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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季可薔 - 愛妻如寶【單】 [打印本頁]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標題: 季可薔 - 愛妻如寶【單】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6-11 12:41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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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第一次見面,她狠踢他要害,差點害他墨家絕後,第二次見面,她赫然成了督導他社會勞動的「長官」?!
他墨庭風英偉瀟灑,還不曾在一個女人身上如此吃癟,
好不容易英雄救美一次,以為自己總算出頭了,
沒想到被難得對他賣萌的她一哄,出頭變昏頭!
這女人實在太難纏了,完全掐准他的弱點,
為了重振雄風,他決定將她娶回家好好管教??
楚明歡不相信愛情,對親密接觸更有種說不出口的恐懼,
所以前男友當著新女友的面甩了她,她認了,
可這男人見不得她被欺負,竟跳出來說他要她?!
他為她演出偶像劇情節,
她卻傲嬌地不肯承認自己很感動,這下惹惱他了!
他開始放肆地不時親她摸她抱抱她,
美其名是幫助她心理治療,其實根本是在吃她豆腐?
哼,貞潔都被他敗光了,當然要他拿一輩子的寵愛來賠嘍!

【出版日期】 2015年05月05日

【出版社名稱】 果樹出版社

【書系及編號】 橘子說1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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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一章】

  夜色深沉,明月當空,正該是安靜入眠的時候,城市的一角卻依然繽紛熱鬧。

  經過車輛零星的街道,彎進巷弄裡,暗香於空氣中浮動,鬱鬱蔥蔥的幾株觀葉盆栽拱出一條細長的鵝卵石道,道路盡頭是一扇雕花鐵門,推開門,順著一道階梯蜿蜒而下,再穿過另一扇門,迎面而來的就是震耳欲聾的樂聲。

  這裡是東區一間知名的夜店,裝潢走歐洲宮廷風格,舒適柔軟的長沙發上,客人或坐或躺,邊喝著酒邊談天說笑。

  臺上有DJ炒熱氣氛,還有幾名性感的舞娘露出細緻白嫩的肚皮,扭腰擺臀,金銀腕鐲戴在手上,隨著舞姿敲出清脆的鈴音。

  楚明歡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一雙瑩然閃爍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舞臺,興味盎然,幾乎沒聽見身旁的同事在抱怨些什麼。

  「明歡,明歡,你聽我說啊!」

  坐在她身邊的女同事Vicky比她大上幾歲,剛過三十大關,妝容妍媚,又不吝于展露自己火辣的身材,短短的熱褲下一雙窈窕玉腿撩人地交迭,時不時便勾惹附近男士貪婪的視線。

  比起Vicky的穿著,楚明歡的打扮可謂呆板無趣,一身素淨的襯衫加牛仔褲,臉上還掛著一副黑框眼鏡,活像個高中女教師。

  事實上她的工作也很近似于教師,她是專業的社工人員,在一家民營的社會福利機構工作,專門輔導並收容十四歲以下的弱勢兒童,她接觸過的案例形形色色,有原生家庭遭受重大變故的,有受到長輩和親人淩虐的,也有被父母拋棄而流落街頭的。

  或許是平日見多了這個社會的陰暗面,他們從事這行的,普遍都各有一套調適壓力的方法,楚明歡選擇看電影、做瑜伽,Vicky則偏愛混夜店,在另一種道德淪落的場合追求解放的快樂。

  今晚,楚明歡是被Vicky強拉來這家夜店的,本來她頗不情願,沒想到臺上的表演節目精彩得教她看入了迷。

  「明歡,你、你有沒有聽見我、我說的話啊!」Vicky喝了幾杯酒,醉意醺然,講話開始有些大舌頭。

  「有有,我在聽。」事實上她仍魂不守舍。

  「我告訴你啊!那個、男人真的、太壞了!嗚,我Vicky好歹在這圈子也是出名的大美女好嗎?人家跟他告白,他居然……呃,說我不是他的菜,他不會跟我交往,明明人家都主動送上去要給他吃幹抹淨了,他摟也摟了、抱也抱了,最後卻推開人家……明歡你說,這種人壞不壞?」

  「壞、壞。」事實上她覺得這男人挺酷的,能坐懷不亂不容易。

  「他壞透了!呃,仗著他長得高又帥,家裡又有錢,就不把我們女人當一回事,哼,可惡!」

  「那你還羊入虎口?明知他那麼壞!」

  「人家、人家……就喜歡他嘛!他真的很帥,真的!你、你看一眼就知道了,保證也會發花癡。」

  說著,Vicky在楚明歡懷裡扭來扭去。

  她沒轍,像安撫小狽似地拍了拍。「你喝醉了,Vicky。」

  「我沒有!」

  「你喝點冰開水吧,清醒一下。」

  「就說了我沒醉!」

  「你這副樣子,男人看了會心癢癢的,我怕你惹來騷擾啊!」

  「真的嗎?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很漂亮?喔呵呵~~」

  Vicky可得意了,根本不覺得她這憨然可掬的醉態有何不妥,反而將迷蒙的雙眸一抬,朝對桌一個長相看起來還滿順眼的男人拋了個媚眼。

  見那男人陡然脹紅了臉,猛然灌了一杯酒,楚明歡只能暗暗歎氣,這下她大概不能安心看表演了,得好好盯著Vicky不要讓她被哪個男人吃幹抹淨才行,免得隔天她又纏著她抱怨。

  「再說說那個壞男人吧!」為了防止Vicky主動撲過去找人一夜情,楚明歡連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啊,他叫墨庭風,我就是在這間夜店認識他的,噓,我偷偷告訴你啊,聽說他爸爸以前是黑幫老大,他們家的男人還有克妻的傳聞……」

  「哈啾!」

  墨庭風打了個噴嚏。

  坐在他左邊的鬈髮猛男身材粗壯,相貌老實,聽他打噴嚏立刻湊過來,一臉誠懇地關心。「少爺,你感冒了喔?」

  墨庭風揉了揉微微發癢的鼻子。「沒事,只是一時過敏。」

  「少爺有過敏性鼻炎,本來就容易打噴嚏。」坐在他右邊的長髮猛男肌肉糾結,濃眉大眼,頭髮紮成馬尾,穿襯衫、打領帶,裝扮得斯斯文文,說起話來也是慢條斯理。「少爺可別忘了吃藥。」

  「一點小毛病而已,吃什麼藥?」墨庭風既不耐又無奈。「還有,你們別口口聲聲地叫我少爺,聽得我彆扭!」

  「唉,我是叫習慣了,從小苞在少爺身邊就是這樣叫的啊。」長髮猛男感歎,微蹙著眉,眼神懷念,彷佛悠然神往,表示自己可是鐵杆子跟班,跟少爺是十幾年的老交情。

  果然,鬈髮猛男羨慕不已。「原來郁哥從小就跟在少爺身邊了,難怪這麼瞭解少爺。」

  「你也別羨慕,雖然你去年才進公司,但老爺子會把你派到少爺身邊,也是代表對你的信任和提拔。」

  「是是,郁哥,我一定會好好做,不負老爺子和少爺的期待。」

  「再幫少爺倒杯酒吧!」

  「是是!」

  這兩人還有完沒完啊?

  墨庭風撫額翻白眼,聽著左右護法你一言我一語,煞有介事,他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長髮猛男姓方名鬱,因跟隨他多年,跟他的交情也非一般,新來的後輩都尊敬地喚他一聲「郁哥」。

  鬈髮猛男外號阿丁,是公司去年才新召募進來的保全,雖然個性傻呆呆的,但一身肌肉孔武有力,光是站著不說話便足以嚇倒一群沒膽的弱雞。

  這兩個猛男都是父親指派給他的隨身保鑣,話說他今年已經二十八歲,早就不是孩子了,父親卻總是拿他當孩子看待,出入都要他帶著護衛,深恐有人會對他不利。

  是,沒錯,像他這種黑二代公子哥,就算老爸金盆洗手不幹了,以前惹下的恩恩怨怨也不見得就能一筆勾消,為了防止有人不長眼膽敢招惹前任黑道老大的寶貝獨子,是該有備無患。

  但走到哪裡都必須帶著哼哈二將實在讓人很不爽啊!他那些朋友嘴上不說,心裡恐怕都在暗暗嘲弄他「家學淵源」。就像今晚,他明明只是想一個人喝點酒,放鬆一下,孰料這兩個傢伙竟還緊跟著不放。

  什麼時候他才能獨來獨往呢?

  墨庭風發現自己很羨慕那些普通家庭出身的老百姓,至少他們擁有自由的空間。

  想著,墨庭風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酒,搖搖頭,決定起身去透口氣。

  「少爺!你去哪兒?」阿丁忠心耿耿地追問。

  「去洗手間。」

  「我也去!」

  「你去幹麼?跟我比誰撇尿撇得遠嗎?」他實在不想說得這麼粗魯,無奈這兩個傢伙就是有辦法惹出他暴躁的脾氣。

  「少爺,你就讓他跟去吧!在洗手間裡也有可能會中埋伏的。」

  「……」

  墨庭風沒好氣地離開後,坐在原位的方鬱忍不住偷笑。他很瞭解少爺嚮往自由的心情,但老爺子是怕到了,畢竟元配夫人很早就去世,幾個養在外頭的私生子都因幫派之間的鬥爭不得好下場,他懷疑是自己罪孽深重,才報應在後代身上,痛定思痛,決定由黑漂白,開始過普通人的生活。終於在五十歲那年,續弦的夫人為他生下唯一的嫡子,但繼妻因難產而去世,老爺子就死了再娶的心,眼看墨庭風就是墨家倖存的血脈了,自然要緊張兮兮地護著。

  少爺的性格高傲倔強,自己也有一身好功夫,其實很受不了被當成溫室裡的花朵,但他生性孝順,明白老爺子的心結,才只好捺著性子忍著。這麼多年過去了,身邊的保鑣從半打慢慢裁減成兩個,由他和阿丁,以及天成、小黃分兩組輪班,確保少爺無論何時出入都有人跟著。

  尋思至此,方鬱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在十二歲那年被派到少爺身邊後,算算已經將近二十年了,兩人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主從,更像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這次少爺失戀,他心裡也為之黯然。

  那個女人太不識好歹了,兩人都交往三年了,少爺待她一片真心,她竟然只因為拍廣告時意外受傷,額頭上縫了幾針,就擔心自己會毀容,懷疑是少爺身上帶著墨家男人克妻的詛咒,驚慌地提出分手。

  他氣極了,為少爺忿忿不平,少爺卻只是笑笑,說他不懂。

  他是不懂,女人嘛,玩玩就好,偏偏少爺對每一任都那麼認真!說起少爺的情路還真是坎坷,高中的初戀重病休學,大學學妹車禍整型,當兵時交往的那位豆漿店西施受困火場,差點小命不保,再加上剛分手的那位美女模特兒……

  思及此,方鬱不覺脊背有些發麻,說真的,墨家男人克妻的傳聞好像也不全是空穴來風。

  「方先生。」服務生的呼喚拉回方郁的思緒,他一凜神,服務生笑著指指桌上的空酒瓶。「還需要再開一瓶嗎?」

  墨庭風經常來這家店,開瓶的酒沒喝完會寄存在店裡,桌上這瓶原先就只剩一點,喝了兩杯也就沒了。

  方郁估計少爺應該是還沒喝夠,點了點頭,又要了一瓶威士卡。

  「另外再調兩杯蘇打氣泡水過來。」

  現在仍算是方郁和阿丁的值勤期間,他們不能喝酒,只能陪著喝點氣泡水過過幹癮。

  「知道了,馬上來。」

  服務生回吧台取酒,酒保當著他的面將酒瓶開封,倒了一杯,接著便開始調氣泡水,這時忽然有個客人找服務生說話,酒保跟他都沒注意到有人乘機接近,用針管滴了幾滴液體在酒杯裡。

  喝了新送來的酒,十分鐘後,墨庭風忽地感覺有點異樣,他全身發熱,心跳不尋常地加速。

  「少爺,你不舒服嗎?」方鬱察覺到不對勁。

  「大概是喝多了。」他敲敲自己的頭,又甩了甩,腦袋不僅沒有變得清明,反倒似乎更混沌了。「我去洗把臉好了,你讓服務生送一壺醒酒茶過來。」

  墨庭風再度來到洗手間,這回還是阿丁陪他來,他用冷水洗了把臉,連續幾次深呼吸,等了片刻,仍舊覺得不舒服。

  難道酒被下藥了嗎?

  他驀地警覺,正想揚聲喚阿丁,外頭忽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夾雜著急促的跫音。

  阿丁探頭進來,神色凝重。「少爺!外面不知道出什麼事了,你先待著別出來,我去看看。」

  墨庭風點頭,目送阿丁匆匆離去,身子陡然晃了晃,腦門眩暈。

  「員警臨檢!」

  一群員警突兀地沖進來時,楚明歡和Vicky當下都愣住了。

  帶頭的員警亮出證件,語聲沉穩清亮。「經舉報這裡有人使用禁藥,我們會逐一檢查,大家不用驚慌,請坐在位子上不要動。」

  禁藥?是指搖頭丸之類的嗎?

  楚明歡愕然,和Vicky交換一眼,這時Vicky已經清醒了,霞色從臉頰上褪去,臉色有些蒼白。

  「明歡,不會有事吧?」她小聲地問。

  「放心吧,我們又沒嗑藥,只是喝了點酒,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來這裡這麼多次了,從沒遇過臨檢,今天怎麼會突然……到底是誰舉報的啊?」

  「不管是誰舉報的,我們問心無愧就不怕。」楚明歡溫聲安撫。

  這時一名年輕的員警走了過來,看了看兩個女人的證件,見她們瞳孔分明,言語清楚,不像是服用禁藥的樣子,點點頭,查問過幾句便放她們過關了。

  楚明歡松了口氣,酒水喝多了,她忽然想解決某件小事。「員警先生,那我現在可以先去洗手間嗎?」

  對她如此小心翼翼的詢問,年輕員警笑了。「可以,你去吧。」

  「Vicky,你在這裡等我。」

  交代一句後,楚明歡便往洗手間走去,她一時糊塗,錯進男性洗手間,正倉皇地想退出時,眼角倏地瞥見牆邊有一個坐倒在地的人影。

  她定睛一瞧,是個男人,頭低垂著,正粗重地喘息,脖頸處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看來情況不妙。

  她連忙走向他,蹲下來察看。「這位先生,你沒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男人抬起頭來看她,髮絲因汗而濕透,隨意垂散在額前,劍眉星目,俊頰透著紅暈,眼神氤氳迷離。

  楚明歡心韻不覺漏了兩拍。

  這男人……好帥啊!不輸螢幕上那些靠臉吃飯的男明星,古銅亮澤的膚色甚至多了幾分陽剛叛逆的氣質,此刻偏又夾雜著些許脆弱,嘴唇泛著濕潤的水光,有說不出的性感。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他喘著氣問。

  「喔,是員警臨檢。」她不以為意地回答,一面擔憂地問。「你還好吧?要不要我跟我朋友送你去醫院?」

  墨庭風咬牙不語,神色變幻莫測。他剛被人下藥,員警就這麼巧來臨檢,事情很明顯,有人想往他身上潑髒水。

  方郁和阿丁應該是不想引起警方注意,所以沒過來找他,可他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墨庭風用手壓著起伏急促的胸膛,極力想穩住呼吸,另一隻手扶著牆,搖搖晃晃地起身。

  「你小心點!」楚明歡見他站立不穩,直覺伸手去攙扶,可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驚疑不定地瞪著他。「你該不會……」

  她發現了!

  墨庭風目光一閃,趁她遲疑之際,反手用手臂扣住她纖細的玉頸。「帶我出去!」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命令。

  楚明歡倒抽口氣。「你就是員警要找的人!」她真恨自己沒早點看出來。

  既然她知道了,他便不能放過她,否則她一走,肯定會去向警方告狀。

  墨庭風忍住眩暈,手臂緊了緊,恰到好處地壓在楚明歡的咽喉處,教她幾乎不能呼吸。

  「你、你想做什麼!」她不禁慌了。

  「不用怕,悄悄地帶我出去,我不會傷害你。」

  不會傷害才怪!

  楚明歡在心裡吐槽,心念電轉。「外面都是員警,你以為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你出去嗎?」

  「洗手間後面是儲藏室,儲藏室裡有側門。」

  想不到這家店的儲藏室竟然可以從洗手間的另一頭進入,難道是專門提供給他這種客人的逃脫路線嗎?如果那樣走,確實不用經過大廳。

  「你對這間店挺熟的嘛!」連那種偷偷摸摸的小門都知道。

  他聽出她話裡的諷刺,劍眉一挑,原以為在這種遭受要脅的情況下,女人都會害怕,不料她居然還有心情譏嘲他。

  「快走!」他叱喝。

  楚明歡感覺到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自己後背抵了抵,該不會是槍管吧?他拿手槍威脅她?

  她面容一沉,心韻不聽話地加速,頭腦卻反而更冷靜了。當了幾年的社工,她偶爾也會遇上一些麻煩人物來找碴,雖然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但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倔脾氣。

  她楚明歡向來吃軟不吃硬,這人以為她好欺負嗎?

  她暗自冷笑,故作心慌意亂,語音微微顫抖。「好好好,你別急,我帶你走就是了。」

  「快!」那個東西又是一頂。

  楚明歡咬唇,在墨庭風的壓制下一步一步向前走,他幾乎是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明明連路都走不穩了,偏偏壓著她咽喉的手勁仍是強而有力。

  想必是靠意志力在撐的吧!

  很好,那就看誰能夠撐到底。

  在墨庭風的指引下,楚明歡找到隱藏在洗手間角落的一扇門,推開門,正是儲藏室,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如果不仔細瞧,也不會發現那些物品後竟然有個通往店外的出口。

  絕不能讓這傢伙逃走!楚明歡咬牙切齒。

  絕不能被警方逮到。墨庭風下定決心。

  兩人各懷鬼胎,在即將來到出口時,楚明歡突然驚聲尖叫,十足淒厲的嗓門讓墨庭風嚇了一跳,手勁下意識一松,她便趁這短暫的間隙使出從高中社團學來的女子防身術,手肘往身後男人的下腹狠狠一撞,接著高跟鞋尖用力一踩,趁他吃痛鬆手時,順勢一個輕盈地矮腰轉身,脫離箝制後,又抬腿狠狠往他命根子處踢去。

  他大吃一驚,急忙摀住要害處往後退,她沒給他反應的餘裕,得手後立刻往反方向逃,飛快地奔回夜店大廳,找到第一個看見的員警。

  「員警先生,有人挾持我!」

  「真是好險!明歡,都是我不好,昨天晚上不應該帶你去那種地方。」

  隔天到辦公室,Vicky大聲轉播楚明歡昨夜驚險的遭遇,同事們個個聽得瞠目結舌。

  廣播完了,Vicky顯然很滿意自己的唱作俱佳,邊向楚明歡道歉,唇畔邊浮著盈盈笑意。

  這是真心想道歉嗎?

  楚明歡完全感受不到Vicky的誠意,倒覺得她說故事說得口沫橫飛很帶勁,彷佛她親眼目睹似的。

  「真是太解氣了!」Vicky愈想愈開心。「你們不曉得,那個墨庭風被抓去警局時那種啞巴吃黃連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炳哈哈~~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混夜店?還敢不敢在夜店裡隨便把美眉?」

  看樣子Vicky是在宣洩自己告白求愛不成的怒氣啊!楚明歡不禁好笑,自覺也算做了功德一件,起碼讓這個最近老是擺著一張臭臉的同事重展歡顏。

  「不過明歡啊,你這人還是太好心了!他既然挾持你,你就應該告他告到死,怎麼就輕易放過他了呢?」

  「算了吧,我看那時候他的腦子應該是被麻藥弄迷糊了。而且我本來以為他是用手槍抵著我,其實那只是一支鋼筆而已,他也不算太壞啦!」

  身為社工,她學會了待人寬容,給人重新改過的機會。

  可Vicky不服氣了。「哼!算他好運碰到你!不過光是服用麻藥,應該就夠讓他進監牢了吧?」

  「這個嘛。」楚明歡眼眸亮了亮,也很好奇判決的結果。

  「被告因施用第二級毒品,觸犯毒品危害防制條例第十條,念其為初犯,犯後有悔意,其情可憫,判處三個月有期徒刑,依被告意願易服社會勞動。」

  這是法官的宣判。

  這判罰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他只是誤用麻藥,並非出自個人意願,其實是可以不起訴的,但恐怕是他「家學淵源」的背景讓檢察官有了偏見,法官也有了某種自由心證。

  無論如何,能夠抵服社會勞動,而不必真正入監服刑,也算是好事。

  墨大中對這樣的結果卻很不滿意,在家族律師面前大發飆,還是墨庭風親自勸服父親。

  「爸,算了,社會勞動就社會勞動,這也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呢?」面對寶貝兒子,墨大中的態度立刻就軟了,雖然臉色還是不好看。「萬一叫你去撿垃圾呢?要你去殯儀館搬屍體呢?那些又髒又臭的工作,你怎麼做得來?」

  怎麼做不來呢?墨庭風真的很想歎氣,他雖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但總算也活了這一把年紀,撿撿垃圾、搬運屍體這種工作還難不倒他。

  頂多噁心一點就是了。

  「爸,你年輕的時候不也撿過破爛,幫人送瓦斯、送報紙?你兒子我雖然不如你,做點粗活還是沒問題的。」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我年輕時那是日子過得苦,你是……」墨大中吹鬍子瞪眼,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他在刀尖上舔血,走過江湖的腥風血雨,好不容易攢下這份家業,為的就是讓自己的兒孫過著富貴榮華的生活。

  就因為自己苦過,他才捨不得自己的兒子受苦。

  墨庭風看出父親的惆悵,心下感動,溫聲低語。「爸,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墨大中一窒,又是欣慰,又有幾分悻悻然。「要我怎麼不擔心!」

  「老爺子,不會那樣的。」一旁的家族律師見氣氛緩和下來,連忙開口。「我會拜託地檢署的朋友,轉介庭風去比較……呃,比較『正常』的社會機構服務,他不會去做那種工作的。」

  「你保證?」

  「我保證。」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可別讓我再失望了,否則……」老爺子陰惻惻地笑了兩聲。

  家族律師頓時全身起雞皮疙瘩。

  墨庭風不禁莞爾。看來他老爸是寶刀未老,餘威猶存啊!一句話和一個眼神,就能令人驚魂不定,不愧是前黑幫老大。

  相較起來,自己就遜色多了,竟連一個女人都拿捏不住。

  墨庭風眯了眯眼,想起那晚在夜店遇到的女子,他當時頭腦雖有點不清醒,但仍恍惚記得她容貌挺清秀的,一派斯文柔弱,沒想到竟有那種勇氣與俐落的身手,居然還往他命根子招呼,差點讓他們墨家絕後!

  栽在那女人手上,比被人在酒裡下了麻藥更令他生氣,男性自尊大大受損。

  方郁和阿丁對那天晚上沒能護住自己這個主子很是自責,原本自告奮勇要去查出那女人的背景,把她抓來他面前供他發落,被他一口嗆回去。

  「你們要是有那個美國時間,不如去查到底是誰膽敢在我的酒裡下藥!」

  他可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會跟一個女人斤斤計較。

  「是是,我們去查,抓到那個人,絕對讓他缺胳臂斷腿,不會讓他好過!」

  方郁跟阿丁也是火大,少爺遭此危難,連帶他們兩個也被老爺子嚴厲地訓斥了一頓,差點要私下用刑了。

  多虧墨庭風求情,才保住了他們。

  兩人因而對他更加誓死追隨,他走到哪裡,他們便跟到哪裡,兩個大包袱,甩都甩不掉,就連數日後,他去向勞動服務的機構報到,他們都要跟著。

  「你們兩個夠了沒!」

  做社會勞動服務還帶著跟班,被那些社工人員看到了會怎麼想?

  「這種地方不會有人暗殺我,你們在外頭等著。」

  「可是少爺……」

  他冷然板起臉孔。「我的命令,你們不聽嗎?」

  兩個猛男保鑣互看一眼,雖是為難,也只得聽命退下。

  墨庭風走進約莫只有十坪大小的辦公室,一身筆挺的韓版西裝,略微花俏的衣襟,細長的領帶,別的男人穿起來或許會顯得娘娘腔,可他身形修長,肩寬背厚,肌肉又結實,這身打扮只襯得他氣宇軒昂,帥氣迷人。

  辦公室裡的一個男職員和兩個女職員都傻愣愣地瞪著他,陰暗狹窄的空間彷佛照進一束陽光,霎時燦爛耀眼。

  墨庭風習慣了這樣的注目,神色凜然,清銳的俊眸掃視室內一圈,正欲發話,身後卻揚起一道甜脆歡快的嗓音。

  「下午茶來嘍!今天我請客,大家別客氣啊!」

  室內一片靜寂。

  翩然走進的女人覺得奇怪。「大家怎麼都不說話?發生什麼事了?」

  她眸光流轉,這才發現墨庭風俊拔的身影。

  「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事?」

  墨庭風轉身,從容淡定的表情在看清女人的容顏後,瞬間崩裂。

  兩人彼此互瞪,數秒後,異口同聲地驚喊——

  「怎麼會是你(你)!」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二章】

  咖啡店的落地窗邊,一男一女隔桌對望,不知怎地,雖然兩人臉上都盈著淡淡笑意,那周轉於他們身邊的氣場卻教人感到一股不可思議的冰寒凜冽。

  「墨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啊。」

  「楚小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招呼完畢,兩人又同時笑了笑,旁邊那桌情侶看了莫名起雞皮疙瘩,低聲喚來服務生,表示他們要換到離這裡遠些的位子。

  楚明歡察覺到鄰桌的響動,卻是置若罔聞,逕自翻閱著手上一張張的資料,秀眉微顰,若有所思。

  墨庭風也不打擾她,靜靜地等著她察看自己的檔案,俊眸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和他記憶中一樣,她確實長得很清秀,但也僅止于清秀而已,他的歷任女友或明豔或嬌柔,個個都是極品,而向他投懷送抱的女人更是不計其數,環肥燕瘦都有,這女人的相貌等級真的只能算得上普通。

  雖然她藏在鏡片後的大眼睛很亮,微翹的鼻子很俏皮,粉紅的豐唇似乎非常柔軟,最最重要的,她身上有股不輸給他的氣勢。

  她掃讀完資料檔,揚起秀容,似笑非笑,盯著他看的明眸頗有種「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的嘲諷意味。

  「原來墨先生被判了三個月刑期啊。」她好整以暇地揚嗓。

  「是三個月沒錯。」輸人不輸陣,他也是一臉淡然。

  「墨先生知道我們國家的規定嗎?每滿六個小時的社會勞動服務,可以抵一天的刑期。」

  「知道。」

  「那你知道我們‘愛恩園’是做什麼的嗎?」

  「聽說是專門收容弱勢兒童的中途之家。」

  「嗯,你可以這樣理解。我們在新北市租了幾間房子,目前總共收容了將近五十名兒童。」

  「這樣啊。」

  「你既然被轉介到我們‘愛恩園’服務,又是由我來負責帶你……嗯,你應該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吧?」

  「什麼意思?」他眯了眯眼。

  「也就是說,你在這段期間的工作任務由我負責指派,你的服務記錄跟表現報告都由我負責上呈……這樣你懂了嗎?」

  懂了,也就是說他能不能順利服完這個社會勞動刑期,完全得看她的臉色,要是他一個不小心惹毛她,她在報告書上添上幾筆,他可能就吃不了兜著走。

  墨庭風雙手放在桌下,誰也看不出他正悄悄捏握著拳頭,藏在一身筆挺西裝下的肌肉緊繃。

  「墨先生,我還沒聽到你的回答呢!你懂了嗎?!」

  這女人!她以為她是高中老師在對學生訓話嗎?

  墨庭風暗暗咬牙,目光淩厲,俊唇卻勾起迷人的弧度。

  「懂了。」潔白的牙齒在說話間亮著銳光。

  楚明歡心窩一顫,她知道自己惹毛這男人了,其實她也可以表現得溫柔和善點的,可不知為何,一見他那踐拽的酷樣她就有氣,或許是他那天在夜店裡挾持她,給她的印象太壞吧。

  她深吸口氣,不甘示弱地昂了昂下頷。「我看了你的檔案,你在一家保全公司當執行長?」

  「沒錯。」

  「年紀輕輕就當上執行長,不簡單啊。」

  「家族企業,不足掛齒。」

  家族企業?她想起Vicky說過,他爸以前是混黑道的,黑道從良開保全公司倒是挺妙的。

  櫻唇似是微微地彎起,墨庭風目光一閃,正欲細看時,她又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

  「你們公司都保些什麼啊?」她好奇地問。

  「什麼都保。」他淡淡地回應。「保人、保錢財、保稀世古董,只要客戶有需求,我們都會努力做到。」

  「這樣喔。」聽起來滿正派的。

  「公司生意好嗎?」她又好奇了,黑道漂白有那麼容易嗎?

