做什麼?"南霽雲順著她的目光往自己肩上望去。"不會是要我鏟土吧?"

  "差不多嘍!"

  "挖什麼啊?"他是愈來愈不明白了。

  "你曉得這裡是哪裡麼?"常君月背著他,逕自望著附近的景致。

  "不就還願寺。"

  常君月搖了頭,走向前幾步,而後回身。

  "錯了,這裡是'后羿'的墓,是我為他選的,本來我也會在此處長眠……"

  "君月!"南霽雲瞪了瞪她。

  常君月抿唇笑了,她差點忘記南霽雲最不愛她談這些。

  當年看著后羿入土後她才離開,沒想到再回來時,才發現這裡已有座寺廟了,看來她選的地還是不錯的。

  她低頭尋了尋,然後笑道:"這裡!"

  "什麼?"不會真要他挖墳吧?

  "挖這裡啊!"

  "挖墳?"

  常君月輕輕一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是挖一樣兩年前我埋在這裡的東西,不,應該說是你的才對。快挖吧!"

  南霽雲瞟了她一眼,終於低下頭開始工作。

  沒想到他堂堂一個首席殺手不干本行後的第一件工作竟然是--在自己的墳墓上挖東西!

  挖了約兩尺深後,南霽雲由洞裡捧著一個長約一尺寬多的褐色木盒。

  "你要我挖的就是這個?"

  "是啊,"常君月打開木盒,裡面擺著一把弓。"這是你的射日弓,本來我想讓它跟著你一塊兒埋入黃土內,但想想又覺不捨,因為我只剩下它了。試試看吧!

  一直都沒人用過,不曉得還能不能用。"

  南霽雲接過弓靶,疑惑一問:"怎麼沒有箭鏃?"

  "這是西王母娘娘贈予你的,是神器,當然沒有箭鏃了,它是化意念為箭鏃,射向目的,又名無箭弓,你只要拉弦即可。"

  "就是這鬼東西射下太陽的?"顯然他十分懷疑它有能力與光芒萬丈的太陽抗衡。

  常君月苦笑,她可不敢說前世后羿可愛死亡了。

  "它非以眼睛所見,而是以心來決定目標,意思就是你想射哪兒,只要心中有了目的,箭鏃便能射過去。"

  "真那麼神奇?"

  "試試便知。"

  南霽雲不懷好意地點頭。要他試,他就試試好了。

  他拉了弦,在心裡想了目標,然後放弦,沒有箭鏃,當然也就沒有聲音,不過弦的振動力可不容他輕忽,因為他的手指已經發紫了。

  "好厲害的弓!"第一次碰上這麼難拉的弦。

  "這弓會認主人的,它只讓它認定的主人拉而已。"

  "是麼?"

  "你剛剛射去哪兒了?"

  南霽雲遠眺前景,嘴唇不由得上揚。

  "一個很近的地方。"

  常君月看著他,隱隱覺得不安。

  *  *  *

  常府--

  "嗚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之後,齊羽飛應聲而來,所見到的是慘不忍睹的景象--白雲放的衣擺被一根黃金箭鏃插著,他可能就因為如此而被絆倒,順勢還壓倒常凝兒,兩人手上的點心也散落一地。

  "是誰那麼混蛋啊!"常凝兒仰天大罵。

  "可不是我。好棒的箭鏃!"白雲放起了身,立刻表態。

  看著黃金箭鏃,齊羽飛笑了。

  "齊羽飛,你敢笑我!"眼尖的常凝兒發現有人冷眼觀望。

  "二小姐,我沒有。"齊羽飛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沒有才怪!"常凝兒才不信他。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30 PM

第九章 但只求今生,得償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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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常府內驚傳一聲尖叫,那一聲堪稱響徹雲霄,直達天際。震得常富康噴出了茶,冬雪砸破了碗,梅香摔了一跤,齊羽飛寫錯了一個字。雖然如此,但大夥兒也有共識,都懶得再去搭理凡事大驚小怪的常凝兒了。

  而這次常凝兒會驚叫的原因是--

  "為什麼你會在姐姐的房裡?"乍見南霽雲出現在姐姐房裡,常凝兒嚇得花容失色。

  南霽雲懶懶地爬起身子,身旁的常君月也嚶嚀了聲,他摸摸她的發,安撫她。

  "乖!繼續睡。"常君月身子移了移,更捱近南霽雲。

  昨晚他們賞月賞到睡在屋頂上,還是南霽雲首先醒過來,抱著常君月回到房裡,那時聽她喊了"不要走",他當然會遵照辦理,於是才會讓常凝兒見到這一幕。

  "難道沒人教你進別人房裡要先敲門的禮貌麼?"南霽雲慵懶地出聲。

  "我進姐姐的房裡從來不需要敲門。"她回的理直氣壯。

  南霽雲邪邪一笑。

  "可現在不同了,因為你姐姐有了我,以後你要進來前,最好記得敲門,免得看到讓你晚上做夢的場面。"

  不用等以後,常凝兒聽了南霽雲的話,當下小臉就紅的宛如擦過水粉一般紅透。

  "你--"常凝兒氣急敗壞。"姐姐到底是在哪裡遇見你這麼一個……混蛋啊!"曉得姐姐仍在睡,她不敢太大聲。

  "混蛋?你姐姐可愛死我這混蛋了,你有辦法麼?"既然她認定自己是無賴,他索性將自己的本性展露無遺。

  真真氣死她了!

  "哼!"丟下一個悶哼聲,常凝兒輕輕關上門離去。

  同他鬥,真不自量力!

  "霽雲……"

  "怎麼了?"

  "我好像聽到凝兒的聲音。"實在是太睏了,常君月始終沒有睜開眼。

  "沒有啊,你做夢吧。別夢她了,夢我,知不知道?"南霽雲趴了下來,一手攬在常君月的腰上。這種滿足感,他絕對不會與人分享的,就連她妹妹也不行。

  她只能是他的。

  不管白天黑夜,他都不想再與她分離了。

  *  *  *

  悠揚的琴音繚繞不絕,每一弦音都投注她最深刻的感情,因為這是她留在腦海裡惟一的一首曲子,是為他而譜的。

  一曲畢。

  "很悲。"這是他聽完後的感想。

  常君月溫柔的眼眸停在他臉上,唇瓣淺淺一揚。

  "是啊,本來是很熱情的曲子,也不知怎地,慢慢就變了,最後彈出來就成這一調了。還喜歡麼?"

  南霽雲握著她的纖纖小手。

  "喜歡,只要是你為我做的,我都愛。"

  常君月掃盡眉心愁。

  "喜歡就好。"

  南霽雲一邊玩起她的手,一手撐著下顎。

  "你真的活了兩千年?"

  "嫌我老?"

  他挑了挑眉,拉起她轉了幾圈,仔細地審視。

  "還好啦,外表看不出來,我不會嫌棄的。"

  常君月微噘了嘴,南霽雲使了個力,帶她入懷,雙手在她身後交握,下顎抵在她的肩上。

  "生氣了?"

  "哪有。"

  "我是心疼你一個人。"漫漫歲月如此之久,他一個男人都不知是否能熬的過去,這樣的痛苦卻落在她身上,他當然不捨。

  "其實一直都有人陪在我身邊,只是他們活的不夠久,沒辦法永遠在我身邊,所以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君月。"沒瞧見她的表情,南霽雲也聽得出她落寞的聲音。

  這樣一個堅強又纖細的女子,能不教他心疼麼?

  "呵!別這樣嘛!那些曾經跟我生活過的人都對我很照顧,我一點都不寂寞。後來我學會了賺錢的方法,有了不少積蓄,便收養一些受到戰火波及的孤兒寡母,和他們在一起,讓我明白這世上並非都事事如意,也是有不少殘缺的人繼續活著,而我算是幸運了,就算生了病,頂多痛個幾天,不吃藥也會好,他們卻不是……他們仍有自己的路要走。"

  生老病死--她永遠走不到最後一關,卻經常在生死關前逗留。所以對於生死之事,她很早就看開了,既然能讓她再見到后羿一面,即便是要她見不到明早的太陽,她亦死而無憾。

  因為她已經能說"吾願足矣"這句話了。

  "如果我能早一點回到你身邊就好了。"

  常君月回握他厚實的手,續道:"之後,我遇上了爹,他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教我最多的,他不常跟我說道理,我卻經常由他的生活態度裡找到一些哲理,所以我才會認他做乾爹。跟著我在路邊遇到了凝兒,一見到她就覺得非常有親切感,自然也認了她做妹妹。她跟我很親,沒有任何疏離感,就好似是一對真正的姐妹一樣,她彌補了我沒有手足的缺憾。最後,羽飛也進入常府,成了總管,他的個性依然如昔,做起事來絕不馬虎。再來便是你了,我等你等了好久,終於也等到了。"

  "君月,放心,我會在你身邊。"

  常君月回頭嫣然一笑。

  "我知道。"

  "所以……嫁給我!"

  "不嫌我老?"

  "愛你都來不及,怎會嫌。"

  "現在男人最少都有一妻一妾,我很小心眼,不會准的。"因為她實在做不到把自己心愛的丈夫和另一名女人分享。

  "我南霽雲這一輩子只會娶你一個,所以也不准你看別的男人。"論起嫉妒,他不輸任何人。

  忽然間,常君月想起前世后羿霸道的娶親行為。

  那時后羿強行把她帶入宮,隔了沒幾天便是一場隆重的婚禮迎接她,他說要娶便要娶,任性得很。在曉得他的身份後,她也默默無語地嫁了,直到後來,她才聽到他說愛她。

  "嫁你有好處麼?"

  "當然有了,我會保護你、愛你、疼你、照顧你一生一世,試問還有人有我如此盡心盡力麼?"將自己的功能一一數盡後,南霽雲反問。

  常君月思量了會兒後道:"那……就嫁你。"

  *  *  *

  "不行!"

  在所有人都點頭答應時,獨獨常凝兒冒出一句反對的話。照例,沒人認為她反對有理,所以不予理會,但這次不同,南霽雲聽了進去,也認真了。

  "有什麼理由讓你反對我迎娶你姐姐?"雖然兩人小有過節,她卻是他最在意的人的妹妹,遇上重要的事,他也會聽之。

  理由--她從沒想過,僅僅是直覺的不要,因為那是她的姐姐啊!