  「還不錯。」

  「對了,這裡有寫你還是一家連鎖Motel的總經理……看來你們家生意挺賺錢的,資本雄厚啊!」

  「楚小姐。」

  「我想知道我們墨家的家族事業跟我的社會勞動服務有什麼關係?」他問得很客氣,她卻聽出他話鋒的犀利。

  「呵呵。」她乾笑。其實沒有關係,就純粹好奇而已。「我只是想知道墨先生有什麼特別的專長能夠貢獻給‘愛恩園’。」居然能編出這麼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她相當佩服自己。「不過看來無論是保全或經營Motel,都不是我們需要的才能。」

  「呵。」他也學她乾笑,有意無意地傾過身來,墨亮的星眸直視她。「如果‘愛恩園’想幫那些兒童辦個慶生會或歡送趴什麼的,我們Motel倒是很樂意提供場地。」

  把純潔的孩子們帶去Motel那種地方開房間?這人的腦袋在想什麼!

  憶起她之前曾看過一個電視節目介紹臺灣幾家知名的Motel,那些特意裝潢過的房間,以及專門提供給情侶的各種調情工具,她不禁有些臉紅。

  墨庭風也不知是否看出她的不自在,刻意壓低了嗓音。「我們Motel的房間不僅格局寬敞,還有很多有意思的玩具呢!比方說圓圓的水床可以讓孩子們玩彈跳,躺著還可以欣賞天花板上的鏡子,有按摩浴白讓他們玩水,喔,對了,還有搖搖木馬給他們騎。」

  「房間裡幹麼放什麼搖搖木馬?」她鬼使神差地問。

  他劍眉一挑,仿佛覺得她會問出這種問題很好笑,星眸驟亮,神情霎時變得曖昧。

  楚明歡心韻乍停,頓時恍然,原來……那種事也可以在木馬上做啊!真是……這可惡的男人!分明就是要看她發窘嘛,她才不會讓他得逞呢!

  她咳兩聲,極力忽略臉頰發燙的溫度。「感謝墨先生願意提供場地,不過我想我們可能用不上,今天就談到這兒吧!等改天墨先生安排好時間……」

  「我想今天就上工。」怎麼能就此解散呢?他好不容易才占了上風!墨庭風端起黑咖啡,悠閒地啜飲。

  「你要今天就開始?」她愣了愣。

  「對,反正我都跟公司請假了,至少也得服務幾個小時再回去。」

  楚明歡打量他華貴的穿著,忽而嫣然一笑。「好啊,墨先生如此熱心,我們‘愛恩園’高興都來不及呢,就今天開始吧!」

  墨庭風脊背微顫,有種不祥預感。

  這是一棟位於板橋的舊公寓,屋內隔成兩大一小三個房間,大房間各擺了四張上下鋪和四張書桌,小房間則住著負責照顧這群孩子的阿姨,另外還請了個鐘點女傭,每天來幫忙洗衣煮飯,打掃清潔。

  此刻接近午餐時分,大部分的孩子都去上學了,只有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生抱著個破舊的小熊布娃娃,坐在客廳的地上玩拼圖。

  「歡歡姐姐。」小女孩看見楚明歡,怯怯地喊了聲,小嘴咬著手指頭,有些害羞似的。

  楚明歡蹲下來,親切地摸摸她的頭。「小雅今天乖不乖啊?」

  「乖。」

  「惠阿姨呢?」

  「她去買東西了。」

  「惠阿姨讓你一個人在家?!」楚明歡臉色微變。

  小雅搖頭。「還有芳阿姨,她剛剛來了,在廚房洗菜。」

  楚明歡松了口氣,對小女孩盈盈一笑。「我知道了,小雅,這位是墨叔叔,跟他打個招呼。」

  憑什麼她是「姐姐」,他就是「叔叔」啊?明明兩人年紀差不多。

  墨庭風暗暗撇嘴,站在一邊頗不自在,當小女孩帶著怯意的目光投向他時,他更不知所措了。

  這小女生長得可愛,只是臉色很蒼白,身子瘦弱得不像話,手臂上不是瘀青就是香煙的燙疤,教人怵目驚心。

  「墨叔叔。」小雅軟聲軟氣地喚。

  「嗯。」他不曉得該回什麼,只好應了一聲。

  楚明歡看他那局促的模樣,不禁莞爾,又對小女孩柔聲說道。「小雅乖乖自己玩喔,歡歡姐姐帶這位叔叔去做事。」

  哄過小雅後,楚明歡領著墨庭風先去廚房跟女傭芳姨寒暄幾句,接著便轉向後陽臺,將一桶油漆遞給他。

  「幹麼?」他愣住。

  「你沒看到嗎?陽臺上的鐵窗和欄杆都生銹了,你先重新上油漆吧!」

  上油漆?墨庭風下意識地垂落視線,掃過自己一身昂貴雅致的西裝。

  「是你自己說要從今天開始上工的啊!」楚明歡看透他的思緒,眨了眨清亮的大眼睛,神情端凝,卻是掩不住眼裡那抹淘氣的笑意。「加油吧!」

  這女人……絕對、肯定、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目送楚明歡翩然離去,墨庭風只覺得胸臆間橫梗著一股悶氣,偏偏他現在的「考績」可是掌握在人家的一支筆上,只好認命。

  他脫下西裝外套,解了領帶,挽起衣袖,拿起油漆刷,猶豫地往桶子裡的墨綠色油漆蘸了蘸。

  居然要將欄杆塗成墨綠色,這女人的品味真差!

  他在心裡吐槽,蹲在地上,在欄杆上比劃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抹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多抹幾次他儼然就上手了,刷得不亦樂乎。

  一陣清悅的鈴聲乍然響起,他放下油漆刷,從外套口袋裡撈出手機。

  「少爺,你沒事吧?」是阿丁擔憂的嗓音。

  他不准阿丁及方鬱跟在自己身邊,他們只好遠遠地尾隨,眼看他進了這間舊公寓,狀況不明,等了半天都沒個消息,忍不住打電話詢問。

  「我沒事,你們在外頭等著就對了。」

  「那少爺,你現在在做什麼?」

  「刷油漆。」

  「什麼?!」阿丁驚駭,一旁的方鬱連忙搶過手機。「少爺你怎麼了?那女人對你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只是交代我刷油漆而已。」墨庭風簡直快被這兩個保鑣煩死。「別囉嗦了,我掛了!」

  「等等!少爺,要不要我們過去幫忙?」

  「你的意思是要頂替我服刑嗎?你們要是想害我被法官關進牢裡就盡避來吧!」收線,丟手機。

  墨庭風重新拾起油漆刷,一面吹口哨,一面悠哉悠哉地刷著——這不是挺好的嗎?想他墨庭風自小聰明機靈,哪會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簡單!

  「你在幹麼?」一道尖銳的嗓音突然響起。

  墨庭風回頭,皺眉望向那個一臉驚駭的女人。「刷油漆啊,你沒看見嗎?」她有眼睛,當然看得見。

  楚明歡翻翻白眼。「你就這樣刷油漆?」

  「不然要怎樣刷?」

  她指指陽臺地面。

  他低頭瞧了瞧,看不出端倪。

  「沒看見地上一點一點的都是你滴下來的油漆?」她諷刺地提醒。

  對耶!他瞪著那些刺目的斑點,愣住。

  「你不知道刷油漆的時候要在地上鋪些舊報紙之類的嗎?不然油漆沾到這些地磚,你打算怎麼擦掉?!」

  怎麼擦?

  「應該用水就能擦掉了吧?」他滿懷希冀地問。

  她給了他一個「你想得美」的眼神。

  「頂多我把這些地磚全換成新的就是了!」無端端又被這女人瞧不起,他更悶了,賭氣地宣示。

  「你出錢?!」

  「對,我出錢。」反正他墨家有的是錢。

  楚明歡沉下臉,討厭他這種有錢就傲慢的態度。「很抱歉,我們需要你提供的是‘勞動服務’,而不是金錢。」她冷笑。「如果每個罪犯都能易科罰金,那還要法律做什麼?」

  「罪犯」兩個字猶如一把刀,尖銳地劃在墨庭風的臉皮上,他懊惱地瞪著楚明歡,良久,以同樣嘲諷的口吻開口。

  「我還以為我們國家會有這種社會勞動服務的規定,是要給一個不小心犯錯的人改過自新的機會。」

  她愣了愣。「是這樣沒錯。」

  「那為什麼楚小姐要對我這麼尖酸刻薄呢?你們社工不該都是那種循循善誘的大好人嗎?」

  「……」

  她錯了嗎?

  數日後,楚明歡仍不時自我檢討。

  那天,兩人鬧得不大愉快,之後她去五金行買了松香水,要幫他把沾在地磚上的油漆擦掉,他冷冷地拒絕她的好意,表示那既然是他的工作,他自己會搞定。

  整個下午,他連午飯都不吃,刷完了鐵窗跟欄杆,又半跪在地上用松香水仔細地抹去那些油漆斑點,一面面地磚被他擦得發亮。

  她沒想到一個堂堂大少爺竟能如此放下身段。

  到了傍晚,他總算將殘局收拾完畢,孩子們也放學回來了,一個個好奇地往後陽臺探頭探腦,見他衣服跟臉上都沾了油漆,形容狼狽,偷偷指著他嘻笑。

  她以為他會發脾氣,可他默默地忍了,只是板著一張臉不說話。

  離去前,她要孩子們跟叔叔說再見。

  「叫‘哥哥’就好。」他認真地糾正,偏要裝淡定不在乎的表情。

  她看了想笑,可他一眼瞪過來,她急忙忍住笑意。

  就這樣,兩人不歡而散,隔天他又來辦公室報到,她告訴他不必天天來,可以配合他本身的工作安排服務時間,於是兩人約好了每週一、三、五,他各抽出三個小時過來。

  她有時要他幫忙搬家,有時要他去新租的空屋刷油漆,有時要他修水電、換燈泡,甚至有一回,她指示他去通社區週邊堵住的排水溝,他也摸摸鼻子答應了。雖然她看得出來他的表情很不爽,認為她是有意找碴。

  她有意找碴嗎?

  楚明歡坐在辦公桌前,一口一口地喝著咖啡,認真地回憶近日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好吧,兩人只要見面,就是鬥嘴鬥不停,似乎的確很不對盤。

  但她可不認為自己是故意找麻煩,她交代他的「任務」都很正常啊!不能因為他大少爺做不習慣,就懷疑她公報私仇吧?

  她楚明歡做人做事向來公正,就算偶爾對他說話的口氣尖酸點、諷刺點,那也是因為他大少爺驕氣淩人,她想挫挫他的威風而已。

  她沒錯……吧?

  「明歡明歡!」一隻五指塗著彩色蔻丹的玉手在她眼前搖了搖。

  她心神一凜。「Vicky,是你啊!有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聊天嗎?」Vicky端著杯花茶,拉了張椅子,很優雅地在她身邊坐下。「你怎麼了?今天老看你在發呆。」

  「沒事,只是剛打完一份報告,休息一下而已。」

  「誰的報告?」Vicky探頭望瞭望她身前的電腦螢幕。「墨庭風的?」

  「嗯。」

  Vicky眼睛一亮,湊過身來,八卦似地壓低嗓音。「說真的,他最近表現怎樣?一定很糟糕吧!」

  「不會啊,我覺得他還算認真。」

  「他會認真?」Vicky大笑三聲,肆意譏諷。

  女人真可怕,只不過因為一次告白被拒,從此便像種上了深仇大恨。

  楚明歡端詳Vicky不以為然的表情,內心又開始自我檢討,她該不會也跟Vicky一樣犯了對他有刻板印象的錯誤?

  「這麼說你在報告裡是寫他的好話嘍?」Vicky追問。

  「嗯。」

  「怎麼可以!」Vicky超不滿。「你忘了在夜店那次他是怎麼對你的嗎?他挾持你耶!還差點掐死你!」

  「沒那麼嚴重啦,只是有點透不過氣來而已。」

  「你還幫他說話?」Vicky頓住,忽地狐疑。「明歡,你該不會也被他迷住了吧?」

  楚明歡一怔,好笑地否認。「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Vicky鬱悶地嘟嘴。「他那人就是長得帥啊!連我現在看到他,心跳還是會忍不住傍他小鹿亂撞,真是氣死人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看人帥就發花癡喔?」楚明歡笑著調侃。

  「是,你厲害,你不發花癡,就別告訴我你看到帥哥都不會心動。」

  會心動嗎?楚明歡想起在夜店洗手間時,墨庭風那脆弱又迷離的模樣……她咽了咽口水,不承認自己心跳是有些加速了。

  「我看男人是看品格,才不是看外貌。」她強調。

  「是,你最理智了,難怪活到二十九歲了都還沒跟男人上過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楚明歡瞪著Vicky,努力端住正經的表情。「我是處女又怎樣?至少我有男朋友。」

  「是啊,自從三年前辭掉工作去美國念書後,一年只有過年才回來一次,回來還待不了幾天。」Vicky很不屑。「這也能叫男朋友?」

  「我們經常通信,也會打視訊電話。」

  「是喔?那你們上次聯絡是什麼時候?」

  「是……」楚明歡一窒,良久,才不情願地咕噥。「一個多月前。」

  「一個多月才聯絡一次?呿,最好男女朋友是這樣交往的啦!」

  「他現在在寫博士論文,沒時間。」

  「要是真的愛你,不管多忙都有時間打一通電話,問候你一聲。」

  楚明歡蹙眉,繼續辯解。「他說過,等他拿到博士學位回來,就會向我求婚。」

  「所以你就這樣傻傻等下去?」

  楚明歡咬唇不語。

  見她悶悶不樂,Vicky也不忍再酸她了,搖搖頭,安慰似地伸手拍拍她的肩,翩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楚明歡呆呆地瞪著電腦,思緒起伏,疑惑話題怎麼會從墨庭風的報告歪到她還是處女,再歪到她跟男朋友很久沒聯絡?

  都怪那個可惡的男人!

  楚明歡又在心裡默默記上墨庭風一筆,雖然她自己也明白這帳記得很沒道理。下班後,她回到獨居的小套房,沐浴餅後,為自己煮了碗面,打了一顆蛋,加了幾片肉,撒上蔥花,從冰箱裡取出一罐啤酒,就是她的晚餐。

  單身女子的生活很平淡也有點小寂寞,可她習慣了,吃過面後,她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一陣子呆,猶豫地看看電話,終於拾起話筒,撥給那個遠在美國的他。

  鈴聲單調地從她耳畔響至空蕩蕩的心頭,她默默數了十二聲,掛斷。

  他沒接。

  她歎氣,美國現在的時間是白天,也許他在圖書館裡寫論文不方便接吧,又或者是在跟教授meeting。

  她很清楚,如果Vicky知道她為男友不接電話找了這樣的藉口,一定又會笑她傻,身邊的好友其實都覺得她遠在美國的男人給她的承諾不大可靠,但她寧願相信。

  她給自己一個期限,就等到她滿三十歲那天,到那天如果男友還是不給她一個交代,她就親自飛去美國質問他究竟打算怎麼辦。

  在這之前,就等吧!反正三年都等了,不差再多等一年。

  而且,再等一年,再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那遲早有一天必須面對的親密接觸,也不是壞事……

  思及此,楚明歡忽地黯然,半晌,她自嘲地勾勾唇,深深地呼吸,強逼自己打起精神。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正準備看檔韓劇時,手機鈴聲驀地清脆響起,是負責照顧孩子們的惠姐打來的。

  「明歡!不好了!小雅不見了!」

  「什麼?!」

  「少爺,有狀況。」

  墨庭風正在健身房舉著啞鈴練肌肉,就接到阿丁打來的電話。

  「什麼事?」

  「我剛在楚小姐住的公寓樓下監視,她穿著運動服就匆匆跑出來了!」

  楚小姐?楚明歡?墨庭風皺眉,厲聲叱喝。「誰叫你去監視她的?」

  「是……郁哥吩咐的。」阿丁這才想起監視楚小姐這件事是他們自作主張,大少爺並不曉得。「郁哥說這個女人……不簡單,要知己知彼,才能……呃,百戰百勝。」

  現在是要上戰場打仗嗎?還知己知彼咧!

  墨庭風沒好氣。「她跑出來又怎樣?沒人規定回家後不能再出門。」

  「對,可是她往‘愛恩園’給孩子們住的宿舍去了。」

  「所以呢?」

  「我跟蹤她到宿舍,好像是一個叫小雅的孩子不見了!」

  小雅!

  墨庭風想起那個滿手瘀痕、怯生生的小女生,胸口一擰。「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情況緊急,他也沒來得及沖涼,換回西裝便匆匆跳上他二十五歲生日那年買的名牌跑車。

  今天負責護衛他的是天成和小黃,兩人莫名其妙地跟上車。

  「少爺,發生什麼事了?」

  「‘愛恩園’有個孩子失蹤了!」

  「嗄?」兩人面面相觀。「少爺,這關你什麼事?」

  墨庭風一怔。對啊,這關他什麼事呢?他只是去「愛恩園」做社會勞動服務的,又不是那裡的員工,也不是孩子們的保母。

  只是想到那個軟軟地喊他墨叔叔的小女孩,他就定不下心來。

  「囉嗦什麼!」他粗聲嗆。「我就想去看看!」

  一路飆車到現場,他一眼就看見楚明歡在附近的街道上焦急地尋人,他開門下車,見她恍恍惚惚地走上馬路,差點被車撞,剛健的手臂一展,迅速將她攬進懷裡,兩人打了個圈,堪堪躲開危險。

  「你這笨女人!不曉得過馬路要看車嗎?」

  她在他懷裡仰起臉,淚光晶瑩閃爍。

  他震住。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三章】

  墨庭風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張淚顏,心神有些恍惚。

  從兩人初次相遇開始,她在他的印象裡一直是個堅強難纏的女人,就連他在夜店裡那樣挾持她,她都不慌不懼,打他、踩他,下手毫不留情,他被派去「愛恩園」勞動服務後,她更是理所當然地使喚他,明知他家裡有黑道背景,也沒在怕的。

  這樣的女人,含起眼淚來原來也有幾分楚楚可憐。

  「你怎麼會來?」微啞的嗓音喚回他不平靜的思緒。

  他皺皺眉,忽地對自己的恍神很不滿。「只是剛好經過。」

  「這麼巧?」

  就是巧怎樣!他瞪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楚明歡眨眨眼,仿佛這才驀然回神,容色蒼白。「小雅不見了!」她不自覺地抓緊他胸前衣襟。「你快幫忙找人,她才五歲大,萬一出事就糟了!」

  「你說清楚。」他用冷靜的語氣安撫她。「她是怎麼不見的?」

  「就……」楚明歡深呼吸,努力鎮定情緒。「吃過晚飯後,孩子們都在房間裡做功課,惠姐幫小雅洗完澡,要她去客廳看電視,哪知道她清理完浴室走出來,就發現小雅不見了!客廳的大門也不曉得是誰打開的,小雅可能是自己溜出去,也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她平常會自己出門嗎?」

  「不會的,她很乖,而且她對這附近不熟,一個人出去會迷路。」

  墨庭風蹙眉思索,正欲說話,他的兩名護衛天成跟小黃湊過來,看了看兩人近乎相擁的親密姿態,眼神都有些異樣。

  「少爺,你還好吧?」

  墨庭風被那奇異的目光一掃,這才驚覺自己還摟著楚明歡不放,連忙放開她,以嚴肅的表情掩飾自己的窘迫。

  她卻是毫無所覺,只單純地掛心小雅的行蹤。

  「你身上有小雅的照片嗎?」

  「有。」楚明歡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找出存在手機裡的小雅獨照。

  墨庭風拿給天成跟小黃看。「看清楚,這個小女生失蹤了,你們在這附近仔細地找,派出所和小吃店都去問問,看有沒有人見過她!」

  天成和小黃互看一眼,略微遲疑。

  「可是少爺,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你。」

  「我都這麼大一個人了,你們還怕我不見嗎?」墨庭風火了,在這女人面前說他需要保護,豈不是給他沒臉?「快給我去找人,馬上!」

  一聲令下,兩個猛男保鑣不敢再違逆,分頭離去。

  楚明歡目送他們的背影,微微發愣。「原來你出門都要帶保鑣喔?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

  因為他以前都要他們遠遠地躲在一邊,絕對不能讓她發現。

  墨庭風咬咬牙,不想糾結自己出門必得帶隨從的話題,直接問:「小雅的爸爸、媽媽呢?會不會是他們帶走她的?!」

  楚明歡聞言一震。

  墨庭風解釋。「如果她是被陌生人帶走,應該會尖叫什麼的,可是孩子們什麼動靜都沒聽到,表示來找她的可能是她認識的熟人……」

  「是她媽媽!」楚明歡靈光乍現,緊張地握住墨庭風的臂膀。「快,你有車嗎?我們得快點找到小雅!」

  小雅的父母離異後,她便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起初,媽媽對她十分溫柔呵護,但半年前她認識了一個男人,開始瘋狂地迷戀他,還與他同居。

  為了賺錢養男人,她竟然傻傻地聽從男人的建議,下海當酒女。

  她不在家的時候,男人有時賭輸錢心情不好,便會拿小雅出氣,打她、淩虐她,甚至拿香煙頭燙她。

  後來她媽媽發現了,明知不妥,卻不願面對自己愛上壞男人的現實,只怪小雅不聽話。

  「……最後是鄰居發現情況不對,才向社會局舉報,小雅就被送到我們這邊來安置,她的親生爸爸在東南亞做生意,我們正透過各種管道聯絡他。」

  車上,楚明歡將小雅的情況說給墨庭風聽,他越聽越怒,氣那個狠心惡毒的男人,也氣小雅的媽媽太軟弱,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保護。

  「小雅的身心受到很大的創傷,一開始她來到我們這邊都不跟任何人說話,總是一個人縮在牆角發抖,抱著那個破舊的布娃娃,聽說那個小熊娃娃是她爸爸送給她的,她一直當成寶貝,誰都不准碰……」說著,楚明歡有些哽咽。

  墨庭風聽了也不好受,一踩油門,車子飆得更快了。

  他們來到小雅母親和男人同居的公寓樓下,兩人正欲上樓,忽然聽見樓梯間傳來小女孩軟綿驚慌的嗓音。

  「叔叔,媽媽要我們在家裡等她,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就是要帶你去看她。」

  「可是她說很快就回來了啊。」

  「不要吵!你跟來就對了——」

  男人的語氣很不耐煩,小雅似乎嚇住了,不再說話。

  墨庭風心念一動,拉著楚明歡退出公寓大門,躲在附近的一根電線杆後。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便拖著小雅走出來,他另外一隻手提著行李袋,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

  一輛停靠在巷口的廂型車忽地亮燈駛過來,車上跳下一個粗魯壯漢,貪婪的小眼睛打量著小雅,像打量一隻待宰的白兔。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丫頭嗎?你確定她親生爸爸很有錢?」

  「嗯,聽說她爸就快回臺灣了,到時候我們就拿這丫頭勒索他。」

  聽這兩人的對話,楚明歡簡直快氣瘋了,身子往前就想踏出去,墨庭風急忙阻止她。

  「你在這兒等著,先別亂動。」

  「可是……」

  「我過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再乘機帶走小雅。」

  楚明歡一愣,感覺手心裡多了把車鑰匙,還來不及說話,墨庭風已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兩個男人將行李袋丟進後車廂後,剛打算把小雅也抱上車,只見墨庭風匆匆過來,小雅認出他,意欲出聲叫喚,他搶先一步發話——

  「請問一下,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燒肉餐廳?」

  「什麼燒肉餐廳?不知道!」粗魯壯漢不耐地應道,對一旁的高瘦男子使個眼色,要他先帶小雅上車。

  墨庭風一個閃身,偏偏擋住斑瘦男子的路。「我朋友說就在這附近啊!聽說很有名的,住這邊的居民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住這邊。」

  「可是你們剛剛不是從那間公寓裡走出來?」

  「跟你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閃開!」粗魯壯漢不客氣地伸手推人,墨庭風順勢倒向高瘦男子,撞得他身子一晃,雙手不覺鬆開了小雅。

  墨庭風一凜,抓住這短暫的間隙,將小雅推往楚明歡的方向。

  「小雅,快去找你歡歡姐姐!」

  語落,他不等兩個男人回過神來,立刻動手,左右開弓,各自賞了他們一拳,接著右腿迴旋一踢,高瘦男子重心不穩倒地,他便先專心對付粗魯壯漢。

  楚明歡在他推小雅時,已知機地從電線杆後奔出來,將倉皇跑向她的小女孩抱入懷裡。

  「小雅,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歡歡姐姐!」小雅泫然欲泣。「媽媽要我在家裡等她……」

  「好,知道了,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她哄慰小女孩,眼看墨庭風和壯漢打成一團,而那個瘦男已經準備從地上爬起來,忍不住焦急。

  「墨庭風,我先帶小雅回你的車上,你撐著!」

  「知道了,你們先走!」

  楚明歡一咬牙,明白自己和小雅留在原處也幫不上忙,匆匆拉著小雅狂奔,按下遙控鑰匙打開車門,她示意小雅坐上車,自己也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本來以為墨庭風應該是等著她開車前去相救,沒想到她才將車子調頭,就發現他已然輕輕鬆松地解決兩個大男人,還從人家的車子後車廂找出一條粗繩,將兩人手腳捆住。

  她按下車窗。「墨庭風,你沒事吧?」

  他回頭望她,在月光下挺立的身姿帥氣而瀟灑,衣袂翩翩如謫仙。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俊唇一揚,笑出一口潔白清爽的白牙。

  墨庭風親自將那兩個壞蛋押進警局,不久,小雅的媽媽也趕來了,得知同居人教唆自己去帶回女兒,竟是意圖綁架勒索,她又驚又怒,像瘋婆子似地撒潑。

  楚明歡不想讓孩子看到這一幕,做完筆錄後,便要墨庭風開車送她和小雅回宿舍,小雅似是被嚇著了,賴在她懷裡不肯起來,她百般誘哄,好不容易才將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送上床。

  在楚明歡哄小雅入睡的時候,墨庭風一直靜靜地在旁邊看,奇怪這女人對孩子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不論孩子怎麼哭、怎麼鬧,她都那麼親切溫柔。

  比起來,她對他的態度,簡直就像只潑辣的母老虎!

  想著,墨庭風莫名地有些不悅,胸臆悶悶的,也不曉得是不是在吃味。

  兩人離開宿舍時,已將近午夜,墨庭風見楚明歡神色悵然,猜想她是為小雅擔憂。

  他想了想,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笨拙地開口。「你別擔心,小孩子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你當他們是貓是狗啊?」她輕哼。「怎麼可能睡一覺就沒事?!」

  墨庭風一窒,不覺為自己辯解。「我就是覺得那孩子笨啊!明明她媽媽對她也沒多好,眼睜睜地看著那男人虐待她,怎麼她還那麼依戀媽媽呢?」

  「孩子都是那樣的,我以前也是……」楚明歡驀地頓住。

  墨庭風察覺到她的神情變得異樣。「怎麼了?」

  「沒什麼。」她連忙掩飾地搖頭。

  他卻不信,墨眸緊盯著她,似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她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看什麼看啊?你說小雅笨,你自己就很聰明嗎?難道你小時候不依戀媽媽?!」

  他怔了怔,眸光瞬間黯淡。「我媽生下我以後就去世了。」

  什麼?楚明歡啞口無言,許久,才吶吶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他淡淡地打斷她。「很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家。」

  「嗯,謝謝。」

  氣氛陡然沉寂下來,楚明歡暗惱自己失言,很想說些什麼彌補,想了半天想不出來,眼角倏地瞥見遠遠跟在後頭的兩道身影。

  那是天成和小黃,在墨庭風將壞蛋扭送警局時,他們便接到通知過來跟他們的主子會合,此刻自是盡忠職守,遙遙相護,楚明歡見他們亦步亦趨地跟隨,卻又保持著一段很安全的距離,櫻唇不禁彎了彎。

  「你那兩個保鏢還挺乖的耶。」她沒話找話。

  墨庭風順著她的視線往後望,天成跟小黃察覺主子看過來了,咧著嘴傻笑,如果不是他們倆身材都高大結實,絕對是不折不扣的猛男,楚明歡真以為那是兩隻對主人搖尾示好的牧羊犬。

  她噗嗤一笑,而墨庭風誤會了她,以為她是在嘲弄自己,頓時發窘。

  難得他今夜這般英勇,威風凜凜地制伏兩個大男人,結果那兩個傢伙在他身後一跟,他的英雄形象又破功了。

  哪個英雄需要別人這樣隨身護衛的啊?真沒面子!

  他清清喉嚨,正想說些什麼挽回形象時,肚皮偏不爭氣地咕嚕兩聲。

  楚明歡訝異地挑眉。「什麼聲音?!」

  墨庭風沒答腔,肚皮不滿主人死撐,繼續抗議。

  楚明歡總算恍然。「你肚子餓了啊?」

  這肚子也響得太不是時候了吧!墨庭風惱得幾乎想捶自己,楚明歡見他神態窘迫,唇畔笑意更深,星眸燦亮。

  「這樣吧,看在你今天幫我救了小雅的分上,我請你吃宵夜。」她很大方地宣佈。

  「不用你請。」他鬧彆扭。「我又不是沒錢。」

  「哎呀,大男人幹麼這樣斤斤計較嘛!」楚明歡呵呵笑,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眉目彎彎,竟有幾分少女的嬌俏可愛。「走啦走啦,我知道有一家熱炒店很好吃,現在過去剛好是宵夜時間,我們還可以叫點酒來喝……」

  蒜苗鹹豬肉、幹煸四季豆、酥炸豆腐、麻辣花枝、野菇炒水蓮、脆皮肥腸……

  滿滿一桌菜,盤盤油光水滑、酥香味濃,好吃是好吃,不過半夜三更吃這麼豐盛,不怕鬧肚子嗎?