  "你不喜歡我哪裡就直說,我會盡量改正。"他隱約猜著常凝兒會如此討厭自己絕非上次使她生病的緣故,應該有更深一層他不清楚的因素。

  常凝兒語塞了。

  望著姐姐殷殷期盼的眼神和眾人覺得她幼稚的表情,常凝兒才頓時明白姐姐是不會永遠留在她身邊的,她是該脫離姐姐的照顧了。

  "說來我們常府也算是巨鹿三富之一,也許南公子很愛姐姐,但你有能力繼續供應如此優渥的生活麼?"

  "凝兒,爹可沒把你教成要以錢財論定婚姻吧?"常富康首次嚴厲指責女兒。

  "你覺得我怎麼做才能讓你放心把姐姐交給我?"

  只要你愛她常凝兒本該說卻沒有說。

  "如果你能準備兩千兩黃金,我就無話可說。"

  "凝兒!"常富康厲聲喊道。

  "一個條件?"

  "是的。"

  "好,三天後我給你兩千兩黃金。"南霽雲信誓旦旦地允諾。

  常富康本還想替南霽雲說話,見他已經答應,也無話可說。

  齊羽飛亦然,憂心忡忡。

  白雲放卻是一笑。

  "真的?"她不信南霽雲有辦法在三天內湊足兩千兩。

  "說到做到,三天後便知分曉。"南霽雲帶著自信的笑容偕同常君月離開。

  離開大廳後,常君月第一次開口。

  "我曉得凝兒的個性,她並不是真的有意刁難你,她只是擔心我。"

  "我明白。這麼說,你也在擔心我?"

  "嗯,有點,那個……你真的……"

  南霽雲摟摟她的肩。

  "放心,看你夫君的。"

  *  *  *

  "二小姐!"

  常凝兒頭也不回就曉得是齊羽飛站在她身後。

  她無奈地摘下葉片放在嘴裡咬著。"爹剛走沒多久,你們是串通好的啊?"

  "不是的,二小姐,我不是來指責二小姐的不是。"

  "那來做什麼呢?難不成說我做的好?"她諷道。

  "我能理解二小姐的作法。"

  齊羽飛沒有反駁她的意思,令常凝兒甚感不解。

  "你不認為我有錯?"

  "二小姐擔心大小姐,何錯之有?"齊羽飛笑得好不溫柔。

  常凝兒眼睫一垂,玩著手中的葉片。

  "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其實我知道我不是姐姐的妹妹。當年我一見到姐姐就很喜歡她,也真當她是親姐姐,從那時候起,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兩個會分離,我也一直認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他來了,我才慢慢發覺我與姐姐終將走上不同的兩條路。"

  "所以你才會排斥大小姐成婚。"

  常凝兒把葉片丟入池裡,坐上欄桿,神情有著不同平時的成熟。

  "我明白南霽雲是最適合姐姐的人,可我才與姐姐相處十年而已,而他卻是一輩子。"

  "二小姐,大小姐成婚並不代表將與你毫無關係了,即使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永遠都會是姐妹。"

  "我明白,就算他沒有達成我提出的條件,我也會答應的。"

  如果南霽雲能給姐姐最大的幸福,她不會阻撓。

  跳下欄桿,常凝兒離開池邊,回房時,她刻意經過常君月門前,察覺門有縫,她仍敲了敲。

  "姐姐,我能進去麼?"

  "進來啊。"門內傳來常君月溫柔的呼喚。

  "姐姐,剛剛我……"她想解釋自己不是有心阻礙。

  常君月牽了妹妹的手要她坐在床沿上。

  "你什麼都不用說,姐姐瞭解你的個性。"

  "姐姐……"常凝兒激動地落淚。

  常君月拭去她的淚水。

  "哎呀!我的凝兒向來調皮搗蛋,被罵也都不哭的,姐姐有罵你麼?"

  "姐姐,願你幸福!"常凝兒一把抱住常君月,真誠地說道。

  "謝謝你。"她一直都在等凝兒自己想通。

  門外--

  "總覺得這件事好似讓你一夜成長不少,要是我爹還在的話,可能會覺得很安慰。"白雲放沉重地表示。

  "在我心裡你和義父一直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只是這樣的想法他一直放在心底沒說而已。

  白雲放笑了笑,神情很輕鬆。

  "我們曉得。"

  "謝謝。"南霽雲語重心長地道謝。

  "嘿,新郎倌,可別用這麼哀怨的口氣,會觸霉頭,還是快點去解決你的兩千兩比較實際些。"白雲放重重在師弟兼好友的背上拍了拍。

  *  *  *

  三天後,南霽雲守信地遣人送來兩千兩黃金。

  常凝兒終於不反對,他們很快便定下日子,決定五天後成婚。日子一定了,常府上下開始忙碌起來,到處張燈結綵,呈現喜氣洋洋的味道,許多人聽到常君月出嫁,也趕緊前來道賀。

  雖說他們沒什麼親戚,但宴請位高權重者也是不可少,於是這重要事便落到齊羽飛身上。這天,他送完請帖後,半途遇上了幾名平時交情不錯的朋友,便一同到岳龍客棧閒聊。言談間,齊羽飛不著痕跡地問起董凌人的現況。