  看著墨庭風遲疑的臉色,楚明歡的大眼睛眨了眨。「大少爺是吃不慣這些家常菜嗎?」

  「你不覺得太油膩了?」

  「是有一點。」

  「半夜吃這些不會消化不良?」

  「可能會。」

  「那你還叫這麼多菜!」他狐疑地瞪她。該不會嘴上說要請客報答他鼎力相助,其實是想害他拉肚子?

  「呵呵呵。」楚明歡笑了,拿起桌上的冰啤酒為兩人各斟了一杯。「瞧你這表情,該不會懷疑我想整你吧?拜託!我就算要整人會連自己都賠上去嗎?放心吧,這些菜我都跟你一起吃,酒也一起喝,你要是怕腸胃不舒服,就讓老闆上一碗白粥來配怎樣?」

  說著,她為表示自己的誠意,每道菜都挾了一筷,一口一口送進嘴裡。

  墨庭風看她吃得香,也就暫且忽略了養生問題,今晚鬧出小雅這件事,他連晚餐都沒吃呢,肚子早就餓翻了。

  他吃了幾口菜,就著白飯,轉眼之間便消滅了一大碗,正感覺原本空虛寒冷的胃袋總算溫暖起來時,一抬頭,只見楚明歡正似笑非笑地凝睇著他。

  他倏地有些發窘,剛剛自己的吃相似乎不甚優雅好看……

  「你吃啊!」他粗聲催促。「不是說要跟我一起吃嗎?」

  「好好好,我吃。」她又挾了幾口菜,看了看依然知趣地守在遠處的天成跟小黃。「喂,要不要叫你那兩個猛男保鑣一起過來吃?」

  「不用了。」墨庭風淡淡地應。

  「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這麼晚了還叫人家站崗?」

  「是他們自己願意的,你以為我沒趕他們回家嗎?」

  他的語氣和神態都有些無奈,楚明歡不禁好奇。「你們做保全這行的經常得罪人嗎?不然為什麼……」

  她禮貌地頓住,但他已領悟她話中涵義。

  他迎視她炯炯發亮的雙眸。「你該不會懷疑我們是做黑的吧?」

  「怎麼會呢?呵呵。」但到底有沒有完全漂白乾淨很難說吧!

  他瞪她,一字一句地強調。「本公司絕對是正派經營。」

  「喔。」口說無憑。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他冷哼。「我身邊帶保鑣那是因為我爸……嗯,以前有過一些不大好的經歷,我不想讓老人家擔心。」

  是怕自己以前混黑道時惹下的仇家對付自己的寶貝兒子吧?

  楚明歡微笑尋思,做社工這行的,往往必須去揭露、處理別人最傷痛不堪的私密,正因如此,他們更能理解這社會向來是光明與黑暗並存的,每個人都會有過去。

  她體貼地轉移話題。「說起來你這人比我想像中的好很多。」

  「什麼意思?」墨庭風眯了眯眼。

  這好像是他感覺被冒犯時的習慣動作?楚明歡注視他微眯的俊陣,櫻唇悄悄彎了彎,舉杯喝啤酒,一派爽朗。「你知道的啊,我本來以為你混夜店又嗑藥,八成是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浮華公子哥。」

  「你那天不也跟我在同一家店裡?」

  意思是大家彼此彼此。

  「我那是難得才去一次,聽說你幾乎晚晚報到。」

  好吧,五十步跟百步還是有點差別。

  墨庭風自嘲,也爽快地喝幹一杯酒。「我沒嗑藥,都說了是有人故意在我的酒裡下麻藥。」

  「是喔。」

  「你不信我?」

  「也不是不相信啦,畢竟那天忽然有人舉報這種事讓警方來臨檢是挺奇怪的。」她頓了頓。「那你後來有找出是誰陷害你的嗎?」

  他沉默兩秒。「是我們公司去年開除的一個員工。」

  「啊?」她訝異。

  「他被我們公司派去當一個社區的警衛,因為在夜間巡邏時打瞌睡,導致社區裡發生失竊案而被開除,之後大概是生活過得很不如意,便覺得都是公司害的。」這些事他其實沒必要對她解釋的,但不知怎地,他不願她誤會自己。

  「那人被開除後心懷怨恨,就拿你這個執行長開刀?!」

  「嗯。」

  「難道你們公司沒給人家遣散費嗎?」

  「給了。」

  「那他不應該怪你啊!」她為他抱不平,念頭一轉,忽地又遲疑。「欸,你該不會是開除人家的時候還私下給教訓了吧?」聽說黑道在整治那些背叛的小弟時,手段可是很殘忍的。

  他猜透她的思緒,郁惱地白她一眼。「我們公司是依照正常程式開除他的好嗎?頂多罵他幾句工作不用心,你覺得我會跟那種小人物計較嗎?」

  「切,說人家小人物?你以為自己就是什麼大人物嗎?」她低聲咕噥。

  他面色一變。

  她知道自己又踩中他的地雷了,扮無辜地笑了笑,很識相地幫他倒酒。「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說你啊,其實你這人挺不錯的,就是有時候愛鬧彆扭。」

  「你說什麼!」

  「來來來,喝酒,我敬你!」

  趁男人的怒火還沒飆起來,她機靈地用一杯又一杯的冰啤酒先把它澆滅了,兩人喝到微醺,氣氛逐漸熱絡。

  在一次與他乾杯之後,她忽地慎重表示。「墨庭風,我們和解吧!」

  「我又沒告你,和什麼解?」他慢條斯理地吃菜。

  「哎,你懂我的意思,我們不要再彼此鬥氣了好不好?」她放軟了語氣。「交個朋友吧!」

  「男女之間哪可能有純友誼?」他哼哼。

  「誰說不能?難道你從來沒有過異性朋友嗎?」

  「沒有。」

  「那你以前的學校的女同學呢?公司的女同事呢?」

  「那些就只是同學跟同事而已。」

  「我知道了,你是怕你女朋友生氣吧?」

  「我現在沒女朋友。」

  「真的?」

  「剛分手幾個月。」

  「原來你失戀了啊!」她斜著醉眼凝視他面無表情的俊顏,只覺得自己喝到腦袋有些暈暈的,情緒卻是異常高亢,也不曉得哪來的衝動,竟將身子往前傾,仿佛吐露什麼大秘密似地對他低語。「其實我也差不多,我想我跟我男朋友也快要分手了。」

  「你男朋友?」他挑了挑眉,胸臆微澀。奇怪了,聽說這女人有交往的物件,他怎麼就這麼鬱悶呢?難道是因為自己正處於感情空窗期,所以內心不平衡?

  「嗯!」她用力點頭,帶點傻氣的。「他現在在美國讀博士。」

  「為什麼說你們快分手了?他不要你了?」他故意嘲諷。

  沒想到她又認真地點了點頭。「對,我想他不要我了。」語落,咧嘴一笑。居然還笑!

  他重重放下酒杯,在桌上敲出清脆聲響。「你擺出這麼強顏歡笑的態度是做什麼?給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他移情別戀了嗎?」

  「我也不曉得。」她臉頰暈紅,水眸迷離,小手扭捏似地握著空酒杯,轉來轉去。「只是我們愈來愈少聯絡了,我最近打電話他都不接,寫信他也只回幾句話。」

  「那你就這樣傻傻地在臺灣等著他啊?」他翻白眼。「不會飛去美國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我……我不敢。」

  「為什麼不敢?」

  「萬一他真的說不要我了怎麼辦?」她輕聲細語,委屈似地看著他。

  「你這笨蛋!」他簡直恨鐵不成鋼。

  她眨眨眼,忽地吃吃笑了起來。「不過我跟自己說好了,只再等他一年,等我滿三十歲,我就不等他了。」

  還要再等一年?人笨沒藥醫!墨庭風在心裡吐槽,轉念一想,警覺不對。「這麼說你今年二十九歲了?」

  「嗯嗯。」她點頭。

  「居然還比我大一歲……」他懊惱地低喃。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說,」他怒視她。「你怎麼有臉要那些孩子叫你姐姐,卻叫我叔叔?」

  「啊?」她茫然,微張的粉唇漾著瑩亮的光澤,如枝頭初結的櫻桃,嬌嫩欲滴。

  他看得發愣,半晌,陡然收回視線,語氣更粗魯了。「總之你不要再當縮頭烏龜了,反正怎麼樣都是一刀,倒不如早點砍了乾淨!」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嘟嘴抗議。「你是說他一定會甩了我?!」

  「你不就是這樣想的嗎?」他冷笑。

  「我……」她哀怨似地眨眨眼,眼鏡歪落一邊,襯著她醺紅的醉顏,顯得更傻氣了。

  他看不下去,索性一把拿下她沒戴好的眼鏡,隨手丟在桌上,順便嘲諷幾句。「我看錯你了,我本來以為你是那種很堅強勇敢的女人,沒想到在愛情上根本就是個笨蛋!」

  「那你在愛情上就很聰明嗎?」她不滿地哼哼。「說說看你跟你女朋友為什麼會分手?你說啊!」

  卸下了眼鏡,她清秀的容顏看來分外鮮明,迷蒙的大眼睛也多了幾分勾人的韻味。

  墨庭風又看愣了,半晌,才懊惱地別開視線。「她在拍廣告時意外受傷,額頭縫了幾針。」

  「那又怎樣?」

  「她怕我克她。」

  「什麼?!」楚明歡駭然,敲了敲昏沉的腦袋,好不容易靈光一現。

  「難道Vicky說的是真的?你們墨家男人真的有克妻的傳聞?」

  「原來你也知道啊。」他語氣幽幽。

  她努力張大眼,努力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似是帶著一絲惆悵黯然。

  她莫名地想安慰他。「拜託!那種穿鑿附會的流言怎麼能信啊?你可別告訴我連你自己都覺得你會妻!」

  「我當然不信,問題是……」他皺眉。

  她又敲敲腦袋,用力回憶在夜店那天,好友是怎麼對自己說的。

  「Vicky說你以前交往過的每一任女朋友不是生病就是受傷?」

  「嗯。」

  「那只是巧合……吧?」疑問的語尾。

  他聽出來了,悶悶地喝酒。

  「那你該不會一輩子結不了婚吧?」她又問。

  他狠狠瞪她。「我想結婚!」

  她總算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對,連忙補救。「嗯嗯,放心吧,你總有一天會結婚的。」

  真沒誠意的安慰!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故意冷哼一聲後宣稱。「我想現在就結婚。」

  「啊?」她錯愕。「不會太早嗎?我還以為現在的男人都不想在三十歲以前結婚。」

  「我想早點讓我爸抱孫子。」這是真心話,父親年邁,早該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

  「喔,原來是為了傳宗接代啊!」她理解了,頓了頓,好奇地問:「聽說你是你爸的老來子,他現在很老了嗎?」

  「快八十歲了。」

  哇!真的很老!

  「那是應該早點結婚讓他抱孫子……」她完全理解了,可問題是背負著那樣「輝煌」的情史,恐怕沒有哪個女人敢輕易點頭嫁給他。

  不知不覺間,她凝睇著他的眼陣中染上幾許憂傷。

  他一窒,頓時狼狽又氣惱。「你別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我!」

  「沒、沒!」她想自己又刺傷他了,慌忙搖手。「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哪裡需要人家同情啊?我們喝酒、喝酒!」

  她又勸他喝酒,一醉解千愁嘛!

  墨庭風察覺她的心思,有股衝動想掐著她搖晃,警告她不准小瞧自己,他才不是那種會為情所苦的男人。

  可看著她瑩白潔潤,弧度優美,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頸脖,他又不舍了,還是別掐了吧!大男人不與小女子計較。

  正覺得自己實乃光風霽月、胸懷磊落的君子一枚,咚的一聲在他耳畔敲響,他定睛一看,愕然大驚。

  這笨女人,居然醉到趴在桌上昏迷了!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四章】

  墨庭風親自送楚明歡回家。

  到了她租的小套房樓下,愣頭愣腦的小黃自告奮勇地表示可以背她上樓。

  「少爺,她家住六樓,雖然有電梯,但扶著她上樓也不方便,我來背她。」

  話音方落,四道眼刀同時砍向他。

  兩道來自少爺,陰狠銳利,另兩道來自他的好夥伴天成,帶著某種急切的警示。

  小黃看不懂,只覺得自己很無辜,他是一片好心,為何少爺要那麼不爽呢?「我來背她就好!」墨庭風撂下話,逕自蹲在神智不清的楚明歡身前,一陣動手動腳,終於將她弄上自己的背。

  小黃目送少爺那微微踉蹌的背影。「我力氣比較大,少爺為什麼不讓我背呢?」他表示苦惱。

  天成斜他一眼。「沒救了!」

  墨庭風沒理會兩個保鑣在後頭的竊竊私語,專心背楚明歡上樓,她半醒不醒的,臉蛋埋在他後頸,吹著溫熱的氣息。

  他覺得癢。「你別吹了好嗎?」

  「嗯……」回應他的只是一聲軟軟的呻吟。

  「早知道你酒量這麼差,我就不跟你喝酒了……別動!再動我把你丟下去!」他嘴上恐嚇,手裡卻把她攬得更緊了,怕她身子一歪真的跌落。

  搭上電梯,來到六樓,天成很識相地從楚明歡的皮包裡翻出鑰匙,開了門,眼見小黃呆呆地想踏進去,他連忙伸手一拉,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在門外守著就好。

  墨庭風進了房間,室內不到十坪,空間並不算大,但佈置得清爽雅致,東西也收拾得整整齊齊,看來並不令人感覺狹溢。

  他掃視周遭一圈,看見那張躲在水晶簾後的Queen-Size雙人床,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女子放上去,一面碎念。

  「沒想到你這麼輕,以後多吃點吧!」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叨念,嚶嚀一聲,抓起床上一個絨毛熊寶寶抱在懷裡,側身而睡。

  墨庭風瞪著她酣傻的睡顏,好氣又好笑,見她不舒服地踢著自己腳上的低跟涼鞋,他歎口氣,幫她脫下,又順手替她蓋好被子。「算你好運,本少爺還從來沒替哪個人這樣服務過呢!」

  話語才落,她猛然坐起身,他以為她察覺他的舉動,正尷尬時,她忽地抓住他的衣襟。

  「墨庭風,你別再想以前的那個女朋友了,是她沒眼光!讓那個什麼克妻的祖咒見鬼去吧!你很好,總有一天會找到你命中的那個人,放心放心,我楚明歡鐵口直斷,你一定很快就能結婚,生個寶寶給你爸抱!」

  他怔住,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她頹然一倒,又躺回床上,明眸緊閉,櫻唇微張,打著細細的呼嚕。

  這女人!明明自己的感情都朝不保夕了,還有心情安慰他……

  墨庭風怔忡地站在原地,盯著楚明歡暈紅的醉顏,腦海驀地回憶起她溫柔哄慰小雅的那一幕,他忍不住恍惚,如果自己的母親不是那麼早死,那小時候自己傷心難過時,她是不是也會如她那般哄著自己呢?

  想著,臉頰不禁隱隱地發燒。

  「墨庭風……」一聲迷蒙的呼喚。

  他嚇一跳,以為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狼狽地後退一步,卻見床上的她翻了個身,一條腿往外伸,在床沿岌岌可危,眼看再前進一寸就要跌下床去。

  「小心!」當她把手也伸出床外時,他忍不住驚呼,急急上前將她推回床鋪中央,她也不知是不是被推得不滿,白嫩嫩的腳丫就往他身上踢。

  「走開!壞蛋……」她在夢裡咕噥。

  而他措手不及,被踢得重心不穩,霎時撲跌在床,兩人肢體親昵地交纏,更尬尷的是,他的臉正好埋在她豐軟的雙峰間。

  「好重……」她委屈地呢喃,還不曉得自己被吃豆腐了。

  淡淡的酒味夾雜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女人香氣在他鼻尖繚繞,他心跳評怦加速,呆了好片刻,好不容易猛然回神,抽身離開那撩人的「應許之地」。

  「笨……笨蛋!」也不知是窘的還是氣的,俊頰染上薄薄的紅色,對著床上不省人事的女人低吼。「醉成這樣,如果我是那種沒良心的大色|狼,你豈不是整個人都被吃幹抹淨了?」

  他忿忿地罵她,她卻渾然不曉,只是在夢裡豪氣地低語。「乾杯!今天我們……不醉不歸……」說著,丁香小舌在唇邊舔了舔。

  墨庭風盯著那水光潤澤的粉唇,心韻越發跳得猛烈,猶如萬馬奔騰,在他胸臆間放肆地呼嘯。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微微慌亂地轉身踏步離去,臨走時卻不忘關掉大燈只留一盞小夜燈暖著這個單身女子獨居的小巧空間。

  一個禮拜後,楚明歡才又見到了墨庭風。

  「愛恩園」終於聯絡上了小雅在越南做生意的父親徐先生,他安排了假期回臺灣,辦好一切手續,決定將小雅接去越南和他一起住。

  為此,「愛恩園」特地在宿舍為小雅舉辦了歡送會,買了一盒大蛋糕,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徐先生也買來各種玩具、禮物,送給這些與他女兒有短暫同住之誼的孩子們。

  聽說女兒曾經差點被綁架,是墨庭風見義勇為救了她,徐先生堅持想見墨庭風一面,親自表達謝意。

  墨庭風果然應約前來,他帶了一隻可愛的兔子布娃娃,跟原來小雅抱在懷裡的那只破舊小熊布娃娃差不多大。

  他蹲在小雅身前,將小兔娃娃從袋子裡掏出來。

  小雅見這只小兔子娃娃白白肥肥的,長得可愛,眼睛一亮。「這個,是要給我的嗎?」

  「嗯,給你的,讓她跟你的小熊當好朋友。」

  小雅大樂,正想伸手時忽然想起什麼,看了身旁的爸爸一眼,爸爸點點頭,她頓時笑開一張小臉,歡喜地接過。

  「謝謝墨叔叔!」她喜孜孜地道謝,自從見到好久不見的爸爸後,她心裡的陰影便漸漸淡了,逐漸恢復從前的活潑。

  墨庭風見她笑容燦爛,想起初次見到她時那瘦弱膽怯的模樣,心中不禁感歎,也為孩子能脫離苦境感到高興。

  他揉揉她的頭,故意逗她。「不是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嗎?不要叫我叔叔,要叫我墨哥哥。」

  她嘻嘻地笑,從善如流,甜甜軟軟地喚了一聲。「墨哥哥。」

  「乖。」墨庭風又摸了摸她的頭,表示贊許,起身時才發現楚明歡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正含笑注視著這一幕。

  「墨哥哥?」她低聲問,明眸瑩光流燦,分明是在揶揄他。

  他心跳一頓,懊惱地回瞪她一眼,粗聲粗氣地嗆。「她都叫你姐姐了,為什麼不能叫我哥哥?」

  「是、是,墨哥哥——」她拉長了尾音。這男人還真夠小氣呢,把他叫老了也鬧彆扭!

  她這聲「墨哥哥」雖是戲_,可卻有種不同於小雅的異樣曖昧,叫得墨庭風胸口一緊,耳根不自在地發熱。

  幸好小雅的父親徐先生及時解救了他。「墨先生,謝謝你那天的鼎力相助,楚小姐告訴我,如果不是你,小雅可能就被人綁走了,真的很感謝你!」

  徐先生誠摯地道謝,兩個男人用力握了握手。

  「小雅是個好孩子,以後別再讓她受到傷害了。」墨庭風語重心長。

  「是是,我知道了,都怪我以前把她丟給她媽媽,以後不會了,我會負起一個父親該負的責任。」

  兩個男人又聊了一會兒,惠姐宣佈可以開動了,孩子們頓時歡聲四起,一個個擠在餐桌前,有的咬炸雞,有的吃披薩,有的猛喝可樂,個個不亦樂乎。

  徐先生和小雅也跟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墨庭風自恃年長,不肯跟孩子們搶,逕自站在一邊,楚明歡見狀,拿了一碟炸年糕走向他。

  「吃吃看這個,我做的,有甜的也有鹹的,你想吃哪一種?」

  他愣住,一見她靠近就發慌,心臟怦評地跳,往牆邊退了又退,偏她一直靠過來。

  「幹麼啊?是不是嫌我做的難吃?」她誤會了他躲開的反應,不悅地嘟了嘟嘴。「告訴你,好歹我也一個人在外面住了這麼多年,做點小東西吃難不倒我,這炸年糕我每次做給孩子們吃,都是沒三兩下就被掃光的,我好心先留這一盤給你,你還不屑!」

  她話裡帶著埋怨,卻也似是某種甜膩的撒嬌,墨庭風只覺得自己的耳根更熱了,隨手拈起一塊炸年糕便送進嘴裡。

  這塊是甜的,炸得皮酥內軟,口感綿密,雖然他向來不怎麼愛吃甜食,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手藝的確不錯。

  「怎樣?好吃嗎?」她期待地問,星眸閃閃發光。

  他別過視線。「嗯,還可以。」

  「還有鹹的口味,你也吃吃看。」說著,玉手拈起一塊主動送到他唇畔。

  那纖白如水蔥的指尖就那樣在他嘴唇前晃蕩,真想就那麼一口狠狠咬下……

  墨庭風一震,被自己這猥褻的想法驚呆了,連忙閃身往旁邊退了一步。

  「你怎麼了啊?有這麼難吃嗎?」她鬱惱地瞪他。「你不吃我自己吃!」蔥指將炸年糕塞進自己嘴裡,還舔吮了指尖殘留的餘味一口,似是意猶未盡。

  墨庭風呆呆地看著她吃年糕的模樣,看著看著忽地感覺喉嚨發幹,接下來便是一陣對自己的莫名憤惱。

  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怎麼了?」眼見他三番四次躲避著自己,楚明歡覺得奇怪。「最近公司很忙嗎?我們不是說好你一個禮拜會來三次,怎麼這幾天你都不來?」

  因為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她。

  「雖然我是管不了你怎麼安排自己的時間啦,不過一般人做社會勞動服務,都是希望愈快結束愈好,早早恢復自由身。如果不是有特別的事,你還是儘量配合我們事先定好的計畫……」

  「知道了。」他打斷她的碎碎念。「以後我會照時間來,行了吧?」

  「怎麼,嫌我嘮叨啊?哼!要不是把你當朋友,你以為我會這樣念你嗎?」朋友?他愕然望向她。

  他呆愣的神情令她著惱。「那天喝酒的時候,不是說好了當朋友嗎?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

  他眨眨眼。忘了的人是她吧!她都不記得他送她回家時發生了什麼事嗎?

  「說啊!你是不是忘了?」嗆辣的口吻。

  他怔了怔,半晌才尋回自己的心神。「誰說要跟你當朋友了?男女之間不會有什麼純粹的友誼!」他堅持自己的論調。

  「那你可以試試看把我當成第一個純女性朋友啊!」她也堅持遊說。

  「我不想。」

  「別這樣,我們當朋友吧!我覺得跟你滿談得來的。」

  「我不覺得跟你談得來。」

  她不說了,只是看著他靜靜地微笑。

  他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覺得你這人彆扭得挺可愛的。」

  彆扭?可愛?

  對一個英偉酷帥的大男人來說,這兩個可都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形容詞!他眯了眯眼。

  「又眯眼了!」她指著他,樂呵呵地笑。「你心裡不高興,對吧?我發現你不高興的時候就愛做這個小動作。」

  這有什麼值得她笑得這麼樂嗎?他陰鬱地瞪她。

  她假裝沒看見他的眼神,眸光一轉,瞥見小雅正一手拿著他送的小兔娃娃,一手拿著小熊娃娃,兩個娃娃相互問候,彼此抱抱親親,她聯想起他方才要小雅讓小兔跟小熊做好朋友的話,不禁又是嫣然一笑。

  這男人跟她想像的真的很不一樣,雖然有點傲嬌、有點難相處,卻實實在在擁有一顆溫暖良善的心。

  對孩子好的男人不會是壞男人……

  想著,她又拈起一塊炸年糕。「再吃一個!」不由分說地命令。

  見他愣了一下後接著是一臉為難,卻還是乖乖地張嘴吃掉,她得意地笑了,心花朵朵開。

  墨庭風覺得自己中邪了!

  自從那天晚上送酒醉的楚明歡回家後,他的心便仿佛不是屬於自己的,老是莫名其妙地出神,腦海裡不時會浮現她燦美的笑容、淘氣的眼波、潤澤欲滴的紅唇,以及那觸感絕對豐盈柔軟的雙峰……

  真是瘋了!

  這類似戀愛的預兆令他有點慌,本以為跟於璐分手後,自己已經不會再輕易愛上誰,哪知在夜店遇上楚明歡後,他人生的軌道竟走岔了。

  這不可能,鐵定是哪裡出錯了。

  墨庭風冷靜下來分析,在心裡一一標注楚明歡的缺點。

  首先,她是個名花有主的女人,他墨庭風從來不屑搶別人的女人。

  再來,她不聽話,第一次見面就敢打他、踢他,雖然是他一時糊塗挾持她,但也可見她不是那種性格溫婉的小女人。

  而他喜歡女人溫柔一點、乖巧一點。

  第三,她還是監察他社會勞動服務的社工,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還要看她的臉色被打分數,面子何在?

  第四,她酒量差,酒量差就算了,還不知節制,沒喝幾瓶就醉到人事不知,幸虧他墨庭風是磊落君子,否則她早就被人撿屍回去欺負了!

  第五,她有一張利嘴,嘴上不饒人,跟她鬥嘴他居然不時屈居下風,而且在她面前他會緊張,他墨庭風從來沒在誰面前緊張過,包括歷年交往過的數任女友,她是唯一的例外。

  第六……夠了,有沒有第六都無所謂,光前面五點就足以讓他將這女人打個大叉叉,敬而遠之!

  理智如此判定,可一顆心不由自主,還是想她,還是在乎,在她面前還是時不時會心跳加速,慌亂得不知所措。

  該怎麼辦才好?

  他無法可想,只能儘快將這該死的社會勞動刑期給服完,以後眼不見為淨,讓拉開的空間治療他無聊的相思病!

  「庭風,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這天,他早上去「愛恩園」服務,下午回公司工作,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墨大中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見兒子臉色不好,關心地問。

  「沒事,爸,我帶了你最愛的那家鹵大腸回來。」

  即便身陷「中邪」的苦惱,墨庭風依然不忘當個孝順的兒子,回家前特意繞道到附近的夜市,切了幾樣小菜孝敬父親。

  墨大中聞言大喜。「怪不得我聞到一股香味呢!」他喚來家裡的女傭,吩咐她將小菜擺盤,順便開一瓶啤酒。

  「爸,晚上喝冰的對你的腸胃不好,還是溫一壺清酒吧。」墨庭風提議。

  「好好好。」墨大中明白兒子是為自己好,連連點頭。「你快去洗澡,洗完後陪老爸一起喝酒。」

  待墨庭風洗去一身疲憊出來時,小菜和清酒都已經上桌了,父子倆幹了一杯,墨大中挾了一塊鹵大腸,嚼得口舌生津。

  「這家的味道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真好吃!」

  見兒子光喝酒不吃菜,墨大中念了幾句,墨庭風只得跟著嚼了一口鹵大腸,又吃了兩片醬牛肉,老人家這才安心。

  「最近公司的情況還好吧?」墨大中問。

  他的年紀大了,這兩年已經不大管事,公司業務基本上都交給兒子打理,而墨庭風也經營得頗為有聲有色,不需他擔憂。

  「還不錯,保全公司今年接了幾個大案子,利潤比去年同期多了10%以上,新開的那幾家Motel也開始賺錢了。」

  「嗯嗯,爸爸就知道公司交給你可以放心。」墨大中滿意地點頭,看了看兒子微黑的眼窩,又有些憂心。「既然公司業務上了軌道,你也不必天天加班,有些事交給底下人去做就好了,看你這樣應該是最近睡眠不足吧?‘愛恩園’那邊的勞動服務很累嗎?」

  「不會,我去那邊頂多是幫忙修修水管、刷刷油漆,不是什麼粗重的工作。」

  「就算只是修水管、刷油漆,那也是佔用你的時間啊!你啊,就是什麼事情都想做到好,也得顧一下自己的身體。」

  「爸,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誇張,比起你年輕時候吃的苦,我現在這樣根本不算什麼。」

  「爸就是不想讓你跟我年輕時一樣啊!你可是我們墨家的獨生子,老爸還指望著你傳宗接代呢!」

  「知道了,爸,你快吃吧。」

  根據以往與父親的談話經驗,只要一提起傳宗接代這話題,接下來十有八九便是追問自己的感情生活,未雨綢繆,墨庭風趕忙勸父親多吃小菜。

  孰料老天爺不肯幫他,墨大中的心神是轉開了,但偏偏電視新聞此刻恰好播放到名模走秀的畫面,出現在記者訪問鏡頭上的,正是最近相當走紅的於璐。

  她在螢幕上巧笑倩兮,看來比在跟他交往時更多了幾分自信,面對記者的提問時從容不迫,豔光四射。

  墨大中冷冷地瞥了電視一眼。「看來這丫頭混得不錯啊!以前還只是在電視購物台展示商品的小模呢,現在都能接受記者訪問了。」

  「嗯,她現在出名了。」墨庭風語氣平淡。

  這樣的平淡惹惱了墨大中,他倏地重重甩下筷子。「也不想想是誰捧紅她的!