  "你說董爺啊?嗯,也不知發生什麼事了,他已經有好幾天不曾到街上巡視了。"

  "是啊,董府的人也都沒有說,害我們想幫忙也不得其門而入。"

  "不過,我聽說……"說話者小聲地陳述他耳聽來的消息。"最近有許多高明大夫進出董府,可能是董爺病了吧!""是麼?可我那個大夫朋友說不是,他說病的是一個女人,不過他前去的時候,那女人已危在旦夕了。他還跟我說董爺徹夜不眠在照顧她呢!"

  "我還曉得那女人是董爺的妹妹呢!"

  "董爺有妹妹?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董爺才來一個月而已,我們不曉得也是情有可原。"

  "董爺人這麼好,希望老天保佑!"

  "是啊。"

  齊羽飛不發一語地側耳細聽。

  *  *  *

  "女人?"

  聽完齊羽飛的敘述,常君月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是的,大小姐。"

  "叫什麼名字?"她負傷的那晚,在她昏迷之前,似乎有聽見一個耳熟的名字。

  "董紫玉。"

  "紫玉……羽飛,你想會不會是她呢?"西王母娘娘曾對她說過,所有懷有遺憾的人都會再度轉世。難道紫玉也懷有遺憾?

  "大小姐,你想太多了,董紫玉是董凌人的妹妹,只是一個同名同姓的人罷了,你無須煩心。"

  "當時紫玉真的出嫁了麼?"不知怎地,她心有懷疑。

  "對於紫玉出嫁的事,我不知情,一切都是王轉告屬下的。"

  常君月眨了眨眼,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那究竟有誰親眼看著紫玉出嫁呢?她嫁的又是誰?"

  "這……"齊羽飛無法回答他不知情的事。

  "罷了,再探究也無濟於事。"只要南霽雲沒有恢復記憶,紫玉的事就不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說的也是。南公子呢?"

  "他啊,我也不曉得,一早留書給我,說是出去一會兒,也沒說上哪兒。"常君月也正在納悶。

  "會不會是--"

  "先來談談你妹妹吧!"涼亭外,侵入的董凌人竟抱著昏迷的常凝兒。

  "凝兒!"常君月起身,上前幾步。"你想怎樣?"

  "我要不死之藥!"

  "我已經讓他吃下了,這世上早沒了。"常君月篤定地回答。

  董凌人手一揮。"不可能!"一口就否決了常君月的答案。"不死之藥並不在你身邊,而是藏在天山,不到夏至,天山山頂不會溶雪,是沒人上去的,所以說不死之藥還在天山,不是麼?"

  常君月抿唇一笑。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手段,連我府上的人都能讓你收買了。"不死之藥在天山的事,她只對南霽雲一人說過,所以她肯定是僕人偷聽之後告訴董凌人。

  "把不死之藥給我,你就能要回你妹妹。"董凌人說出條件。

  "既然你清楚藥不在我身上,現在跟我要怎會要得到。"為了妹妹的安全,常君月鎮定得很,不露一絲驚慌。

  "你妹妹先放在我這裡,等我跟你去拿到藥後,自然會放她回來。"

  常君月走下涼亭,齊羽飛擋在她身前二小姐!"

  "沒關係,不要緊。"常君月停在董凌人面前幾步的距離,道:"寒浞,都已經那麼久了,你卻始終執著長生不死,為什麼呢?長生不死真的很好麼?一個人活著有何意思?我活的比你久,都不覺得長生有何好處,你到底抱持何種態度來看待長生不死呢?你想要永恆的財富與權勢麼?"

  "問我這些做什麼,你只要把藥給我就好。"董凌人拿取了一把短刀架在常凝兒脖子上。"如果你還在乎她的話,就照我的話做。"

  常君月眼神一冷,無情回道:"你真的認為我會為了一個和我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而放棄不死之藥麼?說實在話,與其讓你長生,我不如狠心犧牲她。"

  "是麼?那我們就試試看--"

  董凌人施了力道,他們明顯地見到常凝兒脖子滲出紅色血絲。

  "大小姐!"齊羽飛明白自己不能多說一句,但要他親眼看著常凝兒死在他面前,他做不到。

  常君月眼一閉,情感終於戰勝了她的理智。

  "夠了!"她低喊。

  "終於肯了麼?"

  不!明明理智要她狠心點放棄常凝兒,可她真的做不到,對於一個陪在她身邊十年的妹妹,她怎能棄之不顧呢!但若她把藥給了董凌人,霽雲怎麼辦呢?她等了他兩千年,難道繼續等下去麼?她真不能自私點麼?

  凝兒、霽雲……為難啊!