  要不是你這個男朋友幫她打通各種關節,帶她去認識各個大人物,她有這出頭的機會嗎?居然只因為拍個廣告發生意外就跟你鬧分手,簡直是忘恩負義!」

  「她只是擔心自己會毀容。」

  「毀什麼容?只不過是額頭受點小傷!真以為我們墨家稀罕她當兒媳婦嗎?呸!除了她那張臉外,她還有什麼優點?!」

  她也曾經溫柔甜美、單純如白兔的,只是人在五光十色的演藝圈浸yin久了,或許都難以守住初心吧!

  墨庭風漠然尋思,若說他曾因前女友的負心有過氣惱與不舍,此刻也已春水了無痕。

  「算了,爸,隨她去吧,她覺得自己過得好就好。」

  「你倒大方!」墨大中心疼兒子,為兒子抱不平。「要是我的話,絕對會想辦法封殺那個女人!別以為我們墨家的男人可以隨便任她利用!」

  「無所謂了,她總是跟我交往一場,我並不希望毀了她的人生。」

  「唉,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心軟的兒子呢?」

  「這可是老爸你教我的啊,做人要重情重義。」為了平撫父親的怒意,墨庭風刻意用一種玩笑似的口吻。

  「我是這麼教過你沒錯,可那丫頭根本就不值得……我說庭風,算算你跟她分手也快大半年了,這段時間就沒看中其他好女人嗎?」

  果然提起這樁了!

  墨庭風心神一凜,連忙為父親斟酒。「爸,喝酒,吃菜。」

  「兒子……」

  「吶,剛剛滷味吃多了,吃點酸黃瓜清清腸胃。」

  「你……」

  「這酒冷了,翠姨,麻煩你再拿去溫一下。」

  一場必於他終身大事的議題危機,就這麼被他顧左右而言他,總算暫時消彌於無形。

  可喜可賀!

  相較於墨庭風的心慌意亂,楚明歡這段日子卻是如沐春風,覺得自己做什麼事都順心如意,就連男友跟自己久久不聯絡,她也當作沒這回事,自在地過自己的生活。

  她知道,這都該感謝墨庭風。

  自從交上了這個「朋友」,她平淡的生活就多了變化,跟他吵吵架、鬥鬥嘴,偶爾拉他陪自己喝酒、吃宵夜,心情鬱悶時就纏著他到拳擊館教自己打拳擊,身心馬上變愉快!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老愛逗他,更奇怪的是,在別人面前能言善道的他,經常會被她逗得說不出話來,瞧他憋著一張臉,耳根隱約泛紅,她就覺得好玩又好笑,心口會莫名地融著什麼,軟軟的、甜甜的。

  她想,自己能認識這個男人真是好福氣,為了報答他帶給自己的快樂,或許她應該幫幫他。

  這天,她又約了他去老地方吃晚餐,叫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熱炒,殷勤地為他倒啤酒。

  「喂,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她突如其來地問。

  他心一跳,霎時有些狼狽。「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想結婚生小孩嗎?那總要有個對象吧!」她笑咪咪的,見他臉色驀地發青,不覺一愣。

  「你不會到現在都還想著你的前女友吧?」

  「怎麼可能!」他駁斥。

  「那就好。」楚明歡拍拍胸脯,不知怎地,胸臆微悶,要是他真說他忘不了前女友,她恐怕會生氣。她定定神。「吶,說說看你的條件,我想想看有沒有可以介紹給你的朋友?」

  他無言,臉色一沉,眼神不善。

  「幹麼這樣看我?」她察覺他眼神中的異樣。「我是好心想幫你耶!」

  「幫你自己吧!」他狠狠剜她一眼。「自己的感情都搞不定還想多管閒事?」

  「一碼歸一碼咩。」她笑得很無害。

  「你別看我平常的生活圈很窄,其實我認識不少人喔!在我以前的同學、同事還有工作上認識的人中,應該能找到符合你條件的好女孩。」

  他咬牙,幾乎想瞪穿她那張不知死活的笑顏。

  半晌,他才磨著牙,從齒間迸落一句。「我沒興趣。」

  「怎麼會沒興趣?!」她持續挑戰他的耐性。「你不是說想結婚嗎?」

  「是想結沒錯。」

  「那就得先談戀愛啊!」

  他猛然拍桌子,怒喝。「總之,要談戀愛我自己會找物件,不用你管!」這咄咄逼人的架勢頗為嚇人,甚至引來其他幾桌食客驚駭的注目,但楚明歡絲毫不以為意,依然笑得很甜。

  說實話,她從來就不覺得這男人可怕。

  「我是關心你嘛。」她厚臉皮地說道。

  他瞠目瞪她,面色忽青忽白,腦海思緒起伏,終究抵不住心頭想追問的渴望。「如果我真的交了女朋友,你、你……」

  「我怎樣?」她完全沒看出他的掙扎。

  shit!墨庭風暗暗詛咒,開門見山不成,只能婉轉地問。「我是說,到時候我可能就沒時間陪你這樣鬼混了。」

  「對喔。」她怔了怔,似乎這才恍然。「你交了女朋友,當然是約會最大。」

  「你知道就好。」他冷哼。

  見他撇撇嘴,一臉傲嬌,她驀地感覺胸臆焚火。

  「哼!見色忘友的混蛋!」

  他錯愕。「誰是見色忘友的混蛋?」

  「就你啊!」她毫不客氣。

  「我哪裡見色忘友了?」

  「你不是說你談戀愛後就會忙著約會,不理我這個朋友了?!」

  「所以你吃醋了?」

  「什麼?!」

  他仔細審視她薄染霞暈的臉蛋,她才剛喝了一杯酒,應該不是酒醉的緣故吧?這麼說,是因為羞赧?難不成……

  他心跳狂亂,愈想愈覺得自己可能一語中的。「你是不是在吃醋?」

  「我……誰吃醋了?我哪會吃醋!我幹麼吃你這種人的醋?」她慌得語無倫次,急急舉杯喝酒,結果不小心嗆到,咳嗽不止。

  「笨蛋,喝慢點。」他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一面起身替她拍背順氣,一面咧著嘴笑。

  見他笑得那般意味深長,楚明歡更是心亂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串清悅的鈴聲響起。

  她如蒙大赦,藉著接手機掩飾自己的慌張,只是當對方的聲音一傳來,她立即愣住。

  「Kevin?怎麼會是你?」

  Kevin是誰?聽她喊人時那異常熟悉的口氣,墨庭風不悅地挑眉。

  她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靜靜聽著對方說話,良久,才低啞地開口。「……嗯,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盯著空酒杯出神。

  墨庭風對她發呆的模樣很不爽。「誰打來的?」他質問。

  她心神一凜,這才緩緩揚起一張蒼白的臉,對他苦笑。「是我男朋友,他說他現在在臺灣,要約我……談一談。」

  竟然是她男朋友。

  墨庭風心一沉,極力忽略胸口那股難以言喻的鬱悶。「這什麼意思?他回臺灣居然沒事先跟你說,現在才突然約你?他回來幾天了?」

  「上個禮拜回來的。」她低聲回答,霧茫茫的水眸看了他好一會兒。「你說,我應該要去嗎?」

  「他是你男朋友耶!能不去嗎?」

  「可是……」

  見她那猶豫的神情,他頓時明白了她的顧慮,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楚明歡,你這膽小表,不管那男人是要跟你求婚還是分手什麼都好,你都要去向他問個清楚,要他給你一個交代!」

  被他這樣恨鐵不成鋼地一罵,楚明歡總算找回一顆旁徨的心,她望向眼前替她心急的男人,順從地點了點頭。

  「好,我去。」

  「嗯。」他坐在原處不動,看著她緩緩起身。

  「那我去嘍?」她又試探地問了一句。

  「去啊!」他催促,看不慣她那酈躅不定的姿態。

  她眨眨眼,凝睇他的神情好生楚楚可憐,流露著某種委屈。他心弦一緊,只能重重歎氣——

  「他約你在哪裡見面?」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五章】

  隔著一扇玻璃窗,墨庭風遠遠地望著楚明歡和她的男友Kevin談話的畫面。

  原本他以為她要他開車送她去,是想在那男人面前替她壯膽,不料到了現場,她卻忽然紅著臉將他趕出餐廳,不准他跟著。

  拜託!到底是誰要他跟的啊?

  他懊惱地撇撇嘴,她要他走,他不得不走,可沒人規定他不能在外面看吧?他就偏偏要在這裡盯著,看那男人究竟想拿她怎樣?

  是求婚或分手?抑或只是普通的約會?

  那男人從美國回來卻沒事先告知她一聲,肯定有鬼,看她的表情,恐怕也覺得此次相約沒什麼好事。

  是想談分手嗎?

  如果那男人真的甩了她,那他……

  墨庭風思緒淩亂,眼看著窗內那兩人相對而坐,一本正經地談著什麼,卻是遲遲沒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場面,楚明歡甚至還笑了……

  他心一緊。

  莫非是他多想了?其實這真的就只是一對戀人久別重逢的約會?

  見他神情不定,在一旁守候的方郁及阿丁交換一眼,即便是遲鈍的阿丁也看得出來少爺魂不守舍。

  「郁哥。」他小小聲地探問。「難道少爺真的喜歡上楚小姐了?」

  「你現在才看出來?」方鬱賞他白眼。

  「其實早就有點感覺了啦。」阿丁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不過為什麼每次少爺見到楚小姐都要跟她吵架啊?搞得我都迷糊了,他們到底是要好還是不好?」

  「你沒聽過歡喜冤家嗎?」方郁一派老師指導的口吻。

  「歡喜冤家?」阿丁愣了愣,接著慢慢地點頭。

  懂了,少爺跟楚小姐這種一下鬥嘴、一下又和好的相處模式,還真像那種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

  可轉念一想,阿丁驀地慌了。「那怎麼辦?裡面那個聽說是楚小姐從美國回來的男朋友耶!」

  「是啊。」

  「楚小姐的男朋友回來了,那少爺豈不是要失戀了?」阿丁愈想愈擔憂,禁不住提高音量。

  好死不死,墨庭風正巧往他的方向看過來,將他這句驚喊聽得清清楚楚。空氣霎時結凍,兩個猛男保鑣只覺得少爺的眼刀淩厲得足以殺人,不禁毛骨悚然。

  方鬱試著打圓場。「呃,少爺,阿丁不是有意的……」

  「對啊,少爺,我就愛胡說八道,你別理我。」阿丁咧著嘴苦笑。

  墨庭風可沒心情陪他們笑。

  「滾!」十分簡單明瞭的一個字。

  兩人身子同時抖了抖。「可是少爺,老爺子要我們保護你……」

  「我說,別讓我看見你們!」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

  跟屁蟲很識相地滾離一百公尺遠,拉開與他的距離。

  墨庭風重新望向窗內,眼神是難以言喻的憂傷,忽地,一道嫋嫋娉娉的倩影闖進他的視線內,他微微一愣。

  楚明歡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想哭嗎?

  不,她一點都不想哭。

  該笑嗎?

  嗯,她是努力笑著,可也不曉得看在別人眼裡會是什麼模樣。

  別的女人遇到這種情形,恐怕早就歇斯底里地發作了,再不然也要罵對面的男人幾句,而她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聽著男人一句一句蒼白的言語。

  他說,他並不是不愛她。

  他愛的,他一直記得他們初相戀時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他記得她愛吃甜點,尤其愛炸得皮酥內軟的地瓜條,記得她愛喝奶茶,夏天時喜歡喝啤酒,酒量卻很差勁。

  別的女孩子愛拿著手機自拍,她卻向來不喜這一套,手機裡存的都是「愛恩園」那些來來去去寄住的孩子們的照片。

  他知道她是個好女人,在現代這個社會,願意這樣傻傻地等候一個男人將近四年的女人不多了。

  他愛她,真的愛她,就只是兩人的緣分盡了而已。

  所以,他考慮了很久,雖然很捨不得傷害她,還是決定要和她分手。

  聽著男人百般婉轉的解釋,分手也分得如此溫柔,照理說,她該覺得心酸或感動,但她只有滿心的麻木。

  不難過,不心碎,能夠呼吸,還能夠端起剛剛點的花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啜飲。

  比起男人講到情動處,幾乎哽咽,聲淚倶下,她覺得自己冷漠得過分。

  也許是因為她終於領悟,這段時間自己猶如鴕鳥一般將理智埋在沙土裡的行為有多麼荒謬可笑,明明已經不在的愛情,卻還當作在遙遠的海那邊依然存在。

  其實,這朵愛情花早就枯萎了,死得徹徹底底……

  思及此,楚明歡自嘲地彎彎唇,放下茶杯,清清淡淡地揚嗓。「多久了?」

  他愣住。

  「你跟那個女人,交往多久了?」

  他倏然變了臉色,忘了自己方才還端著痛惜萬分的表情,此刻臉部肌肉微微扭曲。

  「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真當我是傻瓜嗎?」她淡然地笑。「你對我冷淡了,電話常常不接,信也只是敷衍地寫幾句,我當然感覺得出來你變心了。」

  「你……」Kevin神色驚疑。

  「我只是覺得奇怪,既然你都變心了,而且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什麼……乾脆一點承認呢?為什麼還要說愛我?」

  「我……」他臉色難看。

  「愛這個字不是隨便說說就算數的。」

  「你……這是在教訓我?」Kevin惱羞成怒,虧他事先演練了半天,自以為在她面前成功演了一場情深難舍的戲,結果她居然幾句話就戳破了,還冷靜得仿佛今天提出分手的人是她。

  「要分手就分手,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可我沒想到你連分手的理由都要對我說謊,到現在還不肯跟我說一句實話。」雖是悵惘的言語,她說來的口吻仍是冷靜異常。

  他又驚又惱,頓時感到狼狽不堪。

  「親愛的,早就跟你說了,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一道柔媚埋怨的聲嗓輕飄飄地落下。

  楚明歡一凜,轉頭望向那個正盈盈走來的女人,是個美女,比她美多了,身材又凹凸有致,豔妝短裙,裝扮極其性感。

  「莎莎。」Kevin連忙起身迎向她。

  美人嬌睨他一眼,嬌軟的身體往他身上靠了靠,他很自覺地伸手順勢摟住她的纖腰。

  楚明歡注視著這刻意在她面前展現的親密,鏡片後的大眼睛眨了眨。

  「楚小姐,Kevin跟我提過你。」莎莎就連跟她說話,嗓音也是酥媚柔膩的。

  楚明歡忍住手臂上竄起的雞皮疙瘩。「Kevin卻沒有跟我提過你。」她淡定地回敬。

  莎莎沒聽出她的諷刺,嫣然一笑。「我跟Kevin是三年前在美國認識的。」

  三年前就認識了?楚明歡眼皮一跳。

  莎莎似是看出她的思緒,笑得更得意了。「那時候我沒理他,他太呆了,整天就只知道泡圖書館,一點情趣都沒有!」說著,嫵媚的眼波往Kevin身上一撩。

  他倏地下身發緊,笑得像只口水直流的小狼犬,渴望主人的憐愛。

  「不過雖然我沒怎麼理他,他卻老是跟在我後頭,只要我Call一聲,他隨傳隨到……你也知道,烈女怕纏郎,久而久之我就看上他了。」塗著彩色蔻丹的玉指在他鼻尖上俏皮地點了點。

  楚明歡無動於衷地看著這一幕,或者該說,她逼自己無動於衷。

  莎莎美人卻朝她遞來同情的目光。「Kevin答應我會跟你分手,可擔心你難受,才不敢告訴你實話。」

  楚明歡不笨,自然明白莎莎的意思,她是在向她炫耀她的男友早在三年前便成了別的女人的俘虜,而且還是緊追著人家搖尾乞憐的那一種。

  可歎她直到這一、兩年才漸漸感覺到一點眉目。

  「我說楚小姐,Kevin也算對你仁至義盡了,你不會怪他吧?」

  騙了她三年,對她說了三年的謊,叫做仁至義盡?

  楚明歡飄忽地微笑。「就算我怪他又能怎樣?感情的事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既然不愛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能看開就好。」

  是啊,她是看開了,日復一日的等待,月月年年的消磨,感情是會淡的,再溫熱的心也會變冷。

  她深吸口氣,抬眸直視面前這對親密相偎的男女,正欲開口,鋒利的嘲諷卻搶先砍下來——

  「其實你也不能怪Kevin變心,你想想,哪個男人願意在床上面對一條冷感的死魚……啊!」莎莎驀地頓住,小手塢住朱唇,仿佛很抱歉似的。「不好意思喔,我不該說這種話。」

  分明是故意的還裝無辜!

  楚明歡凜然不語,表面上的神情依然平靜,唯有容色隱約發白,藏在桌下的雙手悄悄捏握著,胸臆窒悶得透不過氣。

  莎莎說什麼她其實都不怎麼在意,偏偏一語戳中了她的軟肋。

  Kevin從她細微的臉色變化看出她的動搖,總算覺得揚眉吐氣,找回方才屈居下風的場子。「楚明歡,莎莎說的對,你都快三十歲了,還在那邊學小女生裝貞潔也太噁心,小心會嫁不出去沒人要……」

  楚明歡聽著前男友的嘲諷,心上無聲地流血,她像個木娃娃似的動也不動,直到一道清銳的聲嗓毫不容情地切入。

  「誰說她沒人要?」

  她震了震,倏然回神,怔怔地望向猶如天降神兵般現身的墨庭風,一襲墨綠色的軍裝式風衣將他整個人襯得玉樹臨風,英氣勃勃。

  原來他還沒走?他一直在附近守著她嗎?

  楚明歡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樣複雜的滋味,只是看著這男人朝自己走過來,看著他一臉陰沉不悅,她忽然感覺胸口融著某種暖意。

  「起來!」他伸手扣住她的皓腕,毫不猶豫地拉起她,將她護在自己身後。見他這宛如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態,Kevin暗暗皺眉,莎莎則滿是驚豔地打量他清俊的臉龐。

  墨庭風對莎莎讚賞的眼光視若無睹,銳利的目光只盯著Kevin,看得他驚疑不定。

  「你是誰?」

  「我是歡歡的朋友。」

  「朋友?」Kevin冷笑。「說得好聽!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有什麼純粹的友誼?」

  「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墨庭風語氣淡定。

  Kevin傻住,沒想到自己自認犀利的譏諷被他軟綿綿一句丟回來。

  墨庭風溫潤一笑。「這位先生,你剛剛說沒人要歡歡,可你錯了,這裡就有一個人想要她。」

  「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想要她。」

  這話一落,不僅Kevin臉色變得難看,莎莎神情難掩妒忌,就連楚明歡也被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墨庭風……在玩什麼把戲?

  「我喜歡她,要不是知道她有個在美國的男朋友,我早就跟她告白了,今天你能回來把話說清楚,我很高興,從今以後你跟歡歡就一刀兩斷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喜歡她?要追求她?

  楚明歡只覺得整個喉嚨都噎住了,心韻亂不成調,好似還嫌她不夠慌,墨庭風忽地低下頭來,在她耳畔吹著灼熱的呼息——

  「歡歡,跟我走吧!」

  語落,他耐心地等著她回應,直到她吶吶地點了個頭,他才展顏一笑,宛如烏雲破日,瞬間光華璀璨,點亮她雙眸。

  直到墨庭風牽著她的手離開餐廳後許久,楚明歡仍有些心神不定。

  兩人來到附近的河濱公園,在河岸邊坐下,波光粼粼,月色朦朧影朦朧,好一片浪漫氛圍。

  楚明歡卻覺得很不真實,她凝睇著身旁男人線條分明的側面,他繃著臉,眉宇糾結,也不知鬱鬱地在想些什麼。

  愈看愈覺得自己像是在作夢……

  「你剛剛那是在演偶像劇嗎?」她突如其來地開口。

  墨庭風聞言一震,愕然望向她。「你說什麼?」

  她嘟了嘟嘴,有些不滿他質問的口吻。「我說,剛才在餐廳上演的情節,你不覺得很像電視上演的那種俗爛偶像劇嗎?」

  他瞪她。

  「幹麼不說話?」

  繼續用力地瞪她。

  「我、我說錯了嗎?」明明被他盯得心韻紛亂,她卻硬是撐出一臉倔強。

  「楚、明、歡!」

  「怎樣?」

  墨庭風瞪著眼前一臉無辜的女人,簡直想仰天長嘯,正如她所說的,生平第一次為一個女人演出那種俗爛情節,沒想到她的反應完全不像電視劇裡那些女主角那樣感動涕零。

  枉費他這一路將她從餐廳帶出來,心臓瘋狂跳得好像不再屬於自己,耳根明顯地發燒,她倒好,平平靜靜,還潑下這一盆冷水!

  「早知道……」他咬牙切齒。

  「早知道怎樣?」她竟膽敢追問。

  他想殺人!

  見他雙眸焚火,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樣,她忽地笑了,笑聲清脆如鈴,在晚風中輕輕地搖盪。

  他的心也跟著蕩了,若不是死命咬著牙克制自己,他真想將那笑得開懷的櫻唇咬進嘴裡。

  「不管怎樣,謝謝你。」她柔柔地道。「你那樣英雄式的出場,真的在那兩人面前給足了我面子,我很感動。」

  「誰要你感動!」他恨恨地怒斥。

  她笑顏甜美。

  他更惱了。「你還笑!我就沒見過哪個女人被甩了還能笑得這麼沒心沒肺!你一點都不難過嗎?剛剛那傢伙當著別的女人的面羞辱你,你不生氣嗎?」

  看著他這樣為自己抱不平,她的心更軟了,胸口融得一塌糊塗。

  「你為什麼不哭?」他質問。

  「為什麼要哭?」她輕輕地反問。

  「不要再裝了!」大手擒握她纖細的肩頭。「生氣就生氣,難過就難過,該叫就叫,該哭就哭,不要裝得一副你好像不在乎的樣子!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在朋友面前你也要演戲?」

  「墨庭風……」

  「你哭吧!我不會笑你……嘖,你還笑?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墨庭風。」她低低地、傻傻地喚著他的名,看著男人為了她一臉焦灼與激動,她驀地感覺喉嚨發酸。

  方才在交往多年的前男友面前,她沒哭,甚至那兩人諷刺她性冷感,她也能忍住,可為什麼現在對著他,聽他罵她、惱她、斥責她,她反而覺得想哭了?那從內心深處湧起的委屈如浪,一波一波打在胸海,教她眼眶禁不住凝淚。

  可她不能哭,她早就告訴自己這輩子要堅強地面對一切,不論有任何的心酸與困難,都不隨便掉眼淚。

  早就決定好的……

  她深深呼吸,逼回即將叛逃的淚珠。「其實我不怎麼傷心的……」

  呢喃細語飄飄地拂過他耳畔,他既心疼又氣惱。「說謊!」

  「是真的。」她微笑睇他,隱隱浮漾著水光的明眸揪著他的心。「我本來也以為我會傷心的,可或許是我這幾年等他太久,等得心都有點麻木了,所以他跟我說要分手的時候,我居然不覺得痛。」

  他怔怔地望著她,語音低啞。「真的不痛?」

  「真的。」她輕聲強調,頓了頓,羽睫低斂。「墨庭風,有一點你說對了,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為什麼這樣說?」他咬牙。

  她輕輕掙開了他擱在肩頭的手,轉身望向月光下銀光閃爍的河面,靜靜地看了好片刻,方才悠悠揚嗓。「如果我告訴你,這幾年他在美國、我在臺灣,我其實覺得這樣遠距離的戀愛也不錯,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他蹙眉凝視她,她的臉有些蒼白,唇畔的笑意淡了,噙著一絲自嘲。

  「為什麼?」他啞聲問。

  她斂眸不語。

  他主動猜測。「你不愛他?」

  她搖頭。「不是的,我曾經愛過他,四年前我跟他剛認識的時候,我們也曾愛得十分甜蜜,所以他決定出國念書時,我是有些捨不得的。」

  捨不得?他磨磨牙,甩開心頭那番不是滋味的感覺。「那你怎麼又說遠距離戀愛不錯?」

  她呆了呆,似是掙扎著該怎麼回答,良久,澀澀地抿了抿唇。「因為隔得遠了,他就不會老想著要跟我做那件事。」

  「哪件事?」他不解。

  她沒回答,只是唇角勾著若有似無的笑弧。

  他皺眉,好一會兒,靈光乍現。「你是指……上床?」

  她依然靜默。

  可他知道,這便是默認了,想起方才那個可惡的男人對她刻薄的譏諷,胸口頓時怒火翻揚。

  「那像夥是變態嗎?該不會每次見面他就想做那種事?」

  她震了震,好一會兒,揚起雪白的容顏,靜定地凝睇他。「他不變態,他是正常的男人,是我不正常。」

  他一驚。「什麼意思?」

  「是我……不想讓男人碰,除了他,我在大學時也交過男朋友,可每次他們想親我、摸我,跟我做那種事,我就感覺……害怕。」她平淡地訴說著自己的隱疾,這樣的心事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可為什麼跟他說了呢?

  或許是因為在他面前,她會變得格外脆弱吧!在他面前,她差點落淚,而她居然一點也不感到恥辱。

  自己一定是已經把他當成了很特別很特別的朋友,所以才會對只認識幾個月的他吐露藏得最深的秘密……

  「你為什麼會怕?」正如她所料的,他開始追問了。

  她的心評評跳,很想不顧一切地就這麼跟他坦承,可當回憶的潮水在腦海裡急遽地起伏,一團黑霧當頭罩下,她忽地感到全身冷顫,腦袋一陣陣地發暈。

  她說不出來,事到臨頭,她還是說不出口。

  他之前罵的對,她是膽小表……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冷情的女人。」沉寂半晌,她終究選擇顧左右而言他,清冷的字字句句,猶如利刃一刀一刀剜在心頭。「好像一輩子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我不需要那麼敞開心房地去愛一個人,也不需要有人那樣愛我。」

  「沒有人不需要被愛!」他一句話便乾脆俐落地推翻了她的藉口。「楚明歡,你別逃避,回答我的問題!」

  他怎麼看得出她在逃避?!

  她垂下視線。「沒什麼好說的,可能我……天生冷感吧。」

  「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墨庭風見她聳聳肩,雙手一攤,竟然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心口已經說不上是鬱悶了,而是有某種沉沉的疼痛。

  這女人,從他認識她以來,不是笑著就是對他凶著,要不就是跟他鬥嘴、耍賴皮,除了那天晚上找不到小雅那次,他從沒見過她軟弱的時候。

  就連跟男友分手,訴說著自己害怕與男人親密接觸的秘密,她都能那麼倔強地展露笑顏。

  是堅強勇敢嗎?

  不,這不叫堅強,只是偽裝,他不信她的心一點都不痛,不信她是個天性冷情的女子。

  如果她為人冷情,怎麼會對那些受創的孩子們那般慈愛親切?如果她沒血沒淚,怎麼能夠理解每個孩子內心的痛苦,溫柔地撫慰他們?

  想著,他伸手再次握住她的肩。「不准笑。」

  「什麼?」楚明歡一怔。

  「不准你老是這樣強迫自己笑。」他定定地注視她,一字一句如暮鼓晨鐘,在她心頭敲響。

  她不覺震顫。「誰說我……強迫自己了?」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雙手微微用力,更加握緊她纖細的肩頭,目光深邃悠遠。「楚明歡,你聽著,你不冷感,也不無情,是你那兩個前男友都對你不夠好,他們不懂你心上受的傷,沒有用心去撫平那傷口。」

  她震住。他說什麼?