  "你真的希望長生不死麼?那紫玉怎麼辦?"常君月慎重地問,決心一睹。

  聽見這個名字,董凌人神情果然有所變化,他沉聲道:"不是為我,而是為了紫玉,上次她為了保護我,被南霽雲的暗器傷了要害,昨晚已經……"

  "那你還要不死之藥做什麼,她人不是已經……"

  "不死之藥若是給死者服下便能起死回生。我知道我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你有權怪我,但我希望你能救救她,因為我只剩下她了。"董凌人眼裡閃過一絲頹喪。

  常君月攏眉,氣憤道:"來不及了,即便是用你的命來賠我,也晚了,你認為你還能以此威脅我麼?你怎能要求我救她呢?是你毀了全部的人!"若不是他,也許她與后羿的命運就會不一樣了。

  董凌人放下短刀,將常凝兒交給齊羽飛,然後跪在常君月身前。

  "我不會為前世的任何行為作辯解,只希望你能救救紫玉,娘娘!"最後一聲娘娘,董凌人喊的特別重。

  常君月心一軟,後退幾步。

  "你憑什麼要求我?我已非過去的嫦娥了,別再騙我了。"

  董凌人低頭默默不語。

  "她已經死了,別執著了!"

  她勸他放棄,不為他,而是為自己。就憑他剛剛交回凝兒的行為,她對董凌人已稍稍改觀,但也不能要她做聖人啊!她只是個凡人,是個有七情六慾的女人哪!她愛霽雲,總不能又要她眼睜睜看著他比自己先死去。

  "娘娘,我與你執著的都是一樣的。"

  齊羽飛立在一旁,手裡抱著常凝兒,沒來由地,他不再恨寒浞了,反而還能瞭解他的行為。

  她突然想起前世紫玉對她說已有喜歡的人,現在,她終於明白那人絕不會是后羿。

  常君月深深吸了口氣,心情十分凝重。"夠了!別再說了。"她摀住耳朵,不讓外界的因素動搖她的決心。

  "如果你願意救她,就算是要我的命做為代價,我也會答應。"

  "我可以拒絕。"

  "娘娘,前世紫玉是你的親妹妹,難道你能為了一個沒有血緣的人而捨棄,就不能為你的親妹妹犧牲麼?"

  紫玉是她妹妹?

  "不--你別再騙我了,我是孤兒,從來就沒有妹妹,你怎能這麼不擇手段呢?"常君月震驚不已。

  "我曉得沒人能證明我說的話,但我仍是要說。前世,王不是因為紫玉救了他的命就將她帶入宮,而是因為想給娘娘一個驚喜才命我不准說,紫玉她真的是你的親妹妹,若是王有了記憶,就能證明。"

  "住口!他沒了前世的記憶,你說的話,我不會信的假使……你能在我面前自刎,我就為你救紫玉。你敢不敢?"常君月如此疾言厲色,就是因為她明白自己已經動搖心志了,所以她不要他繼續說下去;與其讓她抉擇,倒不如換他做出決定,她要看看寒浞是不是真會為了一個女人犧牲自己。

  董凌人撿起地上的短刀,毫不在乎地就要往脖子一劃,說時遲、那時快,一支黃金箭鏃正巧射下握在他手上的刀。

  三人都清楚這箭是誰射的,彼此心照不宣。

  "你回去吧!"常君月轉過身,輕聲開口。

  董凌人看了她一眼,立即飛身越過圍牆離去。

  "大小姐。"

  "羽飛,你抱凝兒回房。"

  "是。"齊羽飛微微一歎,也離開了。

  為何他射了一箭卻沒現身?

  是要她自己思考麼?

  他救了董凌人的命,意思再清楚不過,她又能怎麼做?

  "霽雲,你怎能這麼狠心?往後沒了你,我又該如何繼續活下去?你先來告訴我吧--"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31 PM

第十章 射日奔月,伴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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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董凌人離開後的隔天清早,常君月與南霽雲便起程前往天山。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到達天山山腳下,並向當地的一對老夫婦借住一晚。

  "你們要到天山上啊?"老樵夫聽見他們要上天山,嚇了一跳。

  "是的,有何不妥麼?"

  老夫婦對望一眼,由老婦人回話。

  "也不是不妥,只是天山的路不好走,上面有很多東西都十分罕見,過去有不少人為求財富而攀上去,可最後也沒有半個人回來。"說到最後,她重重歎了氣。

  老樵夫喝了口茶,接著說:"其實也有人說這座山是由西王母娘娘庇護的,所以前來求不死的人也不在少數,哈!天曉得他們有沒有長生不死呢!"

  他們兩人聽得出這對老夫婦是不齒於求長生之人。

  "是啊,長生也沒什麼好處。"南霽雲回道。

  老樵夫看了南霽雲,朗笑幾聲。

  "哈哈!還是這小伙子合我的意,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長生不死,說來說去還不是那些愚人自找麻煩!像我們這樣老夫妻一同邁向人生的盡頭不也樂哉!"