  「沒聽懂嗎?」他笑笑。「那我再說一次,你是我見過最溫暖也最有情的女人,你……」

  「夠了!」她驀地打斷他。

  他微笑更深,竟似那春陽般溫暖和煦。

  她心跳一停,下意識地閃躲他的眼神。「我、我知道我們是朋友,可你也不用為了安慰我而說這些好聽話……」

  「我是在安慰你,可這些都是實話。」

  「別說了……」

  「我要說,楚明歡,你是個好女人,沒什麼不正常的,以後不准你那樣眨低自己。」

  「你、你不懂……」

  「我懂。」

  「才怪!你不懂!」她陡然爆發了,忿忿地揚起泛紅的臉,盈淚的雙眸焚著熊熊火光,顯出幾分異樣的美麗。「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男人碰我嗎?你知道為什麼我對小雅的遭遇特別感同身受嗎?因為我跟她一樣!我媽媽也是在跟我爸離婚後,帶著我跟別的男人同居,為了養那個小白臉還被騙下海當酒家女,我也一樣被家暴過,被打得遍體鱗傷……」

  墨庭風駭然不語,他能感覺到被自己握著肩的這個女人渾身發顫,猶如在風雨中飄零的落葉,他終於逼她卸下了冷靜的面具,可看著這樣激動失神的她,他不禁感到些許後悔。

  「雖然如此,媽媽就是媽媽,我還是很愛很愛她的,舅舅和舅媽說要帶我走,我就是不要,直到有一天……」

  他心神一凜,直覺自己將要聽到一段陰暗不堪的往事,可他極力保持冷靜,連呼吸都放輕了,深怕驚擾她。

  成串的珠淚碎落,他只覺得那一顆顆淚水像是流星,重重擊墜在他心口。

  「我回到家,看見媽媽脫光衣服被綁在床上,我以為她睡著了,急著喊她醒來,可她,再也沒醒過來了……」

  「別再說了!」他猛然喝止她,不忍再聽。

  「為什麼?」她對他冷冷地、恍惚地笑。「你不是要我說嗎?不是就想逼我說嗎?你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

  「不要這樣!」他再也承受不住她明明憂傷偏要裝作無心的笑顏,驀地展臂將她擁進懷裡。「明歡,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再說了,不需要強迫自己去回憶那種事。」

  「你好奇怪。」她笑中含淚。「一下說我強迫自己笑,一下又說我強迫自己回憶……好像、好像我這個人活著,有多麼委屈似的。」

  「對不起。」他沒有辯解,只是一再地道歉,嗓音闇沉而沙啞。「對不起,明歡,是我不好,你原諒我。」雙臂收攏,他將她抱得更緊。

  兩人都沒察覺此刻他們的姿態有多親密,他心中滿是對她的心疼與憐惜,而她則被困在遙遠的童年,那段她原本立誓再也不要回想起的過往。

  「她是被淩虐致死的……」她木然地呢喃。「後來我被舅舅帶走,可一直忘不了那個畫面,作夢都會夢到……」

  「別說了,明歡,不說了!」這一刻,墨庭風幾乎想殺了自己。明知她心上有傷,他就不該那麼自以為是地強逼她,如今該如何是好?他笨拙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顛來倒去地重複那幾句話。

  「明歡,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對不起……」

  聲聲酸楚的低語在她耳邊撫慰,她聽得出他有多麼無措、多麼慌張。

  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可依偎在這個男人懷裡,聽著他反反復覆地道歉,她竟覺得心傷。

  已經好多年,她不曾痛痛快快地哭過一場了,可今夜,她能不能縱容自己?就一次也好……

  「墨庭風,你這個壞蛋,誰要你這樣逼我?我不原諒你,才不要原諒你……」她握起粉拳一下下地捶他,細細的嗚咽自他胸前逸出。

  她終於哭出來了!

  能夠這樣在一個溫暖的擁抱裡肆意哭泣,是她以前從來不敢奢求的幸福。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六章】

  自從那夜過後,楚明歡和墨庭風的「友誼」又有了飛躍性的進展。

  每回墨庭風來「愛恩園」報到,總是帶著笑容,和初次過來時那種森然凜冽的氣勢完全不同,而楚明歡一見到他,更是整個人笑得眉目彎彎,明眸閃閃發亮。

  兩人不僅會在工作場合見面,私下也常約出去一起吃飯、打球、看電影,假日一同出門登山踏青、到海邊走走,或是去參觀各種展覽活動。

  「給我坦白說,你們在約會吧?」

  Vicky早察覺到不對勁,之前盤問過楚明歡數次,她都死不承認,這天,Vicky又問了一次。

  楚明歡仍是一貫的標準答案。「這不算約會啦,我們只是朋友。」

  「屁啦!」Vicky情急之下迸出粗話。「只是朋友會這樣三天兩頭約會?而且男女之間哪有什麼純友誼?少騙人了!」

  「我跟他就是純潔的友誼啊。」楚明歡理直氣壯。

  Vicky翻白眼。

  「真的。」

  Vicky冷嗤。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你這話拿去問一百個人,九十九個人都會跟你說不相信啦!唯一一個相信的大概就是那些平常被你哄得七葷八素的小朋友,呿!」Vicky一臉不屑。

  楚明歡不再跟她辯解,只是微微地笑。

  見她笑容清雅,隱隱之中漾著某種連她自己也未察覺的甜意,Vicky頓時感到有些吃味,趁著中午用餐時間辦公室沒其他人,抓著頭髮直跺腳,驚聲尖叫。

  「吼!我真的不相信啦!墨庭風是看上你哪一點?我明明就比你性感漂亮啊!他怎麼看都不看我一眼?」

  Vicky抓狂一陣後,停下來看楚明歡的表情,她沒生氣,只是似笑非笑地挑著唇角。看著看著,Vicky忽然感到有點心虛。

  「算了啦,感情是不能強求的,他喜歡你就喜歡你嘍!我祝福你們。」

  「說得這麼瀟灑?是真心還是假意啊?」楚明歡悠悠地試探。

  Vicky也乾脆,兩根手指捏了個手勢。「好啦,我承認,我是有那麼一點點點小吃醋。不過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分上,我就滿腹辛酸自己吞,豁出去幫你們倆加油啦!」

  楚明歡聞言,禁不住笑開了,伸手攬來這位好同事的肩膀,親昵地擁著。「雖然你真的誤會了,但我還是感謝你的情義相挺啦。」

  「呿,到現在還說我誤會?你啊,要不是天生遲鈍,就是說謊說著說著連自己的心也騙過去了!」Vicky不以為然。「你捫心自問,跟他在一起時你沒有談戀愛的感覺嗎?心頭有沒有小鹿亂撞?那個Kevin也耽誤你的青春夠久了,既然你都跟他分手了,正好找尋自己的春天啊!」

  提起Kevin,Vicky特意觀察了下楚明歡的表情,見她沒什麼異樣,一派平靜,內心暗暗松了口氣,看來她是真的放下了,也是,那種負心漢本來就不值得惦記,更何況她現在還有墨庭風那個帥哥「好朋友」。

  想起自己曾經花癡的物件,Vicky不免又感到那麼一絲絲遺憾,但轉念一想,反正對方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也罷,男女之間的緣分不能強求。

  「明歡,不曉得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墨庭風有時候會在一邊偷偷看你,看著看著耳根就會發紅,我看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你要好好把握啊!」

  唉,她這人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如她這般雍容大度的女人這世間可是少有啊!老天爺真該開開眼,哪天也讓她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咩!

  Vicky在心裡暗暗哀怨。

  楚明歡沒注意到好友的表情,因這一席話心神略微恍惚,墨庭風會偷偷看她,看著看著還會耳根發紅?

  他就那麼喜歡她?

  其實她並沒有Vicky想像中那般遲鈍,墨庭風喜歡她,她能感覺得到,一個男人若是不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會在她跟前男友分手時,跳出來做那個替她爭面子的守護騎士。

  而且他還當著Kevin和那女人的面說自己喜歡她,要追求她。

  雖然事後她以一番他在演偶像劇的戲言打混過去了,而他再也沒提起當時他說的那些話,但她的心田終究是萌生了異樣的情芽。

  她知道,自己也喜歡上了他,或許從那天開始,或許是在更早以前,總之在回過神時,這個男人已經徹徹底底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愈是情深,便更情怯,她小心翼翼地把持著界線,不讓彼此的關係跨過超越友誼的關鍵點。

  她怕自己受傷,更怕傷害他。

  他說過,他想結婚,想生小孩,想讓年邁的父親能夠含飴弄孫,而心裡有個死結的她,不能滿足他的心願。

  一個對親密接觸有恐懼感的女人,要如何結婚生子,擁有平常人的家庭生活?她不想到頭來令他失望。

  所以,就當朋友吧!做不成情人或夫妻,他們至少能夠是朋友,她也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和他見面、鬥鬥嘴,偶爾鬧鬧小彆扭。

  想著,楚明歡淡淡一笑,心念一動,拿起手機傳了封簡訊。

  墨庭風的社會勞動服務只剩最後兩小時了,過了這兩個小時,他就正式服完刑期,從「愛恩園」畢業。

  她想為他辦個溫馨的歡送會……

  總算結束了!

  聽說今天是兒子最後一天去那什麼見鬼的社會勞動,墨大中心情大悅,吩咐手下在自家開的Motel替兒子辦場狂歡趴,洗洗晦氣。

  他老頭子親自指揮坐鎮,將Motel最寬敞、最豪華的一間客房空出來,張燈結綵,佈置得喜氣洋洋,不僅請了兒子平時經常來往的幾個好麻吉,還動用人脈邀了幾位家世清白、端莊漂亮的千金小姐,私心裡暗暗打算索性將這狂歡趴辦成另類的相親宴,好幫兒子乘機找個合適的媳婦。

  哪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主角遲遲不登場,眼看眾人都到齊了,幾個闊少爺跟嬌千金紛紛彼此看對眼,三三兩兩地聊天玩樂,墨大中只覺胸口一把火熊熊焚燒。

  搞啥啊!這可是為寶貝兒子辦的相親宴,怎麼主角沒到,配角倒一個個配對成功了,那他兒子來時豈不是只能撿人家剩下的?

  不不不!絕對不成!

  正懊惱時,只見平常跟著墨庭風進出的貼身保鐮方鬱匆匆走來。「報告老爺子,我剛才打電話問過了,天成說少爺還在‘愛恩園’。」

  「他的社會勞動不是結束了嗎?還待在那邊幹麼?」

  「聽說那邊為他辦了個歡送會,他留下來參加。」

  什麼?!墨大中吹鬍子瞪眼。「你沒提醒少爺,我這邊也在幫他辦趴?」

  「少爺說他知道,可是孩子們不讓他走,他說晚點會趕過來。」

  意思是那些孩子比他這個老爸還重要?真是養兒不孝!虧他還這麼苦心積慮地替他邀請了這麼多的名媛淑女。

  「兒子啊,老爸是煩惱你的婚事啊,你不懂嗎?」墨大中懊惱地低喃。

  為求職業道德,Motel房內沒裝監視器,可他年紀大了不好意思進去跟一群年輕人攪和,只好讓手下悄悄進去打探情況,來來回回地報告。

  聽說房內派對的氣氛越發熱絡,他就更不爽了。

  那個該死的小子!要是今天晚上沒給他找到一個未來兒媳婦,就等著挨他老人家訓話吧!可恨!

  心不在焉地又熬了一個多小時,總算聽到方郁傳來好消息。

  「報告老爺子,少爺到了!」

  現在才到?墨大中右手緊緊捏握著拐杖,人家早就成雙成對送做堆啦!

  方郁觀察著老爺子陰沉的臉色,猜到老人家是在不高興什麼,想了想,自作主張地又補上一句。「少爺是跟楚小姐一起來的。」

  果然,老爺子聽了,眼神一亮。「楚小姐?她是誰?」

  「是少爺在‘愛恩園’服務時認識的一個社工,她長得很清秀,很愛笑,脾氣?

  也很溫和,孩子們都很喜歡她。」

  喔喔喔!兒子身邊什麼時候出現這麼一個女人了?

  「怎麼不早說!」墨大中惡狠狠地瞪著手下。

  方鬱歎氣。「老爺子,不是我們不說,是少爺一直不讓我們跟您說。」

  「這意思是?」墨大中皺眉,心念一轉。「難道庭風跟那女人……」

  方鬱點頭,上前一步,神神秘秘地彎身在老爺子耳畔低語。「老爺子,少爺好像是喜歡上楚小姐了。」

  墨大中聞言,既驚且喜,又不禁有些擔憂,鷹眸犀利地睥睨手下。「確定那個女人是個好女人嗎?」

  方鬱微微一笑。「老爺子自己親自瞧瞧就知道了。」

  月色掩映下的臺北街頭,矗立著一棟時尚奢華的建築,猶如一顆珍貴的明珠嵌在闇黑的夜幕裡,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這正是墨家開的精品汽車旅館旗艦店,走進一樓的Lobby,一盞風華璀璨的水晶燈高吊在天花板上,地板上鋪著華麗的地毯,角落擺的是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墨庭風,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幹麼?」

  眼見職員們個個都迎上來,對著墨庭風和自己恭敬地行禮問候,楚明歡不免感到有些局促,玉手悄悄捏了捏墨庭風的臂膀,在他耳畔低聲埋怨。

  墨庭風淡定地大手一揮,要職員們退下,這才笑嘻嘻地望向身旁的佳人。「我爸知道我今天服完社會勞動,在這裡辦了個Party說要幫我洗洗晦氣。」

  「你是要我陪你參加?」

  「嗯哼。」

  一道道好奇的視線投來,楚明歡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職員們所矚目的焦點,要是她真的留下來參加派對,她是墨家少主新任女友的流言恐怕就會在隔天傳得沸沸揚揚。

  「我不要。」她直覺轉身就想逃。

  墨庭風早料到她的反應,大手勾住她的後衣領,強悍地把她拎回來。「人都來了還想走?」

  「為什麼一定要我陪你啊?」她哀怨。

  他笑笑。「聽說我爸除了邀請我幾個好朋友來,還廣邀名門千金。」

  「那又怎樣?」

  「他很明顯是想幫我相親。」

  「喔?」她心韻漏了一拍,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

  他也不知有沒有看出她的心慌,依然似笑非笑地勾著唇。「我不想相親。」

  「為什麼不想?」

  他眯了眯眼。

  不會這樣就不高興了吧?小氣鬼!

  楚明歡偷偷扮了個鬼臉。「好好好,你不想,所以你今天硬拉我來的意思是?」

  「為了避免我老爸亂點鴛鴦譜,你幫我頂一頂吧!」

  「什麼意思?」

  「還不懂嗎?今晚你就是我的女朋友。」大手順勢攬上她的纖腰,她下意識地閃躲,他加重了手勁,將她摟得緊緊的。

  楚明歡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在大廳裡鬧得太難看,只好由他摟著,嘴上仍是碎碎念。「墨庭風,幫你逃避相親是OK,可我不想在老人家面前說謊。」

  「放心吧!我爸都一把年紀了,他不會親自來參加這種Party啦,頂多是派幾個手下監視而已。」

  這話是低頭貼著她耳畔說的,溫熱的氣息搔得她耳朵有些癢,她不禁微微縮了縮脖子。「派手下監視?!」

  「只是看看而已,別把我老爸當變態。」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唉,不管你老爸有沒有來現場,他總會知道我陪你來參加,你想他就不會問一問嗎?說不定還會當場把我們兩個叫過去……」

  話語方落,一名束著長髮的斯文猛男便朝兩人走過來,正是方鬱。「少爺,老爺子在春色滿園,他想見你和楚小姐。」

  春色滿園?楚明歡疑惑地望向墨庭風,他低聲解釋。「是Motel屋頂的空中花園。」

  不愧是情侶偷情聖地的Motel,連花園的名稱都特別講究。

  楚明歡在心底吐槽,想到墨庭風的父親要召見自己,不覺又感到心慌,偏偏身邊的男人仍是一派從容淡定,唯有墨陣閃燦著惡作劇似的光芒。

  「你不是說我們倆是好朋友嗎?朋友有難,你難道不該拔刀相助?走吧!楚小姐。」

  楚明歡暗暗懊惱,卻拿他沒轍,只得隨著他走向電梯口,電梯降下,門扉滑開,兩人剛要走進去,身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跫音,跟著是一聲嬌柔婉轉的呼喊。

  「庭風!等等我。」

  這聲音……

  墨庭風蹙眉,緩緩轉過身來。

  追至電梯門前的女子穿著一襲火紅色的洋裝,五官妍媚,身姿窈窕,飄逸的裙擺下是一雙瑩白如玉的美腿,踩著極細跟的高跟鞋,極是性感。

  是於璐。

  墨庭風眉眼不動,冷淡地望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前女友。「於璐,好久不見。」於璐?是那個最近當紅的名模嗎?

  楚明歡旁觀兩人相望的表情,一個是說不出的情意纏綿,一個卻是漠然以對,腦海中念頭一閃,她約莫猜出了這兩人的關係。

  「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了。」相較於墨庭風的淡漠,於璐的口吻滿懷思念,語尾若有深意地拉長,似是歎息。

  「你怎麼會來?」

  「我聽Allen說你今晚在這裡開趴,我……我很想見你一面。」

  他沒答話,於璐目光一轉,落在楚明歡身上,刻意打量她一番,見她只是面貌清秀,遠遠比不上自己,心下松了口氣,朱唇揚起嫵媚的微笑。

  「庭風,我能不能私下跟你說說話?」

  「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可是……」

  「明歡是我的好朋友,我的事不用瞞她。」

  「你……」於璐聽出他話裡的涵義,臉色微微一變,望向楚明歡的眼神頓時冷例如冰。

  墨庭風沒理會她,逕自轉向楚明歡。「明歡,這是我前女友于璐,我們一年前就分手了。」

  「她就是那個因為額頭受傷便鬧著跟你分手的前女友?」

  「嗯。」

  「原來如此。」

  什麼意思?聽著兩人仿佛當自己不在現場似的討論,還口口聲聲說著「前女友」,于璐再傻也不會聽不出這是在跟她撇清關係。

  她是過去式了,而這個女人才是庭風的現在式——是這樣嗎?

  可她不甘心!

  她急切地上前一步,玉手搭上墨庭風的臂膀,揚起嬌豔的容顏望著他,明眸隱約含淚,猶如雨中一朵白蓮花,看來有幾分楚楚可憐。

  「庭風,你聽我說,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道歉的,我錯了,那時候我不該耍任性的,我只是……只是因為臉受傷太慌了,我……我後悔了!這一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你原諒我好嗎?」

  「好,我原諒你。」乾脆俐落的回應。

  於璐愣住。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墨庭風微微地笑,一面不著痕跡地甩落她纏人的手。「男女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我不會強求。」

  「你……」

  這雲淡風輕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她本以為他會罵她、恨她,或者是對她十分冷漠,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這種反應!

  他居然、居然微笑了,意思是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嗎?

  可不該是這樣的,她明明變得比以前更美、更迷人了,他怎麼能一點都不心動呢?這一年來,她身邊的男人來來去去,有富商想包養她,也有浪蕩公子追求她,可沒有一個對她是真心的,到頭來她才領悟自己輕易割捨的感情原來是那麼珍貴!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她眨落一滴淚,哽咽地低語。「我知道你怪我,可是庭風,我那時候是真的嚇壞了,人人都說你們墨家男人克妻……」

  「于小姐。」楚明歡冷冽地打斷她。「你如果真心愛庭風,就不該相信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所謂人生無常,你有把握自己一定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你怎麼能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歸咎於是一種詛咒?這對庭風不公平。」

  於璐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她瞧不起的女人當場教訓,一時不知所措,半晌,才吶吶地辯駁。「我、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很後悔……」

  「如果後悔有用的話,這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遺憾了。」楚明歡淡淡說道。于璐愕然,淚珠盈於墨睫,將落未落,好生委屈。

  唉,怎麼會遇上這麼一朵白蓮花呢?楚明歡縱然還有滿肚子的話,此刻也說不出口了,她瞪向墨庭風,學他眯了眯眼,表示你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本姑娘不奉陪了!

  墨庭風看出她的不悅,一時間竟覺得心情飛揚,她好像因為他的前女友吃味了呢,真好!

  他極力壓抑唇畔將要浮現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轉向哭得淚漣漣的美人。「於璐,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誰也別遺憾後悔,就這樣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他有了新歡當然可以把話說得漂亮,可她呢?

  「你……你怎能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她一臉哀怨。

  墨庭風啞然,就連楚明歡聽見這話也不禁要翻白眼。

  於璐誤會了兩人的沉默,以為自己還有希望,瞬間眼眸一亮,更加放軟了嬌嗓。「庭風,我知道那時候是我傷害了你,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比這女人漂亮多了,你還愛我對不對?」

  「我不愛你。」一桶冷水毫不留情地澆下。

  於璐整個人凍到傻住了,愣愣地瞪著墨庭風。

  他仍是淡然地微笑著。「我承認自己曾經愛過你,但這些年來你變了很多,跟我當初認識的你不一樣了。」

  她不知該如何辯解,只能恍惚地呢喃。「人……總是會變的啊。」

  「沒錯,人會變,所以我也變了。」

  「你……真的愛上這女人了?」

  「對,我愛她。」直截了當的承認。

  于璐震住,楚明歡也震住了,她心韻枰評地加速,粉頰不由自主地發熱,不得不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男人只是在前女友面前演戲,不能當真,絕不能當真。

  「好,那我……祝福你們。」最後,於璐總算端住了名模的風度,高高地抬起下巴,端莊優雅地離開。

  意外插進一場鬧劇,墨庭風和楚明歡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兩人相互對望片刻,楚明歡忽地眯了眯眸。

  「她看來是個頗‘單純’的女人。」她指的是頭腦單純。

  墨庭風明白她的意思,朗聲笑了。「是挺‘單純’的。」

  「你以前怎麼會喜歡上她?」她近乎質問。

  這算是吃醋嗎?墨庭風笑得更開懷了。「人都有昏頭的時候。」

  為何而昏頭?為那女人的美貌嗎?

  楚明歡更不爽了,長長地、狠狠地白他一眼,這才冷哼著抬起下頷,很是高傲似地轉身走進電梯。

  墨庭風笑著跟進。

  兩人都沒發現,位於電梯門口對面的監視攝影機一直將鏡頭對準他們。

  屋頂的空中花園,墨大中盯著iPad螢幕上由監視器傳送過來的畫面,整個人樂呵呵,笑得合不攏嘴。

  「這女孩子不矯情,該罵人時言詞夠犀利,可得饒人處也不會咄咄逼人,很好,我喜歡!」

  銳利的鷹眸在夜色裡閃閃發光。

  墨庭風覺得自己像是喝醉了。

  和楚明歡並肩走在深夜寂靜的紅磚道上,他忽然覺得理智茫茫的,身子暖暖的,胸臆滾燙滾燙地評然直跳。

  他很清楚自己並沒有喝酒,方才在Motel那百花盛開的「春色滿園」,只是陪著老爸喝了一壺茶,吃了幾塊點心。

  他向老爸介紹明歡是自己的「好朋友」,父子倆心照不宣,老人家很識相地沒多問什麼,只是挑了挑眉,接著便笑咪咪地親自煮水泡茶。

  起初,氣氛不免有些尷尬,但楚明歡原本就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孩,面對老人家層出不窮的問題並不膽怯,有問必答,語氣輕快而幽默,再加上他適時的插科打譯,三人相談甚歡。

  就這樣聊了將近兩個小時,從她這些年的工作趣聞聊到他小時候的各種糗事,歡聲笑語不斷。

  他看得出來,老爸很喜歡她,看她的眼神分明是讚賞。

  以前他也曾帶於璐回家陪老爸吃飯,于璐當時已有了名氣,端著模特兒的架子,只記得端莊優雅,卻忘了親切討喜。

  當時老爸對於璐只是像尋常的應酬,和今夜對明歡的態度可說是天差地遠。或許是對明歡感到滿意,老爸完全忽略了正在Motel某間豪華客房中辦的那場「相親宴」,他自然也樂得當作沒這回事。

  最後他說要送明歡回家,老人家自然是點頭答應,叮囑他務必要將人平安送到家門口。

  說這段話時,老爸若有所指地對他擠眉弄眼。

  他差點笑出來,這老人家也太為老不尊了吧!竟然暗示兒子最好乘機留宿人家香閨,而且臨走時,他還似有意若無意,淡淡地對明歡提了一句他們墨家的家訓是「愛妻如寶」。

  當時她的表情像是噎住了,也不曉得是否聽懂了他老爸的話中深意。

  不過不管她有沒有聽懂,反正他自己是聽懂了,回程的路上心神一直是飄飄然的,如沐春風,不時樂陶陶地偷覷她幾眼。

  「你怎麼都不說話啊?」一道軟綿綿的嗓音喚回他醺然若醉的神智。

  他轉頭望她,微笑。「要說什麼?」

  她一窒,明眸似瞋非瞋,粉頰暈紅,如朝霞明媚。

  他看著,心韻陡然亂了幾拍,也不知哪來的衝動,忽地探出大手,一把握住她溫涼如玉的小手。

  她嚇一跳,急著想甩開他。「你做什麼?」

  他握得更緊。「牽你的手啊!」

  「幹麼、幹麼牽我的手?」她急得口吃。

  「怎麼?好朋友不能牽手嗎?」他理直氣壯。「你們女生和朋友逛街走路時,不都愛手牽手嗎?」

  「那是我們女生!」

  「你說過的,男女之間可以有純粹的友誼,女性朋友可以手牽手,異性朋友也可以。」

  「你……」她又羞又惱,臉蛋更紅了。

  而他心跳更快了,咚咚咚的似要撞出胸口。他捏著她的手,她也不知是不想反抗還是反抗不了,玉手仿佛化成一汪春水,被他厚實溫熱的掌心圍攏著。

  她沒拒絕!

  她應該也是喜歡他的,是吧?

  心海宛如炸開了煙花,映得星眸流光璀璨。

  楚明歡抬頭望了墨庭風一眼,倏地心弦一緊,不覺急急斂眸,墨睫如受驚的蝶翅輕顫。

  這番羞怯不安的模樣看得他更加喜悅,樂顛顛地牽著她的手,走過她家樓下的小巷弄,同她一起上樓,待她拿出鑰匙開門後,他身形迅捷一閃,搶先她進屋。

  負責護衛他的保鑣都乖乖地等在樓下,此刻她的小套房裡只有她和他兩個人,本就不大的空間似乎變得更狹窄了。

  墨庭風腦門一暈,理智尚未回籠,情感已搶先行動,大手忽地踐過她抵在牆上,高大的身子將她圈在那方寸之地內。

  「你、你、你……」她又口吃了,半天才突然憋出一句。

  「朋友不能壁咚!」壁咚?

  他聞言,先是愣了愣,接著朗聲笑了,笑聲醇厚如酒。她真聰明,知道他是想抵著牆吻她!

  他低頭望她,她赧然垂了臉,耳朵微紅,就連瑩白的後頸也漾出一抹淡淡的霞暈,看著有種難以形容的溫順乖巧,惹人憐愛。

  他真想一口咬了她,可又怕嚇著她,只好努力勻定呼吸,放輕了音量。「明歡,你會怕嗎?」

  「怕、怕什麼?」

  「怕我。」

  「怕你?」她揚眸,不解地眨了眨。

  他拿下她的眼鏡,收進口袋裡。「以後別戴了,你不戴眼鏡更好看。」

  「你、你……」沒有了鏡片的遮掩,那雙明眸大眼更是水汪汪的似要融了,教人的心也跟著發軟。

  「你會怕我嗎?明歡。」他認認真真地問。

  楚明歡氣息微促,忽然懊惱起來,怎麼一被他牽了手就什麼都不對勁了?這樣害羞的她可不像平日的她!

  想著,她深吸口氣,水眸一瞪。「我幹麼怕你?!」

  「真的不怕?」

  「不怕。」

  「好。那這樣呢?」他用拇指碾壓她的唇。「怕不怕?」

  「……不怕。」只是心跳得慌。

  「那這樣呢?」他緩緩地低下頭,一寸一寸,直到唇間逸出的呼息能夠搔癢到她鼻下小小的絨毛。

  她的心快跳出來了……

  「你瘋了!」她用力推開他,雙手叉腰,一副潑辣的姿態。「墨庭風,你現在是在發什麼神經?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怕你嗎?我告訴你,連在夜店那次我誤會你拿槍抵著我的時候我都不怕了,現在哪會怕?」

  這女人真是又嗆又倔,簡直像根小辣椒,可他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墨庭風笑了,笑得眉飛色舞,星陣湛亮,胸臆滿滿地漲著什麼,教他忍不住雙臂一展,突如其來地將她擁抱入懷。

  「是不是我這樣抱你,你也不怕?」

  「就說了不怕不怕不怕!」這人到底在發什麼瘋啊?她氣得想咬他。

  「不怕就好。」他在她耳畔低語。「明歡,我今天晚上要留下來。」

  她駭然。「什麼?!」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七章】

  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

  夜深人靜,楚明歡僵硬地躺在床上,身旁那個死賴著不走的男人跟她只隔了不到三公分的距離。

  他說要跟她打個賭。

  如果他能夠連續一個禮拜晚上抱著她睡覺,卻什麼也不做,就表示他贏了,反之,他就認輸。

  「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

  「贏了,你就嫁給我,輸了我任你處置。」

  這是什麼見鬼的賭約?她為什麼要陪他玩這種荒謬的打賭遊戲?

  可他振振有辭。「明歡,你知道我一直很想結婚,可我身上有克妻的傳聞,沒人敢嫁給我。」

  「胡說!只要你點頭,多的是女人願意嫁給你,今天你那個怕死的前女友不就回心轉意想回到你身邊嗎?」

  「可我不要她們,她們太嬌弱太膽小,要是我娶回家不小心弄傷一根頭髮、閃一下腰,都怪我克妻怎麼辦?那日子還怎麼過下去?可你不同,你從來不相信那種無聊的詛咒傳言。」

  「不相信的女人,不會只有我一個。」

  「我爸喜歡你,你看今天晚上他跟你聊得多開心。」

  「說不定他跟你帶回去的別的女生也會聊得很開心。」

  「他就不喜歡於職。」

  「那還有其他人……」

  「我只要你!」

  這算是在對她表白嗎?為何聽起來如此霸道又沒誠意?