  常君月不曾發言,直到聽了老樵夫最後一句話,她無神的眼才稍稍露出光采。瞥見老夫婦他們恩愛的模樣,她不禁心生羨慕。

  鄉野夫婦有早睡早起的習慣,於是早早上床,而他們兩人也回了房。

  透過窗欞,月光照射進來,拉出兩人淡淡細長的影子。

  "我們好久沒看月亮了,一塊兒?"他笑著伸出手。

  南霽勇雲溢滿濃厚愛意的瞳眸深深觸動她,常君月不由自主地交出自己的手。

  戶外夜色涼薄,月兒當空掛,氣氛顯得格外孤寂。

  來到不遠處,兩人共同坐在一塊石頭上。南霽雲怕常君月冷,索性將她摟在懷中。

  "我從來就沒想過長生不死,向西王母娘娘討了不死之藥,純粹只想與你做一對長久的夫妻。"

  常君月愣了愣,回頭。

  "霽雲?你想起來了麼?"她的手輕輕撫上南霽雲的臉。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記起自己是你的夫君--后羿。"南霽雲眼裡噙著溫柔的笑意。

  "怎麼會?"

  "我瞞著你又去了一趟還願寺,在那裡我幸運地找到了進入墳墓的地道,進入裡面後,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南霽雲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慢慢聽我說紫玉真的是你妹妹,只是當時我還不確定,所以不敢太早告訴你們,怕讓你們空歡喜一場,以致於讓你誤會了。"

  "那是前世的事,如今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

  "我調查過,董紫玉是董凌人在來巨鹿前收養的,並非他真正的妹妹。君月,有時候你不得不信命運的確是種神奇的東西,前世,我們各自有了不同的結果,今世卻又再度重逢,你想若非冥冥中的安排,你有這麼容易找到我和羽飛麼?"

  常君月靜靜聆聽。

  "其實你也是信他的,否則不會連婚禮也不顧就拉著我來到這地方。"他調侃道。

  握了他的手,常君月輕輕吁了口氣,一種霍然開朗的感覺漸漸消去她心中的陰霾。

  "你一直都這麼瞭解我。"

  "誰教我是你丈夫呢?我不瞭解你怎行?"

  "紫玉真的嫁人了麼?"

  "沒有,在我知道她是你妹妹之前,已經發現她身染不治之症,沒多久可活了。她自己也明白,不許我說出去。"對於紫玉,他一直懷有愧疚。

  "她曉得我是她姐姐?"

  "我來不及說。"

  "原來我們是一對無緣的姐妹。"常君月感歎於心。

  "君月,我從來就不期盼長生,那長生不死之藥只是我想拿來備用,萬一你我之中先死一人,便能服下繼續活著。我只想要與你做一對幸福的夫妻,我根本就不想長生不死。而最後一顆不死藥原本是想給紫玉的。"

  "你會不會恨寒浞?"

  南霽雲搖頭。

  "有什麼好恨的呢?說起來,我自己也有錯,所以我不怪他。你呢?"

  "我能見到你就夠了。既然最後一顆不死之藥是屬於紫玉的,就還給她吧。我有你就夠了。"儘管心如刀割,常君月依舊笑著說。

  南霽雲明白要常君月說出這句話是需要莫大勇氣。

  "你該明白我,我對你一直都很自私,待這一切結束後,就跟我走吧,我曾說過要離開巨鹿必定會帶你離開,你可願意?"

  "夫君到哪兒,妾身就到哪兒。"

  "在我死前也會帶走你,你可要想清楚呢!"

  他對她的愛永遠都是那麼自私霸道。前世是他無能,今生他絕不獨留她一人孤獨活著。

  "我只想跟你走。"常君月僅淡淡地說。

  夠了!兩千年之於她,真的夠久了。過去等待重逢成了她活下去的目標,現今她再也無勇氣繼續活下去了。

  "我愛你,嫦娥。"

  "我也愛你。"

  "那我們一塊兒離開吧!"南霽雲環住她,不再放開。

  陣陣涼風拂過,帶動了天上雲層掩住了月色。

  *  *  *

  天山

  花了一天,兩人才完成三分之一的路程。

  常君月原本就是超乎凡人的身體,對於山裡空氣稀薄絲毫不以為意,但南霽雲卻是不會離開過平地,自然很不能適應。

  "你休息吧!我一個人上去就行了。"隔天一早,常君月如是說。

  休息了整晚,南霽雲回復了泰半的體力。

  "不行,我怎能讓你一人上去,我不放心。"

  "我以前也上去過一次,不礙事的。我不比常人,你大可放心。"

  南霽雲也怕自己成為她的絆腳石,只好答應。

  "你千萬要小心點!"

  "安心吧!"

  語畢,常君月身子一縱,緩緩升空,不一會兒後,她已來到山頂。站在山頂上,眺望遠處曠古絕今的景致,常君月已沒了過去的苦澀心情。

  她依稀記得當回來藏藥時的心境,那時的她內心充滿憂鬱、不安和憤怒,可事過境遷,再經過時間的洗禮,當下她已能坦然面對過去的一切。

  既然他都不介意了,她又何須放在心上,罷了吧!

  收回目光,她開始找尋放著不死之藥的地方。

  *  *  *

  半個月後

  他們兩人平安無事地回到巨鹿,等在常府的還有董凌人和放著董紫玉身體的"天玉棺"。

  "姐姐,你可回來了,沒事吧?凝兒好想你哦!"常凝兒一聽到姐姐回來,臉上難掩喜悅之色。

  常君月摸摸她的頭。

  "瞧,姐姐不是完好如初地站在這裡麼?沒事的,這一個月你可有乖乖的上課、聽話?"