  她驀地惱了。「你要我幹麼?你那麼想要小孩,可我……我連那種事都不敢做。」

  「總有一天你會敢做的。」

  「你、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會讓你鼓起勇氣去做。」

  這意思是……想像兩人在床上纏綿翻滾的畫面,她頓時又驚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墨庭風,你……你流氓!」

  「對,我流氓。」他竟毫不在意地承認,笑得好迷人。「可就是因為我流氓,才想得出用這種辦法來解決問題。明歡,你是做社工的,看過社會上這麼多身心受創的人,你知道像這種心病,不去面對,就永遠克服不了的對不對?你必須勇敢治療自己。」

  「可是……」

  「你不能一直逃避,總要給自己機會去面對,跟我結婚就是那個機會。」

  「可我、我會怕……」

  「我跟你打這個賭,就是要證明就算跟你躺在同一張床上,只要你不點頭,我絕不會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我會等到你點頭的那一天。明歡,可是這第一步你一定要自己踏出來。」

  「就算要踏出來,也不一定得跟你結婚……」

  「你沒聽我老爸說嗎?我們墨家的家訓是‘愛妻如寶’,嫁給我,你不會後悔的。」

  花言巧語,這都是花言巧語!

  楚明歡如是告誡自己,可不知怎地,她被這男人的一席話繞來繞去竟是莫名其妙地點頭答應了。

  她,賭了!

  所以她現在躺在床上,又是後悔,又是不安,又有種……微妙的期待。

  在期待什麼呢?

  她也不曉得,只知道自己現在是心亂如麻,渾身害羞得發熱,肌膚渲染了大片的霞暈。

  男人忽然動了,朝她蹭了蹭,又蹭了蹭,轉眼身上的熱氣已能隔著衣服燙著她的肌膚。

  「明歡,我要抱你嘍?」他低聲問。

  抱就抱,還裝什麼紳士徵求她同意啊?

  她緊閉眼睛,緊張得想哀嚎。

  她沒吭聲,他當她是答應了,側過身來將她攬進懷裡,一手環過她的玉頸,輕輕撫摸她柔細的秀髮。

  「會不舒服嗎?」溫熱的氣息曖昧地拂過她輕顫不止的眼睫。

  「不、不會。」

  「喘得過氣來嗎?」

  「嗯、嗯。」她快哭了,嬌軀僵得像冰雕。

  他仿佛感覺到了,喉間滾出低低的笑聲,卻是更貼近她,臉龐埋在她細膩的頸窩。「害怕就跟我說。」

  笑什麼笑啊?都到這地步了還在欺負她!

  蔥指懊惱地捏他胸膛的肌肉。「不准笑,我才不怕。」

  「不怕最好。」他在黑暗中無聲地微笑,鼻尖嗅著她身上清淡撩人的幽香,全身肌肉倏地繃了繃,嗓音不知不覺變得沙啞。「你以前跟那兩任前男友有在床上這樣抱過嗎?」

  沒事沒事沒事,就是抱抱而已,幸好燈都關了,誰都看不見彼此的模樣。楚明歡拚命在心瑞安撫自己,一面細著嗓音回應。

  「第一個沒有,Kevin……抱過我,可是他忽然……想脫我衣服,我就把他推開了。」

  想到懷裡這軟軟香香的身體也曾像現在這般被別的男人抱過,墨庭風莫名地吃醋,冷哼一聲。「毛手毛腳的色|狼!」

  聽他罵得理直氣壯,她不禁噗哺一笑,這次捏了捏他的腰肉。「你還好意思罵人家?你自己不也……很色?」

  「我很君子的。」他慎重澄清,聲調裡竟含著幾分委屈的意味。

  「是喔。」這麼說她冤枉他了?

  「不信你等著瞧!」他氣哼哼的。

  楚明歡又想笑了。奇怪了,明明是如此尷尬曖昧的情況,為何這男人總是能逗她發笑呢?

  「有點熱耶。」她輕聲抱怨,跟著身子扭了扭,在他懷裡調整了下姿勢。

  她嚇一跳,霎時凍住身子,一動都不敢動。「這、這是……」

  墨庭風暗暗呻吟一聲,表面還要裝淡定,親了親楚明歡的額頭。「別怕,是我的‘小兄弟’。」

  她當然知道是他的小兄弟!問題是……

  她驚得臉頰脹紅,下意識地揪住他衣襟。「你……你的小兄弟……它、它不乖!」

  「嗯,它不乖,不過你放心,它不敢亂來。」墨庭風的嗓音更沙啞了,似壓抑著某種激烈的渴望,粗重的呼吸噴在楚明歡的耳殼上,熱得她渾身酥麻。

  真的不會亂來嗎?

  楚明歡慌得想推開他,他卻摟得更緊了,她推了兩下沒推動,想起這次「實驗」的目的,便放棄了,強忍著讓自己繼續偎在男人堅實溫熱的懷裡。

  兩人不再說話,時間在安靜中流逝,漸漸地,楚明歡放鬆了戒心,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這樣相擁入眠的姿勢其實不大舒服,她也很不習慣,半夜睡睡醒醒,驚覺那個勤奮的小兄弟依然精神奕奕地挺立著。

  「喂。」她輕輕喚了一聲。

  他沒聽見。

  「喂!」她稍稍提高音量。

  他驚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嗯……怎麼了?」

  她啞聲低語。「你這樣……不會難受嗎?」

  「什麼難受?」他沒聽懂。

  「就是……你那個兄弟啊。」她羞得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這樣……不痛嗎?」

  「痛。」他委委屈屈地應。

  「那你怎麼受得了?」她急了。

  「沒事的,你睡吧,乖。」他拍拍她的頭,帶她側轉過身,換個姿勢從背後摟抱她。

  實在很令人心慌又彆扭,她應該推開他的,但不知怎地,此刻的她忽然有種奇妙的預感——

  這個賭,她會輸!

  七個夜晚,她每天都會作夢。

  大部分是夢見自己的童年,爸爸媽媽尚未離婚的時候,當時的她多快樂啊!像只小鳥活潑地飛來飛去,媽媽曾笑她一點都不文靜,哪像別家的小鮑主。

  哼,她才不想當什麼小鮑主,就偏愛做個到處搗蛋的小魔女。

  可往往才過片刻,晴朗的夢境國度便刮來狂風暴雨,爸爸的事業失敗了,家裡負債累累,加上媽媽此時發現爸爸原來一直有外遇,偷偷在外頭養著情婦……

  她美好的小世界崩坍了,僅僅八歲的稚齡,便開始學著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爸爸和媽媽離婚了,爸爸決定跟外遇的物件結婚,她和媽媽一起住,媽媽認識了一個英俊帥氣卻只會說花言巧語的浮華浪子。

  接下來就是輾轉不休的惡夢,她曾經被那個壞叔叔關在暗無天日的儲藏室裡一整夜,曾因身上的傷痕半夜痛得睡不著,曾無數次躲在牆角哽咽哭泣,媽媽卻只顧著跟壞叔叔狂歡作樂。

  驚慌、恐懼、茫然、麻木……種種滋味周而復始地折磨著她,直到那最可怕的一天來臨……

  「媽媽,媽媽……不要!啊~~」

  驚駭的尖叫響徹她的小世界,震碎了神魂。

  「明歡,歡歡,沒事,你醒醒。」在最痛楚的時候,幸好有那道溫柔的嗓音不放棄地呼喚她。「是惡夢,你作惡夢了,醒來就沒事了。」

  她哭著醒來,睜開蒙朧淚眼,看見的是一張糾結著焦急與關懷的俊臉。

  「庭風……」她嗚咽地喚。

  「是我,我在這裡,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撫著她冷汗淋漓的背脊。她心酸難抑,騫地哽咽一聲,藕臂勾摟他頸脖,淚痕斑斑的臉蛋埋進他溫熱的頸窩,像倦極歸巢的鳥兒尋著溫暖。

  「媽媽死了,我媽媽……她丟下我不管了……」她啜泣不止,明明已是許多年以前的事了,那蒼白冰冷的一幕竟仿佛猶在眼前。

  「噓,噓,沒關係,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他擁緊她,心疼的安慰一點一滴沁入她冷顫的內心。「歡歡別怕,我在這裡。」

  她哭得像個孩子,而他也拿她當孩子一般柔情撫慰。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漸漸地醒了,這才發覺自己和墨庭風都坐在床上,兩人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緊緊相貼。

  七個夜晚,他晚晚抱著她入眠,卻什麼也沒做。

  只有在她因惡夢驚醒的時候,給她安慰,哄她、拍她,替她擦乾驚懼的眼淚。她抬陣看他,在他眼裡看見溫情似水,漾著點點波光。

  她怔怔地出神。

  「怎麼了?」他擔憂地微微蹙眉。「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喝水?還是我泡杯熱牛奶給你喝?」

  「我要熱可哥。」她細聲細氣的,像小女孩撒著嬌。

  「好。」他愛憐地摸摸她的頭,也像對孩子說話。

  「那你乖乖在這兒等。」她聽他的話坐在原處不動,哭倦了的臉蛋雪白如瓷,劉海微濕,淩亂地垂在額前,彎彎的羽睫斂伏,在眼窩處投下沉靜的陰影,粉唇因淚滴而潤澤,在昏蒙的燈光下閃閃爍爍。

  墨庭風泡了杯熱可哥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她,靜雅柔順,乖得像個洋娃娃,令他不由得心弦一緊,又疼又愛。

  「喝吧。」他在她身旁坐下,將馬克杯小心翼翼地遞給她。

  她接過熱可哥,一口口啜著那香甜醇濃的液體,苦澀的心窩慢慢泛開一抹甜意。

  她透過繚繞的熱氣凝睇他。「庭風。」

  「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他苦笑。若是平常她問這樣的問題,他肯定要諷刺幾句,要不就是傲嬌地不肯承認,可此刻面對才剛掙脫惡夢的她,他只有滿腔傾溢的憐惜。

  「因為喜歡你啊!笨蛋。」他很甘願也很無奈地回答,語調低低柔柔的。

  「為什麼喜歡我?」

  「喜歡哪有什麼理由?」

  「一定有的!」她不依地嘟嘴。「你想想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從什麼時候?

  他眨眨眼,她既然問了,他便認真地想一想。「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你這女人挺特別的,敢那樣打我踢我的女人你還是第一個。」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得她不禁羞澀,輕哼一聲別過眸。

  「你該不會是被虐狂吧?就因為被我打了、踢了,所以喜歡上我?」

  「那時候還沒喜歡你,只是對你印象深刻而已,是到後來……嗯,我們去救小雅的那一天。」

  「那天怎麼了?」她轉回視線,好奇地睇著他。

  「那天你把哭得慘兮兮的小雅哄上床睡覺,那個樣子……」墨庭風驀地頓住,堂堂大男人要自白這樣的動心時刻實在有點不酷,他埋怨地瞪了佳人一眼。「總之我就是在那時候對你有異樣的感覺的。」就這樣,結束。

  她不滿他的草草結束。「什麼總之啊?你說清楚一點。」

  「就那樣啊。」

  「哪樣啊?」

  「唉,就……」看在她睫毛還濕濕地盈著殘餘的淚水,他就豁出去哄哄她吧!

  「就你哄著小雅那溫柔和藹的模樣,讓我想起我那個無緣的媽,所以就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

  「忍不住幻想如果是我被你抱在懷裡會是怎樣……」他低聲咕噥,愈說愈小聲,到最後她得豎起耳朵才勉強聽得清。

  她愣愣地望他。「所以你是希望自己變成小雅讓我哄?!」

  他倒抽口氣,低吼地澄清。「我沒那麼說!」

  可這辯駁來得太晚,她已然吃吃地笑了起來。「墨庭風,你真可愛!好,你過來,讓姐姐抱抱,姐姐哄你。」

  她將馬克杯擱在床頭,展臂就去攬抱他,他恨得抓起她一隻青蔥手指含進嘴裡啃。

  「哎呀,會痛耶!」

  「誰叫你亂說話?」他一面咬著,一面模糊地斥責。

  「別鬧了!呵呵,好癢……墨庭風你別玩了啦!」

  嬌嬌的嗓音撲向他耳畔,宛如蝶翅般搔癢著他的耳窩,墨庭風倏地感覺下腹一緊,欲望翻騰,他不敢造次,怕自己一發不可收拾,只用一雙大手捧握她臉蛋,重重琢吻了下那軟嫩的粉唇。

  吻畢,便急急退開,氣息粗重,耳根隱約泛紅。

  她看得出來他是在強忍欲望,就連親吻也只敢蜻蜓點水。

  心窩軟軟地融著,她含笑睇他,伸手愛憐地撫摸他發熱的俊頰。

  「墨庭風,你還說我笨,你自己才是傻瓜。」語落,她傾身在他頰畔輕輕啄吻。

  他震了震,語音喑啞。「別勾引我。」

  「不是勾引你,是謝謝你。」她又在他另外半邊臉頰獻上一吻,馨香的氣息撩著他的耳鬢。

  他猛然深吸一口氣。

  察覺他的壓抑,她輕聲笑了,探出丁香舌尖調皮地在他的耳垂上舔了舔,在他還來不及反應前,便優雅退開。

  他的耳根更紅了,墨眸炯炯,憤惱地瞪她。

  她只是笑著,眉眼彎彎,甜蜜得似要融化。「庭風,天亮了耶。」

  他一怔,順著她的視線往窗外看,天幕已透出初曉的晨光。

  天亮了又怎樣?他沒理解她話中涵義。

  「昨天,是第七個晚上。」她傾身在他耳畔低語。

  他震懾,倏然領悟,墨眸瞬間綻出璀璨逼人的光芒。

  兩人定定相望,心意相通,許久,墨庭風忽地將楚明歡抱下床,將她托得高高的,旋轉不止——

  「明歡,我賭贏了,我們結婚吧!」

  婚禮辦得很盛大。

  楚明歡原想低調成婚,只要拍組婚紗照、到戶政事務所辦理登記就好,可墨庭風卻說他們墨家從來就沒有低調這回事,老爸盼了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娶媳婦,當然要將這份喜悅廣而告之,讓所有親朋好友都能來沾沾喜氣。

  「你就認命吧!當我們墨家的兒媳婦可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他笑笑地說道,也不知是揶揄或警告。

  於是,為了籌備這場婚禮,楚明歡從決定結婚那天開始,便如同一隻陀螺昏頭昏腦地轉,婚紗是請名設計師特別訂做的,喜帖燙上了銀葉金花,宴席開在五星級飯店,足足邀了百桌賓客。

  客人大部分都是墨家那邊的人,有墨大中以前在黑道混時的好兄弟,有墨家這些年做生意結識的政商名流,有墨庭風的狐群狗黨,也有些八竿子打不到邊,自己硬來攀交情的「成功人士」。

  而楚明歡這邊的客人,除了舅舅、舅媽、表弟、表妹幾個有限的親戚外,便是「愛恩園」的同事,以及她高中、大學的同學。

  婚宴當日,楚明歡在新娘秘書的巧手打扮下,梳了新髮型,戴著一頂精緻小巧的公主冠,妝容精緻卻不過分濃豔,搭配以珍珠及鑽石為主的首飾,整個人顯得氣韻清雅,秀妍嫵媚。

  別說新郎本人看呆了,就是一眾賓客也個個都說新娘子長得漂亮,Vicky這個伴娘更私下對楚明歡抱怨不止。

  「你這個壞女人,自己打扮得這麼漂亮,卻讓我穿這種不起眼的伴娘禮服,哼,你就是怕我搶了你新娘子的鋒頭對不對?」

  「對啦,就是怕你搶,怎樣?」楚明歡笑盈盈的,絲毫不以好友的吐槽為意。「嘖嘖,瞧你笑得一臉幸福的樣子,嫁給墨庭風真的有那麼開心嗎?!」

  「你說呢?」

  可惡啊!Vicky跺跺腳,嫁給墨庭風能不能幸福她不曉得,但光看這婚禮的排場以及墨家為楚明歡置辦的婚紗禮服與首飾珠寶,就知道他們對這個兒媳婦有多寄予厚望。

  身負克妻傳言的墨庭風總算抱得美人歸,自然是可喜可賀。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呸呸呸!大好的日子她這是在想什麼?

  Vicky將一口怨氣咽下去,終究還是展顏一笑,為出嫁的好友送上祝福。

  楚明歡也笑著接受,可她心裡並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從容愉悅,其實有點慌,有點無措,這場婚禮對她而言來得太快太急,完全超出了她的人生計畫。

  她沒想過自己竟會認識一個男人不到一年便決定與他結婚,而且還是因為一場打賭。

  有人說,結婚需要的就是一時衝動,她的確衝動了,如今想想,不禁懷疑自己當初是怎麼下的決心。

  但喜帖都發了,禮服和首飾都買了,總不能反悔吧?

  她笑著接受眾人的祝福,不讓誰發現自己的慌,就連墨庭風也只看到她的春風得意。

  舅舅和舅媽更因為她找到了終身依靠而高興,一家人從南部上來參加婚宴,在新娘休息室裡與她交談時,舅媽含淚拉著她的手,聲聲勸誡,句句關懷。

  「明歡,嫁給人家當媳婦後,要記得夫婦和睦,吵架的時候不要只想爭個輸贏,就算吵贏了又怎麼樣呢?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情分,有時候你讓一步,他反而更感念你,更心疼你。」

  舅舅同樣語重心長。「如果他對你不好,沒關係,你回來,舅舅跟舅媽為你作主,絕不會讓他欺負你。」

  聽兩位長輩如是殷殷叮嚀,楚明歡不由得有些鼻酸,自從母親去世後,她便是在舅舅家長大的,他們待她一如親生女兒,情深意重。

  「舅舅,舅媽,謝謝你們。」她微微哽咽。

  「瞧表姐眼眶都紅了,放心吧,表姐夫那麼好,一定不會欺負你的啦!」表妹見氣氛有些感傷,有意嬌笑地插嘴。

  「你又知道了?」

  「他送了弟弟最想要的單眼相機,又送給我一直想買卻買不到的包包,如果不是為了表姐,他幹麼費心打聽我和弟弟喜歡什麼呢?表姐夫一定是很愛表姐,才會這樣討好我們。」

  「就是啊,表姐,你要有信心,你一定會幸福的。」表弟為她加油打氣。「如果跟表姐夫吵架了就跟我說,我替你揍他!」

  「揍什麼揍啊?人家開保全公司的,身手肯定比你厲害!」表妹不客氣地吐槽。

  楚明歡聽了莞爾,忍不住想,如果舅舅一家人知道了墨家的「家學淵源」,會是何等反應?

  但她還來不及說什麼,舅媽忽然指了指擱在牆邊一個足足有半人高的大禮盒。「那個是要送給你的新婚禮物,是……代替你媽媽送的。」

  「我媽?」楚明歡震住。

  「你還小的時候,有次我跟你媽聊天,她曾經告訴我她想在你結婚的時候送你這個,現在她不在了,舅媽就代替她買來送給你。」

  是什麼?她狐疑。

  「你回去打開來看就知道了。」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八章】

  舅舅一家人離開後,楚明歡換了禮服出來送客,等賓客都散盡,墨庭風牽著她的手回到休息室,她一直盯著牆邊的禮盒發呆。

  「怎麼了?」他奇怪地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誰送來的?」

  「是舅舅、舅媽給我的新婚禮物。」她輕聲解釋。「說是……代替我媽送的。」

  「你媽?」他訝然揚眉。

  她默默點頭。

  他打量她遲疑的神情,明白她內心的百感交集。「不打開嗎?」

  她不說話。

  「我幫你打開吧!」說著,他主動上前拆禮物。

  她沒阻止,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心韻莫名的亂了調。

  墨庭風解開蝴蝶結,打開禮盒,剝開一層層泡棉,小心翼翼地捧出了裡頭的東西。

  是——娃娃屋?!

  三層樓附閣樓的娃娃屋,童趣橫生,鋪著琉璃藍瓦,外觀是彩繪的外牆,一打開來,內裡隔成七個房間,每個房間裡都貼著色彩繽紛的壁紙,傢俱精緻小巧,客廳裡圍坐著四個可愛的小兔娃娃,明顯是和樂的一家人。

  為什麼送她這種東西?

  楚明歡呆立原地,心下茫然。

  婚宴隔天,他們便出發去夏威夷度蜜月。

  當地天氣晴朗,海水蔚藍,在墨庭風的帶領下,楚明歡天天都跟著下水,浮潛、衝浪、游泳,熱愛運動的他不吝惜在陽光下展露曬成古銅色的健美胴體,眼看沙灘上無數道視線都黏在他身上,她大感忿忿,便扭扭捏捏地換上三點式泳裝,也曬曬自己性感的魅力。

  起初,他大感震驚,急著想拿自己的襯衫包住她不讓人看,被她似笑非笑地嘲弄了幾次,他只得認命地讓她秀身材,卻是一雙眼睛比誰都野獸,時不時地盯著她,焚火的欲望像要一口吞了她似的。

  她一面羞澀,一面又忍不住靶到得意,她終究是個女人,誰不樂意自己喜歡的男人眼睛離不開自己?只是到了夜裡,這感覺便漸漸轉變為慌亂,深怕他獸性一發,控制不住。

  但,他克制住了,雖然兩人在床上摟抱親吻一陣後,他總要衝去浴室沖涼滅火,可畢竟是守住了他的承諾。

  在夏威夷的最後一夜,她說服自己她已經準備好了,接受他的親密愛|撫,在彼此都撩得對方渾身火熱時,他脫了她的睡衣,接著大手準備拉下她絲質的小褲褲時,她忽地僵住了,腦海洶湧著黑暗的畫面,眼前發暈。

  她還是退縮了,可他沒有怪她,緊緊摟著她在床上滾了幾圈後,呻吟著踉蹌下床,再度奔往浴室,狠狠地澆冷水澡。

  回到床上時,他墨發微濕,身上還帶著冷水的涼意,她心疼他的忍耐,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愛憐地親親他的臉頰。

  「對不起。」她喃喃道歉。

  「沒關係。」星亮的眸對她微笑。

  「你很難受吧?」

  「是很難受。」

  「以後……我不會再鬧你了。」她自責地低語。今夜其實都怪她主動纏著他不放,要不也不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行,你得繼續鬧我。」鬧著鬧著說不定哪天她就能夠勇敢接受他了。他握住她軟軟的柔荑,在微微粗礪的掌心裡揉捏著。「我們都是夫妻了,親親抱抱是應該的。」

  「可不能做到最後,你會很痛苦。」她黯然。

  「那也比摸不到你好。」

  「可是……」

  他用一記重重的啄吻堵住了她的話。「別再可是了!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會等到你再也不害怕的那一天。」

  楚明歡聽著男人鄭重的諾言,芳心止不住地震顫。

  是什麼樣的愛寵與情意,能讓一個男人如此甘願折磨自己?他真真正正做到了他們墨家的家訓——愛妻如寶。

  淚胎又在眼裡孕育,她不常哭的,可自從被這男人愛上之後,她似乎總是被他感動得想哭。

  「我真想幫你生個孩子。」她窩在他寬闊的胸懷裡低喃。

  「有一天一定會的。」

  「要生好多個。」

  「你當自己是母豬嗎?」他好笑。「到底想生幾個?」

  「嗯……」她煞有介事地扳著手指數著。「四個吧,兩男兩女。」

  他朗聲笑了,低頭在她光潔的前額上烙下熱烈的一吻。「好,就四個,你可要說到做到,到時不准賴皮!」

  兩人臉貼著臉,在月光如水的夜裡說著傻氣的話,展望著婚姻與未來,在男人的縱容下,楚明歡感覺心窩暖暖的,可在某個觸不到的地方,又有些微的涼。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克服自己的恐懼,做到為他生兒育女的承諾呢?

  希望那一天,不會來得太晚……

  為了慶賀兒子新婚,墨大中特地買下市區的一間豪宅,請知名設計師費心裝潢過後,原本打算作為兒子與兒媳的新居,兩個年輕人卻說那間新居太大了,只有他們住太冷清,還是決定跟老人家一起住在墨家的老房子裡。

  墨大中原本猜想年輕人都想有私密的空間,不料他們竟然願意陪他這糟老頭同住,當下喜出望外,知道這是楚明歡的主意後,對這個兒媳婦更加喜歡幾分。

  趁著他們去度蜜月,他連忙命人把兒子原先住的房間整理一番,改裝成適合新婚夫婦居住的新房,牆上的壁紙貼了新花色,窗簾和床罩都換上粉彩色系,傢俱是精雕細琢的歐式古典風格,楚明歡的舅舅、舅媽送的娃娃屋,則用一個特別打造的玻璃櫃裝起來,放在房間一角作為裝飾。

  楚明歡十分中意這間新房,度蜜月回來的當天晚上就說要親自下廚,答謝公公的一番盛情。

  「你行嗎?」

  墨庭風看她在廚房裡團團轉,劍眉一挑,從身後摟住她的纖腰,笑咪咪地咬了下她潤白的耳朵。

  她癢得脖子一縮,手臂順勢往後一拐,回眸嬌嗔地睨他一眼。「別瞧不起我,你忘了我上次給你吃的炸年糕嗎?我的廚藝很OK的。」

  「我老爸可不喜歡吃炸年糕。」

  「知道了,我早就跟翠姨打聽過爸愛吃什麼了,不會丟你的臉的。」

  「我哪是怕你丟臉啊?我是擔心你辛苦。」

  楚明歡心窩一窒,這男人以前不是挺傲嬌彆扭的嗎?怎麼結婚以後,一口一句甜言蜜語說得如此流暢自然?

  「走開啦!不要妨礙我。」她被他逗得臉紅,急忙伸手推他。

  他笑呵呵地出去了,她這才能夠專心下廚,老人家無肉不歡,今晚的主菜她打算做一道芙蓉肉。取鮮蝦去殼,挑了腸泥,洗淨後以少許花雕酒醃漬,另將肥瘦適中的五花肉切片,刷上醬料,放置一個小時左右。

  接著將鮮蝦逐個擱在肉片上,用刀背敲扁,迅速在滾水中汆燙過,再下油鍋,淋上調味料,以大火爆炒。

  盛盤時,肉片因爆炒縮卷成圓形,內裡夾著粉色蝦肉,看來就像一朵朵半開的芙蓉花,香氣四溢。

  芙蓉肉做好後,再搭配兩樣清淡的菜色,一盤蒜炒空心菜和一碟青蔥豆腐,燉了一鍋蘿蔔排骨湯,便熱騰騰地上桌。

  墨大中和墨庭風父子倆早坐在餐桌前期待已久了,見到那道色香味倶全的芙蓉肉,皆是眼睛一亮。「這是什麼?好特別!」

  「這是芙蓉肉。」楚明歡簡單地敘述了做法。「我舅舅在台南開了家餐廳,這是餐廳的招牌菜。」

  父子倆等不及,各自挾了一塊品嘗,在嘴裡咀嚼後,都異口同聲地讚美。「老婆,沒想到你的手藝還真不賴耶!」

  「就跟你說了,我小時候常到我舅舅的餐廳裡幫忙,多少學會了幾道拿手菜。」

  「呵呵,是我小看你了。」

  楚明歡注意到墨大中已經連續吃了兩塊芙蓉肉,連忙替他挾了些青菜和豆腐。「爸,您別光吃肉,也吃點青菜,這樣營養才均衡。」

  這話要是墨庭風勸的,墨大中肯定賞兒子兩枚白眼,照舊我行我素,可既然是新進門的兒媳婦說的,他便乖乖順從了,很認分地一口肉配一口青菜。

  墨庭風看得吃味。「嘖嘖,老爸你倒很聽你兒媳婦的話嘛!」

  「呿!人家講話溫溫柔柔的,就是好聽,哪像你平常粗聲粗氣的老氣我?」墨大中絲毫不以自己的偏心為恥。

  「哼。」墨庭風冷哼。

  「哼哼。」老人家也不客氣地哼回去。

  兩父子在餐桌上鬥嘴,楚明歡聽了莞爾,一面分別替兩人挾菜,一面說起了在夏威夷旅行時的趣事。

  「老爸你不曉得,明歡在海灘上穿著泳衣的時候,有多少色|狼盯著她!」墨庭風向父親埋怨。「我要是沒把她護得緊緊的,她早就被吃幹抹淨了!」

  「哪有啊?」楚明歡也有話說。「爸,你兒子才真叫招蜂引蝶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練出來的肌肉,弄得每個女人經過時都對他拋媚眼。」

  意思是小倆口互相吃醋了嗎?墨大中聽得很樂,兒子和媳婦感情好,他這個做老爸的自然高興。

  飯後,楚明歡聽說他最近有些咳嗽,親自燉了一盅悉尼,梨肉雪白軟綿,湯汁清甜潤口,墨大中接過兒媳的孝心,胸臆熱熱的很是感動。

  小倆口不急著回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陪他老人家聊天。

  他愈看愈覺得這兩個年輕人郎才女貌,心中相當滿意,笑著問道:「明歡結婚後還是要繼續在‘愛恩園’工作吧?」

  「是啊。」楚明歡點點頭,忽地念頭一閃,小心地打量公公的表情。「爸……不贊成嗎?!」

  「怎麼會?我不是那種頑固老頭,沒道理女人結婚了就只能整天待在家裡,你想做什麼就繼續做,爸支持你!」

  溫暖的承諾暖著楚明歡的心窩,她甜甜地笑。「謝謝爸!」

  墨大中舀了一匙梨肉送進嘴裡咀嚼,一口咽下。「不過有一點,爸可要事先提醒。」

  「什麼事?」

  「你們兩個上班歸上班,下班以後……嗯,也得做點該做的事,爸可是希望能早點抱孫子呢!」老人家樂呵呵地笑,絲毫沒注意到兒媳婦甜美的笑顏稍稍凝住。墨庭風注意到了,連忙給老爸遞個眼色。「爸!」

  「放心放心,生男生女我都OK。」墨大中誤會了兒子的意思,笑著眨眨眼。「都是我們墨家的寶貝,我不會重男輕女的。」

  墨庭風悄悄握住楚明歡微涼的小手,正色對父親說道:「爸,我的意思是我跟明歡才剛結婚,還想享受一下兩人世界……」

  「就算生了孩子,你們一樣可以約會耍浪漫啊!難道我們墨家還請不起保母幫忙顧小孩嗎?」

  「爸,你別再說了。」

  「好好,知道你老婆害羞,我不說了,不說了啊!」墨大中完全狀況外,只當是年輕人臉皮薄,不愛談這個話題。

  回到臥房,墨庭風見楚明歡站在窗邊,怔怔的似有些出神,心弦一緊,從身後攬抱住她,溫聲在她耳畔低語。

  「明歡,你別介意爸說的話,結婚好幾年才生小孩的夫婦多的是,爸會理解的。」

  「嗯,我知道。」她無聲地歎息,表面卻是淺淺一笑,放縱自己往後賴在他懷裡,靜靜地享受夫妻間的溫馨時光。

  自嫁入墨家後,楚明歡也和墨庭風一樣,身邊多了些保鑣護衛。

  她其實挺不情願的,多個人跟前跟後她十分不習慣,而且總不能讓他們連辦公室也跟進去,但看他們在外頭呆呆地守著,風吹日曬,又覺得不忍。

  楚明歡和墨庭風商量要將保鑣撤離,他只是聳聳肩。「你以為我喜歡每天被人跟嗎?可老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跟他爭取了那麼多年,也頂多只能減少保鑣人數,小時候跟著我的保鑣足足有六個,你相信嗎?」

  楚明歡聽了啞然,半晌,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也給我減少保鑣人數吧!我不需要兩個人跟著我,一個就夠了。」

  於是夫妻倆一同去向老人家爭取,墨大中發了頓小脾氣,猶豫了半天,總算同意兩個人身邊都只要跟著一名保鑣就好。

  因此役成功,墨庭風樂得表示應該要私下慶祝一番,這天他下班後便開車來「愛恩園」接楚明歡,不料竟看見老婆當街遭舊情人糾纏。

  「怎麼回事?」他怒得停下車沖出來,冰寒的目光凍得Kevin全身一陣冷顫。

  楚明歡見他臉色不善,氣勢凜冽,連忙解釋。「沒事,Kevin只是想請我吃頓飯而已。」

  這還沒事?墨庭風眯了眯眼,老婆的舊情人找她約會,他這個做老公的豈能一聲不坑?

  兩道如刀的眼神再次向Kevin殺過去,他嚇得臉色微白,急急告辭。

  「明歡,以後有機會再說好了,總之這次謝謝你,再見!」

  直到那驚慌的男人走遠後,墨庭風才轉向嬌妻,不悅地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明歡沒好氣地瞋他一眼。「他有個姐姐離婚後去了國外,留下一個女兒跟爸爸住,結果因為某些緣故被我們‘愛恩園’收容,他是來接他外甥女回去的。」

  「接他外甥女跟請你吃飯有什麼關係?!」

  「就只是表達感謝而已。」

  「表達感謝?」墨庭風不屑地撇撇嘴。「我看他只是藉機想親近你吧!」

  「人家知道我結婚了,才不會那麼無聊呢!」

  就因為是人妻,對某些男人而言更有挑戰性,她不懂嗎?

  「愛吃醋的小氣鬼!」楚明歡嬌嗔,對他扮鬼臉。

  他倏地臉熱,惡狠狠地瞪她。「誰說我吃醋了?」

  「你就吃醋了,還不承認?」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有有有!你有!」

  夫妻倆像幼稚園的孩子般鬥起嘴來,墨庭風一時感到面子下不來,冷著一張俊臉,氣呼呼地大踏步上車。

  楚明歡也跟著坐上副駕駛席,眼看身邊這位從婚後便一直表現得溫柔體貼的男人忽然又鬧起彆扭,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心窩隱隱融著某種甜蜜。

  他鬧彆扭的時候,表情擺得挺酷的,偏偏耳根不爭氣的微微泛紅,孩子氣的模樣看來好可愛!

  「笨蛋。」她嬌聲低喃,傾過身親親他的臉頰。

  他耳根更紅了,轉過頭來卻是故作懊惱地瞪她。「幹麼?」

  「哄你啊!老公。」她笑得甜,甜得令他胸口發膩,真想將她整個人都吞進嘴裡當糖果咬。

  他咳兩聲,男人的尊嚴還是要顧一下的。「你當我是小孩子啊?要你哄?」

  「你啊,比小孩子還像小孩子。」她又湊過來輕輕琢吻他的唇。「我的親親小寶貝。」

  軟軟甜甜的聲嗓如一根細羽,撩著他撲騰狂跳的心窩,而她嫵媚氤氳的眼陣似兩潭水,勾引他沉溺其中。

  她喜歡他嗎?其實他想問她,雖是用一場打賭半哄半騙地讓這女人點頭答應嫁給了自己,可她從不曾開口說愛他,他也不曾問。

  畢竟男人問這種問題多彆扭啊!不過她如果不愛,會答應跟自己結婚嗎?

  雖然有女人不愛一個男人,但為了榮華富貴,也能夠跟對方成婚,可他相信她不在乎那些,她應該是喜歡自己的,雖然可能還不到深愛的程度。

  或許她只是為了克服自己的心結,或許她是因為一顆心被舊愛傷太透需要安慰,或許是捨不得他這個「好朋友」身陷克妻的傳聞,想拉他一把……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而他總是下意識地不願去分辨清楚,直到今天看見她的前男友來找她,他發現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心慌。

  萬一她驚覺自己沒那麼喜歡他呢?萬一她後悔嫁給他呢?

  帶著這番隱微的心思,再加上她有意無意的挑逗,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他完全吃得食不知味,只想快點回家,將她抱上床肆意蹂躪。

  好不容易到了家,關上房門,他頓時化身大野狼,對著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小搬羊,眼放精光。

  「你、你幹麼?」她有不妙的預感,穿著睡衣的身體往床頭縮,裙擺下露出一雙瑩白細膩的luo|足,更添幾分柔弱與魅惑。

  吼!

  野狼咆哮一聲,發狠地跳上床,將小搬羊壓在身下……

  腦海中閃過母親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的畫面,楚明歡陡然全身麻痹,僵了好一會兒,接著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男人沉重的身軀,像受驚的白兔般急急竄下床,縮著躲在角落,顫顫地發抖。

  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墨庭風的神智才猛然清醒。他怎麼了?明知她害怕,他怎麼還那般肆意輕狂?

  他是被醋意酸昏頭了,太過急切地想證明她是屬於自己的女人,反而傷了她。

  思及此,他自責地低咒一聲,穿好睡衣褲翻身下床,緩緩走向嬌妻。

  「不要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後縮。

  他倏地停住步伐,嘴角澀澀一扯。「明歡別怕,我不做了,我抱你上床好不好?」

  「不要。」她含淚搖頭,細如貓嗚的嗓音揪著他的心。

  「好好,不要,那我先出去,你自己上床睡好不好?」他像哄著小女孩似地哄著她。

  她沒答話,雙手抓著自己的睡衣前襟,一動也不動。

  他暗暗歎息,愈加憤惱自己方才的失控。「歡歡,對不起。」

  乾澀地吐出一句後,他悵惘地轉身離開,留給她安靜私密的空間。

  墨庭風走向陽臺,想吹吹冷風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開落地窗,卻赫然發現老爸獨自坐在其中一張休閒椅上,怔怔地望著天空一輪高掛的明月。

  「爸,你怎麼一個人坐著發呆?」

  墨大中沉默不語,墨庭風目光一掃,發現幾上擱著一壺清酒,他用手指感覺了下,已經涼透了。

  「這酒冷了,我再去熱一熱。」

  「別去。」墨大中低聲阻止。「坐下陪老爸聊一聊。」

  墨庭風依言在另一張躺椅上坐下,打量父親凝重的臉色。「怎麼了?爸,你有心事?」

  墨大中聞言苦笑。「今天是我和你媽的結婚紀念日。」

  結婚紀念日?

  墨庭風一愣,母親是在跟父親結婚兩年後因難產去世的,都過去將近三十年了,沒想到老爸還記得這特別的日子。

  「我看你跟明歡夫妻倆甜甜蜜蜜的,就忍不住想起我跟你媽也有過這樣幸福的日子。你老爸我不是個癡情種,第一任老婆死了以後,在外面有過兩個女人,生了三個私生子,可我對你媽是真心的,為了她,我甘願金盆洗手,我怕她因為我造的孽也像別的女人跟孩子一樣發生意外,我退出黑道,以為從此以後可以跟你媽平平安安過日子,沒想到……」

  墨大中的語氣黯淡下來,臉色沉沉的,在夜色裡更顯寂寞憂鬱。

  墨庭風難得見到父親如此感傷的一面,胸臆不禁漫開一股酸澀。「爸,都是過去的事了,媽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你保重自己。」

  「嗯,把你好好地養大了,我也算對得起她。」墨大中強自笑了笑,拍拍兒子的肩膀。「你媽看見你這麼成器一定很高興。」

  父子倆彼此相望,眼裡都是濃烈的親情。

  「接下來你跟明歡生個孫子或孫女給我抱抱,你老爸我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

  聽老爸又提起這話題,墨庭風心念一動。「爸,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什麼事?」墨大中笑望兒子。

  兩人都沒注意到落地窗外一道纖柔的倩影悄悄接近,在窗邊倚牆而立,靜靜聽著父子倆的對話。

  「其實我不想讓明歡那麼快生小孩。」墨庭風沉默片刻,終是澀澀地揚嗓。

  這話一落,窗邊的倩影一顫,墨大中也有些吃驚。

  「那你希望她什麼時候生?」

  「至少再過幾年。」

  「還要等幾年?」墨大中愣住。「為什麼?」

  「因為……」墨庭風深吸口氣,墨眸堅定地直視父親。「我怕她跟媽一樣。」

  墨大中一震,心海波濤起伏,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是怕她難產?」

  「……嗯。」墨庭風點頭。

  氣氛有片刻冷凝,躲在一旁偷聽的楚明歡都能感覺到那沉沉壓下的涼意,心韻亂不成調。

  庭風為何要這麼說?明明是她害怕親密接觸的緣故……

  「所以爸,你暫時別再提抱孫這件事了好不好?我怕明歡會因此不肯避孕,我想……先跟她過幾年兩人世界。」

  又是一片靜寂,楚明歡心髒咚咚地跳,幾乎有股衝動想沖出去說都是自己的錯,不幹墨庭風的事。

  「庭風,是爸對不起你。」老人家終於沙啞地揚嗓,語氣滿是濃濃的愧疚。「外頭人都說我們墨家男人克妻……」

  「不是的,爸,我知道那是無稽之談。」墨庭風仿佛知道父親想說什麼,急急打斷。

  墨大中幽幽歎氣。「總之是你爸我造的孽。」頓了頓,語聲溫和。

  「知道了,你們小倆口想什麼時候生就什麼時候生,爸不著急,只要你們的日子過得快樂就好。」

  「爸!」墨庭風感動地低喚一聲,握住案親蒼老'滿布皺紋的手。「謝謝你。」

  「傻孩子,自家人說什麼客氣話?你要好好對待明歡,不要步你老爸的後塵。」

  「嗯,我知道,我會記得墨家的家訓,好好疼愛她的。」

  楚明歡驀地伸手掩唇,堵住即將逸出的嗚咽,直到悄然回房後,她才趴在床上,將臉蛋藏在床被裡痛哭失聲。

  墨庭風為了替她掩飾真相,竟對父親說了那樣一個謊,而墨大中的反應不是惱怒苛責,反而是叮嚀兒子要更憐惜自己的妻子。

  她何等幸運,嫁給這樣一個好男人,嫁進這樣一個家!

  她哪裡值得他們父子倆對她這般珍惜?想起方才她在床上推拒丈夫,他那惆悵又自責的神情,她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碎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她,是她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是她傷害了他。

  「庭風,是我不好……嗚嗚,你不要難過,是我不對.……」

  斷斷續續的哭聲埋在被窩裡,聽來格外悽楚,令人心酸。

  窗外夜色正濃,晚風愛憐地撥弄著窗紗。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九章】

  她在作夢。

  夢裡,她還是那個嬌嬌甜甜的小女孩,和媽媽牽著手逛街,殷羨地盯著櫥窗裡那棟精緻漂亮的娃娃屋。

  「媽媽,我要這個。」她蹦蹦跳跳地撒嬌。

  平常對她幾乎有求必應的媽媽此刻卻皺了眉。「這個有點貴呢!歡歡乖,媽媽買一個小一點的給你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這個!」

  「為什麼要這個啊?想玩家家酒嗎?」

  「嗯,要玩家家酒,要讓媽媽以前送我的小兔娃娃住在這裡面,有爸爸、媽媽、姐姐,還要一個弟弟!」

  「還要弟弟?」媽媽聽懂了小女孩的暗示,先是眸光黯淡了下,繼而展顏一笑,彎下腰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歡歡這是要媽媽再生個弟弟陪你玩對不對?」

  「嗯!」小女孩用力點頭,大眼睛閃閃發亮。

  「唉,可是醫生說媽媽不能生了怎麼辦?」媽媽似真似假地歎氣。

  她聽不出那是真的傷心,或只是逗著她玩,小小的心靈只覺得著急。「為什麼不能啊?那怎麼辦?沒有了弟弟怎麼辦?」

  「不怎麼辦啊!」媽媽笑望她。「歡歡喜歡小寶寶,長大後就自己生啊!」

  「啊?」她怔住。「我自己生?」

  「對啊,長大以後你要找個跟你相愛的男人嫁給他,你們就會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小寶寶。」

  「我……我才不要呢!」她突然害羞了。「我要永遠跟媽媽在一起。」

  「傻瓜!等你長大後就不會說這種話了。」媽媽淘氣地彈她額頭一個爆栗。「這樣吧,媽媽答應你,等你長大結婚那天,我就送你一棟很大很漂亮的娃娃屋,媽媽要祝福你,結婚以後過得幸福快樂,有自己美滿的小家庭,夫妻倆恩恩愛愛的,不要像你爸跟我一樣老是吵架……」

  接下來媽媽還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夢裡那張寵愛她的容顏漸漸地模糊不清,飄然遠去。

  她伸手試圖抓住那淡薄的影子,可抓住的只有一片虛無,於是她哭了,滿腔的酸楚與懷念在喉間哽咽。

  「媽媽,媽……不要丟下我……」

  楚明歡哭著從夢裡醒來,淚眼模糊著,眼皮紅腫,咽喉噎得發疼。

  剛剛陪父親喝了一壺清酒,對著星月緬懷母親的墨庭風躡手躡腳地進屋,發現妻子竟蜷縮在被窩裡哭著,嚇了一跳。

  他連忙過來坐上床沿,雙手捧起那張淚痕交錯的容顏。「怎麼了?明歡,怎麼哭了?」

  看看時鐘,都過去兩個多小時了,難道她從自己離開後就哭到現在?

  他自責地咬了咬牙。「是不是還在氣我?別難過了,我保證以後不會那樣了,你別哭了,啊?!」

  男人一面許諾,一面焦慌地替她拭去滿臉淚水,感覺到他動作裡的急切與不安,她心弦一緊,又想哭了。

  「不是的,庭風,我不是氣你。」她強忍住脆弱的淚水,啞著嗓音解釋。「我是……剛剛作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我媽了。」

  「你媽?」他愣了愣。

  她點頭,眸光悠悠地飄向靜立在臥房角落那棟精緻可愛的娃娃屋。「我夢見小時候跟媽媽一起去逛街……我總算想起來她為什麼會跟舅媽說我結婚的時候要送我娃娃屋。」

  他沒說話,整個人坐上床上罪在床頭,將她依然微微驚顫的身子攬進懷裡,大手一下一下溫柔地梳攏她淩亂的秀髮。

  她將回憶裡的對話轉述給他聽。「……我媽是希望我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我想那時候她就知道她跟我爸的婚姻可能維持不下去了,她說希望我跟自己的老公恩恩愛愛的,別像她跟我爸一樣老是吵架。」

  「她是愛你的。」墨庭風低語。

  「嗯,我知道她愛我,可我一直到剛剛才明白,原來我……原來我這麼多年來一直恨著我媽,我恨她跟爸爸離婚,恨他們兩個拆散了一個完好的家庭,害我變成沒有家的小孩……我想不只是因為親眼看見我媽死在床上,我也是因為恨她,才下意識地排斥建立自己的家庭……」

  她倏地哽咽,千言萬語噎在喉嚨,無限的悽楚難以吐落,只能將臉蛋埋在他胸膛,無聲地流淚。

  他明白她的苦,明白她說不出口的心酸,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柔聲安撫她。

  「沒事了,歡歡,都過去的事了,你有我呢,我會保護你。」

  傻瓜!這跟他保不保護她有什麼關係呢?他還是這樣笨拙地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可她顫涼的心窩卻因而慢慢地暖了起來。

  因為她能感覺到他話裡深深的、纏綿的情意。

  「庭風。」她仰望他,淚光瑩瑩。「剛才你跟爸在陽臺上聊天對不對?」他一愣。「對啊,你怎麼知道?」

  「我本來想出去找你的,後來看你跟爸在聊天,就一個人回來了。」她頓了頓,抬起微涼的手指撫摸他俊逸的臉龐。

  「為什麼要那樣騙爸爸?明明是我的錯,為什麼你要推說是自己想讓我避孕?」

  她居然都聽到了!想起自己一時情急之下對父親說的謊,墨庭風不免有些尷尬。「我也是不想老爸一直拿孩子這話題煩你。」

  「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淚珠靜靜地滑落。

  「怎麼又哭了?」他歎息,低唇愛憐地親了親她濕潤的鼻尖。「別哭了,爸說他都聽我的,以後不會老催著我們生小孩了,你放心吧。」

  是怎樣情深的男人願意如此包容她,而她又怎能因為自己彆扭的心結總是在床事上傷害他?

  她太壞了,她只顧著自己的苦,卻忘了每回與他濃情密意到最後,他只能獨自去沖冷水澆滅滿腹熱火,多麼傷身又傷心!

  「是我不好。」她回應他疼惜的吻,也親了親他微生胡渣的下頷。「我太膽小了。」

  「笨蛋。」他用那微微粗礪的下巴磨著她的軟唇。「是我答應你的,你幹麼怪自己?」

  「就是……我不好嘛。」她覺得有點痛、有點癢,側臉躲開他調皮的逗弄。

  「呵呵,還躲?」他似乎玩上癮了,追逐著又去蹭她軟軟的臉頰,蹭得她臉微紅,跟著雙唇一張,含住她小巧的耳珠。

  「庭風、庭風……」她最怕他玩她耳朵了。「好癢,好癢喔!」

  「就要你癢……」他模糊地咕噥。誰讓她總是令他心癢癢!

  「庭風……啊!」她受不住,驀地尖叫一聲,跟著轉過身來,氣呼呼地將他推倒在床,跪坐在他的大腿上,居高臨下地壓制他。

  纖軟的身體在他腿上扭了扭,又扭了扭,俯睨他的水眸含著煙媚,臉蛋暈紅嬌豔,長髮散落如海上升起的女妖,柔細的發尾曖昧地掃過他臉緣。

  這姿勢、這媚態……似乎玩過頭了,情況不妙,相當相當不妙!墨庭風急得俊頰微熱,弓身想推開懷中的美麗俏佳人。

  「明歡乖,你先讓我起來。」

  「不要!」小手霸道地將他再次按倒,她用全身的力量坐上他,有意無意地磨蹭著他。

  他陡地倒抽口氣,「明歡,這樣……不好。」

  「哪裡不好了?」她稍稍彎下腰來,豐盈的ru浪在他眼前晃蕩,他能清楚地看見睡衣領緣下那撩人深凹的ru溝。

  「我會忍不住的,明歡……」他澀澀地苦笑,明知她肯定抵抗不了自己的蠻勁,可不知為何,雙手就是軟得推不動她,或許是因為他內心深處捨不得。「你起來好不好?」

  縱然捨不得也必須捨得,否則他又會嚇著她了,今晚的她禁不起再一次的折騰。

  「我不起來。」她嬌嬌地哼,腰彎得更低了,在他眼前畫著性感的弧線,惹得他的心發慌。「庭風,你想不想要我?」

  問這什麼傻問題!她是故意整他嗎?

  他惱恨地瞪她。「明知故問!你這小妖精。」

  「那就是想要嘍?」她呵呵地笑,笑聲如銀鈴般甜脆,搖得他的心跟著晃。他無奈地望著她,而她則是一寸一寸地俯下嫣紅如醉的臉蛋,馨香的蘭息撩撥著他臉上細細的汗毛。

  「我也想要你,墨庭風。」啞啞的細嗓魅惑著他。

  壞丫頭!

  他眯了眯眼,探出溫熱的舌頭舔了舔她的唇緣。「你確定還想跟我玩?我怕你玩到一半又哭著投降。」

  「不會的,這次不會了。」她回敬他,丁香小舌也在他唇畔細緻地舔過。「庭風,我們來生個寶寶吧!我想要一個像你的孩子。」

  「你……」他驀地僵住了,從她溫軟甜膩的細語中聽出某種堅決與承諾。「你是認真的?」

  「對,我是認真的。」氤氳的雙眸似蘊著淚,又似是水汪汪的雙唇。「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給你。」

  「你……不怕了?」

  「怕也要給你。」她依戀地舔吻他,髮絲亦順勢挑逗著他。「你不要停下來,就算我等一下哭著求你都不要停,庭風,答應我好不好?!」

  她這是給他開了通行證,無論何種情況都願意讓他暢通無阻,他能感覺到她話裡的決心。

  這樣的決心令他心疼。「明歡,歡歡,你真是個傻丫頭。」他憐愛地摟住她的纖腰,密密麻麻的吻由她頸脖蜿蜒到胸前。

  「放心,我很會溫柔的,不怕不怕……」

  「好,我不怕……」

  長夜漫漫,相愛的人交纏成雙,焚出一室熱烈的情火,春意融融。

  這天是墨大中的七十九歲生日。

  既然不是整壽,他也不想舉辦那種名流雲集的壽宴,費力費腦地跟一群半熟不熟的人應酬,只想就這麼待在家瑞安安靜靜地度過。

  他不想聲張,可楚明歡身為兒媳,怎麼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呢?所以她幾天前便跟墨庭風商量好,要他這天晚上早點下班回家,一起親手做長壽麵。

  兩個年輕人窩在廚房裡揉麵團、拉麵條,忙得不亦樂乎。

  每個步驟都是楚明歡仔仔細細教著墨庭風做的,看他一個大男人一點也不嫌煩,系著圍裙,大手沾滿了麵粉,就連臉頰及下巴都有幾個白色斑點,她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感動的是他這片對父親真誠的孝心,笑的是他的粗心大意,連臉上抹了麵粉都不曉得。

  滴溜溜的眼珠一轉,她驀地噗哺一笑,玉手抓了把細白的麵粉就往他身上撒。他怔住。「你做什麼?」

  「你看看你的臉,都長白色麻子了還不知道!炳哈哈……」她指著他笑彎了腰。

  他這才恍然,原來她是拿他取樂呢!「別鬧了,明歡。」

  「身上也順便撒一點才相配啊!」

  「stop!你別玩了。」

  她偏要玩。

  眉目笑得彎彎,櫻唇勾著淘氣的弧度,她又拈起一指麵粉,這回的目標是他英挺的鼻子,她在上頭畫了個圓圓的斑點。

  「好像小鹿斑比!」她捧著他的臉,得意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他惱了,拿自己白白的鼻頭就往她俏皮的鼻尖一點,兩個白白的鼻頭相互廝磨,接著他又拿自己撲了白粉的頰去蹭她軟軟的臉蛋。

  「呵呵,好癢,好癢喔!」她笑著閃躲,那嬌嬌的嗓音聽得他心生動搖,索性一把扣住她後頸,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兩人在廚房裡嘻鬧,都沒發現門口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家看著這對年輕夫妻甜甜蜜蜜的互動,勾起心領神會的微笑,滿意地轉身離開。

  又過了一個小時,一鍋長壽麵終於熱呼呼地上桌,湯頭是楚明歡熬的,麵條是墨庭風用力拉的,乳白色的湯上浮著細細的麵條,再配上青蔥和紅蘿蔔片,色香味俱全,光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墨庭風自了一碗,親自呈給父親。「爸,生日快樂!」

  把兒子拉拔到這麼大,這還是墨大中初次嘗到他親手做的食物,一碗長壽麵,一根根細細長長的麵條,都是他的孝心。

  熱騰騰的霧氣迷蒙了墨大中的眼,他舉起筷子吃了一口綿長不斷的面,又喝了口熬得鮮味香濃的湯。

  「好吃!」他樂呵呵地贊。

  墨庭風和楚明歡聞言大喜,老人家開心,就不枉他們方才的辛苦了。

  「麵團是我揉的,麵條也是我一根根甩出來的,爸,你一定要吃多一點,給你兒子一點面子。」

  「知道了,就你愛獻寶!」墨大中沒好氣似地賞了兒子一記白眼,唇畔的笑意卻怎麼都藏不住。「你們兩個也坐下來吃啊!」見兩人還呆呆站在餐桌邊,老人家粗聲催促。

  墨庭風點點頭,旋即入座,楚明歡卻沒跟著坐下,而是先幫自己和丈夫各盛了一碗面,又從廚房裡端出幾樣小菜,一面幫老人家布菜,一面盈盈笑道——

  「爸,這長壽麵算是庭風祝賀您的生日禮物,可我的禮物還沒送呢。」

  「這湯不是你熬的嗎?小菜也是你做的,這些都算是禮物吧!」

  「這怎麼能算?我還有一樣更好的禮物要送給您。」

  「是什麼?」老人家好奇了。

  墨庭風也不禁好奇,什麼時候老婆瞞著自己買了好東西,居然不事先跟他說一聲?

  「老婆,你可別送太好的東西讓你老公沒面子啊!」他開玩笑。

  她嬌嗔地橫他一眼。「放心吧,這禮物你也有分的。」

  什麼東西他也有分?「是刷我的卡買的嗎?」

  「你就只想到錢!」

  「呵呵。」沒有錢能買到好東西嗎?

  楚明歡朝丈夫皺了皺鼻頭,不再理他,巧笑嫣然地轉向一臉期待的公公,櫻唇未啟,臉蛋先抹上淡淡的霞暈。

  「爸,我這禮物您還得等上幾個月才能收到。」

  「什麼東西這麼金貴?!」

  「是我……肚子裡的小寶貝。」

  「什麼?!」

  兩個男人同時驚呼,全震撼地瞪向她,久久無法言語,仿佛怕自己聽錯她話中涵義,一遍又一遍細細琢磨。

  片刻,墨大中率先打破沉默。「明歡,你這意思是……你懷孕了?!」

  「嗯,我昨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已經六個禮拜了。」

  「你昨天有去醫院檢查,我居然不知道?!」墨庭風霍然彈跳起身,健臂一展,就要把嬌妻拉到懷裡,可想到她現在肚子裡孕育著一個脆弱珍貴的小生命,又怕自己動作太粗魯嚇著寶寶,便小心翼翼地站在嬌妻面前不敢亂動。

  察覺到丈夫的珍惜與膽怯,楚明歡心弦微微牽緊,笑顏更加溫婉動人,嗓音不知不覺中便帶了撒嬌之意。「人家是想給你和爸一個驚喜嘛,你不高興嗎?」

  「高興高興,太高興了!明歡,你'你真好……我、我……」墨庭風滿心歡喜,激動得都口吃了,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只好輕輕捧起妻子的芳容,在她唇上憐惜地印落一吻。

  墨大中見狀,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看著兒子那傻乎乎的表情與兒媳嬌滴滴的模樣,他自然不會殺風景地去問這兩個年輕人不是說好要避孕嗎?

  總之今天這生日雙喜臨門,太令人心滿意足了。

  「拿酒來,我們乾杯!」老人家豪邁地宣佈。

  夫妻倆相視而笑,幸福洋溢。

  楚明歡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受寵的孕婦。

  本來墨庭風就很疼她了,現在肚子裡一懷上寶寶,就連墨大中也拿她當皇太后似地供著,深怕一個不小心驚嚇了她。

  派在她身邊護衛的保鑣從一個又添回了兩個,要不是她堅持,父子倆連她在「愛恩園」的工作都希望她能辭掉,每天乖乖待在家裡養胎就好。

  光想像那種足不出戶,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跟著的生活,楚明歡就心裡發毛,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了?

  不行不行!這點自由絕對不能放棄!