  常凝兒眼珠轉了轉。

  "當然有了,不信你問齊總管還有爹爹。"

  "爹,身體最近可好?"

  常富康溫和一笑。

  "當然好,爹可是有按照你的交代吃藥的。瞧瞧你們都瘦了一圈,今晚我會吩咐廚房多煮一些好吃的給你們兩人補一補。"

  "謝謝爹。"

  "你們回來就好。"

  目光一調,常君月看著站在常凝兒後頭的齊羽飛,他沒說什麼,只是朝他們點了頭回應。

  不遠處,見到董凌人一人靜靜站著。

  "我還有事和董爺談,你們先去休息。"

  *  *  *

  常君月獨自一人陪著董紫玉留在廂房裡。

  坐上床沿,她才仔細地望著妹妹的臉,發現她精緻得像個玉娃娃,惹人憐愛。回了神後,接著,她扳開董紫玉的嘴,餵藥給她。

  不消一刻,董紫玉原本蒼白如雪的肌膚頓時有了粉紅血色,淡紫的唇瓣漸漸紅潤,她的眼睛也緩緩睜了開。

  董紫玉看著常君月,聲音暗啞地問:"你是……誰?"

  常君月輕輕笑了。

  "只是一個照顧你的人。"

  "我不是死了麼?"

  "是你大哥救你的。你等等,我去喚你大哥進來。"常君月起身,欲走。

  "姑娘……我們可曾見過?"董紫玉喊住了她。

  常君月背對著董紫玉,搖頭。

  "沒有。"

  "但我總覺得好像見過你。"

  "也許吧。"

  既然紫玉什麼也沒想起來,又何必把前世的情仇加諸在她身上呢?過去的,就算了。

  步出廂房,常君月筆直地走向董凌人。

  "她醒了。"她淡淡地說。

  "謝謝。等確定她恢復後,我會遵照諾言。"董凌人認真地說。

  "你死,誰來照顧她呢?我已原諒了你,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顧我妹妹。"說完,她轉了方向,回到南霽雲的身邊。"進去看看她,她在等你。"

  董凌人望著他們兩人,忽然下跪。

  "王、娘娘,屬下欠你們的,來世定當還盡,謝謝你們。"

  前嫌盡釋,不也是件好事!

  常君月與南霽雲相視一笑,相偕離去。

  *  *  *

  離開常府,他們來到還願寺,在南霽雲的帶領下,常君月踏入后羿的墓。

  "為何帶我來這裡?"

  "沒任何理由,只是想帶你進來看看。"

  回想起那天,他便覺得這世上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若非如此,他怎會輕易找到通往墓地的洞口,又怎會發現自己棺木前的古琴呢。看著古琴上的歲月痕跡,他這才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這段時間真是苦了你,愛妻。"對於前世的事情,他難辭其咎。

  "為何這麼說呢?我倒是覺得不過是個誤會罷了,反正我們也在一起了,可不是?"一掃過往陰霾,常君月微笑以對。

  "得妻如此,吾願已矣。"

  "得夫如此,吾願亦矣。"常君月也學著他的口吻回道。

  "喀!轟隆!"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南霽雲察覺到附近環境的改變。

  "既然夫君這麼問,就表示妾身沒聽錯了,我想該是這裡快要垮了!"常君月臉色也跟著一垮。

  "那不走還等什麼呢!"南霽雲馬上抱起了常君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洞口。

  待兩人出來後,洞口轟隆一聲也隨著落石的崩塌而消失了。

  "時間算的真好,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的。"南霽雲總覺得奇怪。

  "你想太多了。這墓年久失修,當然隨時隨地都會垮,我們能逃出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常君月與南霽雲抱持不同的觀點。

  "你真這麼認為?"

  "要不呢?"常君月不以為這話題有什麼值得討論。

  "其實我本來想把棺木打開瞧瞧的。"南霽雲說歸說,口氣裡還摻有幾許的玩笑味道。

  "別了吧!"即使是他想看自己的身體,她也覺得最好不要。

  "都已經塌了,就算我想也不行了。"南霽雲雙手一攤,表情有點惋惜。

  "你真的想?"常君月驚訝地望著躍躍欲試的南霽雲。

  "有何不可?"想來,也沒有人能像他有這麼好的運氣,竟然能親眼看著自己過去死亡的身體。

  "小姐、公子,我只剩下兩張祈願紙,請好心點幫我買下,好讓老身回去交差吧!"不知何時,一名慈眉善月的老婦人已站在他們身後。

  "祈願紙是什麼?"南霽雲好奇一問。

  常君月緩緩啟口道:"就是讓人寫下自個兒的心願,然後掛在那棵樹上,誰掛的愈高,心願達成的機會也就愈高。"

  "你信?"南霽雲雖信神鬼之說,卻不信有這麼容易的事。

  "信信何嘗不可。老婆婆,這兩張我們買下了,把錢收好,快快回去享天倫吧!"常君月笑著掏出銀兩放在老婦人的手心上。

  "姑娘,您真好心,您的心願一定會達成的。"老婦人把祈願紙交給常君月,又再三道謝後才離去。

  常君月接過祈願紙,攬著南霽雲的手臂一同到大樹下的案前,各自拿起毛筆。

  見她故意轉過身,南霽雲又問:"不能讓我看?"