  她拿出女人的絕技,對丈夫嗲聲嗲氣地撒嬌,再加上醫生叮嚀不能讓孕婦心情波動太大,父子倆才勉為其難地讓步,准許她繼續上班。

  而因為她白天要工作,晚上回到家後,父子倆便更心疼她了,墨大中老說她工作辛苦,嚷著要管家翠姨給她燉各種補湯喝,墨庭風則如同忠心耿耿的侍從,老婆臨時想吃什麼、喝什麼,就立刻沖出去大街小巷地找,還親自端來她面前,一口一口地喂。

  祭完她的五臟廟後,墨庭風往往會將她摟上床,一面笑鬧著說要聽寶寶的胎動,一面陪她聊孩子。

  「你希望生男生還是女生?」

  「你呢?」

  她想了想,眉間不禁微微攏上一抹憂愁。「嗯,我想第一胎還是生個男生吧!爸也會比較安心。」

  「傻瓜!」看出她的心事,他笑著低唇親親她的額頭。「不論是男生或女生,爸都會很開心的,你別多想。我還寧願要個小女生呢!像你一樣長得又漂亮又可愛,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紅潤潤的,天天對我們甜蜜蜜地撒嬌,我敢保證,爸跟我都會愛死她!」

  「呵!」她握起粉拳捶他,假裝吃醋。「該不會有了嬌滴滴的女兒後,你就不愛我這個老媽了吧?」

  「小的哪敢呢?」長指捏了捏她愛嬌的鼻尖。「小的心裡最愛的永遠是皇后娘娘您啊!」

  「最好是啦!」她大發嬌嗔。

  到了懷孕後期,楚明歡晚上睡不安穩,小腿抽筋又水腫,墨庭風知道她不舒服,夜夜都會細心地為她按摩,安撫她焦躁的情緒。

  有時候她會覺得對不起他,自從懷孕以後,她的情緒變得易感,動不動就傷春悲秋,肚子變大,便開始嫌棄自己體型臃腫笨重,肌膚粗糙難看,醜得人神共憤。

  偏偏老公依然一貫的玉樹臨風,瀟灑不群,每回接送她上下班,又或者陪她出門吃飯逛街,她都能感受到無數道欣賞仰慕的視線盯著他,看得她很懊惱。

  老公長太帥也是個問題,他就像個行動發電機,電得其他女人酥麻麻的,電得她這個黃臉婆火氣大。

  「不准你再跟我一起出門了!」

  懷孕第八個月,她對他惡狠狠地下令。

  「那怎麼行?」墨庭風皺眉。隨著嬌妻的肚子一天天宛如吹氣球似的膨脹,他日日都心驚膽顫,恨不得她走到哪兒自己就跟到哪兒,要不是自己身為最高主管,放不下公司事務,他都希望自己來當她的保鑣,每天隨她進進出出。

  「反正我不要你跟著就對了!」她說不出自己那嫉妒的心思,嬌嗔地跺腳。

  「上下班都有兩個保鑣跟著我還不夠嗎?連你都要來湊熱鬧?」

  「那怎麼會一樣?」保鑣只能遠遠地跟著,他這個老公才能名正言順地就近護著她。「你要是嫌麻煩,我就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就好,不進你的公司,這總行了吧?」

  「不行不行!」就算不進她的公司,不給她那些同事看,還有街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呢,她不要人家背地裡暗笑他是一朵親草插在牛糞上!

  「你要是跟著我,你老婆我心情就不好,我心情不好,肚子裡這個墨家的小祖宗本人可就不敢保證會怎樣了,哼哼。」

  聽她居然拿未出世的寶寶來威脅,墨庭風又氣又無奈,只能順從地點頭。「好好好,不跟就不跟,你別鬧脾氣,開心點,啊?」

  他一面低聲下氣地哄老婆,一面甩了個眼色給兩個保鑣,示意交給他們的重責大任,他們可得好好扛著。

  兩人見他劍眉凜冽,眼神陰沉,背脊都不禁攀上一股寒意,同時打了個冷顫。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第十章】

  這天,墨庭風並未陪著嬌妻出門上班,目送她離開後,他便獨自開車到保全公司。

  最近公司接了個大案子,保護一批由國外知名美術館送來臺灣展覽的名畫,這其中只要遺失或毀損哪一幅,他們都要支付難以估計的巨額賠償,為了名聲,也為了業績,公司上下都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忽。

  墨庭風這個執行長自然得親自坐鎮指揮,看著一幅幅歷史悠久的名畫掛到展覽廳的牆上,開了保全系統,他才松了口氣。

  接下來一個月的展期,他要求公司的保全分組巡邏,隨時彙報狀況,正對員工殷殷訓示時,他的秘書驚慌失措地奔過來,臉色極度蒼白。

  他蹙眉,很不喜歡員工有點什麼事就慌慌張張的態度,這秘書平常也算老成持重,怎麼今天如此失態?

  「發生什麼事了?」

  秘書仿佛沒看出他的不悅,氣喘吁吁。「執行長,您的……手機忘在辦公桌上,剛剛……郁哥……打電話來。」

  「說重點。」他不耐。

  「是、是夫人……她被緊急送去醫院了!」

  「什麼?」墨庭風驚駭,一把掐住秘書的臂膀,掐得她發疼。「你是說明歡?」

  「是,她剛剛出了意外,聽說可能會早產……」

  接下來秘書還說了什麼,墨庭風已經聽不見了,他匆匆轉身,如一陣狂暴的旋風般倏忽卷離。

  事情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據方鬱報告,他和阿丁送楚明歡進公司後,便按照老規矩,認分地守在辦公大樓門外。

  到了午休時間,兩人正商量著誰要去買午餐時,楚明歡忽然挺著肚子下樓來,說是要到「愛恩園」的某間宿舍去探視情況。

  兩人送她去宿舍,她一樣要他們守在門外,於是阿丁去買午餐,方鬱則獨自在樓梯間等著,就在此時,屋內出事了。

  一個剛剛被送來的少女大吵大鬧地逃出來,楚明歡要方鬱跟著自己追下樓,結果被少女用力推開,雙腿一滑便跌坐在地,肚子剛好撞在門檻上,當下便流了血。

  方鬱見狀,立即送她去醫院,醫生檢查過後,說是子宮出血,再加上胎位不正,必須立刻開刀,剖腹生產。

  墨庭風慌亂地趕到醫院,還來不及見妻子一面,護士小姐便送上了一份手術風險同意書。

  「墨先生,你太太現在的情況很危急,早產又胎位不正,萬一有什麼事,你得做個決定。」

  「什麼……決定?」見護士的眼神有些回避自己,墨庭風有不祥的預感。

  「就是……母親和胎兒,我們可能沒辦法同時保住,你得……選一個。」明歡和寶寶,他只能選一個?

  轟天雷響無情地劈落,墨庭風眼前發黑,心口止不住的劇痛。

  一個是最鍾愛的妻,一個是滿心期待的孩子,命運竟然要他在這當中做出殘酷的抉擇。

  怎麼可以?事情怎麼會到這種地步?

  墨庭風手足無措,心亂如麻,猶如置身於嚴寒的極地,全身凍得發僵,就連血液也凝結。

  這時他才真正體會到,當年母親難產時,父親所承受的痛苦與絕望。

  「墨先生、墨先生,你還好吧?」見他久久毫無反應地呆立原地,護士雖是心生不忍,仍不得不催促。「你必須冷靜下來做個決定……」

  要他怎麼做決定?他不想失去他們任何一個!

  可若有萬一,他只能……

  「我要明歡。」他吶吶地低語,唇色發白,眼眶卻泛紅。「請你們一定要救救明歡,救救我老婆,她不能死,我不能失去她……」

  對不起,寶寶,爸爸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媽媽,真的不可以。「墨先生,可是剛剛墨太太說,她希望能保住孩子。」

  「她說什麼?」

  墨庭風悚然大驚,長廊另一頭,醫護人員推著躺在輪床上的楚明歡準備進手術室,他立刻奔過去,只見嬌妻雙手緊緊捧著腹部,痛得死去活來,臉色如雪慘白,大滴大滴的汗珠濕透了她淩亂的秀髮。

  一見到他,她渙散的眼瞳短暫的發亮,虛弱地朝他伸出手。

  「庭風,庭、風……」

  「我在這兒!」他連忙握住她的手。「明歡不怕,我來了。」

  「孩子……孩子……」她痛得幾乎無法言語,只能用那黯淡的瞳眸祈求似地望著他。

  「你別擔心,寶寶會沒事的,你顧著自己就好,是不是很痛?醫生等一下會替你麻醉的,你忍一忍、忍一忍……」他忽地哽咽,滾熱的男兒淚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滑落。

  「我要……寶寶,」楚明歡顫著唇,努力表達自己的意願。「爸……等很久了……」

  這個傻女人!難道她為了滿足老爸含飴弄孫的心願,就不顧自己的性命嗎?他真想好好痛駡她一頓,她可知曉,如果失去了她,他該怎麼辦?

  「明歡你聽我說,我不能失去你,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啊?你聽到沒?」他慌亂地在她手背上印下一連串碎吻。

  「你要加油,要保重自己,知道嗎?否則……」

  他說不下去了,一滴滴淚水灼燙著她的手。

  她愛憐地凝睇他,在這痛到極致的時候,驀地明白這男人也跟自己一樣的痛,或許更痛。他說不能失去她,她又何嘗捨得離開他呢?在這世上,她最牽掛的、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淚水模糊了她的眼。

  「我……愛你……」

  這三個字墨庭風早已期盼許久,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珍愛的妻初次對他告白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心慌了,神智亂了,全身麻痹,只想著此生若是再也見不到眼前的這個女人,聽不見她對自己說話,那還不如就此死去。

  「愛我,就不要丟下我……不准你離開我,你聽懂了嗎?不准丟下我……」到最後,他只能半是威脅,半是哀求,在她面前徹徹底底變得軟弱。

  他哭了,她也哭了,她也不想離開他啊!她想活下來,活著看顧他和他們的寶寶。她拚了命的,強撐著透不過氣的胸口,留下或許是能夠對心愛的男人說的最後一句話。「別哭,我、不走……」

  而他失去了聲音,癡癡地目送妻子被推進手術室,茫然地簽了手術同意書,接著便猶如石化的雕像般守在門外不動,直到墨大中氣喘吁吁地趕來,才喚回了他迷惘的心神。

  「爸,我選擇明歡,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墨大中卻完全能明白,他很快便猜到兒子也面臨了和自己當年一樣無奈的抉擇。

  他沒有多餘的安慰,只是用一雙骨節糾結的老手,溫情地拍撫兒子僵硬的背脊。「別擔心,明歡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會平平安安的,不會有事的……」

  手術室外的長廊,一片靜寂,只有老人家喃喃的安慰,在空氣中幽幽回蕩,如亙古的梵音。

  楚明歡醒來時,只覺得恍如隔世。

  盯著病房的天花板,她恍惚地出神,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眸光一轉,望見陪坐在病床邊昏昏打盹的男人,這才悠悠地回神。

  他好憔悴!

  蒼白的臉,冒著胡渣的下巴,即便在夢裡也糾結的眉宇,令她心口不禁陣陣揪疼。想起他在自己進開刀房前說的那些話,那哽咽的哀求、痛紅的眼眶……他一定嚇壞了!

  她可憐的愛人……

  她顫顫地伸出手,輕柔地撫上他微涼的頰,一寸一寸摩挲著那令自己掛心的俊顏。

  他驀地驚醒,遍佈血絲的墨眸凝望著她,乍然點亮喜悅。「明歡,你醒了!」說著,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指節用力到泛白,仿佛是怕一鬆手,她便會消失不見。

  「嗯。」她柔柔地應,柔柔地望著他。

  他握著她的小手緊貼自己的臉,戀戀不捨。

  她用目光憐惜地看著他全身上下,許久許久,才沙啞地問出一個她有些害怕聽到答案的問題。

  「寶……寶寶好嗎?!」

  他聞言一震,盯著她的眼神閃爍不定。

  她的心直直地往下墜,宛如墜落無底的黑洞,怎麼也摸不到底,旁徨而驚懼。

  難道她終究沒有保住孩子?她和丈夫的愛情結晶,一家人滿心期待的寶貝,那時不時在她體內調皮淘氣的小生命……就這麼離開了嗎?以後都見不到了嗎?

  淚水如珠,剔透地滾落,她覺得自己的心要碎了,雖然知道丈夫寧願自己活下來,可是……可是那是他們的孩子啊!是他們兩個傻夫妻日日夜夜盼望的小寶貝,他們還說好了,要是孩子生下來哭鬧不休,她這個做媽媽的負責餵奶安撫,而做爸爸的他就負責幫孩子洗澡、換尿布。

  他們甚至還幼稚地打賭,看孩子是先學會喊爸爸還是媽媽,若是她贏了,他就背她和孩子在附近的公園裡走一圈,而贏的人若是他,她就在夜裡陪他去海裡luo泳。

  都說好了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讓孩子不見了?

  思及此,她的心口劇痛,忽地嗚咽出聲。

  「別哭啊!歡歡,你別哭啊。」墨庭風見嬌妻傷心難過,急忙坐上床沿,將她顫抖的身子攬入懷裡,柔聲哄著。「寶寶只是因為早產而身體虛弱,醫生說要在保溫箱裡觀察一陣子,會沒事的,歡歡,寶寶一定能好起來。」

  所以寶寶還活著?楚明歡驚喜地揚眸。

  「是個小女生。」墨庭風溫柔地用手指拭去她頰畔的淚痕。「很可愛的小女生,長大以後說不定比你還漂亮。」

  「我要去看她!」她猛然揪住丈夫的臂膀。

  「別急,你的體力還沒恢復,先睡一覺,起來再去看好不好?」

  「不好,我現在就要去看!」

  墨庭風拗不過嬌妻,只得一把橫抱起她,不顧她的抗議,也不顧醫院裡其他人異樣的眼光,一路將她抱到育嬰室外,夫妻倆隔著玻璃窗,怔怔地望著那個睡在保溫箱裡的小嬰孩。

  她真的好小,楚明歡不禁聯想起自己見過的剛出生的幼貓,那麼小,那麼弱,怕是堪堪盈滿一個掌心。

  這樣嬌弱的孩子,雖是生下來了,可依然在危險的邊緣掙扎,隨時可能會離開這個世界……

  楚明歡想著,淚水又紛然碎落,胸臆止不住的酸楚。「弱弱,我的小弱弱……」她朝玻璃窗伸出雙手,恨不得能將那窩在保溫箱裡的小寶貝捧在手心裡。

  墨庭風望著嬌妻的淚顏,心酸地將她擁抱入懷。

  從此,他們的寶寶便有了個小名——弱弱,而楚明歡相信,孩子必會和這樣的小名相反,堅強健康地長大。

  兩個禮拜後,弱弱平安脫險,離開了保溫箱,又過了兩個禮拜,墨庭風親自去月子中心接嬌妻和愛女回家。

  正如墨庭風所料,身為爺爺的墨大中簡直將這個小孫女寵上了天,天天都抱著哄著,小女嬰只要稍稍不開心,皺著鼻子,細細地哽咽兩聲,墨大中便宛如天要塌了似的,急著想把全世界最好吃、好玩的都捧給這個小寶貝。

  爺爺全心呵護,爸爸細心照料,楚明歡這個媽媽除了餵奶,幾乎不用做什麼事,身心放鬆之下,她漸漸地恢復原先窈窕的曲線,再加上調理得宜,膚色顯得白中透粉,更加瑩亮潤澤。

  變漂亮了,心情自然更舒悅了,可有人卻不像她這麼開心,雖也經常掛著笑容,但眉間總似攏著些許難以形容的憂鬱。

  楚明歡注意到丈夫的不對勁,這天深夜,墨庭風和客戶應酬歸來,她聽說他晚上沒吃多少,特地親自下廚做了他愛吃的魚片粥以及幾樣鮮香爽口的小菜。

  「快吃吧,待會兒就要睡了,別吃太多,吃個七分飽就好。」她盛了一碗粥,坐在餐桌邊相陪。

  墨庭風沐浴餅後,肚子的確餓了,舉箸挾了些小菜入口。「弱弱睡了嗎?」

  她盈盈一笑。「爸整個晚上都在陪她玩,一老一小都玩累了,早早就睡了。等一下你吃完宵夜,再去看看我們的寶貝女兒。」

  「好。」墨庭風點頭,吃了一整碗魚片粥,口齒留香,滿足地輕歎口氣。

  楚明歡定定地注視他。

  「幹麼一直看著我?」他奇怪。

  她微微彎唇,想了想,決定開門見山。「你最近怎麼了?」

  他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什麼怎麼了?」

  「是公司有什麼事嗎?我看你有時候會突然發呆,有時候這裡還會揪成一團。」蔥白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他濃密的劍眉。

  感覺到嬌妻的柔情款款,墨庭風怔了好片刻,才找回說話的聲音,勉力一笑。「公司沒事,一切正常,你別亂想。」

  「公司沒事,可是你有事。」她低聲嬌嗔,起身走過來主動坐上他的大腿,藕臂松松地勾著他。「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啊,我們可是夫妻。」

  他一震,大手圈攬住她的纖腰,卻仍是沉默。

  「是不是還在想我出意外的那件事?」她輕聲問,想起今天下午她要出門買菜時,身後居然跟了四個保鑣,驚得她差點手足無措。「方鬱之前跟我說,爸把他們狠狠罵了一頓,可你沒說什麼,只說事情會那樣也不是他們的錯,要他們別太自責。庭風,既然你都知道那是意外,為什麼到現在還放不下?」

  圈抱她的臂膀驀地一緊。「我知道是意外,可是……」墨庭風頓住,墨深的眼潭隱隱起了霧,潛藏著某種說不出的痛苦。「明歡,我忍不住會想,也許我身上真的帶著詛咒……」

  「胡說!」楚明歡厲聲打斷丈夫。難道他真以為他會克妻?玉手捧握他清俊的臉龐,狠狠揉捏。「再這麼胡思亂想,我就不理你了。」

  他痛楚地皺了皺眉。「我也不願這麼想,爸說是他以前造的孽,我不相信……」

  「當然不能相信!」她又揉了揉他的臉,接著低下芳唇,一下下輕柔地啄吻這個令她心疼的男人。「庭風,我知道我意外早產這件事嚇到你了,可人生哪有百分百安全的呢?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出點事,難道你要說那些生病受傷的人都是被詆咒的嗎?」

  「我知道,可是……」

  「好,就算你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你看我現在人不是好好的嗎?你放心,就算你真的克妻,我的命也夠硬,你克不了我的,我們這就叫天生一對,我註定要當你的老婆,讓你寵愛一輩子。」

  「歡歡……」聽著妻子玩笑似的安慰,墨庭風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只覺得自己何等幸運,遇到這樣一個疼惜自己的好女人,心海翻起驚濤駭浪,他不禁緊緊擁抱她,俊臉埋進她柔膩的頸窩。

  「那時候我真的好怕……我一直以為我懂得老爸的苦,到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以前都是想當然耳,真正的椎心之痛不是那麼膚淺的。歡歡,我現在真的怕了,兩個保鑣護著你不夠,我甚至想派四個、八個跟在你身邊……不對,我真正希望的是把你整個人揣在我懷裡,這樣誰也傷害不了你,你也不會離開我。你說我是不是很膽小?我以前還總怪老爸小題大作派保鑣跟著我,可現在……」

  「別說了,我知道,我明白的。」她輕輕地止住他的自責,玉手溫柔地揉撫他輕顫的背脊。

  他受傷了。

  這世間其實人人都帶著傷活著,只是每個人處理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面對,有的人逃避,有的人自以為堅強,壓在心裡不看不管,有的人等到傷口被揭了疤,才赫然感覺到痛。

  這男人怕是素來自以為無病無傷,事到臨頭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膽怯、會害怕,會一陣陣地抽搐發疼。

  思及此,她只覺得心口窒悶地揪緊。「庭風,你會好起來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每天每天都能看見我……」

  就像她曾經害怕親密接觸一樣,經歷她早產的意外後,他從此有了心病,但這傷會痊癒的,總有一天能撫平,只要有她溫柔的呵護。

  「你要堅強,我們都要堅強,我們還有弱弱呢!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我們做爸爸媽媽的,要能夠保護他們。」

  聲聲安慰從他耳畔暖到心口,旁徨的神魂霎時有了依歸,他抬眸望向自己深愛的妻,向來自詡堅毅果敢的男人流露出一絲脆弱。「歡歡,你會陪著我?」

  「嗯,我會陪著你。」她笑得甜美,真摯地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這輩子都跟你在一起。」

  他震撼不已,熱情地親吻她軟軟的唇。「……我愛你。」

  「嗯……」她在吻與吻之間嬌嬌喘息。「我也愛你。」

  從那天夫妻倆談過之後,楚明歡就明白丈夫的心病需要心藥醫,得經過時間來撫平傷痛,是急不來的。

  她向公司請了一年的育嬰假,儘量窩在家裡,出門時不是讓他陪著自己,就是要保鑣跟著一起去,慢慢的,四個保鑣又減回兩個,這兩個她就不爭了,乖乖地任由他們護衛自己。

  待墨庭風不再那麼緊張後,她才逐漸增加了出門的次數,開始帶著弱弱外出,推著嬰兒車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墨庭風每天都會發好幾則簡訊給她,問她的行蹤,確定她和孩子是否平安,她總是耐心地回復,即便只是一張嬌嗔的貼圖,也能安丈夫的心。

  墨大中知道她的努力,對她這個兒媳更加滿意,不時感歎墨家有了她和弱弱,真是家門之幸。

  時光就在這樣的平淡喜樂中悠悠流轉,漸漸的,墨庭風的心定了,笑容也多了,星眸又恢復了從前的神采熠熠。

  這個禮拜天,他開車帶妻女和父親一同到海邊兜風,吃了一頓豐盛的海鮮大餐,直到夕陽西沉,一家四口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家。

  弱弱洗過澡,肚子餓了,細聲細氣地哭著要喝奶,楚明歡將孩子抱坐在床上,解開胸衣喂她。

  墨庭風在一旁看著,白白嫩嫩的小嬰兒使勁地吸奶,臉蛋透出蘋果般的紅暈,頭上初生的毛髮那麼軟、那麼細,他伸手去逗她,那嬌嬌的小手竟然連他的一根手指都勾不住。

  好小好可愛啊!

  看著女兒吃過奶後,葡萄般的眼珠朝他望過來,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說些什麼,接著便倦倦地眯起眼來,睫毛彎彎長長的,宛如天使的羽翼。

  大男人的心融得一塌糊塗,輕手輕腳地將她從妻子懷裡抱進搖籃裡,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在那嫩嫩的小臉蛋上親了又親。

  回過頭來,見嬌妻正微微蹙著秀氣的眉毛,春蔥般的手指擠著,淡白色的汁液滑落,她拿起手巾就要擦拭。

  「等等!」他連忙阻止,急切地湊過來,「我來幫你。」

  「別鬧了!」楚明歡明白丈夫在打什麼主意,瞬間紅了臉,惱得握起粉拳敲他的頭。「我這裡脹得很痛耶!」

  「就是這樣我才要幫你吸出來啊!」他朝嬌妻眨眨眼,不待她反應,便低下頭來咬去。

  「啊……」一陣酸酸麻麻的感覺竄上來,楚明歡不禁嚶嚀一聲。

  這般柔軟的嬌吟令墨庭風聽了也覺得全身酥麻,他吸得更賣力了,不時還用舌頭舔,一面舔吮,一面模糊地發表評論。

  「我怎麼覺得你這裡一天比一天大了?一點都沒消下去。」

  「廢話,天天脹奶怎麼消下去?」她懊惱地打他。「你吸夠了沒?」

  「才剛開始呢!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嬰兒喝的奶味道還不錯。」

  「你……你這個壞蛋!」

  他低低地笑了,醇厚如酒的笑聲聽得她好似醺然。

  這男人真是太壞了,總是假借替她吸nai的名義挑逗她,逗著逗著便撲倒她,發狠地纏綿。

  腦海中浮現活色生香的畫面,楚明歡倏地全身一顫。

  男人認真地吸完一邊,繼續吸另一邊,嗓音因情|欲變得沙啞。「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什麼、什麼事?」她細細嬌喘。

  「你不是問過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嗎?」

  「嗯,你說是我們去救小雅的那一天。」

  他忽地重重吸吮了下,她不覺驚叫出聲,腳趾都麻了。

  「壞蛋!你做什麼?」她恨恨地捶他。

  他仰起頭,有說不出的性感,看得她心慌意亂,粉頰滾燙。

  他仿佛沒看出她的異樣,星眸灼灼。「那天晚上,我們救了小雅以後,你還請我去喝酒、吃宵夜,記得嗎?」

  「嗯,我記得啊。」她極力克制暈眩。

  「後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是我背你上樓的。」

  「好像……有點印象。」

  「要不要猜猜看那天我把你送上床後,發生什麼事了?」俊唇勾著壞壞的笑意。

  她嗔惱地瞪他。「你……你這色|狼做了什麼?」

  「不是我做了什麼,是你做了什麼。」他慢條斯理地道。

  「我、我做了什麼?」

  她驚慌的俏模樣教他朗聲笑了,攬過她的後頸,與她額頭相抵,溫熱的呼息曖昧地繚繞在兩人鼻間。

  「你啊,嘀嘀咕咕地跟我說了一串話,要我不必因為克妻的傳聞灰心,將來一定會有女人願意嫁給我,跟我生小孩。」

  「我真那麼說?」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你不只說了,還做了呢!」

  「做什麼?你……有話快說啦!吧麼這樣吊人家胃口?」

  他邪邪一笑,將她一雙藕臂繞上自己的頸脖,半邊俊臉有意無意地揉過她。「你啊,就像這樣用手勾住我,讓我整張臉埋在這兩團軟綿綿的溫柔鄉里,害我好一陣子樂不思蜀,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

  「你、你是說……」瞪著在自己胸前蠢動的頭顱,楚明歡又羞又惱,容顏嫣紅如花,水眸氤氳,像是生氣,偏偏那瞋睨的眼神水汪汪的撩人銷魂。

  墨庭風心跳一亂,霎時欲火焚身,抱住懷中佳人在床上一滾,用力搓揉她嬌軟的身體。

  她不肯就範,氣惱地掙扎。「你這不要臉的混蛋!原來你是因為那樣才喜歡上我的,你、你根本就是色|狼!可惡,壞透了你……」

  「不准你吸了……走開!你又不是小嬰兒,跟弱弱搶奶喝你不覺得可恥嗎?!」

  「不可恥。」他埋在她豐饒的溫柔鄉里流連忘返。「老婆,你這裡又白又香又軟,好好吃,我喜歡……」

  「色|狼!」她羞得連胸前的肌膚都染上紅暈了,豔|色|嫵媚。

  色|狼聽她嬌斥,不但沒有掩旗息鼓,反而更加精神抖擻了,一寸一寸地逼進她,狼嚎嗷嗷,眼裡閃爍著狂野的光芒。

  不過片刻,他便剝光了自己和她身上的衣衫,兩人赤|luo地纏在一起。

  「小綿羊,你可要乖乖的啊!」色|狼在她耳畔誘惑地低語。

  而她早已情動,軟得無法抗拒,只能如同貓咪般輕聲呢喃。「小聲點,別吵醒……」

  「知道了。」大手掀起羽絨被,將兩具滾燙的身軀藏在被窩裡,小小的空間就成了一方天地。

  不久,那幽暗的天地裡便逸出聲聲喘息,交織成一曲火熱的樂章,在夜色裡風流情挑,迴旋蕩人心。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7 01:04 AM


【後記季可薔】

  前陣子跟一位讀友聊天,她說我近來的作品比起以前顯得溫暖許多,調性不那麼冷了。

  其實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現在重翻以前的作品,有時候會想叨念自己幾句,幹麼寫得這麼一副冷靜理性的口吻呢?裝什麼裝啊!明明自己本身就不是那樣的人。

  還有,到底為何要那樣虐男女主角呢?快快樂樂談戀愛不好嗎?

  那位讀友舉了個例子——《負心》,問我為什麼最後非得讓關雅人去坐牢贖罪不可?!

  因為我一開始想寫這個故事,就是想寫故事最後,男主角出獄後,女主角在樹上系滿了黃絲帶迎接他的場景啊!

  薔自認為,結局停在這一幕很美。

  沒想到那位讀友吐槽我,美是美啦,但故事居然就那樣斷在那一幕,真是讓她一口血噎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哈哈,想想也是耶,如果是現在的薔,應該至少會補一篇甜蜜番外之類的,讓故事調性不會顯得那麼悲沉。

  對不起,我錯了,我也不曉得以前的本人在故作深沉些什麼。XD如今的我會在故事裡多加些甜蜜的佐料,希望大家讀的時候能多一些會心的笑容。

  《愛妻如寶》應該算是一個溫馨甜蜜的故事,我個人挺喜歡男女主角的互動,還有墨老爹,他真是個好爸爸、好爺爺。

  對了,最近的薔也喜歡在故事裡加入一點親情,之前蕭家系列的蕭老爹也是個體貼又有趣的爸爸,如果家裡能有這一寶,我想大家都會過得很幸福。

  年紀愈大,就愈覺得平平淡淡才是真幸福。

  祝願大家日子都過得溫暖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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