  "是啊,心願掛上前是不能讓人看的,讓人看了是會不准的。你也快寫吧!寫完後,咱們也掛上。"

  片刻之後,兩人手上都拿著寫好的祈願紙。

  "我幫你。"

  "不了,要各自掛上才靈,你先!"

  南霽雲搖了搖頭,實在不能苟同這種怪事。"好吧。"他剛應聲,便使出輕功,將祈願紙掛上樹。

  常君月抬頭仰望。"好高!"其他人的祈願紙只是掛在其它樹枝中間。

  "當然。"南霽雲有幾許得意。

  常君月在環顧四週一圈後詭異一笑,輕輕飛上了天,把自己的祈願紙掛上最頂端。

  "呵!我也不差。"她也自鳴得意。

  "是是,你最厲害了,這樣很不給我面子呢!"南霽雲故意皺眉。

  "是麼?要不我再下來一點?"她仍停在樹梢上。

  "說笑的,下來吧!"

  常君月才緩緩下降,南霽雲雙臂一張,將她擁入懷。

  "許了什麼願?"

  "不可說。"她安分地窩在南霽雲胸前,享受他的溫柔。

  "不說就不說,咱們回去吧。"摟著愛妻,南霽雲一點也不在意路人的注目。

  常君月靠在他肩上。

  "你死後,我絕不獨活。"這輩子能重逢,是西王母娘娘允諾的,不會再有下次。

  "我不是說了麼,我一定會帶你走的,別擔心。"

  "我跟定你了!"

  "天涯海角?"南霽雲笑著問。

  "當然,你甩不掉了。"常君月篤定地說。

  "我才捨不得甩掉呢!第一眼在湖裡看見你,我就想把你綁在身邊了。"

  就在兩人離開不久後,剛剛離去的老婦人又在大樹下現身了。只見她手一伸,最後掛上的兩張祈願紙便落到她手中。她定睛一看,露出慈祥的笑容。

  寧為凡人,不求長生。

  另一張寫著--

  盼與嫦娥生生世世結為夫妻。

  "你不再對后羿有愧疚,后羿對你也沒了遺憾;寒浞不再執著不死,伯靡心中沒有虧欠了,琴兒彌補了前世的過錯,紫玉也達成心願。你們六人前世的恩怨終於在這裡有了完美的結果。嫦娥、后羿,你們如此善良,我怎能不幫你們完成心願呢!"

  之後,載著祈求的兩張紙,在老婦人的手上緩緩升上空中,隨著風的腳步,愈飛愈高,直達天際……
作者: aqrleopard    時間: 2009-5-2 09:32 PM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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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後,南霽雲與常君月兩人果真離開了常府,也離開了巨鹿。

  這天,常凝兒上完課便到池邊戲魚。

  齊羽飛不忍見她一人寂寞,遂放下公事陪伴她。

  如同往常,他站在她身後。

  "姐姐為什麼要離開呢?大夥兒住在一塊兒不也很好?"常凝兒發覺到他的存在,便逕自說著。

  "放心,無論他們到了哪裡都會幸福的,別為他們擔心了。"

  "我這個做妹妹的當然會祝福他們,無論他們到了哪兒。"常凝兒回頭,笑得好不天真。

  "對了,二小姐不是還有第二個原因沒跟我說。"齊羽飛突然想起上次常凝兒未完的話。

  "你還記得啊!好吧,我就大發慈悲跟你說好了。我第二個不喜歡南霽雲的原因就是--他曾經說過我是個醜媳婦!所以我才會不喜歡他。"

  醜媳婦?

  齊羽飛認真思索。有麼?南霽雲真有說過這句話?會不會是私底下說的,所以他才不知情?

  "南公子何時對你這麼說了!再說你又還沒有夫家,怎能說是'醜媳婦'。"齊羽飛愈想愈覺沒有這可能性。

  常凝兒笑了笑,邊說邊往回走。

  "呵!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我都沒忘,你怎能忘記呢?"

  很久很久以前……

  我說伯靡啊,憑你長相出眾、才氣縱橫,怎麼娶了一個醜媳婦呢?

  啊!他想起來了--那是前世他娶琴兒過門的時候,前來觀禮的后羿所說的一句玩笑話,他記得當時琴兒聽了還哭了一整夜。

  難道,她真是……

  "琴兒!"

  常凝兒回頭,笑靨如花。

  "我是凝兒,你喊錯了。順帶一提,以後也別喊我'二小姐',怪彆扭!"

  齊羽飛深情地望著常凝兒。

  從踏入常府開始,他便注意到她了,曾經他也以為她即是琴兒,但在多次試探沒結果後,他放棄了。

  前世,他的琴兒對於后羿的身亡萬分自責,所以懸樑自盡。既然今世能再遇上她,他定會好好守護她。

  琴兒也好、凝兒也罷,都是他深愛的人。

  無妨的!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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